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第一次见你女朋友怎么就觉得眼熟,她跟余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感情是亲姐妹。”
唐遇盯着楼底下一个个闪烁不定的亮光,还是不说话。
白亦重新看了眼以前关于余莹的病情记录:“余莹本身就有轻度抑郁,小产后抑郁程度加深,吃药好像不大管用。”
“不过她在我这里看病看了没多久,后面就没再来过了。”
他试着打过几次她的手机号码,每次都是空号。
白亦本身就是大忙人,他也没多想,只当她换了一个主治,后来久而久之,他也就把这个人抛到了脑后。
直到叶珈蓝打电话跟他问起这个人,他重新翻了眼记录才想了起来。
“不过我记得你也认识一个叫余莹的,是不是一个啊?”
唐遇“嗯”了声。
白亦哽了一下。
这个名字不特殊,所以重名的几率不小,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就这么给对上了。
白亦:“那小遇……你知道她为什么抑郁吗?她来找我看病的时候状态不大好,我问有什么烦心事,她只说了感情不太顺利。”
但是怎么个不顺利法,白亦还没来得及了解,余莹就和他没了联系。
唐遇点了根烟,“因为徐震。”
徐震,唐遇父亲。
白亦差点惊掉下巴,“小遇……?”
“余莹姐是徐震前几年交往时间最长的那个女孩子。”
确实是女孩子,因为余莹那时候二十岁出头,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徐震本身就是风流的性子,唐蓉去世以后,他越发地不知收敛,女人往家里带回了一个又一个。
余莹数不清是第几个。
她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样,温柔又干净,每天住在唐家的别墅里,安安静静地浇花做饭,想和爱人的孩子聊天拉近距离。
唐遇开始根本不愿意跟她说话。
他性子偏冷,谢景非有的时候跟他说话他都不想听。
更别说一个住在他家的,还算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尽管如此,唐遇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开始虽然不接话,但是还是每次都听她说完。
她说的杂。
说自己的家乡,说中学时候喜欢过的男孩子,说自己又乖又叛逆的妹妹。
时间久了,唐遇渐渐也能听得进去。
除了余莹的妹妹叫什么,他知道了很多关于她的生活习惯。
余莹住进唐家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
但是徐震依旧不懂得收敛,在外面花天酒地,小三小四一个个往门口挑衅。
余莹是真的喜欢他。
徐震事业有成,又长得不错,看起来成熟稳重,最重要的是,他开始对余莹也是真的好。
余莹跳进他的圈套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唐蓉和余秋华虽然是闺中密友,但是自唐蓉去世后,唐家就和叶家没了任何交集。
他之前压根不知道余莹这个人。
但是余莹知道他,她知道徐震和唐遇是她唐蓉阿姨的丈夫孩子。
所以有天下午给花修剪枝叶的时候,她对着花骨朵跟唐遇说了句:“小遇,对不起。”
她那时候已经有了抑郁的征兆,没事就爱胡思乱想,什么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
后来说完对不起的第二天,余莹就因为失足,下楼的时候从二楼滚了下来。
她小产了,因为大出血在急救室抢救了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她的抑郁症又加重了不少,每天话都变得寥寥无几。
唐遇开始主动跟她说话,得到的回应少之又少。
后来也不知道是她突然开了窍还是怎么,突然跟他说想出去看看。
她要乘船,他就跟她一起乘船。
结果很不凑巧的,那天乘的船在大风大浪中沉海了。
唐遇幸存了下来。
而余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事后又幸存者接受采访说:“那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了,说话温柔心地还善良,就是求生意识不太强,她把那个男孩子拖上来之后,没去抓救援人员的手,自己沉了下去。”
“那天是晚上,又是风又是雨的,后来也没能打捞上来。”
只不过唐遇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获救的小男孩。
沉船事件后,唐遇溺水发了几天高烧,醒过来的时候,他把关于余莹的记忆都给忘了。
医生说这是出于自我保护之下的选择性遗忘。
没必要太刻意地让他想起来。
所以从那以后,唐遇其实没从别人口中听过余莹名字。
他是自己想起来余莹这个人的。
因为第二次救人溺水之后,夏至带着被他遗忘的那一部分记忆出现了。
夏至记得余莹,而且把自己当成了余莹最常说的妹妹。
所以她怕黑,又喜欢吃甜,到了南方出现的频率都比往常高。
只不过是叶珈蓝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为什么她穿了四个耳洞,夏至也就跑去打耳洞。
她在肩膀文了一只蝴蝶,夏至也就跑去了文身店。
唐遇为什么会来南城,为什么会对她不一样。
就连写日记的习惯。
两个人都是两三句作为一篇。
叶珈蓝是每天一篇,夏至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写一篇。
叶珈蓝和夏至的生活习惯重合了这么多。
从来不是因为叶珈蓝以前和唐遇有什么交集,是因为她的姐姐余莹和唐遇有过交集。
好的坏的,影响到了唐遇心理,造成了让他形成人格障碍的交集。
而唐遇没把她和余莹联系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余莹了。
高考之后,白亦和另一个资历更深的医生给他催了三次眠,本来大一还是治不好的话,唐遇就得转院转专业。
然后第三次对他进行催眠的时候,可能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那段被他选择性遗忘的记忆被引了出来。
后续治疗也算顺利。
药物服用加上心理辅导,夏至这个人格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和主人格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所以唐遇知道这件事的时间,比叶珈蓝早了整整两年。
他知道叶珈蓝早晚会知道,也做好了她知道会做出什么反应的准备。
唐遇把选择的权利给了叶珈蓝。
然后叶珈蓝选择了分手。
那就分手。
-
叶珈蓝醒的时候出了一身汗。
昨晚的那场梦异常真实,她全身都疼,尤其是两条腿软的不行,刚要起床就又脱力似的坐了回去。
外头天还没暗着,叶珈蓝看了眼时间,五点多。
安眠药的作用大幅度削减,她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叶珈蓝在床头坐了半天,回笼觉她是睡不了了,干脆直接进了浴室洗漱。
叶珈蓝上午去了趟医院,打算十一点再打车去余秋华那里。
母女俩前几年搬到了北城,但是住的地方不一样。
叶珈蓝住在距离医院近的闹市区,而余秋华年纪大了越发图个清静,在偏郊区的地方置了一处小公寓,又在附近开了家诊所。
每年收入可观,比在大医院当主任时清闲不少。
叶珈蓝在医院陪着许恋在病房走了一圈,十点多的时候两人回到办公室,许恋靠在门框上看她:“我们叶医生真敬业,大周末的不该自己值班还来医院。”
叶珈蓝笑了一下,“这不是怕你累么。”
“少来。”
许恋开了空调,“不是说今天要回家吗?”
叶珈蓝嘴角的笑僵了僵,笑不出来了:“我妈大清早的打电话跟我说,她叫了宁致去我家吃饭。”
要不她也不至于大早上有家不回,上赶着往医院跑。
她又不是当代活雷锋。
许恋噗嗤笑了一声,“那你打算在医院躲到什么时候?”
叶珈蓝看了眼表,“过半个小时再去。”
她决定今天跟宁致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不想谈恋爱。
不想和他谈恋爱。
第42章
十一点整,在余秋华催促的电话打来几通之后, 叶珈蓝不得不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
最后一通电话里, 余秋华女士下了最后通牒:“十分钟以内赶紧处理完医院的事, 你们科室就剩下你一个医生了吗, 大周六轮休的时候还被叫去加班?”
叶珈蓝竟然无言以对。
余秋华多少能猜出来她现在还在医院的原因, 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现在立刻马上出门, 小宁说他顺路, 一起把你给捎回来。”
“……”
余秋华挂了电话。
叶珈蓝看了眼手机, 电话挂断之后4G网畅通无阻,她很快收到宁致的微信消息:【我在医院门口等你,白色奥迪车。】后面还发了串车牌号。
叶珈蓝正经过隔壁神经外科的科室,办公室门开着,里头一个女人背对她坐在椅子上,她声音不小,清脆动听:“唐医生, 我听说您今天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这是我自己做的,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似乎是怕对面男人误会, 女孩子还特地解释了句:“我是昨晚上脑出血患者的女儿,谢谢您大晚上还在手术室里忙活那么长时间……”
叶珈蓝往后要退了半步, 站定在门框后面。
这样就算里面有人转过头来看,也发现不了她。
里头男人声音不咸不淡, “不用。”
“用的用的……唐医生, 这饭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你就……”
唐遇抬眼看她, 眉眼间染了半分的笑,“昨天手术室里不止我一个医生。”
女孩子愣住。
“主刀一个,麻醉一个,一助一个,二助三个,还有器械护士两个。”
唐遇已经又把视线低下去,“心意我领了。”
“但是——”
他左手无名指轻轻抬了下,女孩子瞥见上头那枚银色戒指,连忙收回视线,她耳根一热:“对,对不起唐医生,我不知道您结婚了。”
女孩子冲他鞠了下躬,一眼都不敢再看他,抱了餐盒就又出来了。
差点就成第三者了。
呼。
女孩子呼了口气,她脸还有些热,抬手在耳边扇了又扇,以至于连门口站了个人都不没注意到。
叶珈蓝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把事情的始末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要抬脚离开,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男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叶医生,你在我们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
来人是和唐遇一个科室的男医生。
叶珈蓝扯了下嘴角干笑一声:“路过。”
她也不管这个男医生信不信她的话,没再多说,径自离开。
男医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然后闪进办公室,一把带上门。
“唐医生,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叶医生了。”
唐遇写字的手顿了顿,然后才有落笔,若无其事地继续写。
“她来找你的?”
“没有。”
男医生刚从放射科回来,他把手里刚出炉的片子递过去,眼神随意一瞥,就“诶”了声,“唐医生,你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朋友送的。”
他本来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不大方便。
因为上手术台的时候大多要把戒指摘下来。
但是自从前些日子那个女病人来办公室装病找他以后,唐遇就戴了个戒指。
这样一来,省了不少麻烦。
男医生端详几秒,“男朋友女朋友?”
“男朋友。”
“……”
男医生默默地站远了些。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大安全。
唐遇余光瞥见男同事一脸惊悚的表情,他也不开口解释,只轻扯了下嘴角。
戒指确实是男朋友送的。
谢景非知道他追求者众多,所以以他丰富的经验,干脆买了个戒指给他,让他冒充有妇之夫。
至于女朋友送的,被他藏起来了。
因为之前上学的时候有次做实验,唐遇把戒指放在摘下来的时候,差点被同组的组员拿错缝进兔子的胃里。
自那以后,唐遇就没带过叶珈蓝送的那枚戒指。
因为怕弄丢。
-
医院大门口的路因为要经过救护车,所以旁边不让停车。
宁致的车停在了对面。
叶珈蓝穿过一条马路,对了一下车牌号之后,她开门上车。
安全带系上之后,她道谢:“谢谢宁先生。”
“宁先生?”
“……”
叶珈蓝又忘了直呼其名这件事。
她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记性不太好。”
宁致见她坐好,边启动车子边开口问她:“要听歌吗?”
“不用了。”
叶珈蓝口味特殊,偏好国外轻柔的抒情音乐。
纯音乐最好。
苏锦珂在手机里特地给她建了一个歌单,歌单的名字就叫做:老年迪斯科。
陌生的车,半熟悉半陌生的男人。
叶珈蓝多少有点不习惯,她肩膀微崩,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宁致从后视镜里看眼她,“今天上午很忙吗?”
“……还好。”
其实半点事儿都没有。
“病人多吗?”
“一般。”
其实一个来找她看病的都没有。
找许恋的倒是有一个,但是是过度焦虑挂错了科的。
叶珈蓝在办公室里把前写日子没看完的老电影给看完了。
宁致又问,“不会被病人欺负吧?”
“这种情况还是个别吧。”
“个别的意思就是有?”
叶珈蓝“嗯”了声,之前有个护士被一个病人当成鱿鱼咬了一口。
那个病人下口还挺重,小护士差点被他给要破相。
这种事叶珈蓝从来不敢告诉余秋华,她就怕余秋华想得太多整天担心她。
叶珈蓝又补了句:“整体上还是挺安全的。”
“有攻击性的病人大多都会被隔离,再严重一点的可能直接送到精神病院了。”
宁致点点头,“你被病人欺负过吗?”
“还没有。”
没有的原因,大概是她这几年才从各科室轮完,进精神科时间不算太久,所以还没机会碰上这种人。
迟早的事。
叶珈蓝连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两人聊天内容中规中矩。
宁致刚想再说,叶珈蓝手机铃声就响了一下。
是一个患者的电话咨询。
她认真起来,带了耳机,打开手机备忘录,一边和打电话过来的家属了解情况一边做记录。
等这通电话结束之后,宁致已经把车停到了余秋华的住处。
叶珈蓝微微松了口气,打开车门,然后等着宁致找好停车位停车之后,和他一起上了楼。
大概是宁致也来了的缘故,余秋华中午做了整桌的菜。
大鱼大肉上的齐全。
席间余秋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宁致聊,而叶珈蓝只负责解决大鱼大肉。
聊着聊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聊起了余莹,余秋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埋头苦吃的叶珈蓝:“要是你姐还在的话,孩子都会跑了。”
她知道余莹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是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谁。
余秋华又叹了口气,叶珈蓝微微皱眉,“妈——”
她眼神一抬,示意家里还有别人。
余秋华连忙笑了下,又把话题转了回去:“小宁啊,你觉得我们弯弯怎么样啊?”
宁致实话实说:“挺好的。”
不好的话他也不至于三番两次地主动找她。
叶珈蓝咬了咬筷子,她垂着眼,食之无味。
宁致为人处世都没得挑。
但就是有一点不好:和她不合适。
一顿饭吃到一点多,叶珈蓝本来要在厨房洗碗收拾,结果硬是被余秋华给推了出来:“你去个小宁多待几分钟。”
“妈,我们两个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余秋华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你别是还想着小遇那孩子吧?小遇好是好,但是你们两个分手这么多年了,人家还在说不定都会打酱油了,你这傻丫头还指望着人家在原地等你啊?”
“你说你当时任性个什么劲儿,要死要活地要跟他分手?”
她对余莹和徐震的事情一无所知。
叶珈蓝叹了口气,然后下一秒,她就被余秋华关在了厨房外面。
于是叶珈蓝和宁致对着电视沉默了十几分钟。
一刻钟后,宁致接到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先开车离开。
叶珈蓝又在家里睡了个午觉,三点多,她打车去了余莹在北城读的那所大学。
余莹学习好,读的大学是重点一本。
今天天气实在太热,又正好是上课的点儿,校园里走动的人不多,叶珈蓝直奔体育场的看台在,找好了地方坐下之后,目不转睛地看向篮球场。
里头男生成群结队,挥汗如雨地在球场上奔跑着。
叶珈蓝看着看着,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唐遇打篮球时候的场景。
他长得好看,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然后散场之后,他朝她走过来。
旁边女生屏气不敢出声,就叶珈蓝一人把水递了过去。
她喝过的水。
少年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但是伸手一触,她抓了个空。
叶珈蓝双手环膝,整张脸都埋在了膝盖里。
她想起昨晚梦里和徐震见面时不完整的那段对话。
其实算不上对话,因为叶珈蓝全程没怎么出过声。
只有徐震自己一个人,不厌其烦又义正言辞地在劝她:“你姐没跟你说过他男朋友是谁吧?”
“……”
“你觉得她可能跟你和家人说吗?”
“……”
“和一个能当自己爸爸的人上了床还怀了孕,关键是这个人还是自己妈妈好友的老公,她自己也说不出口吧。”
“……”
“现在唐遇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内幕,但是小姑娘,你想过没有,万一他有一天知道了,你想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对你们叶家的愧疚中吗?”
“到时候他对你是愧疚还是爱,可能连你自己都说不好吧?”
“唐遇年纪小不懂事,但是你应该拎得清吧?”
“我承认我渣,”
徐震渣得彻底,而且坦然,他把支票递过来,“就当是我对不起你们叶家,这张支票就当做补偿吧。”
耳边吵闹声渐渐大了起来。
体育场里有班级来上体育课。
叶珈蓝这才回过神来,她手指忽的攥紧,指甲虽然短,但还是在腿上划了一道红印子。
她深呼吸几口,然后慢慢抬起脸来。
女人整张脸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鬓角的头发湿哒哒黏在脸上,她伸手抹了抹。
宁致的消息刚好这时候发过来:【回家了没?】叶珈蓝一字一顿地敲:【我晚上请你吃饭吧,正好有话跟你说。】【什么时候?】
【七点吧。】
现在才四点多钟,叶珈蓝还想再这边多坐会儿。
【好,】宁致应承地快,【我到时候去哪儿接你?】【政法大学北门口。】
-
同一时间,谢景非环游欧洲刚刚回来,行李箱给来接机的司机一扔,直奔华溪医院。
他装模作样地敲了敲神经外科的房门,”唐医生,我要看病。“唐遇瞥他一眼,没理他。
谢景非又自导自演了几句,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唐遇的办公桌上,“遇遇,我们待会儿去放松放松?”
隔壁桌的男医生吓得扶了扶眼睛。
……这个不会就是送唐医生戒指的男朋友吧?
唐遇没接他这话茬,“今天几号?”
“啊……27号啊。”
唐遇抬了下眼,“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唐遇把眼镜摘下,他抬手轻按了按眉心,眼底隐有疲惫之色:“政法大学。”
第43章
谢景非糊里糊涂地跟着唐遇来了政法大学。
作为一所重点大学,政法大学的教学楼安安静静, 教室里的同学不是在上课就是自习, 楼道里偶尔有几个同学坐在台阶上背法律条文。
声音不大, 像蚊子在绕。
谢景非完全不知道唐遇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他一个医学高材生, 来这种专攻法学的学校, 在谢景非看来, 除了浪费时间, 还是浪费时间。
谢景非不好破坏这安静得氛围, 但他又实在好奇,把声音压得低了又低:“遇遇,你干什么来了?”
谢景非这几年叫“遇遇”叫得越发熟练。
而唐遇本人,可能因为和夏至的人格融合的原因,居然也破天荒地没怎么纠正过他。
刚说完,下课铃声响起来。
刚刚经过的教室门立刻被人打开,里头学生鱼贯而出。
谢景非盯着几个人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奔过去, 试探性地问了句:“有认识的人在政法读书?”
唐遇嗯了声。
确实有,不过那人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今天是余莹的生日。
唐遇不是第一次来政法大学。
余莹刚住进唐家的时候心态还不错, 她年纪轻,长得又漂亮, 虽然安静但也阳光。
跟唐遇熟了一些之后,余莹带着唐遇来过一次政法大学。
那次来的就是这间教室。
教学楼虽然装修过几次, 但是格局和位置没怎么变过, 加上这边正对体育场的看台, 所以唐遇记得挺清楚。
教室里上一波人还没走干净, 下一波上课的已经开始往里挤占座位了。
等人都进去地差不多了,唐遇才从后门进去,然后坐到了最后一排,谢景非毕业几年,再坐到教室里总觉得不自然,他挪了挪屁股:“遇遇,我们要在这里听课吗?”
“你是学医的我是学媒体的,听这个不大合适吧?”
正说着,已经有讲师走上讲台,她打开多媒体屏幕,上头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刑事诉讼的案例,“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教室里顷刻安静下来。
为了避免待会儿被那个讲师注意到,谢景非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干脆趴在桌子上玩起了手机。
他玩得认真,刷完微博后又开始打游戏。
两节大课下来,谢景非玩得不亦乐乎,等下课铃打响的时候,他一转头,发现旁边的座位空了。
唐遇不见了。
谢景非立刻站起来,给唐遇发了条消息之后,随便抓了个女同学就问:“同学,你看到我旁边坐着的那个和我一样好看的小哥哥了吗?”
女同学憋笑憋得厉害,“刚才去厕所的时候看到他在走廊最东边的那个窗口抽烟来着。”
她纠正谢景非:“我觉得他长得比你好看一点儿。”
就在刚刚,她还和舍友讨论他们两个来着。
她猜唐遇和谢景非是本校的研究生学长,刚想问问是哪个专业研几的,就听那人道了谢之后跑出了教室。
谢景非飞奔到女生说的那个窗户旁边的时候,唐遇刚好熄了最后一支烟。
可能是开着窗户的原因,这边烟味不大重。
他垂着头把烟摁灭,然后扔进了垃圾桶,“回去吧。”
谢景非点了支烟:“人你找过了?”
谢景非以为唐遇从教室里出来的这段时间,是去找人了。
唐遇也不反驳,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去按电梯。
谢景非:“晚上去玩儿?”
“七点有台手术。”
“什么时候能完啊?”
“一天以内吧。”
“……”
唐遇已经进了电梯。
谢景非烟抽到一半,连忙灭了烟一起跟了进去。
他向来擅长活跃气氛,一瞥见唐遇手上戴了戒指,就又立刻起了个新的话题:“遇遇,我送你的戒指你戴上了啊?”
电梯里其他人瞬间安静如鸡,盯着他们两个的眼神发生了质的变化,由最开始的惊艳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兴奋。
唐遇瞥了眼他,“闭嘴。”
谢景非果然乖乖闭了嘴。
他怕待会儿再不小心说错话会被唐遇把嘴给缝上,于是一个字都没敢乱说,老老实实跟他出了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