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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二太太笑,“哟,哪阵风把咱们卿丫头吹来了,可是稀客!”
只听这不着调的话,赵长卿就怀疑,凭凌二太太这种智商是怎么生出凌腾这种儿子的。赵长卿笑道,“今天刮的是东北风,怕是东北风刮来的。”
凌腾正好从屋里出来,听这话立刻就笑了,“卿妹妹现在也会说俏皮话了。”
赵长卿福了一福笑,“给二舅母请安了,腾表兄也在家,没上学吗?”
凌腾身上并未穿厚袄,笑,“中午在学里用饭,下午只有一个时辰的课业,我也是刚回来。外头冷,妹妹屋里来坐吧,屋里暖和。”说着还细心的挑起棉帘子请赵长卿先进。
赵长卿很是受宠若惊了一回,道声“有劳”,含笑进屋。
凌三姐也迎了出来,笑道,“莫不是妹妹等不及了,我明天就去找妹妹念书啦。”又说凌腾,“你穿件厚衣裳再出去,莫冻着。听到卿妹妹的声音,看你脚都站不住了。”
凌二太太端来温水,脸上也是笑眯眯的,“我正跟你三姐姐说呢,如今买的这处院子,离你家怪远的。听说你有了自己的屋子,干脆叫你三姐姐收拾几件衣裳住过去。一来你们姐妹亲近,二来也省得她冷风朔气的来回跑。”说着,摆开杯子倒了盏温水递给赵长卿,凌二太太笑问,“卿丫头,你说可好。”
嗬!
这个更会算计!
凌腾皱眉道,“娘,这样不大合适,哪有叫姐姐常住姑妈家的?”
凌二太太笑,“你少多嘴!你姑妈还没说不合适呢,你就来说!”
赵长卿微微一笑,“舅母说的对,没什么不合适的。姑母姑母,有姑似母,母亲本就拿三姐姐当自己女儿似的,最喜欢三姐姐的伶俐。今天母亲叫我来,就是为了叫我来跟二舅母说三姐姐一道念书的事的。”
赵长卿便将在凌家说的那一套,又重说了一遍,将要准备的东西列出的名细递给凌二太太,赵长卿笑,“我都给三姐姐想的周全了,二舅母只管照着这个单子给三姐姐准备就是。”
凌二太太柳眉微竖,不悦道,“这么说,你三姐姐到你家念书竟还是要出银子的?”
赵长卿无辜道,“不只是三姐姐出银子啊,我在自家念书一样要给先生银子的。而且,我家还包先生吃住包四季衣裳,二舅母算算,如今先生只收三姐姐每月一两银子,是不是格外的优容了?”
凌二太太仍是拉着个脸道,“那天你母亲可不是这样应的我!”
赵长卿似笑非笑,问,“那母亲怎么应的二舅母?”
“你母亲说了,只管叫你三姐姐过去的。”
赵长卿笑,“那依二舅母的意思,莫不是叫我家给三姐姐出念书的银子?”
这样无耻的话,饶是凌二太太也不好直接说出口的。凌二太太缓一缓口气,重又笑了,“不是这么说,如今你二舅舅刚分了家,锅碗瓢盆的都是重新置办的,那天还借了你大舅舅五两银子。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了,要不这样,先叫你三姐姐去,亲姑妈的,先给侄女垫上些束休算什么,等铺子里有了收入,我立刻给你母亲送过去,还不是一样的。”
赵长卿笑,“二舅母这样,倒叫我没法子给大舅母交待了。”
凌二太太立刻灵机的问,“对啊,你大舅母怎么说。”
赵长卿道,“大舅母说了,现在手里不宽裕,待大舅舅发了薪俸,再叫四妹妹过去。”
凌二太太笑着哄赵长卿,“还不都是一样么。行了,你回去跟你母亲说,叫你母亲先给我掂上,我又不是不还。”
赵长卿不与这泼妇硬抬,直接祸水东引,一笑道,“这个理我不大懂,腾表兄是念书人,又素来明理的,不如问问腾表兄。”
显然,分家以来凌腾成长许多,他面色没有半分动容,直接道,“卿妹妹,今日天晚,你一个姑娘家出来,不好留你太晚,你先回去,莫叫姑妈惦记。待我休息时,我去给你们老太太、姑妈、姑丈请安。”说完,不容凌二太太说话,起身牵着赵长卿的手送她到大门口,直看她上车,凌腾挥挥手,道,“妹妹放心,我必不令姑妈妹妹难为的。”
赵长卿点点头,并不与凌腾客气,亦不说什么虚应的话,笑,“外头冷,表兄没穿厚袄,赶紧回去吧。”
凌腾看着赵长卿的车走远,方折身回家。
凌二太太已然拿了件大袄追出来,劈头扣在儿子的脑袋上,一径唠叨道,“这都快中秋了,一天冷似一天,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单衣就出来,万一冻着如何是好!”
凌腾应景的打了个喷嚏,凌二太太直接把他拦腰一抱,夹在胳吱窝里,快步回了屋里,又高声吩咐凌三姐,“赶紧去厨下,给你弟弟烧碗红糖姜汤水来,我看他是着了凉!”
凌三姐嘟嘟囔囔,“总是使唤我,娘你什么时候能买个丫环回来啊!”
凌二太太骂,“正事不顶用,只这些废话就有你了!快点去!”
凌三姐不情不愿的跑去厨下烧红糖姜丝水,凌腾裹着大袄子,叹道,“娘,你莫忙,我有话想跟你说。”
凌二太太是真心偏疼这个儿子,又最不喜欢儿子身上的酸气,递了杯温水给儿子,不耐烦的问,“你又要与我说什么!要是你姐去你姑妈家念书的事,你就莫跟我说了!这事,我已经定了的!你也不想想你姑妈多么的偏心,你大舅舅捐差使用银子,你姑妈整整拿出了二十五两!”凌二太太两只手比划着,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愤怒,道,“都是她的兄弟,她什么时候对咱家这样大方过!再没有这样偏心的小姑子!叫你姐去她家里念书怎么了!都是先生讲课,长卿一个人听也是听,多一双耳朵听也是听!难道你姐去听一耳朵还得拿银子不成!这银子还不知是到了先生兜里,还是到了你姑妈兜里呢!”
凌腾耐心的听母亲抱怨了一大通,好听难听有理无理的都耐心听了,直待母亲无可抱怨了,凌腾方慢调斯理道,“母亲说姑妈没有对咱家大方过,母亲知道等闲人去学里念书,一个月要多少束休吗?”
“像我这样的蒙童,去秀才家的蒙学,最便宜一月也要一两五钱银子。若是举人家的蒙学,起码要二两往上。”凌腾道,“朱家族学现在教我的先生就是举人,而咱家是一两银子不用出的,中午学里还免费管顿饭。母亲素来精明,只管算一算,这一里一外每年咱家省下多少银子来。”
凌二太太高挑着眉毛,“这都是你外祖父给你安排的。”
“母亲莫说这样的话,外祖父如何跟朱家有关联。都是姑丈替我去走动,赵家老太太在朱家老祖宗面前替我说了话。”凌腾喝口水,心平气和道,“初时我刚到学里,我又不姓朱,难免被学里朱家人看不起的。我因怕母亲知道了伤心,便一直没有同母亲说。还是去岁,朱家老祖宗过大寿,卿妹妹带着我去给朱家老祖宗拜了寿,与她家六房嫡孙认了个面熟,说了几句话,在学里才好些了。母亲扪心自问,姑母对咱家如何?”
凌二太太顾不得说凌氏如何,只管问儿子,“莫非学里还有人欺负我儿不成!”一掌拍桌角,恨声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崽子!你只管跟我说,我明儿同你一道去,不揍出他蛋黄来!”
凌腾淡淡道,“哪个新去的小学生不是如此呢?好在如今我都已经与同窗相熟,先生又格外看重我,母亲不必担心。”
凌二太太叮嘱儿子,“万不能受人欺负,有事只管跟娘说!”
凌腾带着一丝傲气道,“我一个男人,哪里要母亲为我操心。若只能受人欺负,那是我无能,活该被人欺负的。”
凌二太太听着就笑了,“你算哪个男人!”搂了儿子在怀里,心里有说不出的喜爱,“你如今年纪小,有些小子坏极了,看你小就寻觅你,咱万不能吃亏的,知道不!”
凌腾心下轻叹,点头应了,问,“我跟母亲说的事,母亲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凌二太太叹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一身的酸脾气,跟你祖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狠戳儿子额角一记,凌二太太道,“难道你老娘是个蠢的!你一个奶娃子明白的理,你老娘就不明白!”
“如今你姑妈家有这样的便利,咱们去沾些可怎么了!我还是不想你姐姐沾光识得几个字,念得几句书,日后说出去也体面!”凌二太太道,“你甭一门心思的偏着那卿丫头!小小年纪,也不知哪儿生来的那些心眼子!嘴里的舌头一条顶别人三条,直恨不能把我顶死!”
凌腾笑,“母亲什么都明白。我姐一样的心灵嘴巧,你只觉着受用,卿妹妹但凡不顺着母亲说话,就顶着您了。”
凌二太太眼角一挑,带出几分厉害,道,“你姐不过是有口无心,嘴里会说,实际上没心没肺,话说不到点子上,心思也用不到点子上。这个卿丫头可是不一般,先时我也给她一幅乖相糊弄过去了,你只想想你姐在她身上吃了多少亏吧!要不是她,咱家还分不了家呢!”
凌腾道,“既然母亲知道她厉害,何苦要招惹她。还有我姐也是,母亲别一心偏着她,只管将心里细想,哪回不是她没理。”
“这也不是我偏着卿妹妹,母亲比我更明理,这世上,比咱家厉害的人家多的是。没有别人总吃亏,光叫咱家占便宜的道理。大家在外头,总要讲一个‘理’字。”凌腾温声道,“母亲拿着姐姐是个宝,那是我亲姐姐,我难道会拿着姐姐外道。同样的道理,卿妹妹也是姑妈的亲生女儿,母亲待姐姐什么心,姑妈待卿妹妹什么心。”
凌二太太冷笑,“你算了吧。我拿你们兄妹当眼珠子,你怎么知道你姑妈呢?”想都没想,便把当年的隐秘说出来,“当初,你姑妈生长卿的时候,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长卿本该是有个弟弟的,只是那孩子没福,生来就夭折了。”
凌腾并不知此事,惊道,“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么。”凌二太太几分恶意又几分嘲弄,讥笑道,“你姑妈为那个儿子可是险些哭断了肝肠,长卿小时候也邪性,没吃过你姑妈一口奶,你姑妈也嫌她嫌的厉害,直说生来就是讨债的!这是如今你姑妈又生了宁哥儿蓉姐儿,长卿也大了,懂得讨她喜欢,她方对长卿和缓了颜色。”
凌腾道,“按理,这也怪不得卿妹妹,她可知道什么呢。”
凌二太太正对赵长卿满肚子的气,恶狠狠道,“哪个不关她的事?龙凤双生,多吉利的事,怎么弟弟就命短,单她这样千伶百俐的活蹦乱跳,说不得是她命硬克了她兄弟!”
凌腾皱眉,“娘,你做舅母的,可不好说这话!”
正说着,凌三姐端了热腾腾红糖姜水进来,笑道,“就在自己家里说说,看你这一脸紧张的,谁还出去说了!少爷,赶紧喝吧!”
凌腾让道,“姐姐也喝。”
凌二太太笑,“你休要理她,看她那模样就知道早自己在厨房喝了一溜够!”
凌三姐笑,“难道我不是娘亲生的,喝口红糖水还要娘你唠叨个没完!”
凌二太太拉她坐下,拢着女儿黑鸦鸦的头发,瞅着女儿愈发清秀的脸庞,真是越看越爱,笑,“你要喝就喝,只管端来屋里喝,我自己亲闺女,当娘的哪儿能连口糖水都舍不得!”
凌腾小口小口的喝着糖水,凌三姐指着他问,“娘,这叛徒都跟你说什么了!”
凌腾顿时一口糖水呛气管了,扶着桌子咳个不停。凌二太太一面给儿子顺气,一面笑骂女儿,“你非得赶你弟弟喝水时说这些话!”
凌三姐伸手去给凌腾擦擦嘴,哼两声道,“肯定是这小子不叫我去姑妈家上学念书!我猜都不用猜的!”
凌腾喝口温水漱漱口,将帕子还给凌三姐,道,“不是不叫你去,是你不能这么赖着去占姑妈家的便宜。卿妹妹列的单子我也看了,文房四宝咱家还有,当初我进学时,姑妈送了我一套,祖父也给我了一套。我用的是祖父给的,还有姑妈送的没用,给你用就是。蒙学的书不必买,有我先时用的给你。只需娘给你买些画画用的东西,再拿一两银子,备份薄礼给先生,你再去。”
凌二太太与凌三姐不愧母女,异口同声道,“那得多少银子!”
凌腾摆摆手,“不只是银子的事。母亲想一想,若是咱家一个钱都不出,大舅母那里就交待不过去,姑妈也是万不能应的。都是侄女,本就该一视同仁。”
“母亲也不要打着直接把姐姐送去的主意,朱家老祖宗的生辰就在十月,去年我和姐姐跟着卿妹妹进去的,今年母亲只管去得罪姑妈,到时随便一句话搪塞给咱们,不带我和姐姐,我倒是无妨,反正学里我都熟了。倒是姐姐,母亲与姐姐一心都想着在宴会上多认识几个有本领的人,若这回姑妈不带姐姐去,吃亏的是谁?”道理说不通,凌腾直接蛇打七寸了。
凌二太太与凌三姐果然很听的进去,过半晌,凌三姐嘴硬道,“也不一定非要跟着姑妈进去,我叫鸾姐儿带我一道去是一样的。”
凌腾冷笑,“姐姐真是天真,那个鸾姐儿是什么人,不过是朱家三老姑太太家庶出的孙女罢了,朱家老祖宗不一定知不知道她是哪根葱!姐姐想想,你是跟着卿妹妹在一处好,还是跟着鸾姐儿在一处好!亲姑妈亲表妹不跟,你倒去找个外人!”
凌三姐撅着嘴道,“可是,一月一两银子,也太多了。够我买许多珠花了!”
“这才到哪儿。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哪样不要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凌腾道,“不过是姐姐一意要学,娘心疼姐姐,才叫你去学的。”
要用这么些银子,凌三姐顿时没了主意,眼巴巴的看向母亲。
凌二太太也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花大价钱叫女儿去念书。
凌腾跟着又道,“还有一样,姐姐要去念书,不要住在姑妈家,只管上午去下晌回就是。”
见凌三姐要鬼叫,凌腾先发制人,“我这并不是偏着外人。姐姐想一想,你是去念书,可不是为了给姑妈添堵,难道要闹的人厌狗弃,被姑妈一家子嫌恶才好。”
凌三姐怒,“我就是住在亲姑妈家,能吃用什么,哪里就人厌狗弃了?”
凌腾对凌二太太道,“要是卿妹妹住到咱家人,要吃要喝要母亲养着,讨不讨母亲的嫌?这是一个道理。母亲刚刚还说卿妹妹厉害,姐姐几遭寻她的不是,结果却总自己闹个没脸。若姐姐还打着拿捏她一头的主意,干脆不要去,不是我说话难听,姐姐在卿妹妹身上占不到便宜!”
凌三姐已经决定不讲理了,指着凌腾道,“你干脆认赵长卿做亲妹妹去吧!”
凌腾冷笑,“你若不是我亲姐,我还懒得与你说这个!”
“其实,不去姑妈家念书又有什么。”凌腾道,“母亲也听卿妹妹说了,她家的先生包吃包住一月一两银子,咱家也有空屋子,先生一人能吃多少饭呢,给姐姐另寻个先生也无妨的。还省得姐姐每天要往姑妈家跑去念书。姐姐住在姑妈家定是不妥的,别的不说,她与卿妹妹关系不好,这就不成。若她每天自己过去,租车也是一笔花销,还不如单给她请个先生来的好。这样,她愿意学什么,先生给她讲什么。先生只教姐姐一个,更是用心。比起去姑妈家实际也不会费什么银子。少给姐姐买些花戴,什么都有了。等姐姐念多了书,腹有诗书气自华,根本无需那些金玉装饰,一样的讨人喜欢。”
凌二太太给儿子说的满耳朵的银子银子,想到要花自家银子,凌二太太那叫一千个心疼,一万个不舍。想了半天,仍是拿不定主意,索性一挥袖子道,“喝了红糖水赶紧去被窝里发发汗,这事儿等你爹回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第41章

赵长卿回家时已是傍晚十分,秋日晚霞如同流动的赤金,烧红大半个天空,竟有一种奢华的璀璨。
她先去了老太太屋里,赵老太太笑,“出去了整整一天,可累不累?”
赵长卿笑,“并不是很累。外祖父外祖母见了我都很高兴,只是大舅舅带着姐妹们去岳家,就没有见着。我在外祖家出来去的二舅舅家,瞧着天晚了,并没有多呆。”
赵老太太自然知道今日赵长卿是去做什么的,对于凌三姐凌四姐要来家里念书之事,赵老太太只作不知,心里也并不是多乐意。亲戚们亲近是好,但,也不能失了分寸。只是,这关乎媳妇娘家事,她一个做婆婆的并不多言罢了。赵老太太低声问,“可还顺利?”
赵长卿笑着点点头,“还算顺利。”
赵老太太心知事情算是解决了,笑道,“暂别脱大衣裳,先去你母亲屋里看看,她也惦记着你呢。”媳妇的脾气赵老太太也清楚,凌氏有些偏心娘家,不过,也不是那等会让人白占便宜的。若凌氏真的情愿侄女们来家念书,也不会叫赵长卿跑这一趟了。
赵长卿便去了主院。
凌氏见女儿整整齐齐的回来,笑着唤她到跟前问长问短,“幸亏早上出门时叫你穿了大衣裳,一过晌午就开始刮风,可冷不冷?”又摸摸闺女的脸和手。
赵长卿这才脱了大衣裳,笑,“我回来时也庆幸呢,裹着大衣裳一点儿都不冷。要只是穿寻常的袄,肯定冷的。”
白婆子端了一小碗姜丝红枣茶进来,凌氏笑,“天冷了,我叫厨下煮了些姜丝红枣茶来,去寒的,你趁热喝一杯。”
赵长卿问,“可有给苏先生送一份?”
凌氏笑,“这还用你惦记,自是有的。”
赵长卿喝着茶就跟凌氏学了今天的事,道,“大舅母倒还明理,我一说要给束休还要买纸墨,大舅母觉着费银钱,与我说现在家里不宽裕,待大舅舅发了薪俸再叫四妹妹过来。实际就是托词,大舅母不会叫四妹妹来的。就是二舅母,把我气个好歹,我一说要拿束休,她就急了。先是说怎么去亲姑妈家念书还要银子,又说母亲从未提过束休的事,后来跟我哭穷叫母亲先帮三姐姐垫上束休,等她有了银子再还给母亲。母亲想想,她怎么可能还呢?更气人的是,二舅母还打了个如意算盘,她说自家房子离咱家远,立意要三姐姐收拾了衣裳过来同我一道吃住一道念书,母亲说说,二舅母多会算计。”
凌氏一听也气个好歹,拧着帕子骂道,“你二舅母早就是个三七赶集四六不懂的,只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只她一个精明的!我不过平日里看着你舅舅和孩子们的面子上给她些个脸面,她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又问,“你是怎么回的她?”
赵长卿道,“我就说,我自己念书也得花银子,是不是二舅母打算叫咱家替三表姐出念书的银子?她脸皮再厚,也不好应啊。只一味搪塞我,正好腾表兄在,我就说腾表兄明理识理,请腾表兄评评理。腾表兄叫我先回家来,他必不令咱家为难。”
凌氏缓口气道,“你二舅舅家也就这么一个明理的,只是你腾表兄年纪小,如何能做得了你二舅母的主?”到底不放心。
一碗姜丝红枣茶喝光,赵长卿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脸上晕出淡淡粉色,笑道,“母亲只管放心,二舅舅家,谁也做不了腾表兄的主。当初两家分家时二舅母闹的鸡飞狗跳,腾表兄在井边一坐她就怕死了,还不是痛痛快快的分了家。母亲放心吧,腾表兄文武双全,端的是人才。”
凌氏给女儿这话逗乐,眼睛一弯就笑了,道,“难道还能指望着你腾表兄去跳井,那是他小孩子不懂事,可不能助长他这样。罢了,你二舅母本就是个浑人,你才几岁,与她打交道也难。她真敢把你三表姐送来,我非给她个好看不可!”凌二太太打得如意算盘,说到底,凌氏也不是面人儿。
见凌氏自有主意,赵长卿也就不再多说。凌氏这才问,“你外公外婆可好?”
“外公外婆见我去了很高兴,外公还借我书看呢。”
凌氏笑,“哟,你可真行。你外公拿着他那一屋子书做命根子,等闲人都不给看一眼的,更不要说借了。你能借出来,可见你外公疼你。”
赵长卿道,“那么一大屋子书,不给人看白白放着岂不可惜。外祖父问我那天母亲回家来心里可有不痛快,我替母亲说了很多话安慰外祖父,外祖父感动极了。”赵长卿现在从不会放过跟凌氏卖好的机会,她早已明白,这世上,什么都是靠经营的。做了好事,千万不能不叫人知道。无名英雄什么的,其实就是傻瓜的意思。
凌氏一面听赵长卿说,一面搂着她笑,“唉哟,我的乖乖,莫不是投胎时嘴里吃了蜜,怎么这般会说话。”
赵长卿得意道,“外祖父直说母亲贴心呢。”
凌氏笑,“本就是应该的,你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大了,为人子女,本就该多体谅父母。”
赵长卿见赵长宁炕上爬来爬去爬过来找她,伸手接住赵长宁,逗他,“宁哥儿宁哥儿,想姐姐没?”
赵长宁就开始呜哩哇啪的说些神人听不懂的话,赵长卿亲亲他,赵长宁咯咯直笑。
凌氏瞧着儿女伴膝,越发欢喜,抱过一畔坐着的赵蓉,对赵长卿道,“你只爱逗宁哥儿,从不抱你妹妹,过来抱抱她。”
赵长卿扫一眼赵蓉道,“母亲,你也少抱蓉姐儿才好。你看宁哥儿爬的多欢实,腿上也有劲儿。蓉姐儿总是呆坐,也不说爬一爬,这样腿上怎么有劲儿,以后怎么能学会走路呢。”
凌氏并不以为意,道,“小女孩儿多是文静的。”
“还是叫她多爬爬好。”赵长卿一只手扶着赵长宁,赵长宁就能稳稳的站着,道,“母亲,你扶扶蓉姐儿,看她可站不站得起来?”
赵蓉乍然重生,脑袋里七七八八都是各类宏伟计划,哪里会着重于这些爬行小事?再说,她自来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心里觉着若如赵长宁这般懵懂孩童非哭就闹到处乱爬,反觉丢脸,故此,文静过了头。
凌氏扶着赵蓉,果然见她站不起来。
赵长卿掐掐赵蓉的小腿道,“她腿上一点劲儿都没有,当然就站不住了。再这么着,说不得腿就抽抽回去,以后都走不得路了。”
凌氏吓一跳,忙道,“莫胡说!孩子走路也分个早晚,以后多叫蓉姐儿爬爬,腿上也就有劲儿了。”
赵长卿笑,“哪里还要等以后,母亲现在就得叫她爬了。她跟宁哥儿是龙凤胎,看咱们宁哥儿多精神多威风哪。蓉姐儿跟不上宁哥儿一半,是不是,宁哥儿宁哥儿——”
赵长宁咯咯笑着扑姐姐。
凌氏再瞧一眼被吓的不轻的赵蓉,心下深觉赵长卿说的有道理,也不抱赵蓉了,把她趴趴的放在炕上,凌氏往赵蓉屁股上拍一巴掌,道,“蓉姐儿,快跑——”
赵蓉心下觉着有些屈辱,又很担心赵长卿说的腿上没劲儿以后不会走路的话,一时发呆,屁股上又挨了下重的,当然,隔着尿布也不算疼,只是,屈辱的感觉更强烈了。凌氏的语气严厉了些,拍打着她屁股道,“你倒是爬一爬——”
赵蓉一口气赌上来,还死都不爬了。赵长卿咯咯直笑,“母亲,蓉姐儿还没爬,你倒先把她屁股打肿了!”
竟然给赵长卿这般嘲笑,赵蓉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凌氏道,“就是打肿她屁股,也得叫她学着爬了!万一真像你说的,总是不走路,腿抽抽了,这可是一辈子大事!”
正说着话,赵勇回来了。凌氏连忙叫白婆子抱了赵蓉到隔间儿去,还千万叮嘱,“没事叫蓉姐儿多爬爬,莫叫她犯懒。”
待将赵蓉抱出去,赵勇方进屋,笑道,“在院门口就听到长卿笑了,什么事这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