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帝将笔一掷,“是啊,总是写不好。”
秦凤仪随口,“陛下,是谁要成亲了么。”
“三皇子大婚,求朕赐字。”
“那也不一定非要写什么‘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啊,多俗啊,您就写一幅汉高祖的《大风歌》也没事啊。”
“哪里有孩子成亲,做父亲的写什么《大风歌》的。”
内侍捧来茶,秦凤仪先接了奉给陛下,道,“这可怎么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呗。其实,要不然您就随便写两句吉利话,虽然字不对神,但也是祝福的意思。”
景安帝笑,“虽说你字写得不怎么样,你这眼力倒是不错。”
秦凤仪立时不乐意了,道,“什么叫我的字不怎么样啊,陛下你真的认真看过我的字吗?我字写得多好啊,我写几个字给陛下看看。”
好吧,秦凤仪非要写,景安帝也不好不让他写。
于是,他就写了。
秦凤仪写完后,跟陛下的字对比了一下,道,“虽然有一点差距,但也还好吧。”
景安帝自己的字不错,见到秦凤仪这字,而且,看他自陈有“差距”,景安帝就指点了他一二,指点他,“多临临魏碑。”
秦凤仪道,“我喜欢行书,潇洒随意,舒展流动。”
“行书更要功力,你这字,灵动有余,笔力不足。”
秦凤仪点点头,放下笔道,“许多人都说念书不容易,可要我说,这写字比念书更不容易。我以前的字就很寻常,还是后来我们扬州的赵才子指点我练字,我这才开始练的,开始进境飞速,可自从两年前,我这字的进境就慢了。每天练每天练,也只能写成这个样。”
景安帝笑道,“你才多大,就是每天练,想成一代书法大家,也远的很哪。”
“我也不要成书法大家,写得差不多就行了,其实字主要是承载学问的。只是,现在但有考试,先看字如何?明年庶吉士还得有散馆考试呢,我还得接着练。不然,判卷的先生们一看我字不好,那我再好的学问,也得不了好名次啊。”
“你不挺有信心的么。”先前还夸口必是散馆第一名的。
“信心当然得有,可难道书也不用读,字也不用练,张口说明年我得第一,就能得第一啦。”秦凤仪问,“陛下,难道你看我像个傻子?”
景安帝哈哈大笑,“不像不像,谁敢说朕的探花是傻子啊。”
“这就是了。怕你们谁都没看出来,这是我谋略哪!”
景安帝问,“什么谋略?”
秦凤仪想了想,“这事我只告诉陛下,陛下你可得保证,不能说出去!要是你说出去,明年我考不好,就都赖你了!”
“你就说吧。”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但我不说破,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的想不明白。”秦凤仪端起茶呷一口方道,“考试时,有很多人,得失心太重,所以,平时有许多文章不错的,可为什么考试时,文章反不如平时呢?就在心思过重上头。我为啥夸口说我必得第一,就是给他们压力!他们本来就心思过重,再加上我这狂话,想得多的,就更想得多啦。而做文章,最忌三心二意,心里七想八想,不能专心,平日里再好的文章,到考试时,也做不好。知道不,这就是我的谋略。”
景安帝有些好笑,道,“平日里倒看不出,凤仪你还挺有心眼儿啊。”
“这能叫你们看出来啊。”秦凤仪得意的翘起下巴。
景安帝道,“凤仪,你考试就不会担心自己考不好么。”
秦凤仪放下茶盏,“唉呀,这有什么好担心,我说他们想不开,这才到哪儿啊,就在翰林院念念书,考考试,有什么呀。我跟他们不一样,人这一辈子长着哪,又不是只有考试这一件事。就像有些学子,考科举考不中,伤心的直想跳河死了算了。我就说,他们要是有跳河的志气,早中了!我志向比他们都远大,陛下你说我家,银子我这辈子是不愁的,我既不嫖也不赌,我爹给我挣下的家业,不说我这辈子,我儿子一辈子也不消愁的。原本,我先前在扬州,也无甚见识。后来,来了京城,开了眼界,又考了科举,才晓得,嘿,这辈子还是能做点事的。我是想着以后做些实事,能外放做个知县知府的,做一地父母官,要是当地的路不好,就给百姓们修修路,要是当地穷了,就想法子叫百姓们富起来。以后别人提起我来,坏人骂我,好人夸我,这就成了。这才是我的志向。”
端起茶准备再喝两口,一看,茶喝光了。景安帝把自己那盏茶递给了秦凤仪,秦凤仪接过就喝了,这一喝,边儿上马公公脸色就变了,这,这秦探花,你怎么能用陛下的御盏吃茶啊!嘿!你可忒不懂规矩啦!不过,他也就变了一变。秦凤仪立刻觉出滋味儿不同,吃惊的道,“陛下,这不一样啊,您这茶咋这么香哩。”
景安帝笑道,“真个猴儿,不过借你解渴,就叫你尝出来了。”
“这我能尝不出来,您这茶可忒香了啊!”秦凤仪接连两口喝没了,道,“陛下,您可得再赏我盏新的。我没尝过便罢了,我这都尝过味儿了,您可不能小气啊。”
景安帝挥挥手,让内侍下去备茶,与秦凤仪道,“接着说。”
“说完了啊,您想,我志向这么远大,岂会将一时考试之得失放在心上!因为我的心看得远,所以考试时反是心静。而且,我每次考试做的文章,都比平时要好的。”秦凤仪依旧是自信满满的模样。
景安帝问,“那你就不想做巡抚、总督这样的大官?做官都讲究出将入相。”
“巡抚总督我也见过,说真的,威风是够威风的,官阶也比知府要高。可我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秦凤仪忽然道,“我同陛下说个秘密,陛下可不能说出去。”
景安帝觉着,秦探花大概是臣子中秘密最多的了。
马公公捧了茶来,秦凤仪起身,先接了一盏奉予陛下,自己才取了第二盏,秦凤仪还问,“老马,这回是一样的吧?”
平生头一次被人喊“老马”的马公公道,“秦探花你今儿真有福,陛下这茶,可是极品蒙顶茶。”
秦凤仪给景安帝使个眼色,景安帝笑,“没事,老马嘴巴严的很。”
“要是我这秘密被说出去,我可就来找陛下啊。”
“快说,怎么这么磨唧。”
“就是我先时会试不是得了个孙山么。其实我会试文章写得不错,兴许是看我文章的考官不喜欢我这文章,不然,与我相仿的一位同乡,他文章也不比我好,他就是二百五十几名,我就是孙山。”秦凤仪道,“那会儿我不知道同进士的事,可我岳父和我师傅知道啊,他们都说,叫我再等三年再殿试,这样殿试把握大些,不至于落入同进士的群里。可我不晓得同进士有什么不好啊,后来,还是我媳妇同我说了同进士与一甲二早进士的区别,其实,就是陛下说的,同进士不能出将入相,说白了,就是做大官比较难了,而且,在官场受歧视。”
这算什么秘密啊,景安帝道,“你不是说是因为有许多女娘买你的关扑,你就偷偷去考了么。”
“是啊。”秦凤仪道,“我又不笨,虽然是觉着不能辜负买我关扑的那些姐妹们,可我当时去考前,也想好了,就是中了同进士,一辈子做不了大官,就做个知县知府也挺好的。而且,说句实在话,我总觉着,官职越高,离百姓就越远。我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这民间有句话说,端多大碗,吃多少饭。叫我修桥铺路,桥坏了路该修了,这个成,我自己看看就知道怎么办了。像那些大人物,每天想的什么,做得什么,我都不晓得。我觉着,我就适合做个这种离百姓比较近的官。”
这一回,秦凤仪进宫,非但喝到了陛下的好茶,还得陛下赐了幅字,陛下把写的那幅“百年好合”给秦凤仪了。景安帝还说呢,“你的话,虽然字不对神,可也是吉利祝福的意思。你不是要大婚了么,这就赏你吧。”
秦凤仪欢欢喜喜的谢了赏,眉开眼笑,“陛下,我一准儿拿回去,好生裱了,以后挂我跟我媳妇的闺房。”
景安帝笑,“去吧。”
是的,大家都奇怪死了,秦凤仪哪儿这么讨陛下喜欢啊。
纵使一张脸生得好,可陛下也没听说有断袖之癖啊!
这不,刚宣召过秦凤仪没几日,这姓秦的小子刚得了御史一大参,陛下转眼又宣召了秦凤仪。二十好几个庶吉士哪,陛下你也换个人宣召啊,你咋就盯着这姓秦的不放了呢。
简直是没人能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除了秦凤仪自己。
秦凤仪认为他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皇帝老爷喜欢他不是很正常么,不喜欢就能总是宣召他么?


第121章 小模样~
原本秦凤仪这初入官场就挨一大参, 秦家是不知道此事,但景川侯府知道啊,李钊还跟父亲商量呢, “满朝文武都盯着圣宠这俩字呢。阿凤一入朝就这般得陛下青眼, 也难怪遭人忌恨了。”
景川侯道, “待这次休沐,你与他说一说这谨言慎行的道理。”
李钊应了。
结果,休沐的时候, 秦凤仪就屁颠屁颠的拿着皇帝陛下赐的字过来显摆了。因为这事太过荣光,秦家是一家子过来哒。秦老爷秦太太高兴的两张圆润润的脸上都能放出光来, 秦凤仪先给李老夫人看的, “祖母你看,陛下知道我跟阿镜要大婚, 赏给我们的。”
饶是李老夫人这等阅历见识也觉着荣光的了不得, 连忙道,“别这样拿着了, 搬个条案来摆上,大家一道共沐皇恩。”
俩大丫环搬来条案, 秦凤仪把字放上, 大家一道看。
景川侯夫人这素来势利的也不禁道,“不光字好,寓意更好。”
陛下御笔,自然人人都说好。秦凤仪得意兮兮的问老岳父,“岳父, 我这字如何?”
景川侯道,“这是你的么?这是陛下写的,赐予你的!”
“赐给我的自然就是我的!”秦凤仪道,“是我跟阿镜妹妹的,我说了,这裱好了,就挂我们新房去。”
李老夫人道,“御笔所赐,自当好生装裱。不过,也该做一块匾额,介时大婚时挂出来,岂不体面。”
秦凤仪笑,“还是祖母有见识,我就没想到!”
秦太太搓搓手,道,“这还得麻烦亲家,我们也不知哪里有好的装裱师傅,也不知哪里有好做匾的匠人。”
秦凤仪笑嘻嘻地,“昨儿我拿回来,我爹我娘高兴的一宿没睡着觉,见这字都不晓得如何是好了。我爹一宿就给祖宗烧了三回香,要是搁我家,我爹我娘也别出门了,得天天怕有人偷了去。我就拿过来了,阿镜妹妹反正在家没事,不管是做匾还是装裱,让阿镜妹妹张罗吧。”
秦老爷连忙道,“也没有烧三回香,就烧了两回。”
秦太太也说,“主要是太高兴,其实,也没有睡不着,睡好久的。”
李家人全体忍笑,便是景川侯夫人心下都感慨,这么俩土鳖,可真有福气,养出秦凤仪这么个出息儿子。
大家欣赏了一回陛下的御笔,景川侯还叫了秦女婿到书房说了一回话,问他这字是如何得的,秦凤仪道,“陛下叫我过去看他写的这字,这原是给三皇子写的,我说陛下这字写得不大好来着,他不适合写这种富贵气象的字。后来就聊了会儿天,他知道我与阿镜妹妹就要大婚,就把这字赏我了。”
景川侯道,“不是你又跟陛下关扑赢来的吧?”
“岳父你这是哪里的话,都是陛下嘴不严,到处说赢我的事,也不能叫御史参我一本。”秦凤仪还说呢,“御史参我,岳父你有没有替我说话啊?”
“你自己干的这些没理的事,想叫多少人替你出头啊。”景川侯道,“这入朝为官,就是大人了,你得学着谨言慎行了,不能像家里似的,咱们玩儿会牌,下个棋,赌几两银子。这些事,在家里不过小事,大家一乐便罢,但在宫里,就是大事。”
“那御史也忒小题大作了些,又不是输房子输地,陛下才输了十两银子,他就这么叫唤。”
“好了,终归是你自己小谨慎,留下话柄。”景川侯道,“你得的这字,便说是陛下赐与你的。那些个,原是给三皇子写的,这些话,不要再外头说去。”
“我晓得的。”
景川侯点点头,虽则他先时就觉着,依这小子的性情,做官当是一把好手,倒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了陛下青眼。
一时小厮捧上茶来,秦凤仪先接了岳父那盏,他这人有眼力,以往是先递给岳父的,这回不是,他先接过来闻了闻,此方递给岳父。景川侯不解其意,干过谍报工作的人,都脑洞大,景川侯当时还想,是不是我这茶里有毒还是怎地,结果,打发了小厮,秦女婿方与他道,“还是岳父你够意思,咱俩的茶都是一样的。我在陛下那里吃的茶,都不一样来着。”
景川侯问,“你怎么知道陛下的茶与你的茶不一样的。”
秦凤仪道,“我尝出来的呗。陛下的茶可香了,老马说是极品蒙顶茶。是不一个味儿,比岳父你的茶要好些。”
景川侯啊恨秦凤仪不会听人话,景川侯道,“我是问你,你怎么尝的?”
“我渴了,刚好我自己盅子里的茶吃完了,陛下就把他的递给我了,我就吃了。”秦凤仪道,“我吃过之后,就叫陛下又赏了我一盏。陛下的茶可真是好茶。”
秦凤仪感慨一回,道,“不过,还是岳父你待我好。你吃什么,就给我吃什么,不两样对待。”
景川侯都感慨,“你怎么这么脸大啊!”
“我脸大吗?我脸正好,不大不小。”
“我说你别净去跟陛下要吃要喝,知道不?”
“陛下又不是外人,他待我可好了。我特别喜欢跟陛下聊天,我觉着陛下可好了。”秦凤仪想着陛下知道我跟阿镜妹妹大婚,还特意赐我们一幅字。听说陛下的大寿要到了,他也打算送陛下一份大大的寿礼才好。
景川侯看他这一脸小白痴相就知道这小子八成不知又想什么呢,景川侯真是头疼死了,真是各人有各命,陛下可能是没见过二傻子,乍见之下,觉着新奇吧。
当然,景川侯也只是这样想一想,自家女婿得陛下青眼,景川侯也只有高兴的。但你说秦凤仪这种人,这种性情,当真不是人教的。天生就是这种小白痴样,你别人学也学不来,让这小白痴改成个忧国忧民的正直样,他也不是那块材料。
景川侯只是再三告诫秦凤仪,“以后不是陛下主动给,你不许开口要,知道不?”尤其要吃要喝这种事,真是丢脸!
“知道啦知道啦!”
此时此刻,不知多少人羡慕景川侯的好眼光哪。
就一个盐商出身的纨绔小子,景川侯到底是怎么个慧眼识英的把秦凤仪从凡人堆儿里挑出来的。
最叫人眼气的是,这还不是景川侯挑的,是秦凤仪自己死皮赖脸非要娶人家景川侯府大姑娘。好吧,这好眼光,是景川侯府大姑娘挑的。
可这女人挑男人,无非不就是看脸么。
不得不说,景川侯府大姑娘,即便是看脸,这看中的也不是一般的脸啊。
这秦探花脸的档次,可是连陛下都认可的啊。
难怪李大姑娘当初就去了一趟扬州,便相中了这秦探花哩。
此时此刻,京城有闺女的人家,只恨四年前没让自家闺女南下,没在扬州城遇着秦凤仪啊!
还有那四年前笑话人家李镜失心疯的,这回可是自打脸了吧!
倒是陈舅舅过来念叨了一回,说秦凤仪先时拉着陛下关扑的事可不大对啊。陈舅舅就这么副性子,大家听一听也便罢了。
秦凤仪接下来,私下又干了一件事,这件事吧,知道的人不多,但,但凡知道的,都说秦凤仪做得不错。秦凤仪是个知恩感恩的人,陛下赐他一幅字,他就想着,陛下四十大寿的年头,按他的品阶,给陛下送寿礼都不够。按品阶虽不够,秦凤仪不是比得较景安帝喜欢么,景安帝闲了就爱找他聊天说话,他自己弄了份寿礼揣身上,景安帝再宣召他时,他就带上了,到宫里献给了陛下。
秦凤仪说的实在,“陛下待我好,我这心里的喜欢,都不知要怎么说。您过大寿,小臣按规矩,也不够献礼的品阶,这是我花好几宿画的,献给陛下。虽然画得不大好,也是我的心意。”他给陛下画了幅高山寿桃图。秦凤仪的画技,那就不评价了,但他这画很有讲究,秦凤仪道,“陛下在我心里,就像这座山一样,天一样的高耸。这山上的寿桃树,就是祝陛下万寿无疆的。”
今年是景安帝四十整寿,虽然万寿的日子还没到,但,将有多少大员臣属给景安帝献上无数奇珍异宝哪。有多少东西,可能景安帝自己都不会去看一眼,但,秦凤仪这画,景安帝看了,画技比平平还平平,但秦凤仪这份心意,景安帝是收下了。
非但收下,又留秦凤仪御膳了,景安帝还问秦凤仪除了狮子头还爱吃什么,秦凤仪这漏勺嘴,立刻就把岳父给出卖了,秦凤仪道,“我岳父说了,不叫我跟陛下这里要吃要喝。”
景安帝笑道,“景川就是拘泥太过。”
“我也这么说。我就跟岳父说了,陛下又不是外人,而且,陛下这么好。”秦凤仪很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地,“陛下,除了狮子头,要是有三丁包子,给我做几个就成。我们扬州的三丁包子,唉哟,香的了不得。陛下你也尝尝,好吃的不得了。”
景安帝就喜欢看他这一幅“好吃的不得了”的模样。


第122章 长寿公主
这一个人要是看另一个人顺眼的话, 那真是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无一不是顺眼之处。像秦凤仪吧,就给景安帝看顺了眼, 连这小子吃包子的模样都觉着招人喜欢。
景安帝就很喜欢秦凤仪的吃相, 觉着吃的香甜, 你要是请人吃饭,客人吃得好,主人才高兴嘛。更何况, 秦探花还属于感情吃饭两不误类型的。秦凤仪吃着饭不说了上回把陛下赐的字带回家去,爹娘高兴的模样, 秦凤仪道, “高兴的老两口觉都睡不着,只怕家里招了贼, 把陛下赐给我的字偷走了。我一看, 这不行啊,搁我家里, 我爹娘得高兴懵了,就拿去给岳父岳母老太太看了一回, 让阿镜去装裱, 她是个细心人,一准儿能裱好。”又把景安帝逗得一乐。
景安帝道,“都是朴实的老人家啊。”
秦凤仪高兴的点头,“虽则我爹以前是经商的,常被人看不起, 但他心地可好了。我家以前做盐业生意,其实,我家的盐引并不是最大的,但每年只要知府大人号是以士绅捐银子做善事,我家向来都是打头的。我娘也是,每到我生辰,我娘就去庙里捐大米,让庙里布施出去。所以说,虽然他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心地是一等一的好。”
景安帝看就看得出来,秦凤仪这种率真的性子,非是在小门户里宝贝的孩子养不出来的。
在皇帝老爷这里又吃了一回饭,待他回去,方悦就没给他留饭了。不过,秦凤仪想了个主意与方悦商量,“今天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阿悦,陛下的万寿在九月,虽则还早,但咱们可是陛下亲自主持的闱的考生,按习俗,这个叫那什么,那什么…”秦凤仪一时想不起来了。
方悦道,“天子门生。”天气冷了,倒盏茶给小师叔保暖。
“对。”秦凤仪接了茶,道,“所以,这不仅是陛下的万寿,也是咱们今科进士的座师的万寿啊,咱们也该准备点东西。”
方悦思量道,“我虽也有孝敬之心,只是,能上寿的必然要五品以上,咱们品阶都不够啊。”
“回来的路上我就想这事儿了,我想了一路。”秦凤仪握着茶盏,道,“不一定多么贵重,我想着,咱们这二十几年庶吉士,合写一幅万寿图。介时,请掌院大人代咱们呈上,好不好?”
方悦一听就觉着这事有门,方悦道,“岳父那里我去说就是,只是,不好依咱们二十几人的名义,如孙兄阮兄还有其他同科虽不在京城,我想着,他们的心与咱们是一样的,该代他们一道署名。”
“对对对,你说的更好,就这样。”秦凤仪道,“只是,此事暂不要声张。”
“一定。”方悦一向心胸开阔,道,“既是阿凤你提的,你就给咱们带个头。”
“你看我像是能带头的人么。”秦凤仪道,“你别与我推托,我要是成心出这风头,就不与你商量了。你是状元,自然是该你带头,咱们先叫了老陆过来商量,他字写得最好。这万寿图要怎么写,还得听听他的意思。”
方悦也就不与秦凤仪客气了,秦凤仪与方家的关系再密切不过,方悦当即打发小厮请了陆瑜陆榜眼过来,陆瑜一听,这主意还真不赖。大家都不是傻子,陛下四十整寿,他们又是天子门生,若能有所孝敬,自然是好事。这不只是对一个人有利,对一科的进士都是好的。
而且,陛下万寿,他们没资格送礼,但,今科进士同送一份礼,非但有资格,定也是显眼的事儿啊。这事要是办成了,于大家都有好处。
陆瑜一拍大腿,“这事儿成!”
陆瑜又道,“这万寿图,寻常人家贺寿也常用的,咱们也送这个,是不是俗了些。”
秦凤仪道,“我就想着,咱们一起送点什么,也没多想。老陆,那你说送什么?”
“让我想想。”陆瑜也是当世才子,倘不是景安帝想着出个三元及第,他的文章不见得就居方悦之下。陆瑜道,“有了!”陆瑜的意思,不能是寻常的万寿图,要以画嵌字。总之,陆瑜说的复杂的不得了,大致意思是,远看是个寿,近看也是寿,但这寿不能是个简单的寿字,要是一条金龙腾空盘起来的寿字,然后,寿字里再嵌寿字。
秦凤仪都听懵了,秦凤仪道,“老陆,这个你跟阿悦商量着来吧,我可是不明白了。”
“等我们画出来,你就明白了。”陆瑜信心满满。
于是,二十几个庶吉士就商量着给陛下万寿献礼的事了。大家一道商量这寿礼的事,一下子又亲近了不少,便是一直对秦凤仪别别扭扭的范正,也跟着出了不少主意。不过,他为人分明,出主意是出主意,他依旧是对秦凤仪不假辞色的。
秦凤仪也不爱答理他,眼瞅他大喜的日子就到了,秦凤仪但凡休沐回家,就是张罗着亲事,还有试喜袍啊诸如此类的事,更招人笑的是,秦凤仪在家试好喜袍,穿着就到岳家去了,想叫媳妇看一看可俊否。简直是把人笑的肚子疼。
崔氏这有了身子,其实肚子不大,但她总喜欢没事时抚一抚,崔氏就抚着小腹道,“快别叫我笑了,妹夫这也忒心急了。”
秦凤仪道,“我过来叫阿镜瞧瞧,大嫂子、祖母、丈母娘你们就当没瞧见就成。”
李老夫人也是笑得不成,摆摆手道,“阿镜在她院里哪,你自己过去给她看吧。”
秦凤仪便乐呵呵的过去了,秦凤仪这一身大红喜服,饶是看惯他美貌的李镜都有些看呆了,李镜得意的一挑眉,问李镜,“还成吧?”
李镜道,“这是成亲那天穿的,你怎么穿过来了。”
“我穿来给你看看啊。”秦凤仪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李镜简直头晕,戳他脑门,“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秦凤仪握住李镜的手,问她,“你的喜服可做好了。”
“自然是好了。”
“你也穿给我看看。”
“我不,我脑子又没问题,我成亲那天才穿哪。”
“我就不信你没试过。”
秦凤仪看李镜这里摆着不少箱子匣子,问她,“这是在做什么?嫁妆还没收拾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