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夫去世之后,骨灰安置在了安怀陵园。
乔茵打车过去的路上,去花店买了一束小雏菊,春天还没过去,这会儿花开得正鲜艳,上头挂着的露珠都要耗好些时间才会蒸发。
乔茵把花抱在怀里,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垂着眉眼出了半天神。
她一连几天没什么精神。
不喜欢清明节,也不喜欢这种连绵细雨下几天的天气。
等到陵园的时候,乔茵付完钱给司机师傅,要开门下车的时候,还被司机师傅用方言安慰了一句:“姑娘,想开点儿。”
乔茵扯了下嘴角,说了句“谢谢”之后,下车关门。
乔渊的墓地在最上面。
乔茵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双手抱着花,低着头一节一节台阶地往上踩,快到最上面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双皮鞋。
她脚步一顿,顺着男人的裤腿慢慢抬头,然后看到正凝眸看着她的男人。
那人盯着她看,好半晌,他嘴角慢慢牵了起来:“小……乔?”


第29章 情敌关系。
叫她“小乔”的人不少, 但是叫她“小乔”的异性少之又少, 一只手基本就能数的过来。
乔茵用了几秒才把视线慢慢聚焦在一起, 落在男人脸上,没说话。
见她半天没反应,那人扯唇笑了一下, 眉头轻皱,语气温柔又带了几分自嘲:“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这么没良心吗?”
乔茵也跟着皱眉, 嘴角却又不自觉往上扬了扬:“不认识了, 你哪位啊?”
话刚说完,头顶就被一只手轻拍了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轻而易举把乔茵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揉乱了一些。
乔茵偏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辰风哥。”记得许辰风毕业没多久,就被分配到了西北地区的一所大学任职。
许辰风比她大了六七岁, 掰着手指头算一下,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十五六年了。换一句话说, 自乔茵有记忆起, 身边有了这么一个人。
后来乔茵跟着宋女士一起去了南方,许辰风又考到了军医大学,学校管理严格,手机都不能随时随地地碰,等他终于毕了业, 风水轮流转,忙起来的又变成了乔茵。
久而久之,两人间的联系也渐渐变得没那么频繁。
乔茵上次和她聊天还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现在也已经过去来了几个月。
她抬了下手把被许辰风弄乱的头发又扒拉整齐,然后抬头看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前几天刚回来。”
“那什么时候回去啊?”
“不回去了,”许辰风淡淡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又先她一步重新往上走,“调到了北城一所医科大学。”
毕竟认识了十几年,虽然几年不见,但是话题依旧不少。
乔茵跟在他身后往上迈台阶,轻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四月中就过去了。”
现在是四月初。
也就是过不了几天,她就能在北城看见这个人了。
这种感觉,远比“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更强烈美好。
乔茵心情沉闷了几天,这会儿像是突然放了晴,连步子迈得都比刚才轻快了不少,“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本来打算到时候给你个惊喜的。”
前面那人已经停下,站定在了一块墓碑处转头看过来:“有挺多话要跟乔叔叔说吧?”
乔茵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许辰风笑了笑,自觉地又往下迈了几节台阶:“那我在这边等你,等会儿送你回去。”
乔茵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只是刚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来,又被许辰风一句话堵了回来:“等你说完的时候说不定就天黑了,女孩子不太安全。”
“……”
乔茵于是乖乖闭了嘴。
许辰风又往下面走了几步,然后站在几米开外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乔茵把视线收回来,然后蹲下身把花放在了乔渊的墓碑前。
旁边已经放了一束花,不用想也知道是许辰风刚才过来的时候放的,两束花就挨在一起,花瓣间轻碰抖落了几滴水珠。
墓碑上方照片里的男人依旧年轻,嘴角轻扬,似乎永远意气风发。
乔茵看着他,他也像是在看着乔茵。
两两相望,乔茵一句话都没说,眼睛却蓦地就湿了起来,眼泪蓄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然后又落下来砸到脚上踩的石砖上。
因为刚下过雨,上面的雨水还没干,很快就合着她的眼泪汇在一起,分不出先后。
本来过来之前,乔茵有一大堆话要说。
结果真到了这里之后,反而又觉得什么话都不需要讲,乔渊就能明白她的心思。
乔茵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半蹲半跪在这里,直到太阳完全从西边完全沉下去,留了一片的晚霞在天边。
大概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乔茵的腿都有些发麻,刚要站起来的时候,有人走过来站到了她的右手边,“小乔。”
乔茵抬头看他:“怎么了?”
许辰风也蹲下来,伸手把两束花整理了几下,“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什么?”
乔茵听得一愣,“什么男朋友?”
“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有个男人跟你一起上来了。”
乔茵:“……”
她被许辰风吓得一个激灵。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应该是男朋友,而像是一个变态跟踪狂。
乔茵头都不敢转一下:“辰风哥……你别吓我。”
“我开始也以为是个巧合,后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在看你。”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许辰风说完之后,乔茵就觉得有道视线凝在她身上,炽热地跟要烧穿了她一样。
许辰风把手从花上收回来,侧眸看她:“真的不是男朋友?”
乔茵摇头:“我没有男朋友。”
“那他应该喜欢你。”
乔茵实在耐不住性子,刚给自己打足了气要转头看一眼,许辰风的手就抬起来,不偏不倚地挡住她的视线。
然后男人指尖一掠,把她头发上挂着的不知道什么飘上去的叶子给摘了下来。
“现在可以确定他喜欢你了。”
顿了几秒,似乎是知道乔茵听不懂,许辰风又加了一句:“刚才我替你把树叶拿下来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睛里都往外飞刀子了。”
乔茵终于转头,往下面看过去。
夜幕降临,底下除了一片白花花的墓碑,就只有零星几个还没扫完墓的人。
“别看了。”
许辰风起身,然后又把她拉起来,“我们家小乔还是这么招人喜欢。”
乔渊和许父多年好友,当初又一起从事新闻调研工作,两家人关系亲得能超过很多有纽带关系的亲戚。
乔茵对这种称呼早就习惯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来,她又垂眼看了眼下面的人,然后不确定地问:“你刚才真的没骗我?”
“真的。”
“长什么样子啊?”
“不会真的是变态跟踪狂吧?”
许辰风没忍住笑了一声,“应该不是。”
乔茵依旧后怕,都不敢离开许辰风半米,一路小跑着下去,直到坐上了车,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
乔茵被许辰风送到酒店的时候,是半个小时以后。
半个小时过去,那个神秘的跟踪狂也不见踪影。
乔茵悬着的心这才放在肚子里,跟许辰风道了别之后,拿着包和手机上了楼。
五星级酒店规模大,连走廊都长长地一条。
乔茵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有脚步声。
然后她步子减慢,那人步子也减慢。
她停下,身后那人也跟着停下。
乔茵就是干新闻这一行的,之前也没少碰上单身女性住酒店被劫财劫色的新闻。
以前都觉得见怪不怪的事,结果这回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乔茵才觉得害怕,她提了一口气松不出来,快步往前走,拿了房卡就去开门。
如果她动作快的话,那她可以在那人跟上来之前把他关在门外。
如果出了岔子……乔茵没再往下想,刚用房卡开了门,还没去拧门把手,一只手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只手生得漂亮,连指甲都被修剪地干净整齐。
……不太像变态跟踪狂的手。
乔茵之前被宋女士强迫着送去学了几年跆拳道,这会儿动作快于脑子,已经伸手过去要扼住男人的手腕,然后再要反手用力的时候,那人反应更快,已经干脆利落地攥住她的手腕。
力道不太大,但是又能让她动弹不得。
乔茵一个人在外面,眼看就要遭遇什么不测,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你再不放我,我就报……”
“又报警吗?”
“……”
乔茵声音一哽,然后脚一抬,用力在那人鞋上踩了一脚。
“手拿开。”
“拿开了你报警怎么办?”
乔茵拧眉,声音低低轻轻:“我手腕疼。”
这话果然管用,刚一说完,男人手就松开。
乔茵手腕还真就留了一圈浅浅的红印子,她动了两下手腕,这回也不着急开门了,就站在门口没动。
她不动,也不说话,就半低着头看脚尖。
男人手伸过来,替她打开门:“不进去?”
乔茵不想理他。
她现在心还在狂跳,惊吓过去之后,又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取代。
乔茵也没心思去往深里想,进去之后刚要反手关门,就被男人伸手挡住,然后她一用力把门撑开,挤了进来。
乔茵眼眶红红,“你干什么?”
“见你。”
门被关上,乔茵的声音就和关门声一起落下,声音低低半遮半掩:“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被跟踪狂盯上了。”
她声音不大。
纪寒声虽然对她有意思,但是毕竟是直属上司,乔茵心里多少有点数,没敢明目张胆地说。
纪寒声果然没听清:“什么?”
放在平时,乔茵根本不可能让他听清,但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抽了一样,又把刚才的话,加大了音量重复了一遍,
纪寒声眯了眯眼:“我长得像吗?”
“反正辰风哥把你说的挺像的。”
男人皱眉,“谁?”
乔茵没接话,伸手把房间的大灯打开。
她今天整个人都很奇怪,心情忽上忽下地飘,像从云端坠到谷底,然后又从谷底扶摇直上。
她转身去茶几那边倒了杯水,刚坐下喝了一口,就听见纪寒声问了句:“就是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
乔茵:“……”
乔茵把一杯水喝了一半,然后慢吞吞道:“他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
乔茵差点被水呛到,她咳了几声,脸上不自觉就染上了一层粉:“什么关系?”
男人嘴角轻扯,回答地特别直接,简单明了四个字——“情敌关系。”


第30章 这么闲吗?
乔茵连水都喝不下去了, 她手里还拿着水杯, 指尖一松水杯差点就从掌心滑下去, 她低了下头,连忙又用了力握紧,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一样重复问了句:“什么?”
听清其实是听清了, 但是不敢相信。
这俩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还就成了情敌了?
莫名其妙。
乔茵轻咳了一声:“我和辰风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纪寒声反问:“那是哪种关系?”
“……”
应该是哪种关系呢?
乔茵以前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被拿到了台面上来说,她一下子就被问得愣了几秒, 对着水杯想了半晌才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这话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实在是因为乔茵自己短时间想不起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像是朋友,像是家人, 又像是这两者的结合体。
乔茵轻按了下太阳穴,然后又抬眼看他:“你不打算出去了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虽然乔茵基本能确定纪寒声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她还是觉得不适应, 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然后站起身:“我打算出去。”
男人还站在门边,视线跟着她的动作上移了半分:“干什么去?”
乔茵把之前随手抓起之前丢在床上的外套披上, 怕待会儿再降雨又拿了把伞, 微垂着头回:“去拿行李箱。”
明天就是清明假期最后一天。
乔茵还有一堆事等着干,不可能再在这边久留,所以一早就定了明天中午回北城的机票。
她作息不规律,怕明天睡过头,所以打算今天就回家里把行李箱拿过来, 这样到时候走的时候也方便些。
乔茵检查了一遍房卡和钥匙,然后走到门边,开门的时候转头看了纪寒声一眼。
她也不说话,就皱着眉盯着他看。
然后门一打开,乔茵就往旁边挪了半步:“还不出去吗?”
纪寒声也侧眸看她。
乔茵:“我都要出去了。”
言外之意:你还要戳在这里当门神吗?
男人终于开口:“去哪儿拿?”
乔茵声音又底下去,闷声回:“家里。”
见纪寒声眼神变了变,乔茵又解释了句:“我以前就是南方人。”
“我知道。”
钥匙环在乔茵的右手食指上挂着,她手指带着整串钥匙轻晃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去关灯。
灯的开关就在纪寒声旁边,乔茵手伸过去的时候,似有若无碰到男人肩膀,她指尖一动,把灯关掉。
室内顿时暗下来,因为门开着,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来,朦朦胧胧。
乔茵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莹莹透亮,像缀了星星在里面,纪寒声喉结轻滚,突然就伸手,握住了乔茵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
男人掌心干燥温热,像是有源源不断地热度透过他的掌心传过来,然后一点点浸透到乔茵的肌肤和血液里。
乔茵轻咽了口水,既没挣扎也没让他松开,只垂眼看了眼男人覆在她手腕上的手,然后抬脚出门。
纪寒声手还没松开,就跟在她后一脚走出来。
头顶灯光洒落,两人的影子重合,然后又分开。
乔茵自动忽略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连眼睛都不偏一下,下楼拦出租车。
直到坐上出租车关上车门,两个人的手还拉在一起。
乔茵偏头看了眼窗外,然后又把视线转回来,低头看了眼纪寒声的手,她视线停留了几秒,实在忍不住开了口:“你想拉到什么时候?”
前头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眼里又好奇的光闪烁了几下。
乔茵脸一热,刚要再催他一句,男人突然把她的手拉过去,手自她的手腕下移,然后轻握住她的手指。
出租车司机在前面感叹:“年轻真好啊。”
“……”
乔茵脸更热了。
从酒店去家里的路上,乔茵都没再说话。
车内安安静静,只有司机偶尔会问他们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乔茵也不指望着纪寒声能理他,一边玩手机一边跟司机搭几句话。
“年轻人多大了啊?”
“快22了。”
乔茵随口一应,打开微信和纪念聊天:【我来杭州这事,是不是你跟你哥说的?】
那边半天没回复。
陆夏虽然也知道她来,但是应该不可能跑去跟纪寒声说。
乔茵实在想不出别人了,加上纪念不回她,做贼心虚的意味越发明显,她又戳了几个字上去:【别装死。】
纪念:【……】
乔茵:【你跟他说干什么?】
纪念:【我这不是看我哥对你有意思吗……替我哥出一份力嘛。】
乔茵:【他跟你问的?】
纪念:【没有。】
隔了半分钟,纪念敲了几行字发过来:【我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他开始没理我,然后我就跟他说要是再不理我我就不告诉他你去哪儿了。】
纪念:【他居然真的理我了!】
纪寒声理她一次多不容易啊,堪比火星撞地球的几率。
其实他回国以后还好,回国前基本几个月都不和纪念说一句话,纪念话痨惯了,经常自己和空气对话。
她记得纪寒声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好像是她大三的时候,那时候有个留学生在国外遇害,他当时在跟那个新闻,可能是跟着跟着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妹妹,打了个电话过来。
千载难逢的一次经历。
虽然他也没说几句话,就是让她在国内也多注意安全。
纪念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那会儿刚认识乔茵不久,好像是这么说的:“没事,我有一个学过跆拳道的室友,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然后……没有然后了。
纪寒声“呵”了一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后来想想,纪念觉得把乔茵说成了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也就没敢把这话再跟乔茵说。
纪念:【你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乔茵:【什么?】
纪念:【有屁快放。】
乔茵:【……】
纪念:【他对你也是这样吗?】
乔茵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然后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还没两秒,出租车停下。
目的地到了,司机在前面一边说价钱一边提醒他们到了。
乔茵这才把视线又收回来,她没再回复纪念,因为单手不方便,付钱的时候那人终于松开她,她呼了口气,道了谢之后从另一侧下车。
这边客流量低,所以出租车也没在这里多停,很快就开走。
这条路上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路灯光线昏黄寡淡,道路多少还有些泥泞,乔茵挑着没有水的地方往前走,一步大一步小,轻一脚重一脚,很快就跑在了前面。
身后纪寒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声音也是慢条斯理:“在这边生活了几年?”
下过一场雨,空气都干净不少,乔茵深呼了口气,“十几年吧。”
“那你和今天那人认识了几年?”
“……”
前面就是她家门口。
乔茵停下,然后转过头来,回了同样的四个字:“十几年吧。”
从小就认识,比青梅竹马还青梅竹马。
纪寒声挑了下眉,没说话。
乔茵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拿钥匙开门:“辰风哥过几天要去北城工作了。”
纪寒声:“……”
“以后应该能经常见到了。”
“……”
身后的男人一直没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乔茵还以为他把自己扔在这里走了,结果门打开,她转头看的时候,纪寒声正轻挑着眼角看过来:“社会部这么闲吗?”
“什么?”
男人眼神不善:“闲到你能经常和他见面?”
乔茵:“……”
乔茵就是随口一说。
而且“经常”两个字,也是相对于这几年的一面没见过来说。
幸亏她是个有良心的人,不然忘了许辰风这个人也说不定。
乔茵没再说话,转身进屋。
因为通了两天风的缘故,房间里总算没那么潮闷。
乔茵去自己卧室又把门窗给关上,刚拎了行李箱要出去,灯都还没关,就听见了轻微的雨声。
很轻的“啪嗒”声,但是挺密集。
乔茵看了眼刚进门的男人,然后又转头看了眼窗外。
天气放晴不到半天,居然又下起了雨。
乔茵只带了一把伞,还是折叠式,根本不可能两个人用,她皱了下眉,只能又把行李箱放下。
纪寒声把门关严:“等雨停再回去?”


第31章 当然行。
明明是个疑问句, 但是从纪寒声嘴里说出来, 偏生连半点儿商量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乔茵视线一偏, 落在被他关得严丝合缝的门上,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憋出来一句:“万一今天晚上都停不了呢?”
她从小就在这边生活,比谁都清楚这里的节气, 正好赶上清明多雨时节,一下就是几天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话刚说完,外头雨声渐大, 仿佛是为了附和她这句话, 打在门窗玻璃上,气势越发凶猛。
纪寒声反问:“不然你想现在出去?”
男人视线轻飘飘扫过来, 三两秒就把她从头扫到了脚,乔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站在纪寒声的目光底下,感觉自己还没出去, 这会儿就已经被淋了个底透,然后衣服合着雨水贴在身上,可以用两个字概括:湿身。
没有诱惑。
乔茵完全不觉得自己如果被淋成落汤鸡, 还能诱惑到纪寒声。
她“哦”了一声, 又转回身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
这几年科技发达,连天气预报都快精确到以分钟为单位更新了,乔茵刷新了一遍,然后手指往下一滑, 拖着满屏的下雨标志,一直到了第二天八点,才终于看见了一个多云——
妈蛋,她这个乌鸦嘴。
乔茵抬头看了眼纪寒声,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弱了下来:“今天好像真的停不了了。”
刚才猛地看见一排下雨标志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被吓完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有几分庆幸,庆幸她今天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乔茵微微松了口气,顿了几秒又问:“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乔茵于是又起身跑回卧室看了眼。
她清明节几天回来,是提前告诉过来打扫的阿姨的,但是打扫得再干净也挨不住天气不好——被子虽然是干净的,但是因为几天没见阳光,这会儿有些潮,摸上去的时候仿佛还能沾到满手的水汽。
乔茵把被子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皱眉出了房间,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掏了两件比较厚的外套出来,站起身的时候,又递了一件给纪寒声:“被子好像不能盖。”
“所以呢?”
“所以你就拿这个凑合一晚上吧。”
手递过去半分多钟,男人也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乔茵举得手腕都要算了,一把就把衣服给塞进他怀里。伸手指了指她卧室隔壁的房间,然后又指了指沙发:“随便睡。”
她今天整个人身心俱疲,加上天气原因,九点不到就犯了困,因为不停地张哈欠,声音也带了有些重的鼻音:“小叔叔,那我先去睡觉了……”
不等他回答,乔茵说完就抱着衣服往房间走,身后男人似乎叫了她一声,但是她实在困得不行,应声和转头的心思都没有,耳边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
乔茵脚步不停,几乎是拖着步子蹭到了卧室,关上门之后倒头抱着衣服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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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茵半夜是被冷醒的。
外套被她卷成一团抱在怀里,根本没起到半点御寒的作用,外头雨声依旧没停,淅淅沥沥地往下砸,乔茵揉了揉眼睛。起身又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窗户关严没。
也不知道是她晚上睡得太早,还是刚才折腾的时间太长了,乔茵再上床躺下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翻了个身,然后听到自己肚子叫的声音,完美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乔茵伸手按了按肚子,继续翻身。
翻来覆去好几遍之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下了床,开了门之后直奔厨房。
她一年都来这里住不了几天,基本是来之前通知好阿姨,让她提前几天收拾准备一下。
厨房里的厨具都是九成新,明光锃亮。
冰箱里也有一些食材,一人几日的分量,基本都是些方便素食产品,零星夹杂着几根青菜和几颗鸡蛋。
乔茵眼睛还有些涩,大半夜记性也不太好,把鸡蛋放到料理台上过了没两分钟,想要再去拿的时候,一只手刚扫过去,那颗鸡蛋就一路往外滚,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摇摇欲坠地砸了下去。
“啪叽”一声,在凌晨两点刺耳地紧。
乔茵盯着地上那颗蛋黄和蛋清混合着溅了一地的鸡蛋半晌,刚要蹲下去收拾,就听见男人的声音自厨房门口响起:“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