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来问我了么。”李玉华很耐心的指点穆惜今,“你年纪尚小,多经些事就知晓了。”
“那阅姐姐去梁太太那里,我就不与她一道了。”穆惜今说。
李玉华说,“你跟朱阅很合得来?”
穆惜今眉眼弯弯,“是啊,她人很聪明,我们也合得来。”
李玉华面料生意做的大,她手下掌柜来往各大家族,不知不觉,消息也格外灵通。二皇子置外室的事,险没把穆安之吓着。
“你这是说真的?”穆安之险险的将茶盏放到几上。
“当然是真的。”李玉华把那茶盏扶正,“置的那宅子就在楚世子家长孙的外宅隔一条街的春风巷,那妇人一个月光衣裳上的花销你猜有多少?”李玉华伸出五根手指,“这么多!”
“一个月置衣裳就得五百两!二哥这是置了个银人儿啊。”
“亏得三哥你还是皇子,”李玉华鄙视穆安之,“是五千两!”
穆安之堂堂皇子,如今自己开府,阖府大小开销加起来,一月也没这些数目。五千两,便是在帝都繁华地界儿也能置处不错的宅子了。
“你这消息真的准?”
“再错不了的,是严琳亲口跟我说的。”李玉华道,“你不晓得,这位外室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衣裳就做了二十套,账是从二殿下在朱雀街的当铺走的。还有二十套男子的衣裳,那身量尺寸与二殿下相仿,不是二殿下能是谁?难道不相当的人二殿下能给她付账?”
穆安之心下算了算,问李玉华,“咱家铺子,一套衣裳要百多两银子啊?”
“不是啊。我说的五千两是外室自己衣裳的开销,加上二殿下的,得一万多两。”李玉华跟穆安之算,“你瞅瞅咱家用的料子,那是寻常的料子吗?那是挑的顶顶好的大棉桃织出的顶顶好的上上等的料子,织这一寸料子你知道得用多少工?你去瞅瞅咱们料子那光泽那贴身那舒坦,咱家做衣裳的绣娘,哪个都是十年以上的老绣娘,那做工那绣工,能是寻常有的?从里到外一套四五件衣裳才二百多两,这贵吗?”
李玉华拍着手跟穆安之算,穆安之连忙说,“不贵不贵。”
“就是啊。”李玉华也觉着不贵。
穆安之说,“二哥这不是被人骗了吧?”甭看穆安之在权贵圈看来所行所为都非正常人能理解的,但穆安之当真是个传统男子。
穆安之对女子的审美一直是李玉华这样的,厉害、好强都没关系,能聪明明理当然更好,但最主要的就是人品端正,上能孝敬长辈,下能管理内闱、生儿育女。穆安之对李玉华也很大方,俸银家业直接就交给李玉华打理,花用都随李玉华。
虽说经常不够用,但借钱什么的,也是穆安之出面,他从不让李玉华犯难。
不过,穆安之绝不是个穷奢极侈的性子,衣裳用度,舒服就好。
两百多银子一套衣裳,在穆安之看来绝对是冤大头。
穆安之再次问李玉华,“这消息真准?”
“绝对准。你都不知道那宅子的来历,是何家送给二殿下的,知道何公子的营缮郎怎么来的吧?”李玉华不屑的撇撇嘴,“算着日子是二嫂做月子的时候。”
“这事你可别跟二嫂说。”穆安之道,“叫二嫂知道该不痛快了。”
李玉华挑眉,“我倒不是那多嘴的人,只是这事难道能瞒过二嫂?眼下二嫂不过是要带孩子抽不出手,就那位外室这种花钱的速度,一年十万打不住,不用旁的,二嫂难道不过问家里的账?”
“这就不干咱们的事了。”穆安之与诸兄弟情分都寻常,只是同太子格外恶劣,倒显着跟旁人好似的。穆安之觉着有趣,不禁道,“你这生意做的,消息倒比我还灵通三分。”
“底下掌柜都知道我爱听些新鲜事,所以他们听到什么事也爱跟我说。”李玉华摇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本当年太子妃给太子安排人,我还觉着二殿下人品出众哪,如今看来,倒不如太子大大方方的把事做在明面上。”
穆安之不以为然,“我看就冲二哥在黄白之物和美色上的偏爱,他迟早得栽这上头。”
“不管他们,”穆安之一李玉华的手,“咱们吃咱们的饭去!”
结果,因着二皇子这事,整个年都没过好。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八二章
就如李玉华所言, 凭二皇子外室那花钱如流水的模样, 二皇子妃只要扫一眼家里的账就能看出猫腻。便是二皇子妃看不出, 二皇子妃身边陪嫁的侍女嬷嬷们, 哪个都不是吃闲饭的。
这年头,便是李玉华这被许家匆忙接来顶缸嫁穆安之的,陪嫁的两个大丫环云雁云雀也各有所长, 庄子上的管事也称得上精明干练, 何况二皇子妃这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孙女。蓝家陪嫁是陪嫁的一整套人手,有司账务的,有擅管内务的, 有贴身服侍的, 也有打理外头生意的。
二皇子妃进门分府就直接掌内闱事务, 二皇子府在外头的生意二皇子妃也会过问, 用二皇子妃的话说,从没听说过当铺有不赚钱的!
二皇子妃这样圆脸爱笑不争不抢一团和气的人发作起来也够二皇子喝一壶的, 二皇子妃直接就告到二皇子生母林妃与蓝太后面前,“殿下也是,自打我有了身孕,也不是没给他安排美貌的使女, 人都是经母妃过目的好人,偏偏他一个不喜。如今遇着可心的, 既不告诉我,也不带回府里,只在外头住着。这算什么?皇祖母、母妃是知道我的, 我岂是那嫉妒不容人的?”
“我知道此事,十分自责,连忙打发嬷嬷把人家姑娘接到府里,打扫出院子来好好住着。如今我进宫来,就是回禀皇祖母、母妃一声,这是殿下心爱之人,是不是赐个封号,也有个名分。”二皇子妃问。
蓝太后听着脸已是沉了下来,林妃连忙道,“这什么不知根底的妖精把二郎迷惑了,好阿囡,你也叫那妖精给骗了,这样的妖精,直接处置了就是,哪个就配进王府呢?”
二皇子妃道,“那可是个金贵人,在外头俩月就用了三万银子,殿下这样心爱她,花些银子也不算什么,我们府里节省着些也够了。”
林妃险些厥过去,倘就是个侍奉人的女子也就罢了,如今听着,竟真是个活妖精!林妃捂着胸口,脸色铁青,“把二郎叫来,告诉他,他要跟那妖精过去,就别再认我这个母妃!”
连二皇子都得了穆宣帝几句训斥,“你媳妇又不是不容人,倘她选的你不喜欢,你自己挑几个喜欢的放身边,想来她也不说什么。何需这样偷偷摸摸的不成个体统!”
穆宣帝顺带把何二的官职给撸了,这个更不成个体统,做亲戚长辈的你给晚辈送女人,还有半点长辈的尊重没?
何老夫人好些天没敢进宫,怕被蓝太后训斥。
蓝太后既生妹妹家的气敢恼怒二皇子不长进没见识,不论太子抑或穆安之,都不是这等眼皮浅会被个不知好歹的狐狸精迷的晕头转向的。
二皇子满脸灰,还要跟二皇子妃赔礼道歉。
二皇子蹑手蹑脚的进去,二皇子妃正在轻轻拍着女儿入睡,二皇子行至近前,二皇子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皇子望着闺女柔嫩的小脸儿,心下也有几分柔软。
待将孩子哄睡,两人方去隔间说话。
接过侍女奉上的温水,二皇子妃呷了两口,放下方道,“枫林苑那边儿都安排好了,殿下过去就行了。皇祖母、母妃还有些气恼殿下未禀明长辈就将人纳了,名分还未定,待长辈们消了气,我带她进宫磕个头,过了明路也就是了。”
“你这样,我愈发无地自容。”二皇子满脸愧色,结结巴巴的跟二皇子妃解释,“那天,何二叔非要拉着我吃酒,我吃多了几杯……等醒后,我说不要她,她就寻死觅活的……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怕你伤心,只得暂且将她安置在外头,你怎么还把她接家来?随她在外住着,给些银钱,待有合适的人将她发嫁出去,我觉着倒也是个法子。”
倘二皇子坦然说了就相中了那女子,二皇子妃倒还得说一句也算有情有义。
暂安置在外?
暂安置就能一月花用上万?!
这是欺她不懂外头行市,还是笃定她不会将那女子如何!
二皇子妃视线落在二皇子身上,由头到脚,再由脚到头,细致的不放过任何细微处。二皇子妃唇翘了翘,柔声说,“到底是跟了殿下一场,让她在府里住下吧。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就过去看看她,也解解乏闷。”
“我真的对她没那个意思。”二皇子道,“你若不信,我亲自打发了她!”
“一个孤苦女子,这么打发她出去,与杀她何异。”二皇子妃反问。
“她再如何,也不值你之万一,我断不能让她来伤你的心,咱们才是结发夫妻!”二皇子信誓旦旦,二皇子妃顺势点头,“我信。可到底是一条性命,就让她在府里住着吧,咱们府里也不差这一口饭。”
二皇子在二皇子妃这里说了不少悔过的话,二皇子妃并没有抱怨责怪,两人在年前便和好了。一起进宫时也是和睦恩爱模样,不过,李玉华总觉着他们不似以往。
李玉华亲自将年礼再检查过一遍,府中各处人手各人事务早交待清楚,瞧着时辰,一大早的就与穆安之夫妇二人带着年礼到宫里过年去了。
皇室的新年向来规矩繁琐,其实,民间也有民间的辛苦。
杜府。
杜长史刺啦刺啦的带着侄子们擦完最后一个祭器,捶着老腰起身,“你们爹这可真会使唤人,叫咱们擦祭器……”
杜长史刚要抱怨一二,就见大侄子给自己使眼色,杜长史立刻机伶的拐个弯儿,“这些苦活累活,就得咱们做小辈的做,你们爹我大哥每天日理万机,一年忙到头,这些小活,咱们不干谁干。”
杜尚书负手而至,几个儿子都乖乖的给父亲见礼,杜长史转过身,一副刚知道大哥驾到的模样,“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就弄好了。”
“来听听你怎么抱怨我。”杜尚书看他一身宝蓝缀毛边儿的长袍,倒也有几分斯文秀至,心下就有几分满意。
“我哪儿敢抱怨大哥你,我在跟阿纯他们讲大哥你以往多么英明神武,简直是我辈楷模。”由于时常要来大哥这里偷些情报,杜长史现在跟大哥的关系融洽不少。
杜尚书问,“有多英明神武?”
要是让杜长史说他哥多么残暴多么独断,杜长史能滔滔不绝说上一天一夜,英明神武嘛,杜长史笑,“端看我就知道大哥有多英明神武了,人家都说我跟大哥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贫嘴。”杜长史一笑,对长子道,“带着弟弟们把祭器送到厨下。”对杜长史点下头,杜长史跟着杜尚书去了书房。
杜尚书坐在临窗的榻上,杜长史自己倒杯茶,杜尚书眼睛瞥,杜长史立刻把手里的茶恭恭敬敬的送过去,“大哥吃茶。”
杜长史问,“谁这么大的面子,大年三十还过来聒噪大哥。”
“从小为这张嘴挨过多少罚。”杜尚书轻斥一句,而后道,“是韦家老三,任满回帝都,过来走动一二。”
“韦三哥这是看上什么绝世好缺了,一回帝都就往大哥这里来。倘是寻常官职,他什么时候递句话,有韦相的面子,能成全时总会成全他的。”
“人家过来走动,就得是有事相求?”
“韦家几位公子一向有些傲慢,如今韦相重回内阁,虽不及以往,也是朝中重臣。何况韦三哥以前做的是扬州知府,这可是顶级肥缺,真不知他相中是的哪个缺,都要来大哥这里走动了。”
“这事不消你操心。”杜尚书道,“年前韦相打听过你的亲事。”
杜长史吓一跳,“韦相都多大年纪了,他家里闺女都嫁人了吧。再说,大哥你与他本就是座师生之分,咱们两家交情素来深厚,不用再联姻了吧?”
“你能想到的事,韦相能想不到?不是韦氏女,我听韦相的意思,陛下自秋狩时就有为两位公主择婿之意。”
杜长史都吓结巴了,“韦相没病吧,他怎么不让韦凡去尚书,倒打我的主意!”
“韦凡能跟你比么?”杜尚书向来谦逊的面容也带了几分傲气,上下挑剔杜长史一眼,“你虽不大成才,好歹也是传胪出身,这几年官做的稀松,也是正经朝廷命官。”
杜长史就当他大哥这是在夸他了,得瑟的抖两下腿,“大哥谬赞了。”
“比个纨绔子弟略强一二,真不知有何可喜之处。”杜尚书看他这副不知好歹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与杜长史道,“你这就回你自己府去吧。过年也别过来了,在家给祖宗磕个头就好。想来陛下也看不上你这种背弃家族之徒。”
杜长史应一声就要往外走,“我跟大嫂说一声。”忽而住了脚步,回头问杜尚书,“那你这一大早的叫我过来擦祭器做什么?”
杜尚书脸一沉,“混账东西,不祭祖宗还罢了,莫不是给祖宗擦祭器你还有怨言!”
“少拉着个脸吓唬人,你就是故意使唤我。”杜长史见杜尚书一拍扶手就要起身,立刻一溜烟跑没影了。
杜尚书唇角一翘,复又恢复平整。
作者有话要说:ps:昨晚写的不大满意,今早重写的,这是第一更,接下来会有第二更~时间不好确定,但今天一定有~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愿所有人平安喜乐~~
☆、一八三章
杜长史即便被杜尚书撵回家去也不觉什么, 祭不祭祖什么的, 杜长史根本没在乎过。在杜长史看来, 祖宗无非就是死了的人, 子孙平时争些气,比逢年过节傻不愣登的去咣唧咣唧的磕头强。
他还曾当着杜尚书的面发表过这番“高论”,气得杜尚书险些大年下动了家法。
如今回家, 杜长史家里也热热闹闹的, 请了宋平安的妻子李氏带着儿女一并过年,李氏夫孝在身不好过去,便让儿女去与杜长史一起过年。杜长史早便劝过李氏, 不要让孩子沉浸在丧父的悲伤中, 让孩子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宋平安于地下也能瞑目。
杜长史在家时就深得侄子侄女们的喜欢, 带着俩小的吃过年夜饭,教他们一起玩儿牌斗色子, 待一时给孩子裹上大毛斗篷,带着他们出去放鞭炮烟火,热闹的不得了。
民间都这般热闹,宫中更不必提。
穆宣帝蓝太后瞧着满堂儿孙, 亦是满心欢喜。
东宫自是天下典范,太子太子妃夫妻恩爱, 举案齐眉,如今诞下嫡长皇孙,世所俱知的鹣鲽情深。
二皇子夫妇亦是相敬如宾, 互敬互爱。
穆安之李玉华更不必提,两个人更是甜蜜的不像话,你给我夹肉,我给你剔鱼,时不时还旁若无人的碰杯喝杯小酒。
穆宣帝再瞧着太后身边儿嘉悦嘉祥两位公主一起过来敬酒,笑着举杯一饮而尽,“嘉悦嘉祥也是大姑娘了。”
“是啊,越发懂事了。”蓝太后对两个孙女也都很喜欢。
宫宴行至一半外头就零星的飘起雪花,待宫宴结束,已是大雪漫天。李玉华欢喜的不得了,直说,“有一年我们村也是年三十下了这样的大雪,那一年的年景就特别好。”
“瑞雪兆丰年,今年定也得应了玉华这话。”蓝太后吩咐宫人取些雪帽油纸伞过来,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在外开府,一大早的进宫,不见得就带了这些御雪之物。还有一道参加这宴的宗室,有上年纪的如楚世子楚世子妃也需照顾到。
因宫宴后时辰不早,宫外诸人都辞了穆宣帝陆皇后蓝太后等人出宫回家去了。
李玉华跟穆安之说了一路以前过年放烟火烤地瓜吃的事,穆安之知道李玉华的性子,喜欢什么往往不直接说,总要拐个小弯儿,他偏是不应,就跟着李玉华偎在他身边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说以前过年时吃的兔肉热锅子,炖的大鲤鱼,烧的五花肉,尽管家里不富裕,年下也总能张罗出一桌美味吃食,那是整个童年最丰美的回忆。
李玉华津津有味的念叨一回,问穆安之,“三哥,你以前过年都怎么过的?”
“就是宫里这样,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宫宴结束就回玉安殿休息了。”穆安之握着李玉华的手放在斗篷里,不让她受半点凉。
“那以前在庙里是不是过年也要吃素的?”
“当然了。”穆安之道,“都是些萝卜白菜菌菇豆腐之类的吃食,不过我会提前跟如玉下山买许多肉脯回去藏好,晚上偷偷的吃,总吃素谁受得了。”
“就是就是。”李玉华很认同穆安之的做法。
两人刚回府收拾好,李玉华就见侍女摆上满满一桌的美味,李玉华说的炖大鲤鱼也好,烧五花肉也好,兔肉热锅子也好,应有尽有,还有李玉华最喜欢吃的红豆包。李玉华两只眼睛闪啊闪的望着穆安之,穆安之挽着她的手坐下,“宫宴素来吃不好的,咱们在家自己过年。”
李玉华点头,问素雪几个,“你们可用过饭了?”
素雪笑答,“婢子们都用过了。”
李玉华却也不必她们服侍,跟三哥俩人热热乎乎的吃才好哪。李玉华素来讲究节俭,平时两人吃饭虽有七八道菜却都是小碟菜食,种类虽多,份量却少。独大年三十这天不同,什么都得大盘大碗,还要剩下一些才好,这叫“有余”。
李玉华先夹鱼给穆安之,“这叫年年有鱼。”
再夹块炖肉,“有鱼有肉。”
穆安之指着一道荷叶鸡问,“这个呢?”
李玉华指指鸡又指指鸭,“有鸡有鸭。”
穆安之忍笑,“还六畜兴旺哪。”
“六畜兴旺还不好,六畜兴旺家家吉祥。”
穆安之笑,“说不过你。”
年夜饭的饭菜不见得就较平时更可口美味,可在这样家家团圆的一个夜晚,能有这样一个彼此心仪一心一意的人伴在身边说说笑笑,多年孤寂的灵魂似乎都开始温暖丰盈起来。
穆安之甚至觉得,或许他此生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人,一个不令生命孤寒的人。
年初一又是一大早进宫拜年,待年初二便是杜长史华长史等属官进府拜年,还有刑部一干曾在穆安之手下效力的官员如郑郎中许郎中也结伴而来,程侍郎到的就晚些。
李玉华在内宅招待女眷,一直忙到初八穆宣帝开印,各衙门开始当差。李玉华精力充沛的吓人,初八一大早上她还能早早的去慈恩宫给蓝太后请安。
蓝太后上了年纪觉少,见到李玉华总是第一个过来也习惯了,叫着她一起喝茶。如今蓝太后看李玉华愈发顺眼,年前李玉华就把慈恩会的分红送了来,尤其这两年李玉华将慈恩会也打理的妥妥当当,蓝太后颇觉李玉华能干,有事也愿与李玉华商量。
这不,宫中欲为两位公主择驸马的事,蓝太后便第一个告诉的李玉华。李玉华道,“嘉悦嘉祥两位妹妹今年也十七了,的确该寻婆家了。”悄悄跟蓝太后打听,“皇祖母可有人选,要是有了,我跟您一起相看,再叫三哥去外头打听一二,看那男孩子可妥当。”
“哪儿就那么容易择定人选。”蓝太后道,“冷眼瞧了两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这也急不得,亲事最讲究缘法,像我跟三哥,以前见也没见过,突然就天降良缘成了亲事。”李玉华气色极佳,脸蛋白里透红,眼睛里的笑意一闪一闪,虽非绝色佳人,可她脸颊小小圆圆,这种相貌就很招中老年妇人的喜欢。
蓝太后笑,“这倒也是。”
李玉华回头把给两位公主选驸马的事跟穆安之提了一句,穆安之也并未在意,只是道,“嘉悦的亲事倒好说,她一向懂事,谁娶了嘉悦算是有福。嘉祥那脾气,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得了去。”
李玉华深以为然。
穆安之很快便将此事忘在脑后,杜长史特意同穆安之说了一事,“这事真稀奇,韦相膝下三子,最钟爱的就是韦老三,当年韦相母丧,韦家皆辞官回乡守孝,一年后韦相三个儿子起复,韦三得的差使最好,知扬州府。韦相一向器重他,如今韦三任满回朝,殿下猜都猜不到他谋的是何差?”
穆安之想了想,“现在朝中最热的莫过于江浙巡抚之位,怎么,韦知府想谋巡抚位?”
穆安之自己就摇了头,“知府不过正四品,巡抚却是正三品,何况是江浙巡抚,未听闻韦知府有何卓绝之功,他能升半品都不易,何况是连升两阶。他纵是韦相之子,江浙巡抚的位子也休想到手。”
“倘是谋江浙巡抚之位,也算情有可原。就是我刚听闻此事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殿下有所不知,韦三谋的是北疆安抚使之职。”杜长史一年四季不离手的扇子敲着掌心,疑惑道。
“这可真是稀奇,北疆安抚使一向少有人问津,怎么如今竟成了热灶?”穆安之想到去岁肖按察使也有此意,这位按察使是二皇子的姨家表兄,太子似也嘱意这位按察使,结果,二皇子出了不雅之事,穆宣帝把肖按察使改派了南夷差使,算是吃了二皇子之事的挂落。
杜长史道,“殿下,你说,是不是为了军功?”
穆安之想到穆宣帝说的北疆怕是不大太平的话,不禁道,“难不成为了军功个个都不要命了。”
“安抚使毕竟是三品高官,何况北疆安抚使的府衙就在新伊城内,陆侯的将军府亦在新伊城,陆侯打仗,多年未有一败。旁的不说,只要在新伊城,安危便有保证。再有去岁裴县令的剿匪之功,怕是不少人都眼馋哪。”
“眼馋也是白眼馋。”穆安之轻哼一声,这北疆安抚使之位自去岁入冬直到现下,穆宣帝迟迟未曾表态,必有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
“陛下何尝是无决断之人,咱们也没人去谋这缺。”穆安之悄悄同杜长史道,“你去打听打听,是否有陆国公府的人谋北疆之缺。”
东宫。
太子妃端来刚煮好的热羹,陆国公连忙起身去接,太子好笑,“舅舅莫这般多礼,咱们是骨肉至亲,你莫不还要给太子妃行礼不成?”
“按礼数确该如此。”陆国公到底是迎了迎,太子妃道,“这也不是在外头大殿,父亲安心坐吧。外头这大冷的天儿,都喝点热的。”
太子道,“阿宇可醒着,倘是醒着抱来给舅舅看看。”
说到外孙,陆国公亦忍不住露出笑意,“我在家听老太太念叨过多少回,太孙好相貌。”
太子道,“眉眼像我,脸庞有些像太子妃。”
太子妃去抱孩子,太子与陆国公说话,“我看父皇有意让陆侯兼安抚使之位。”
“朝中自来军政分离,且此非危时,陛下为何会将军政都付陆侯手上?”陆国公有些想不通,“便是信重陆侯,择一与陆侯交好的文官任安抚使是一样的。”
太子摇头,将热羹递一盏给陆国公,“我也想不通父皇深意。”
陆国公端着热羹,“倒有一事,殿下可提醒陛下。”
“何事?”
“去岁裴县令有剿匪之功,裴太太献上连弩,裴太太于机械一道极具天分,如今又领了制强弩的差使。这件差使不同寻常,若裴太太制不成也便罢了,倘裴太太制成,必要请陛下令裴太太回帝都居住,这样的大才,不要留在北疆,太危险了。”
“舅舅多虑,哪就有这么快。那铁甲舅舅也看过,如今我朝最强弓弩就是蹶张弩,想制造出比蹶张弩更好用更强劲的劲弓,谈何容易?”太子道。
“殿下不知这世上之人,真有那等闻一知百的天才,旁人苦苦学习的东西,他们看一眼就能明白。”陆国公道,“这样的人,是上苍格外偏爱的。北疆苦寒不说,也不如帝都安全。便是裴县令,当初闹那一场,到底是宫里看着长大的,他又的确有才干,调回帝都有的是用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