单看这一首诗,她便满心发赌。
死了一回,竟也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难怪自己会重生。
她自嘲地一笑,把诗集扔下之后便回了房。
晚间姜源又来周氏这里休息,这可是这许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情况。
眼看着过几日便是中秋,府里也摆上了不少怒放的秋菊,就在院子里。
姜姒进来的时候,远远看见院门口站在卫姨娘。
卫姨娘今日是来跟老爷商量中秋布置的事,谁不知道现在周氏又得了老爷的喜欢,为着肚子里这一胎,连人都漂亮了起来,叫人好生憎恨。
她心里琢磨着说辞,还要在外头等回话。
身边贴身丫鬟流芳也站着,一脸的不耐:“姨娘,我们凭什么在这里等?”
“只因为她是主子,你是奴才,你就该等。”卫姨娘阴声怪气地冷笑一声,甩了袖子,“你个小蹄子,莫不是也想老爷了?”
流芳脸上一红,她也是被老爷收用过的丫鬟,已是开了脸的,只是现在还没名分罢了。如今被卫姨娘这样调笑,难免觉得有些怪不住,遂只言:“奴婢不敢。”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便见到一道身穿锦袍的俊逸男子从远处过来。
流芳忙道:“是茴二爷!”
卫姨娘连忙扭过头去,这会儿二公子姜茴已经到了。
姜茴便是府里乔姨娘所出庶子,他听说上午时候乔姨娘开罪了夫人和四姑娘,左思右想还是不敢得罪,便来告罪,却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瞧见了卫姨娘,于是不由露出笑脸来:“给庶母请安了。”
“茴二爷何必这样多礼?赶快起来!”
卫姨娘连忙上去一把扶住姜茴的手,笑了起来。
外头人多,姜茴收回手,又看了旁边流芳一眼,流芳低声笑着垂下头:“茴二爷怎的也来了?”
姜茴生得俊俏,粉面红唇,一抖袖子,叹了口气:“上午我娘冒犯了嫡母,所以茴儿这里特来请罪。”
卫姨娘不由冷哼了一声,正想要讽刺什么,那边的姜姒已经走过来了。
几个人在院门口碰见。
姜姒看见姜茴,便按着长幼之序敛衽一礼:“二哥好。”
姜茴可不跟乔姨娘一样粗鄙,他是从学塾里出来的,也算有几分心机,今日姜姝回去跟他说,他便知道坏了事。
如今看姜姒脸色不大好,姜茴心里暗恨,嘴上却亲热道:“许久没见四妹妹,看着倒出落成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也难怪世子爷惦记……”
这话透出几分轻浮,姜茴不觉得,姜姒却起鸡皮疙瘩。
若是在往日,姜姒必定羞红了脸,跺脚抛开,可如今姜姒只老神在在在姜茴面前站着,镇定自若,道:“乔姨娘说得好,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姜茴脸色一白。
姜姒却恍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笑道:“都里面请吧,卫姨娘也请,我正好去给母亲请省。”
正屋里姜源正跟周氏下棋,见卫姨娘打扮得俏生生进来,也是眼前一亮。
众人见过礼后,姜源便罢了手,先问姜茴:“茴儿来可有什么事?”
姜茴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赔礼道歉的事:“上午是姨娘无礼,冲撞了母亲与四妹妹,还望母亲不要见怪,姨娘已经知错,只是面上拉不下来,叫茴儿来一趟向您告罪呢。”
这话漂亮。
姜姒有些困倦,只是今晚还有事要做,强打了精神。
周氏在姜源面前自然不好追究,见姜源一脸疑惑,遂解释了两句,随后又道:“你乔姨娘出身不高,这等说嘴的话也就她能说,知错能改便好。天也晚了,茴二爷早些回去休息吧,免得姨娘忧心。”
姜茴也是个有心的,专挑姜源在的时候回话,周氏还能说什么?
姜姒心里明镜似的,看姜茴面上喜色微露地走了,又看向了卫姨娘。
卫姨娘今天来也是说事,开口便笑:“二爷倒是个懂事的,看上去稳重得很。”
姜源嘿了一声,看卫姨娘那娇艳面庞在烛光下头更生风姿,回眸看一眼周氏,又觉得周氏不错,顿时感叹自己尽享齐人之福,由是接话道:“莫儿与茴儿都不错,可我觉得茗儿更好。”
“茗儿?”
卫姨娘愣了一下,姜姒也没反应过来。
周氏面上带着慈和颜色,轻轻抚了抚自己腹部,轻笑:“便是我腹中孩儿的名字,老爷方才起好的。”
姜茗?
这倒是个好名字。
姜姒看见卫姨娘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便有些想发笑。
姨娘里就她一个没生养了,郑姨娘好歹有孕,卫姨娘如今虽掌中馈,可没一个儿子傍身,又有什么用?
果然,这一件事像是刺激了卫姨娘。
她连说中秋宴的事都有些心不在焉,有心要作出委屈颜色给姜源看,姜源却没在意,目光一直在周氏身上。
卫姨娘心里堵得慌,起身便道:“老爷若觉得这法子可行,那妾身便去了。”
“去吧。”
姜源回头看她,安抚地一笑,完全没察觉她的委屈。
姜姒眼看着卫姨娘要走,便掐在卫姨娘前脚跨出门槛的当口,开了口:“爹,女儿也有一件事要与您二位说……”
周氏心思一动,看姜姒端着茶碗放下时轻轻敲了敲桌面的手,便已会意。
“姒丫头可有什么要紧事?”
姜源也听着,如今姜姒可是府里宝贝疙瘩,可不能委屈了。
于是,姜姒将早已经想了有一阵的话,说了出来:“女儿与母亲在去庄子途中,停留柳镇,原以为带着郭嬷嬷省事,她是忠仆,哪里想到女儿遗失了一副红珊瑚耳坠。旁人那里都搜遍了,一个没有,女儿着人问了,说在郭嬷嬷手里见过……”
郭嬷嬷资格再老,那也只是府里的下人,怎能私拿主子的东西?
姜源眉头一皱,看自己女儿有些吞吞吐吐说不上来,也知她素性不是很会来事儿,这事当不会冤枉了人。路途之中有多苦,姜源其实猜得到一二。他心中有愧疚作祟,便不敢再多问什么,只道:“姒丫头的意思是?”
“女儿想,郭嬷嬷跟在娘身边这么多年,竟也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私心?”
姜姒这一计狠着呢。
外头卫姨娘没敢走远,挪着步地听。
姜姒又道:“合该好好地查她一查,我娘没身子的时候不要紧,如今怀着孩子,可不能留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在身边。”
周氏一副惊讶模样:“竟还有这样的事?”
于是姜姒起身蹲跪下来:“原不该告诉娘亲,可毕竟是您身边的人,女儿也……”
一拍桌面,周氏面色显然不好了,可又看见姜源在,叹了一口气:“老爷觉得……”
姜源也是当官的,虽只管鸿胪寺,不是什么紧要处,却也有几分官威,只一摆手道:“查!好好查查!姒丫头的东西也敢拿!反了天了!”
姜姒要的就是姜源这一句话,她道:“那此事女儿处理了吧,我娘有孕,父亲陪着我娘便是。”
“姒丫头也大了,能自己掌事也好。”姜源琢磨着,回头得叫卫姨娘把中馈交回来,让姒丫头掌着,毕竟往后姒丫头要进宁南侯府,他笑道,“你有孝心,便去吧,有事儿与升福儿说,那些个狗奴才发落了便是。”
上面的老爷们一向懒得管事,也不觉得儿女们会哄骗他。
姜姒终于退下,出了院子,便看见了僵硬站在外头的卫姨娘。
“姨娘还没想明白签文的事吗?那便慢慢想吧。”
卫姨娘闻言,夜里头打了个寒战,终于算是明白了:郭嬷嬷那个贱蹄子果真是出了岔子!
只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
在老太太那边,卫姨娘就被签文之事再三打脸,这会儿挽回都来不及。
这一个晚上,郭嬷嬷屋里被人翻了个底儿朝天,不仅找到了姜姒的耳坠,甚至还找到了一些周氏的东西,都不是周氏赏给她的。这样一来,府里哪里还容得下这个刁奴?
晚上沐浴完,姜姒穿着白色的中衣,下面是浅碧色的灯笼裤,一手拢着自己湿润的头发,坐在妆镜前,盯着镜中人。
外头郭嬷嬷的惨叫声传入她耳中,“四姑娘你如此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不怕死后下地狱吗?!四姑娘……”
“大晚上地吵得厉害……”姜姒不为所动,只对紫檀道,“叫人堵上她的嘴再打。哪个青头办事,这点规矩都不懂?”
紫檀心有戚戚,听了姜姒的话,出了门才发现自己两股战战。
若她与郭嬷嬷一般,等到无路可走时再选择投诚,怕是现在趴在春凳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便成为自己了。
八珍这边还有些怕,怯怯看着姜姒。
姜姒从镜子里瞥见,便笑:“可是疑惑我先头收下了投诚,现在又立刻翻脸处置她?”
八珍点了点头,大眼睛看着自家主子,又觉得她身量纤纤,手指压在妆台上,根根葱白晃人眼。
于是,姜姒淡淡道:“最不可信,三姓家奴墙头草。宁杀错,不放过。”
冤死?
那就冤死好了。
她捡了牛角梳,将头发梳好,便进了榉木拔步床上躺下了。
次日起来,人说郭嬷嬷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姜源身边的升福儿来请姜姒示下,姜姒便道:“好歹也是跟了我娘一场的人,也莫薄待了她,送几两银子当路费,送她回老家吧。”
于是升福儿下去办事,郭嬷嬷才回了姜府没一天,三心二意,什么荣华富贵没捞到手,便又被人送走。
人人都当她是走了,可被打得那样惨,回去没几日便死了。
姜姒听见消息,也不当一回事,只有卫姨娘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觉,听人说是做了噩梦。
一直等到中秋过了,卫姨娘整个人才好了起来。
姜姒也收到了一封新的信,是由侯夫人转交的,还是傅臣。
信上是他遒劲字迹,沉稳有力,像是他整个人,滴水不漏,力求完美。
“小瑶池会?”
姜姒嘀咕了一句,倒是想起来了。
每年中秋过后七天,在京西明觉寺附近便有一场小瑶池会,算是整个大晋朝的盛会,多是年轻男女去,甚是热闹。不过姜姒前世今生都不曾去过,倒是也有些好奇。
信上傅臣便是询问她去是不去,又问她是否看了诗集。
姜姒想起被她扔在角落里的诗集,一时踌躇,又去翻了出来,随手一翻,傅臣的诗只有这一首,后面是谢方知的。
“……沧海蝼蚁何足道?卷土重来千里堤。”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卷土重来?
这谢乙,有毛病吧?
姜姒信手一翻,后面的诗又是写这个姑娘美,那个姑娘妙,顿时哂笑,复将诗集扔在一旁。
外面送信的赵百知道姜姒收到了信,便马不停蹄赶去了芳锦楼,楼中琴音渐渐,香气袅袅。
傅臣与几位好友聚在一起,正襟危坐,一扫眼见赵百回来,便一抬眉:“送到了?”
赵百躬身:“已送到了。”
点了点头,傅臣一摆手,赵百便退下了。
谢方知也见了,知道是傅臣又哄姑娘了,便饮一杯酒,看前面起舞的绝色舞娘一眼,却兴致缺缺,叹道:“长太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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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上上美人
这可是京城秦楼楚馆里最美的姑娘了,还是艳名远播,寻常人得她跳一支舞已是难得,今日若非有如此多的王孙公子在,怕是池青姑娘还不愿意呢。
众人都看得如痴如醉,谢乙这人竟然说了如此扫兴的一句话,顿时令众人侧目。
谢方知天生浪荡不羁的性子,如今看众人看自己,只道:“看我作甚?”
众人无言,看你作甚?你也得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啊。
傅臣不大喜欢说话,只端着酒杯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那头谢方知好友赵蓝关嘿嘿笑了一声,连忙跟众人解释:“我说你们可不知道,前儿咱们谢乙公子,被谢老先生提点过了,以后可是个不寻花问柳的君子了!”
君子?
谢乙?
笑掉人大牙还差不多吧?
众人都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谢方知脸一黑,一杯酒便往口中送。
其实赵蓝关也没说什么假话,跟众人玩笑了几句,他便回头来,捅了捅谢方知胳膊:“我说,你这真是要敬酒色而远之了?打你上次就在折柳山受了伤,可就没听说你跟哪个姑娘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了……”
“瞎说。”
谢方知眉头一皱,冷笑一声:“我跟哪个姑娘有没有什么往来,你倒是看得紧。”
傅臣其实也觉得赵蓝关说得很对,都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谢方知这人着实古怪。也不知是不是他身上旧伤又添新伤,所以对这些声色犬马之事一下不热衷起来,即便是秦楼楚馆里出入,也不曾过夜。
他笑了一声,随口接话道:“兴许是姿色不够,谢乙看不上。”
众人于是笑起来,当先便有一纨绔公子拍手,叫那池青姑娘过来。
池青乃是名妓,不过卖艺不卖身,乃是京城出了名的头等美人,千金难见一面。
她见此中人多风流,也是心生欢喜,朝着这一桌盈盈一拜,声音娇软:“池青给诸位公子请安,诸位公子万福。”
谢方知上上下下打量此女,也不知怎么心情烦闷,懒得再看一眼,照旧喝闷酒。
赵蓝关没事儿找事儿,跟在武场上一样狠命拍谢方知肩膀:“老谢,你刚才还说人丑,如今你再瞧瞧!”
瞧?
瞧什么瞧?
谢乙这人天生的眼高于顶,差点被赵蓝关这大力的巴掌拍得吐血,手指轻轻扣着酒杯,随意一扫眼前这姑娘,便是轻浮地一笑,竟随口道:“若眉细一分,眼大两分,眸清五分,肤白三分,颈长一分,腰细两分,身段更窈窕一些,总之如此方可算上上美人。”
如此庸脂俗粉……
谢乙揉了揉自己眉心,低眼看着手中酒盏,却是没管此地诡异的寂静,自斟自饮,悠然自得。
殊不知,太多人已目瞪口呆。
谢乙这眼光嘴巴未免太毒辣。
众人只觉池青已是天姿国色,未料在谢乙口中竟如此不值一钱。
不过不对啊,以前捧着醉春楼小艺姑娘也没见他这样刻薄过啊。
众人转脸一看池青,便见美人愕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难看极了,最后竟将怀中抱着的琵琶往地上一摔,转身便哭着跑开了。
于是一片哗然,都用一种指责的目光看着谢方知。
傅臣斜了谢乙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了?”
谢方知摇摇头,身上酒气微醺,端着酒的手指轻轻朝着那池青跑开的方向一指,道:“傅兄不觉那仅是庸脂俗粉?”
“……老谢这眼光未免越来越刁了吧?照你这样说,京中哪里还有美人?”
赵蓝关不觉咋舌。
谢方知嗤笑:“你懂什么?匹夫粗野之辈,也敢妄品美人?”
又来了。
谢乙就这德性,一张嘴没个不毒的时候。
赵蓝关老脸一红,被他给噎住不说话了,傅臣则是一直没说话。
都知道谢方知遍识京城美人,今日既然说了这话,必定有个缘由。
有人不由问道:“那依谢公子所言,何人堪称为上上美人?”
谢乙端酒起身,临风而立,只将那杯中酒饮尽,却抬手一抛,只把自己用过的酒杯朝着下面扔去,顿时砸入楼下莲池之中,不觉波光荡漾,由是慢声道:“堪销英雄骨,难望彩云归。最是魂断处,烟波帐中暖。这美人,我谢乙哪儿知道?兴许再过两年有吧……”
所有人再次无语,这不是耍人呢吗?
谢乙大笑起来,显然是自得其乐。
虽则池青美人走了,可宴饮还在继续。
谈风花雪月事者甚多,于是香粉脂膏金银器具都开始摆上台面说,很快便有人道:“过几日便是小瑶池会,届时全京城淑女名媛怕都要去吧?沿廊香风里,指不定便有一个能对上了眼缘,成了日后家中美娇娘呢?”
“哈哈哈这倒是登徒子的好去处!”
“还登徒子呢,你敢吗?”
“美人远观,不敢亵玩啊……”
这些话说得淫污,都是醉后谰言,听在傅臣耳中却是格外刺耳。
他不觉拢了眉,便起身离席。
赵百在外面候着,看傅臣出来,有些诧异:“世子爷?”
“先头信都已给四姑娘送去了?”
傅臣饮酒不多,不过酒量不很好,时常克制,只背手站在花几旁,临窗吹风,问了一句。
赵百道:“已送去了。”
“不曾有回复?”眉头一皱,傅臣又问。
赵百答:“……不曾有。”
兴许是他们都大了吧?
虽是青梅竹马,可得见的日子也不多,况姒儿也没几年便要及笄,是该避讳一些。
只是傅臣心底终究有些感知,隐隐约约。
他机敏,善断,只是在姒儿一事上多有游移。
正想着,傅臣便听见了旁边脚步声起。
“谢乙?你这是打算走了?”
谢方知笑笑,食指点了点自己太阳穴,道:“酒气太重,回头老爷子要请家法的。”
赵蓝关一下偷笑起来。
傅臣看一眼里面乌烟瘴气,便道:“我也走了吧。”
实在是没什么逗留的兴致。
两人一块儿下了楼,只把赵蓝关扔在后面。
谢方知看傅臣似乎面有踌躇,已进了一家香料铺子,只觉奇怪:“向来善断的世子爷,这是怎么了?”
“在女人之事上,傅某可不如你善断。”
傅臣也是无奈,随便走到了雕花木柜前面,拿了一只玉盒,里面放着的乃是沉香香片,没烧之前气味很浅。
前头掌柜已乐呵呵地上来巴结了:“世子爷为侯夫人挑香来了吧?咱们这里还是全京城最好的香料铺子,前儿进来有三百年的老沉香,您要看看吗?”
宁南侯夫人爱香,可不爱宫里用的那种甜腻富丽的合香,她喜欢自己制,犹爱京城这一家万和斋的香。
不过细想起来,姒儿也是个爱香人。
他不由得起了兴,忽问谢乙:“小女儿家爱什么香?”
小女儿家?
谢方知心底嗤笑,只道:“你回去问问你府中侍妾不就知道了?”
傅臣则摇头:“她们怎能与姒儿相比?”
于是谢方知轻而易举便知他是又要去哄姑娘家了,只是越是知道,这心里越堵。
傅臣已随手取了一盒苏合香,轻嗅片刻,却是皱眉。
柜上排着不少的香料,谢方知翻开了最旁边一盒,趣却随口调笑道:“世子爷亲自为心上人挑香料,若传出去这京城女子怕都要得狂疾吧?”
“这话若让姒儿知道,定撕烂你的嘴。”
傅臣知道姜姒素来看不惯谢方知这浪荡子做派,半开了个玩笑。
他放下手中香盒,回头来已看谢方知拈起一枚香片,仔细查看,因问:“这香?”
“你那心上人怕与寻常女儿家不一样,山水香太淡,这一盒倒是叫人喜欢。”
谢方知眉头松开,掩了眼底异色,已将香盒递过去。
掌柜看着这两位祖宗在这里说些完全让人听不懂的话,只狂擦冷汗,见世子爷接了香,似乎疑惑,便连忙解释道:“此香在佛经中称为‘天泽香’,又名伽罗香,味道浅淡却凝之难散,使人明目清醒。这一盒搁置许久,问津之人不多……”
言下之意是,这香料您还是考虑考虑?
没想到,傅臣夹了一片香起来,指尖略一碾,想了想,便道:“回头送侯府……不,赵百过来。”
剩下的事情都交给赵百了。
而后,傅臣便与谢乙先后出了店,一闻指尖伽罗香,却想起宫中烦心事,不由皱了眉。
前些日子,傅臣为七皇子与太子之争心烦,好歹那道士中用,已炼出了火药,只等着不日便能力挫挫太子风头,可宫里和靖公主,却是叫人头大如斗。
谢乙自知他为何事烦恼,却是懒得问一句,回眼一看,赵百已然干活儿去了。
赵百自是去送香料,而大街上也有两辆马车过去。
车内带着浅淡的檀香味,前面坐着姜府的许姨娘与大爷姜莫,后面是则是姜妩姜媚两姐妹。
马车一路行去,倒把赵百甩在后面。
许姨娘乃是姜府之中生养最多的,有一子两女,因故在明觉寺停留,也没赶上来拜见周氏,今日一回府便连忙过来了。
这时候姜姒正与周氏在屋里叙话,说昨夜郭嬷嬷的事,外头便来人报:“许姨娘与莫大爷、三姑娘、五姑娘回来了。”
姜姒眉头微不可见一拢,又松开。
三姐姜妩……
“快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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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第二更8点再见
单身狗也有狗权!
单身狗也有狗权!
单身狗也有狗权!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看不见留言好想放我自己出来咬你们……=_=算了,晚上见。
☆、第十七章 伽罗香
许姨娘身段很好,在府里也是个很有体面的姨娘,毕竟生下了庶长子姜莫,还有两个容貌不差的姑娘姜妩姜媚。
她进来的时候搭了姜莫的手一把,便盈盈给周氏拜了一拜:“贱妾原是给亡妹上香祈福,没料想撞见明觉寺慧昭大师布道讲经,所以贪听了几回,不曾早早拜见夫人,还望夫人不怪罪。”
许姨娘很会说话,在几位姨娘里最是温婉可人,多年来不说最得姜源喜欢,可也不算很差。最要紧的是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周氏一笑,叫她起身来:“回来便好,听慧昭大师讲经可是难得的事。大爷和两位姑娘也都回来了,坐吧。”
姜莫也跟周氏问过了好,随口谈了两句学业,便去学塾那边了。
倒是姜妩姜媚陪着许姨娘留了下来,就坐在屋里,一个坐在姜姒的左手边,一个坐在她右手边,姜妩沉静,姜媚则更显得明艳。
原本这府中的几个姑娘里,姜媚容貌乃是一等一地好,远远胜过自己三姐姜妩,性子开朗明媚,很得人喜欢,所以姜妩不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姜媚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比如此刻。
“许久没有见到四姐,竟然觉得四姐跟变了个人一样……”
姜姒听了,略略一抬眉,看向小了自己一岁的姜媚,感觉出几分骄纵来,只笑问道:“哦?五妹妹这话说得奇怪,我有什么地方变化?”
其实说变化也说不上来,五官与以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偏偏整个人气质有一些改变。清贵气一出来,四姐即便是坐在那里,也叫人移不开目光,心里不舒坦。原本姜姒样貌就是极好的,现在似乎是扬眉吐气一样,原本的阴郁沉晦尽去,留下来的是娴雅清润,偏偏眉眼之间带着一种难言的疏淡。
这四姐,像是一下被洗礼过一样,浑身都不一样了。
姜姒现在硬要姜媚说,也说不出什么不一样来,只娇俏地一撇嘴:“就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我也说不清。”
周氏那边顿时微微笑起来,姜媚平时虽然骄纵一些,但是嘴巴的确讨人喜欢。
许姨娘与周氏素来无冤无仇,周氏回来不回来对她的影响其实不大,只是周氏有孕,未免触及到大爷姜莫的位置,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两个女人不至于公然撕破脸。
况许姨娘这人不喜欢出风头,多年来都是韬光养晦,如今相谈还算是和乐。
“小瑶池会便在这几日,府里四位姑娘,往年都不曾去过,贱妾想着姑娘们年纪都开始大了,这样出去见见世面的机会也不多,三姑娘与五姑娘倒是想去,只是不知道四姑娘去不去?若是四姑娘不去,她们两个丫头怕也去不成。”
“小瑶池会倒是个热闹去处,以前姒儿还小,喜欢清静,也不爱往那些地方凑,今岁却不知……”周氏说着,看了姜姒一眼,便问,“这倒是我近日来想要问你的,每一回想说又忘了。姒丫头,你可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