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廉看着和珅,忽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舍起来,毕竟是跟自己亲厚了这么多年的孙女,这一说嫁竟然就已经快了。
和珅归拢在袖中的手指,因为事情的尘埃落定,终于缓缓地放开了,整个人也从之前的那种略微紧张的状态上,缓缓地回到了最平常的模样。
“英大人也不必担心,日后二小姐……”
“你不必多言,我自然懂得,回头叫你的媒人来,定了生辰八字,慢慢地将后面的日子都定下来,我家霜止今年也是十八的年纪了,差不多了……便在年底将事情办得差不多吧……免得,夜长梦多……”
这夜长梦多,说的是福康安。
和珅也明白,他长眉微蹙,最后却缓缓地舒展开,即便是福康安又怎样呢?
他不会容许旁人觊觎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的。
本质上,他和珅不是什么圣人,他只是一个近乎看透了世态炎凉的小人。
所以在遇到一些很珍贵的东西的时候,那种特别敏感的内心,便会立刻有一种要将这些珍贵的东西全部抓住的想法。
和珅觉得,他可能病了,相思病。
亲事彻底定下来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惊讶了。
一开始和珅提亲的时候就有人传消息,说福康安要搅局,可是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消息。
眼看着时间临近了腊月,风里飘着红梅的香气,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便在腊月初九,一个很好的黄道吉日,宜嫁娶。
算命的人总是很能够说吉祥话的,冯霜止只觉得肯定是和珅给了那算命先生递过了贿赂,才能有这么多这么好听的吉祥话出来。
可是喜桃看了,只说是她现在人在局中,整个人都甜甜蜜蜜的,所以觉得听到什么话都好。
冯霜止细一思量也是,其实看着帖子上写着的那些都是普通的吉祥话,可是自己看着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和珅,还有自己。
说约好了七年后,你娶我,我嫁你——她一日日地等着,等着,终于到了七年之后了,她看到了红色的嫁衣,看到了红色的盖头,漂亮的花轿,高高烧起的红烛……
新郎的喜秤从盖头外面伸进来,她坐在洒了红枣花生桂圆瓜子的床上,有些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指,而后那盖头掀开了,周围一片掌声雷动。
冯霜止听到了那新郎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吓出了一声冷汗。
“不要——”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喜桃就睡在里间,冯霜止的床榻边,乍一听见这声喊,立刻翻身起来,冲到窗边去看冯霜止。
只见到冯霜止忽然之间坐了起来,抱着厚厚的锦被,脸上还带着几分残留的恐惧与惊骇,那额头上覆盖着密密的汗珠。
“小姐,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啊……做噩梦了……”
冯霜止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自己盖好了被子,却睁着眼,不肯闭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一闭上眼,就重复方才的那场景。
“明日便是嫁期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喜娘们才来呢,小姐您再歇一会儿吧。”
喜桃是冯霜止的贴身丫鬟,即便是冯霜止出嫁也是要跟着走的,她一点也不担心。
冯霜止听了她的话,眼神有些空茫起来,道:“我是要嫁给谁来着?”
“不是三等轻车都尉钮祜禄·善保,也就是和珅公子啊。”喜桃真是忍不住要伸出手来摸摸冯霜止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有些烧了。
可是这一刻,冯霜止的眼底,又恢复了清明。
上一世忘记的一些场景,忽然就这样回想起来了。
她想起上一世嫁给钱沣时候的场景,新郎挑开了红盖头,冯霜止也就看到了钱沣,只不过那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只是很难复杂地看着她,那个时候的冯霜止——真的还不知道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周围的人都在给钱沣道喜,之后他们就出去了,钱沣也跟着出去送客,那天晚上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是……这一刻的冯霜止,想起了一个几乎没自己完全遗忘的细节。
上一世与钱沣大婚当日,除了钱沣的那些朋友,还有谁来着?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觉得当时站在房间角落里看着自己的人,是那样熟悉呢?
她竟然忘记了……
上一世,她嫁给钱沣的时候,和珅也在啊。
和珅与钱沣同时提亲,自己偏偏选了钱沣——她约略地知道钱沣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可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珅也会向着自己提亲,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和珅的,转而选择了钱沣。
只是下场……
这辈子的自己也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将自己放到当时的和珅的处境上,竟然猜不出那个时候的和珅会是什么表情。
冯霜止喃喃道:“你去准备吧,我就躺这一会儿 。”
她也的确只是躺了那么一会儿,根本睡不着不说,之后便有丫鬟婆子们进来伺候了。
聘礼和嫁妆是在吉日之前的一日就已经送到了的,也算是相当热闹至少办出了个三品朝官的架势来。
现在冯霜止就坐在妆镜前面,心不在焉地听着自己后面的人说话,什么一梳梳到头一梳梳到尾,长长久久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冯霜止觉得自己都没有听清楚,只记得喜娘的声音有些南方口音,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之后盖着盖头就出门了。
迎亲队伍到了府门前,冯霜止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觉得不少,手里被塞了个苹果,寓意着平平安安,便这样上了花轿,她看不清自己周围的世界,只觉得上辈子嫁人迷迷糊糊,这辈子嫁人还是迷迷糊糊。
盖头一盖,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沿路一片吹吹打打的声音,周围人声嘈杂,冯霜止却是在盖头底下看着自己手中那红红圆圆的大苹果,忽然觉得有些饿,于是翻出之前喜桃她们给自己包好的点心,吃了两块垫着,毕竟婚礼过程之中不能吃别的东西,从天不亮的凌晨就开始梳妆,冯霜止都不记得那些婆子嬷嬷们给自己的头上压了多少东西,现在只觉得自己脖子也是很累的,每次嫁人都这么麻烦。
别人一辈子就这一次,偏偏她这重活一世,还要来一次。
上次嫁给钱沣,走的是汉礼,这一次是和珅,却要按照满礼来,原本对这事儿就糊涂的冯霜止,现在更是拎不清了,怎么看都是一个样。
半路上有叫花子上来说吉祥话,前面似乎有人给了赏钱,于是越发地热闹起来。
丫鬟婆子们就在轿子旁边搭着手跟着走,说不出地喜庆。
冯霜止就在轿子里,摸了摸自己悄悄藏在袖子里的那一把已经有一些年月的扇子,只有这样才能提醒自己,她这一世,嫁的不是钱沣那等的负心人。
她喜欢的是和珅,也不会嫁给了别人。
等到骄子停下来的时候,冯霜止就知道这是到了柳荫街了,依稀记得,日后和珅的府邸也是在什刹海附近的,现在这不过是很简单的一座宅院。
只是还没等冯霜止反应过来,便听见外面忽然掌声雷动。
婆子在轿门旁边笑说道:“新郎射三箭呢,射天射地,射轿门,方才新郎那一箭射得远呢!哎呀,射地了!二小姐,这马上就要射轿门了——”
婆子话音刚落,冯霜止便听见轿门前面“笃”地又一声响,让周围安静了一刹那,紧接着又是更连天的欢呼和掌声,便听外面有人道:“正中,正中,新郎真是好箭法,好准头!哈哈……”
冯霜止是差点吓得连手中的苹果都没有拿住,差点掉下了地,待到那轿门打开,才觉得自己手心都已经微微汗湿。
别人牵她出去的时候,她还有些呆滞地拿着手中的苹果不想放开,知道那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慌忙地将手中的苹果放开了,接过了旁人递过来的玉如意和红花结,被新郎带着跨过了马鞍,跨过了火盆,又进了喜堂。
因为又盖头遮住,冯霜止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这样的气氛给震慑住了。
不管什么时代,结婚总是一件很喜庆的事情。
别的没感觉,冯霜止唯一知道的是,来的人很多,听着声音连八舅公阿桂这样的大人物都来了,之后还有别的朝廷重臣,也能够听出些一二来。
进了喜堂,便是三拜,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也不知道为什么,拜天地的时候还好,拜高堂的时候,整个喜堂便骤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冯霜止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能通过自己眼前那狭窄的视野来窥探——然而终究还是看不到。
在前面人喊出“夫妻对拜”的时候,整个喜堂又忽然之间恢复了那种热闹。
可是冯霜止在拜下去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和珅的手指,那牵着如意同心结的手指,根根紧握,连骨节都发着白。
在周围最热闹的时候,冯霜止听见了军机大臣兼大学士傅恒的声音,“叉出去。”
只是这么很淡甚至很轻的一句话,可是冯霜止就从这一句话里,知道这喜堂上肯定是发生什么了。
不过,似乎已经不要紧了。
她的头与他的头几乎碰到了一起,她袖子里还藏着东西,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在这一拜起来之后,她瞧见他手指已经恢复了原样,之后便是送入洞房了。
只是在过去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瞧见身边丫鬟端着的她自己拿过的那个苹果,竟然一伸手自己用两手握住了,便拢在袖子里,带进了新房。
满人嫁娶,新房里的东西都是女方带去的,讲究的是嫁妆比聘礼多,冯霜止的这新房就漂亮得很,是花了大心思布置的。
有关于新房的布置,倒是极为熟悉。
挂着如意同心结的床帐,两边黄铜的勾子,垂下来的红色流苏,还有那大红色的锦被,被子下面藏着的寓意着“早生贵子”的那些东西。
冯霜止再一次地坐下了,心底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拿走那一只苹果了,怕是如果不这样悄悄抱着,她会觉得自己手足无措。
新郎被亲友们拥着进来,想必是他在咸安学宫之中的一些朋友。
有人道:“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你和珅最终抱得美人归了……”
“伊阿江啊伊阿江,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这么酸呢?”
“你别胡说八道啊,和兄还在这里呢?”
“是,是,是我多嘴,和兄莫要介意。”
“唉,我们这还等着看新娘子呢……”
新房里的丫鬟婆子们一齐拥上去给和珅道喜,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那嘴皮子利索,便是冯霜止听了也只能汗颜。
和珅笑了一声,给了红包赏钱,谢了他们的吉祥话,这才走过来,便有婆子喜气洋洋地递上了秤杆,“喜秤挑盖头,称心如意!”
冯霜止屏住了呼吸,手指冰凉,手心的汗却几乎让她感觉握不住手中的那个苹果了。
那喜秤很稳地来到了冯霜止的面前,将那大红的盖头缓缓地挑起来,后面之前还在说笑的人,一下就安静了。
和珅今天很高兴,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可是这种事情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那秤杆缓缓地上挑,他的手很稳,可是心却开始狂跳,之后便见到了那女子如羊脂玉一样白皙的肌肤,精致的下颌,微微抿着,显得有些紧张的菱唇,点了胭脂,有无边的艳色。
而后,整个盖头掀开了,他看到了她清亮的眼神,那一双眼里带着几分很奇怪的惊喜和放心,最终却变成了几分羞涩。
冯霜止是触到了和珅的目光,才知道自己方才的眼神有些过于直接,这么多闹腾的人在当场,即便是已经有一张厚厚的脸皮,这个时候也禁不住剐,便微微地侧过头去,两颊浮出红晕来。
和珅的这些朋友也就是个闹腾,闹腾完了,和珅那喜秤缓缓地放下,却回头人他们统统给赶出去了,只不过说是走,他自己也出去被拉着喝了好几轮才能回来。
婚礼都是这样的,原本有完整的礼仪,只不过因为男人们要喝酒,所以各种各样的仪式都只能慢慢地来。
更何况和珅认识的人太多,今天来的人也太多,很多都是朝中的官员,送来了大礼,大多都是看着英廉的面子,当然也有人是看着傅恒都来了,所以也跟风。
所以这一场亲事,真是办得空前隆重,半个北京城都惊动了。
这是和珅的荣幸,只不过毕竟是一件苦差,尽管有人在一旁挡酒,也喝了个醉醺醺,众人是体谅着他还要回去喝交杯酒,跟新娘圆房,这才饶了他。
敬酒敬到傅恒的时候,傅恒说了一句“前途不可限量”,阿桂却在旁边补道“怕你那儿子日后后悔”,和珅没接话,当面笑呵呵的,一转过身就直接冷脸变了神情,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新房里面静悄悄的,冯霜止早已经将那大红盖头拿在手中,之后又将那苹果捧在自己的手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张口就将那大红的苹果啃了一口,这个时候便瞧见新房的门开了,她捧着苹果,嘴唇还贴着,一下不知所措。
和珅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不待回身,丫鬟们便已经全部退了出去,将房门合上了。
和珅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之前还没涌上来的醉意,却忽然之间连天地来了。
他不是被酒灌醉的,是被她给迷的。
他走过来,从她的手中,将那啃了一小口的苹果拿过来,看了看,说:“平平安安,你倒是将它吃进肚子里了。”
这一刻,她忽然涨红了脸,却憋着说了一句:“拿在手里不如吃进去实在。”
冯霜止真觉得自己是被烧糊涂了,才有这愚蠢模样。
怕是她以后回想起现在这场面,都要将自己埋进地里去。
和珅笑了,他将她咬过的地方放到了唇边,自己张口也咬了一小块,“吃进去的是实在……如果我的新娘,不是饿了的话。”
“……”忽然之间有些无言,她抬眼,看着和珅,眼底带着几分被戳穿之后的窘迫,他却将那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到了桌上,牵住了她的手,拉她从床上起来。
冯霜止知道,后面还要喝交杯酒,她跟着起身来了,却被他重重地一把搂进了怀里,他掐紧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地握住。
“霜止……”
他直呼了她的名,也安定了她不安定的心。
这一刻,冯霜止的眼泪掉到了他大红的吉服上,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哭。
和珅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抬了她的脸,将她脸庞之上的泪珠吻去了,动作温柔。
冯霜止却感觉到了他那两片薄唇的滚烫,兴许是他喝的酒太烈,也兴许是他此刻胸中压抑着的感情太烈。她就这样看着他,摇曳的红烛上的火光,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块暖玉,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温润的感觉,不像是他以前伪装给别人看的那样,带着一种故作老成的疏离。
“和珅……”
她叫了他的名字,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才惊觉两个人几乎已经贴到了一起。
和珅知道她略微有些不自在,也并不介意,只是牵着她来到了桌边,将桌上摆着的酒倒在两只酒杯里,端了一盏给她,又自己端了一盏。
冯霜止的手,从他的臂弯里穿过去,两个人喝了交杯酒,之后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又伸手圈住了她的腰:“七年之约,你嫁给我,我娶了你。”
这时候了,他倒还记挂着那事儿。
只是和珅记得的事情,冯霜止也是没有忘记的,她从袖中取出那一把已经被自己握了很久的扇子,低头看着,便微笑起来:“我们这算是私相授受,现在却还光明正大地成亲了……”
她不敢告诉他,那一刻的她有多紧张;他也不敢告诉她,那一刻的他有多痛苦。
只是如今还是走到一起了,和珅接过那扇子,缓缓地打开,还是七年之前的墨迹,不曾有过分毫的折损。
他爱她待自己的一片心,也知道那些还没有相互表白心迹的日子里,那些模模糊糊的感情。
隐藏在他的策论和冯霜止的点评之中的,那一字一句隐藏着的感情……
哪里还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喜欢,就是喜欢而已。
他拥了冯霜止倒在床上,拆了她头上繁重的饰物,又剥了她的衣服,冯霜止将自己裹了起来,却让他去吹蜡烛,和珅只笑她:“吃了苹果,你有平安吃到心里更实在的说法,吹了红烛,又是什么说法呢?”
新婚之夜的蜡烛,是要燃到天明也不要熄灭最好的。
不过冯霜止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和珅,他起身,拿了剪子将红烛的芯子剪短,看着光暗了不少,才褪去自己外面的一身吉服,进了床帐,摸进被子里,将裸着身的她抱紧了。
红烛高照,转眼便已经日头起来,冬日里雪满京城,太阳一照,却都慵懒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一下错字,O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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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妻管严
冯霜止醒来的时候,只惦记着要去敬茶,便想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哪里想到斜剌里一条手臂搭过来,将她压住,又把锦被给她盖上了。
“继母还没搬进来,你也不必给她敬茶。”
和珅的声音有些模糊,还有些异样的沙哑。
冯霜止耳根子有些红,有些怔然,这才想起来,他生母与父亲已经去世了,掌着和珅家的不过是个继母,听说对兄弟两人很不好。
眼看着这两年,和珅出头了,这才渐渐歇了颜色的。
不过这就奇怪了……
冯霜止老惦记着昨天拜高堂的时候出现的那一片安静,只是和珅不提,她也不能问,就躺在那里。
“昨夜我问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你却不答……”和珅忽然转过脸,撑着头看他,那一双眼带着几分潋滟,唇角微微一弯。
冯霜止看着他这笑,不知道为什么心虚起来,小声道:“……昨晚……没听清……”
那么混乱的状态,她能醒着就不错了。
于是和珅忽然笑出了声来,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下颌放进她颈窝里,轻轻地蹭着,略带着干燥的嘴唇也贴着她雪白的颈子,他道:“你怎么听不清了?”
这人……
冯霜止忽然咬牙,想要避开他,却不想这人偏要贴上来,她顿时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和珅有心戏耍她,手掌在锦被里顺着她的光着的脊背就往下滑,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
冯霜止抖了一下,又有些怕,“你停下……我以为你谦谦君子,结果——”
“结果昨夜禽兽不如。”和珅很淡定地将她的话头接了过来,那眼神清亮,一点也不闪避,说出来的话也很大胆,一脸坦然。
不需要去敬公婆茶,现在也还没到回门的日子,和珅也已经从咸安学宫肄业,暂时不必起早读书,难得有这么一个安宁的早上,外面的丫鬟婆子们却已经准备着梳洗的东西久了。
只是和珅不想搭理他们,现在的冯霜止也没工夫搭理他们。
冯霜止咬牙,被子里握住了他的手,“我在想我是不是嫁错人了……”
和珅笑起来:“我字致斋,你呢?”
冯霜止跟他离得极近,只觉得他一张脸长得比自己还好,心里顿时有些奇怪的感觉。这人本身可以说是大清第一美男子,又有一身才华,嫁给这样的人本来是自己赚了才对,只是现在……
她伸出自己的手,忽然摸了一下和珅的脸,“我字霁雯,但如果……”
“什么?”和珅反握住了她的手,又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问她道。
冯霜止道:“我叫你和珅,你叫我霜止吧……”
有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很难说出来的感觉,冯霜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只是名为冯霜止,却有“霁雯”的小字,她知道历史上和珅的老婆叫冯霁雯,但她是冯霜止。她不是历史上那个冯霁雯……
和珅压低了声音喊了她一声:“霜止……跟霁雯,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冯霜止不笑了,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是霜止的话,只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容忍你三心二意,不会容忍你纳妾,你可以出去花天酒地,但是回来不要被我发现,因为我会让你跪搓衣板。”
“噗……”和珅一下笑出声来,“然后呢?”
抿着唇的冯霜止忽然笑出来,那笑容堪称平静而端庄,“冯霜止是个妒妇,不喜欢守所谓的女戒女则,她可以保证忠于你,却不一定要像别的女子一样整日关在闺阁里,她很聪明,也很愚蠢,你不能辜负她。”
兴许是她此刻这种带笑的表情触动了和珅心底某根弦,竟然让他觉得微微心疼起来,他伸出手,竟然揉了揉她垂下来的长发,靠近了她,额头贴着额头,“你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说出去的。”
冯霜止捶了他肩膀一下,眼眶里的泪花刚出来就被笑没了,“你倒是说啊——”
“我自问是个很狡猾的人的,万一我叫霁雯的待遇更好呢?我夫人这么凶,真是出乎意料了……”
和珅做出一副苦笑的表情,一副惧怕悍妻的模样,逗笑了冯霜止。
只不过冯霜止笑着笑着就止住了,她并没有跟和珅开玩笑,她知道自己很过分,怎么能要求一个古代的人跟自己一样?有时候,真的很难说什么患得患失之类的话。
有时候觉得别的女人不够自信,患得患失,可是真的轮到了自己,又觉得自己此刻患得患失是无比正常的。
她知道日后他有无量的前途,权倾朝野,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困境……
“我若是冯霁雯,会是旁人眼中的贤妻良母,我会为你生孩子,为你纳妾,为你奉养父母,给你处理好后院的事情……纳很多很多妾……”
你若无情我便休,若真有一日她狠得下心来做出这些伤自己也伤别人的事情,那就是真的不爱了。
只是现在,冯霜止完全不会去想象这样的场面。
什么历史上有名的长二姑,吴卿怜,纳兰……别人说和珅有二十几房姬妾,上辈子这消息冯霜止倒是没怎么听说,不过估计和珅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不管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纳的或者是皇帝赐的,没小妾基本不可能。
一想到自己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夫君,日后会有无数的女人投怀送抱,冯霜止就开始拈酸了。
她这酸气,明显已经被和珅感知到。
和珅闷笑出声,却眉目舒展,俊朗得不像样。
“你叫我什么自己选吧。”冯霜止一副很大方的模样。
和珅装出一副想了很久的模样,又看着像是为难:“真是不好选择啊……男人都是花心的,这可怎么办?不如你帮我选吧。”
冯霜止一下笑出声来,知道他是取笑自己,冲上去掐他的脸:“你爱怎么喊怎么喊,哪一日你嫌弃我了,便可着心地叫我霁雯,我便一次给你塞十个小妾进来,让你下不来床——”
这话忽然戛然而止,她想到什么,又触到和珅那促狭的眼神,顿时红了脸,便要推他出去,却被他一把捉住了,“谁下不下床?霜止是怀疑为夫吗……”
“你别……唔……”
两瓣樱唇忽然被吻住,含进那几乎要融化她的口中,丁香小舌被搅动着,有些抗拒不能。冯霜止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作死一把好手,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样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