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澜的大陆史每周一节,都在一周的末尾,他现在还没来得及备课,准备到时候再说。
今天是去上魂术课,导师很多,大多是是魂爵,只有一位是魂尊。
第一节课是最厉害的魂尊亲自来讲,魂尊在魂大陆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这样的人出任导师来讲课,是极为难得的,所以这一堂课的旁听者必然很多。
无学院的五个人其实面上不怎么说,心里还是憋着,不想被人瞧不起,因而今天起得很早,去食堂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人。
授课地点是在北苑坤园,饶是他们起得早,到了的时候前排的座位已经是没了,这里跟一个大型的会议场差不多,能容纳七八百人听课,第九魂院一整界的学员在这里都能坐得下,倒也不觉得拥挤。
他们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前面是木学院的,后面是水学院的,都穿着院服。
魏情捂着嘴巴,小声嘀咕道:“咱们应该弄一套院服来。”
另外四人表示同人,他们穿常服实在是太打眼了。
左澜正巧坐在姜错明旁边,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他参加的是什么学员团体,便问道:“对了,你参加的是什么社团?”
姜错明微笑:“大同会。”
大同会?
这怎么有些熟悉?
左澜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忽然嘴角一抽,貌似导师江流曾经提到过。不过,“大同会是干什么的?”
“为了整个大陆的和谐。”
姜错明继续微笑,左澜从这样平和的微笑之中忽然之间嗅出了一种蒙娜丽莎的感觉……
什么叫做“为了整个大陆的和谐”……
他已经决意不再问了。
不过这次轮到姜错明问他了:“你呢?”
左澜摇摇头,“我不准备加入任何社团。”
“为什么?”
“……我很忙。”
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左澜丢下了这么一句很装逼的话。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跟雪蓝那天雷货有得一拼。
姜错明觉得奇怪,还想再问,可是前面的讲台上却已经站上来一个人,黑色的导师服,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只不过眉目坚朗,看得出不是什么弱者,他敲了敲面前的矮几,示意在场的几百人安静下来。
“大家好,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崔慧生,是魂术课的首席导师。我们魂术课是大课,也是必修课。不同的魂术适应不同的属性,大多数魂术是为特定的属性量身打造的,所以魂院为你们配备了不同属性的魂术课,将由其他的导师为你们分属性授课讲解。而我,崔慧生,为你们讲的是——魂术概论。”
魂术概论,一个新鲜的名词。
左澜听得入神,完全不见了平日的嬉皮笑脸。
姜错明察觉到这种变化,细细思索了一下,又觉得有趣起来,他暂时收敛了心思,开始认真地听课。
作为一个处于魂大陆金字塔上层的魂尊,崔慧生的眼界特别开阔,就算是面目平凡,讲课的时候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难言的威势和气质。
“魂术概论,就是一种关于魂术的总括行的理论,理论是一种经过提炼的精华,它使用与整个魂大陆的魂术体系。所以,魂术概论高于魂术本身,你们将要学的各个属性的魂术课,都是在理论的基础上进行的,所以这一门课十分重要。”
这么说来,这是一门能够举一反三的课。
“我这一门课无法考核,也不会考核,你们的成绩的的确确是以魂术实践来计算的,所以就算你不听我的课也不会有任何直接的损害,不过呢,听过我课的人成绩总是要好那么一点点的。”
下面有人笑起来。
“为了避免大家觉得咱们的理论课枯燥,所以我特别做了教案,我们教学的例子是魂大陆的四皇和一些有名的人物,今天我们将以魂大陆四皇——不对,现在该是五皇了——魂大陆五皇首席无界之皇梅子青大人为例子,将魂术的无限性。”
“与先天的魂阵魂图不同,魂术具有无限的创造可能,所谓术,便是一种方法,是一种魂力使用的方法,随时可以被创造,在魂大陆的历史上有过数不清的魂术,有的已经失传,有的被延续下来,有的经过了改进越加辉煌,此时此刻在魂术公会,也有许多的魂术正在创造和试验之中。魂术是无穷无尽的,谓之无限。”
“无界之皇梅子青,之所以称他为‘无界’,便是因为他在魂术上的非凡造诣,他现任魂术公会荣誉会长,终身的,便是因为他曾经在短短的五十年之内创造了三千魂术!”
这些传说和数据,左澜早已了然于胸,可尽管是早知道,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也让人震撼。
有人说全魂大陆说得出名字的魂术也不过万,梅子青一人独占三千,是何等恐怖与天才?
梅子青是灵属性魂阵,却能够使用其余的六种属性的魂术,一向被世人称作奇迹,其中奥妙至今无人能够看破。
魂皇们的魂图大多都是保密的,至少普通人不会知道。因为到了魂皇那个境界,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让他们动用魂图才能解决的事情了。
“魂术是一种方法,可以死板,可以灵活,全看你个人的悟性,魂术的最高境界就是驱使魂力,达到任何你想要的效果,这就是一种控制力。如果是魂术的研究上是无界之皇梅子青大人卫冕,那么在魂术的使用和魂力的控制上,造型之皇薛冰大人才是当之无愧的王者。之所有有‘造型’这样的称号,便是因为他精准的控制力。他能够用魂力在瞬间模拟出万种形态,用水属性来说,他可以在一个弹指完成十座不同的冰雕的造型,其他的属性一样。不过这已经是十年之前的数据了,现在薛冰大人到达了什么境界,恐怕要等魂术公会的公测了。”
“还是转回正题来,术者,上御下,我们魂修,不能为天赋魂图所限制,更不能成为魂图的奴隶,因为魂图本身在后期滋养的过程中可能产生灵性,所以会对修士本身产生一定的压迫力,这个时候我们要顶住压力,驯服它——因为修炼本身就是逆天之事,如果惧怕绝对不可能有所成就。”
灵性这个词,让左澜瞬间愣住了。
他放在膝上的手忽然之间抖了一下,想到了自己魂阵上那个最古怪的魂图。
他翻遍了自己所知的所有研究魂图的书,也没有查到这个魂图的来历,也许,那是一个全新的魂图,不,可以完全说,那本来就是一个全新的魂图。
左澜叫它“玉青八极”。
左澜的魂图有外中内三层,最外面的是地品,中间的一圈是天品,最内层的这个,大约就是传说中“神器”级别的骨灰级魂图了。
可是对于这个魂图,左澜一无所知。
他唯一有所了解的是那些棋盘上的小白点,那些东西似乎的的确确是有灵性的。
这节课上导师崔慧生还讲了许多,可是在他说出“灵性”这个词之后,左澜就彻底地心不在焉了。
魂术课一个时辰,很快在北苑乾园又是魂力课,换教室的时候姜错明觉得他不对劲,问他道:“上节课你是怎么回事?”
左澜回过神来,却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火热,他刚刚想通了极其关键的一个环节。现在还难以平静,可是为了防止别人看出什么来,他只能竭力压抑,不自觉地就换了淡漠的表情:“只是觉得那门课很适合我们而已。”
概论这种东西,适合他们这种完全的无属性,因为理论是通用的。
姜错明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知道,左澜在说谎,不过这些事情既然他不想说,他自然也不问。
前面的习雨林倒是插了一句:“我觉得那个崔慧生一直在说废话,那些道理谁不懂,可是谁能做到?”
众人想不到习雨林这样不客气,一时都有些发愣。倒是魏情在一边附和:“这也是,我就觉得那傻货一直在前面叽叽喳喳我都快睡着了。”
……左澜有些无言,他后面都没认真地听,也就不知道他们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只好无言。
下一节魂力课,这倒是真的大家都能够学习的课了,不像魂术一样,最后还会各院分开由不通的导师授课。
魂力课的首席导师也是魂尊,叫做杜祺。
众人一时听谐音,竟然都以为是“肚脐”,一时笑了个人仰马翻,好不滑稽,不过杜祺好像是习惯了这种场面,耸了耸肩就直接开始了讲课。
这人的风格比较随便,只管自己讲自己的,下面有人说话也不管,听不听记得进去完全是个人的事情,而且节奏很快,一旦不全神贯注很快就会拉过去,听课难度很大,一下课大多数努力听课的人都有些崩溃,不过左澜记忆里超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魏情和穆哲青苦着脸,就是习雨林那眉头也狠狠地拧紧了,这个时候姜错明干了一件非常犯贱的事情:他拿出了一枚魂简,说道:“我录了他讲课的内容,大概会有用吧。”
高,实在是高!
左澜不由得对姜错明的无耻和智商竖了个大拇指。
就是习雨林也侧目,凉飕飕地说了一句:“果然是御座姜七出来的人,真是会投机取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姜错明一点也介意:“御座习五的老实忠厚也一向是我族很敬佩的。”
“大同会的矬货。”习雨林甩了他一对白眼,苍白着脸走到前面去了。
左澜站住,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穿越的方式不对,或者是听觉神经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矬货”这个词从习雨林的嘴里冒出来呢?
不对,也许这个词是习雨林从“朕就不信弄不死厨子协会”学来的。
上午是两节必修课,下午就是各种选修课了,吃过饭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左澜立刻锁上了门,为了谨慎起见,将左丘晏特意送给他的屏蔽他人刺探的“困魂阵盘”拿出来,将自己的房间密闭起来,跟反追踪雷达是一个道理。
他盘坐在蒲团上,先按照魂力课导师讲的方法,进行了魂力的修炼,跟想象之中差不多,他的魂力运行地极其缓慢。
从空气中抽取魂力,经过眉心处淡色的“魂印”,然后顺着脖颈后面的经脉和气血,下行,传到身下的魂阵去,繁复的古拙花纹慢慢地全部亮了起来,原本灰色的魂阵也有些亮堂,那灰色浅了,竟然有些像是白色。
伴随着那巨大的魂阵亮起来的,还有左澜身下的那个玉青八极魂图。
那些白色的小点,像是有着自己的轨迹,在棋盘上缓慢地滑行,胖嘟嘟的,圆滚滚的。
看着那些星点,左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抬眼看向前面的地品魂图,地品一阶青鸟塔,地品七阶君山笛。
目前被白点吐出来的魂图也就这两个,他还要继续让这些白点吐出更多的魂图来。
像是上次一样,将注入了魂力的手指指尖戳到那白点上,这一次情况却又变了,他想要注入魂力,可是在白点上却突然之间传来一股阻力,那颗白点就像是在扭动一样,想要挣脱他的控制,不想被他注入魂力。
看吧,他就知道,果然是有灵性的。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因为自己在开始之前用魂力滋养了魂图,这些白点也就吸收了魂图,实力增强了,自然学会反抗了。
左澜看着看着就火大:“小样儿,摸摸你而已,你还敢反抗?乖乖给小爷躺着,再乱动把你丫烤来吃了!”
这凶残的威胁似乎真的奏效了,那白点瑟瑟地在左澜的指头下面抖了半天,终于还是乖乖地躺平了,感觉就像是躺尸,一副任君采撷的可怜样。
不知道为什么,左澜觉得有些罪恶感。
他强行将这种古怪的感觉从自己的脑子里挥走,然后继续加大了魂力注入的力度。
在左澜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魂力顺着魂阵,落到各个魂图上,不知不觉的滋养,棋盘上那些亮起来的点更白了,那些还没亮起来的点也似乎有蠢蠢欲动的架势。
这玉青八极上,是有许许多多的白点的。
如果每个白点对应一个魂图,一个魂图对应一把魂器,那么……
左澜忽然为自己这个想法吃了一惊,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收敛心神,有一个魂图慢慢地被小白点吐了出来。
“丫的,一个小胖点吃我一个魂图,你们倒是够黑啊……”
这一个魂图是一颗珠子的模样,地品一阶墨魂珠。
他松了一口气,然而在他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飘着一个人影,穿着纯黑的衣服,像是一条影子,可是却有着清晰的五官,那一双透彻的蓝色眼眸就注视着盘坐在地上的身影,无声地轻笑了一声。
看他忙完了,竟然开口道:“少年,你的魂图很有趣。”
☆、第十九章 土匪本质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着实让左澜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猛地转头,一时没顾及到体内魂力运行的轨迹,这一下浑身的魂力都散掉了,面上一阵潮红闪过,他只来得及看到来人那一双蓝眼,就觉得眼前黑了。
完了,进行魂力修炼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分心被人打断,魂力一旦乱窜,归也归不拢,到时候落得个爆体而亡的下场也只能怪自己注意力不集中。
左澜内心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迷茫,全身乱窜的魂力不停地游走,像是冰冷的小蛇在他身体内噬咬,让他所有的痛觉都被激发出来,疼,钻心地疼。
他觉得自己眉心的魂印受到冲击,似乎就要消散,眉心处的魂印是精纯的魂力凝聚起来的,是一个人魂力的代表,而且与魂阵魂图一样都是天生的,现在魂印受到冲击,他整个大脑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连思考也不能。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根冰凉的手指却点在了他的眉心,他茫然地睁着眼,感觉到那手指的指尖冷彻刺骨,像是天渊下面的万年玄冰,他整个人都被这样的温度吸引了心神,像是受到什么的指引一样,他浑身混乱的魂力都被理顺了,原本没有按照方向乱转的魂力顺着原来的轨迹慢慢地滑行起来,逐渐地变得顺畅。
眉心那一点浅灰变亮也变深,这是魂力又精进了的表现。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浑身都沉浸在一种暖融融的感觉之中,心思空灵,身下的魂阵慢慢地转动,伴着轻缓的光华。
来人只是通过自己的手指,将精纯的魂力注入他的眉心,引导着他体内魂力的运转,他注视着他,眼神里闪过几分异样。
魂大陆的修炼,主要是看魂术和魂力,这算是后天的养成;不过先决条件往往更加重要,一个人的天赋决定了他后天的修炼走向。
在先天的条件中,魂阵是一个最大的主体,魂图和魂印是包括在魂阵之内的,是一种附属物,尽管魂图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魂图决定一个人未来的武器和攻击的方向,也间接地制约着一个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如果说魂图因为与魂器有关,因而很大程度上成为与魂术挂钩密切的东西,魂印则是魂力的代表。魂力越强,眉心处的魂印也就越加凝实,到后期也会出现不同的变化。
以上都是内在的条件,是个人本身的条件,而外在的条件却是一些物质上的支持。比如高等级修炼需要的魂晶,后期融器的时候需要的与魂图对应的魂器,还有一些高等级魂术的秘籍。
魂阵有金木水火土器灵无八个属性类别,魂图和魂器却大多是没有被赋予属性的,也就是说大多都是无属性。魂阵的等级由魂图的等级决定,而魂图的等级则由它本身所代表的魂器的等级决定。
魂大陆的等级划分一般都是以“天地人”三个大等级来划分的,称为“三品”,每品细分为“九阶”,“人”到“天”递增,“一”到“九”递增。
魂晶以及其他物品的划分同上。
魂术公会为各个新创造出来的魂术评定等级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等级划分。
整个魂影大陆,两片大陆,魂与影,再加上一个特殊的天渊,被称为“三界”;魂大陆的权力中心是九大魂院和魂术师公会,影大陆情况不明,天渊一向是个人迹罕至的危险地方,是冒险者的乐园,不存在什么权力机构。除了九大魂院和魂术公会以外,魂大陆还存在家族势力,也就是传说中的十御座,这三者之间相互制约平衡,倒也让大陆的局势很安稳。
现在的魂大陆五皇,早先的四个都是出身十御座家族,又自然地与九大魂院和魂术师公会有各种各样的牵扯,利益关系是盘根错节。
除了这些权威机构之外,就是他们三家合作组建的“幽灵传播平台”,这就是现代的官方媒体,传播各种各样的新闻,也是一个盈利很大的机构。在幽灵传播平台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协会,比如五大五行属性的五行协会,器属性的魂器协会,灵属性的精神协会——无属性自然也没协会了,至少表面上没有。
整个魂大陆,在表面上都处于一种平静之中。
可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就临沧所知,魂大陆每年的死亡人数都是惊人的,只是很少被别人知道。
开魂,魂徒;
启灵,魂士;
附神,魂师;
融器,魂爵;
息心,魂尊;
化虚,魂皇;
归一,魂圣。
前面三个境界还好,一旦到了融器这个境界就需要寻找魂图代表的真正魂器,由于天地法则和魂大陆的人们所笃信着的神灵的存在,同一个时代,也许有几十上百人拥有一模一样的魂图,可是魂器只有一把,这么多人同时寻找魂器,找不到还好说,一旦找到了,为了修炼,没人会心慈手软,为了能够得到魂器成功地到达“融器”这个境界,所有人都会陷入一种疯狂的杀戮之中。
只有杀了跟自己同样魂图的人,才能够确保自己魂器的安全。
新的魂图的产生是受天地规则约束的,没当炼金术师也就是炼器师创造出一把新的魂器,在魂器被命名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会受到规则的审查,如果合格,就会自动被纳入规则以内,大陆上的新生孩子的天赋魂阵也许就会出现新魂器的魂图。
这些还不算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的魂图跟很多人一样,并且在你发现自己的天赋魂图的时候,魂图所代表的魂器已经成了别人融器之后的东西,这个时候,你想要达到融器的境界就必须逼迫拥有魂器的人交出来,否则你永远不能达到融器的境界。
至于使用什么手段,那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过因为融器的难度太大,后来也有人投机取巧,按照魂图的样子创造新的魂器,也能够融器,不过这个魂图和魂器的配合度就会有些不对劲,使用魂器的时候发出来的威力自然也就少了些。像这种使用“假冒伪劣魂器”来融器的,被称作“伪魂尊”。现在整个大陆上,这样的魂尊越来越多,拉低了整个魂修的水平。
在这样的修炼规则上,魂图太多不是好事,魂图的等级太高也不是好事,因为魂器太难找。
可是左澜却完全颠覆了这些。
不过他是很幸运的。
左澜的魂阵很变态,魂图也很变态,可是他知道了自己应该走怎样的一条路。
心神沉浸在魂力的滋养之中,冷不防地,眉心处那一点冰沁的感觉忽然消失掉了,他从之前那种暖融融的晶戒指中醒来,睁开眼,还有些模糊,使劲眨了眨,再看的时候却只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蓝色的眼,看上去清澈极了。
他又一眨眼,眼前这人的面无表情忽然之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唇角也挂上一丝笑容。
左澜疑心自己是看错了,皱着眉,问道:“你……”
不对,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尤其是唇角那似挑非挑的弧度!
“临沧!”
他一下喊出了这人的名字。
他眼前这人的的确确就是临沧,魂大陆第五皇,天渊之皇临沧!
那个……左家的……叛徒……
密银的圆冠束发将临沧的黑发扎起来,额头的刘海却只是挂了几缕在两脸之侧,唇边含笑,却又是含而不露,跟左澜在玉璧上看到那种轻佻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忽略这人眼底藏着的不凡气质,恐怕还真的以为这人就是一个翩翩的温润公子,可是这人是新皇,还是在天渊达到化虚境界的新皇。
谁吃饱了没事儿会选在天渊那种危机四伏的地方突破?
他觉得这里面本身就有古怪,只是左澜不敢问。
左丘晏说,临沧是左家的叛徒,并且还是左家的嫡系,他左澜也是左家的嫡系,跟眼前这个人还存在血缘关系,只是不知道临沧到底是哪一辈的,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在这种时候,碰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的叛徒,任是左澜心脏够强大也被他吓得不清。
“你知道我的名字,看样子是去过左家的秘境了。”那些存放着碑林的地方,当年他也是去过的。临沧原地踱了几步,负手看着还在地上安然打坐的左澜,笑问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肯定也知道我与左家是深仇大恨,我现在是来寻仇的,下一刻便要取你的性命。”
“你若是真想杀我,早先在我走火入魔的时候你就袖手旁观了,那时候我必死无疑,可是以堂堂第五皇的身份,你却出手为我理顺体内的魂力,并且顺手帮了我一把,所以,就算你是想杀我,估计也不是现在。”左澜的头脑出奇地冷静,他手诀一掐,身下的巨大魂阵光华一闪,立刻就消散干净。
临沧抚掌而笑,“看样子我那兄长的儿子,果然是跟他一样的聪明,只可惜他是个天才,你却是个难得的废柴,我本来是想杀你的,可是这个时候看到你,我却觉得留你这样痛苦地活下去,看你一事无成,真是比什么都快意。”
左澜悚然一惊,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痕迹,这是一个死亡率很高的世界,死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他的父亲也的确早就死了,他是穿来的,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现在被临沧骤然提到,他只觉得有些不妙。
临沧称自己那已经死去的所谓“父亲”为兄长,那么临沧也就是上一代的人了,如果他还是左家人的话,自己还要喊这人一声叔叔,他跟自己的父亲左迁似乎还有大仇,深仇大恨啊。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跟这种狗血的事情扯得上关系,一时愣住了。
临沧看着他的表情,心情忽然愉悦起来,弯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说起来,我现在虽然是左家的叛徒,可是还没有被正式逐出左家,所以算起来我还是左家人,我的名字还头像还留在左家的家族玉碑上,碑林里也还有我的碑,你要叫我一声‘小叔’。”
……小叔?
左澜嘴角忽然之间抽了一下,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临沧。
临沧那不规矩的爪子又扒了扒他的脸,语气悠闲极了:“来,刚才小叔我帮了你,不然你这个仇人的儿子差点就死了,你叫声‘小叔’我听听?”
眼前这个临沧,年轻得过分,大约都是驻颜有术的人,而且临沧的年纪本来就算不上是大,可是他却要自己叫他“小叔”,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更何况这人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带着一种让左澜很敏感的嫡系出身的优越感,尽管他是个叛徒,可骨子里也是个高傲的叛徒。
尽管他现在是魂皇,是整个魂大陆五大风云人物之一,可是要左澜低头喊他“小叔”是不可能的。
所以左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白日梦。”
临沧一愣,眼底划过一道杀气,冰凉的手指又扯了扯他的脸,惹得左澜皱起眉头,拍开了他的手。
临沧有些悻悻,可是转而就更加感兴趣了。
“左迁那种蠢货,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来,我真怀疑是不是我大嫂给他戴了绿帽子,乖,左澜,你喊一声,我送你一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