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长公主说笑般同丈夫说起小儿子的事,“还是这么一团孩子气。”
唐驸马道,“这些日子打听小宝的很有几家,原想着他年纪还小,现在想着,早些定下也好。”
“都谁跟你打听小宝了?”
“蓝侯好几回夸小宝能干,蓝公府的大表兄也提了好几遭,也有人跟我提韦相家的孙女,七七八八的,最近有人说陆公府的小姐。这就不大相宜了。”唐驸马呷口茶,“小宝这性子,从来都是旁人娇惯着他的,我是想着寻个门第略低些的,稳重大方的,比小宝大个一两岁也不妨事。”
“小宝今年都十七了,比他大一两岁就得十□□,眼下帝都也没这年纪还没说亲的闺秀。”凤阳长公主在儿女亲事上向来高傲,哪里肯给心爱的小儿子寻门第略低的姑娘,跟丈夫商量,“我瞧着戚家姑娘不错,戚世子的长女,比小宝小两岁,可比小宝懂事。我冷眼瞧了这两三年,很合我的心。”
“小宝认不认识?”唐驸马问。
“认识。就是他这大大咧咧的样,哪里像是会讨姑娘家喜欢的。”凤阳长公主笑,“戚家姑娘腊月才及笄,再过两年小宝十九也就懂事了,正好一道过日子。”
唐驸马倒很满意这桩亲事,“戚国公为人端重,子女教导的也好,五个儿子皆是嫡出,家里太太平平的,这亲事不错。这次戚国公也随驾,你要瞧着人家姑娘不错,我这就带小宝过去给戚国公请个安,若人家看得中他,亲事先定下来。”
“是不是太急了?”
“他这亲事不定总有人打听,有些世交亲戚,回绝未免伤颜面。何况这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寻个稳妥姑娘定下来也好。”
凤阳长公主不信这话,“这些年打听咱们小宝的人家何尝少了,你以前可没这么急过,到底怎么了?”
唐驸马道,“宫中两位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陛下一直挺喜欢小宝,太后也偏爱他,我倒没往这上头想过,倒是有同僚玩笑般说起。”
“这可真悬了,这事我都不晓得,安之也说皇后似是相中小宝,还叫人给小宝提了个醒。”凤阳长公主道。
“三殿下怎么知道的?”
凤阳长公主犹豫着,“莫不是母后同他说的,也不能啊,母后肯定是先问我。”
“反正咱家既无此意,还是给小宝把亲事定下吧。”
凤阳长公主问,“陆家还托人提过亲事?”
“是啊。”太子妃诞下皇长孙,陆公府显赫更胜往日,唐驸马对与陆家结亲并无兴趣。眼下这两桩亲事,不论哪一桩真正提起来都不好拒,倒不若先给小儿子把亲事定下。
凤阳长公主冷哼,“皇长孙一降生,他家倒兴头的跟什么似的。”
凤阳长公主极不喜陆家,当初陆皇后时时巴结她,对她闺女夸来赞去,凤阳长公主也喜欢太子一表人才,蓝太后穆宣帝也乐见亲上作亲,结果,太子早跟陆姑娘有意。
凤阳长公主又不是闺女寻不到婆家了,太子与陆姑娘的事,旁人不知道,你陆皇后能不晓得?自此,凤阳长公主算是把陆皇后厌烦透了,如今又想把她闺女嫁给自己儿子,暂不论前事,就是单论嘉祥公主的性情,凤阳长公主就不能给儿子娶这样的一个媳妇。
如今,陆家又打起她儿子的主意。
凤阳长公主心说,真是把客气当福气。
第二天,凤阳长公主私下问李玉华,“有件事我问小宝他也说不清,就问问你了,安之怎么说皇后似相中小宝,这是哪里听来的信儿?”
李玉华很坦然,“是我跟三哥说的。姑妈你昨儿没瞧见么,皇后娘娘看小宝弟弟那眼神,活脱脱的丈母娘相女婿。”
“这可不好胡说。”
“我怎么会胡说。”李玉华挽着凤阳长公主的手臂,“您想,自打去年小宝跟嘉祥打了一架,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主动夸过小宝一句半句,昨儿个破天荒的夸小宝会办差、稳重。我一听就觉着有事,刚好瞧见皇后娘娘那神色,我想着,就是现在没说明,皇后娘娘心里肯定是认真想过这事的。”
李玉华小声道,“姑妈你可小心些。嘉祥公主那脾气,简直她是公主,以后也只有旁人敬着她让着她的。可小宝弟弟哪儿是能矮着身子哄女孩子的性情?他俩要是做亲,成天得打架。”
凤阳长公主哭笑不得,“你这也忒心直口快了些。”
“姑妈问我,我就直说。”李玉华坦荡荡的,“反正我跟皇后娘娘也不好,三哥还把这事跟小宝弟弟说了,我们这已经得罪了皇后,也不怕再多得罪她些。”
凤阳长公主道,“这话别再跟旁人说了,毕竟没个准。说得多了,旁人当了真,倒不好说了。”
“姑妈放心,你何尝见我传过什么话,实在是我瞧见了,姑妈一直待我好,我不能憋着不给你提个醒。”
凤阳长公主笑,“你一向机伶,母后也喜欢你。你倒是劝劝安之,如今随驾皇子以他为首,他当多在皇兄跟前服侍。儿子使唤起来定比朝臣合心意。”
说到这事,李玉华就发愁,“我嫁他时也不知这是头犟驴。”
凤阳长公主被李玉华逗笑,“你这风趣给安之三成就好了。”
凤阳长公主主动跟李玉华亲近,李玉华心里小小兴奋了一回,想着果然如三哥以前说的那般,当初为太子选妃之事,长公主心中定然不喜陆氏。
李玉华回屋就把长公主特别问她的事跟她说的话都告诉了三哥,穆安之松口气,“姑妈一向平和,可也不是没脾气。咱们提醒她,她会知你我的情。”
李玉华道,“我看姑妈说的有理,三哥,眼下东宫二皇子都不在父皇跟前,随驾皇子,以你为首。往公义上论,你该多去尽些孝心。从私心上说,得让陛下看到你。这机会挺难得的。”
穆安之眸色微深,“凡上赶着的,不论公义还是私心,哪怕真心也不值一提。”
孝心有什么用?
难道他梦中那一世不够孝吗?
谁看得到?
谁又放在眼中?
至真至纯至公至私,对某些人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他们天性就如生活在丛林中的猛兽,要得到他的领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击败他。
不论从哪种角度,哪种方式,都要击败他。
只有那个时候,你的存在才有价值。
于是,即便随驾,穆安之依旧不往穆宣帝跟前凑,他每天带着李玉华去打猎。李玉华会骑马,却不懂弓箭。穆安之手把手的教,俩人同乘一骑,中午并不回行宫用膳,就地将猎到的猎物剥皮,填上香料烤来吃,甜蜜的不得了。
李玉华还会唱家乡小调给穆安之听,有时晚宴都不参加,小两口就在自己殿中单独用膳。
穆宣帝两三天见不到穆安之,终于,穆安之不往穆宣帝跟前凑,穆宣帝上赶着找他了。穆宣帝道,“这几天在忙什么,也不见人影。”
“带我媳妇打猎,她不会用弓箭,我教教她。”穆安之行礼问安时那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淡,说起李玉华时眼神都透出欢喜温暖,穆宣帝淡淡讽刺,“把孝顺你媳妇的心略放些在长辈身上,你也能进二十四孝。”
穆安之不自在地,“陛下弓马娴熟,不用臣教吧。”
穆宣帝险没叫这话噎死,怒挥手道,“滚滚滚,老子用你教!”
穆安之立刻一脸轻松,转身要走,穆宣帝又唤住他,“你倒逍遥。晨昏定醒你自发都省了,以后每天早上你就过来,早晚请安,为君父分忧,这些唐学士没教过你吗?”
穆安之狐疑的看一眼穆宣帝,“您这是怎么了?自己生气犯不着迁怒我,我也没得罪你。”
穆宣帝中气十足的骂了穆安之一顿,又把随驾的唐学士叫来,让唐学士有空给穆安之讲一讲君臣孝义的道理。
穆安之搭拉着个脸,对唐学士爱搭不理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六八章
在许多不明就理的官员看来, 三皇子穆安之简直是突然之间就得了穆宣帝的宠爱。一大早的就过去请安, 然后就留在御前了, 一留一整天。
穆宣帝打猎, 他就跟着打猎。
穆宣帝理政,他就跟着听政。
穆宣帝问他意见时,他就说说自己的看法, 不问时, 他便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通州转运司的案子尚在审理中,刑部遇事不绝,程侍郎的折子送到御前, 穆宣帝看过后递给穆安之, “转运司拢共七十二名官员, 如今查下来, 涉案的就有六十位,吏治竟败坏至此!你们怎么说?”问的是内阁大员。
吏部杜尚书欠身, “吏部有考核不严之过。”
“现在不是追究吏部考核的时候,这件案子要如何断,按刑部的意思依律追究,朕看整个转运司除了新派去的何龄, 大都得进刑部大狱。”
礼部尚书宋凭道,“这案子查的也严苛了些, 贸然抓这些人,转运司还如何运转?不若酌情处置。”
穆宣帝问,“要如何酌情?”
“譬如倘贪占银钱不大, 以罚代罪吧。不然,贸然抓走泰半官员,转运司的差使要谁来当,何转运使一人也不能身兼数职。”宋凭的意见是折中。
穆宣帝的目光转向内阁其他人,也是因裴相留守帝都未能随驾,故而此事要穆宣帝亲决。陆国公掌兵部,此时亦在随驾之列。这位穆宣帝的二舅兄道,“当初唐主事奉命到通州当差,回帝都途中受到刺客刺杀,未偿没有转运司官员上下勾结、沆瀣一气之故。倘此事轻轻放下,不能一查到底,岂不更令这些涉案官员有恃无恐。”
陆国公目光坚定,“臣以为不论多少官员涉案,有一人抓一人,有百人抓百人。”
宋尚书问,“将人抓空,差使谁当?”
陆国公看向穆宣帝,“依朝廷律法,但有空缺,三品以下由吏部遴选官员将名单报与内阁,内阁批示后,最终由陛下定夺。”
穆安之的目光自陆国公落到穆宣帝的脸庞,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穆宣帝在听到陆国公之言时神色明显好转。
其实,不只穆宣帝,抛除对陆家的恶感,穆安之素来强势,他亦赞同陆国公的话。有一人抓一人,有百人抓百人,非如此不能肃清吏治。
不过,杜尚书还没有说话。
在此时此刻,陆国公提及吏部,杜尚书但说一句“吏部可遴选出足够官员名单”,便是对陆国公一言最大的支持。
但,杜尚书什么都没说。
直待穆宣帝的神线落在杜尚书身上,杜尚书方道,“骤然逮逋七八成的官员,会令通州转运司官民不安。臣以为,此事还需慎重。不妨先抓十人至二十人,留些余地慢慢抓捕,这们或三月或半年,可令转运司焕然一新,亦可延缓冲突,令转运司平稳过渡。”
以往看杜长史见杜尚书都如鼠见猫一般,穆安之觉着总有些夸张,毕竟杜长史也是俊才中的俊才,穆安之倚重的心腹。今听杜尚书一语,方知此人老辣沉稳,非但远胜这位虚浮软弱的礼部尚书,其见识更在深谙穆宣帝喜怒的陆国公之上。
果然,穆宣帝颌首,“杜卿这话有理,就这么办吧。”
三位朝中大员退下,穆宣帝斜靠着隐囊,继续捡起未读完的书,问穆安之,“可有学到些什么?”
穆安之道,“还是陆尚书的主意最好。”
“就这些?”穆宣帝把捡起来的书复又放下,斜歪着身子端起茶来吃。
穆安之道,“要我说,陛下还是早做准备,这六十人都是转运司的文官。通州码头是有驻兵的,文官中饱私囊,难道武官就个个清白了?文官好治,武官才是最危险的,麻烦事还在后头。”
穆宣帝指指身畔的坐榻,让穆安之坐下说话。
穆宣帝继续问,“你既都想到此处,可有对策?”
“我又不管兵部,想这做甚?”穆安之大咧咧的坐下,拿块梅花糕咬一口。他这一大早就过来,还没个地方坐,可比以往在刑部当差累的多。想着太子常年伴驾,原来是过得这种劳苦的日子,穆安之真心觉着伴驾这活没什么好羡慕的了。
给穆安之好几次气的肺疼,穆宣帝也找到了对付穆安之的办法,穆宣帝不轻易动怒,而是道,“那就现在想。站着想!”瞥穆安之吃的挺香,再加一句,“饿着肚子想。”
穆安之一口就把手里的梅花糕噎下去了,穆宣帝笑斥,“看这点出息。”让内侍给穆安之上盅茶,噎死是小,失颜是大。
穆安之站着喝了大半盅温茶,他认真的想了想,“我要说了,你还不得以为我是针对陆家。”
“这里只你我父子二人,只管说便是。你是公心还是私心,我还不至于糊涂到分辨不出来。”
穆安之便说了,“转运司的案子早在周家案发生时已有征兆,朝廷很快换了新任转运使,但转运司的驻军将领却没有人提一字。可以说先前的案子没有涉及他的嫌疑,但转运司七十二名文官中便有六十名涉案,武官不可能不知情。直至今日,仍无人提及。如果朝中有一个连朝中诤臣都惧不敢言的人,而那人不是陛下,那就很可怕了。”
穆宣帝指指坐榻,穆安之说,“一会儿不顺心又让人起来,我不坐了。陛下没事我去皇祖母那里请个安。”
“又去找你媳妇?”穆宣帝道,“以往倒没看出你这么会疼人。”
“那是我媳妇。”穆安之咀嚼着“媳妇”俩字,皇家一般会说皇子妃、公门侯府显赫人家多称夫人,小户人家唤太太,民间才多用媳妇。可不知为什么,这俩字在嘴中一过,顿时升起一股子烟火亲切之意。穆安之点头,“我跟我媳妇原说好了,要教她弓箭的。”
“什么时候不能玩儿,你这也是大人了,把差使当好,如今为人夫,以后为人父,也给晚辈做个榜样。”穆宣帝语重心长道。
穆安之听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话,不禁搔搔鼻梁,唇角微翘,穆宣帝好笑,心说这都成亲将将一年了,那三儿媳也并非国色天香,要穆宣帝说还有些叽叽喳喳的不沉静,如今太子妃二皇子妃一个给皇家生了嫡长孙一个眼瞅也要生了,就李玉华还没动静。
穆宣帝不缺孙子,可这对比之下,未免也觉着李玉华是不是福气不够。
可如今眼瞅着,这个儿媳倒把儿子迷的够呛。
穆宣帝都觉往常犟驴样的儿子露出那种幸福甜密的神色有些辣眼,与穆安之道,“陆国公早便上本请罪。只是通州驻兵将领也不是他派去的,更非他麾下旧部,如何能怪到他的头上。且有南安侯府之事,这件案子,表面上事事清楚,证据也算完整,但是,情理上说不通。世代南安侯都是驻南夷大将,朝野对此案颇有议论,南安侯也是战战兢兢。这个时候,不能再疑陆家。朝廷还是要安稳一些的好,但有动荡,遭秧的先是百姓。”
穆安之垂眸片刻,“我所能想到的,陛下自然早已想到,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你还有话,不如明言。”
“明言也不过是我私心思虑,南安侯府的事,我与陛下看法一致,南安侯府多半是个被人设计,南安侯为人我不大了解,这些日子,安黎一直在我身边,颇是干练。这世上,能设计南安侯府之人,能半路劫杀阿墨的人,试问整个朝廷,有这种能力的,能有几家?”穆安之神色冷淡,“这件案子越是扑朔迷离,其实越是一目了然。”
穆宣帝颌首,欣慰中又有些复杂,有些话,他不能与穆安之讲。穆宣帝笑了笑,“看来唐学士也没扳正你这性子,莫不真应了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穆安之挑挑眉毛。
穆宣帝接下来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给心爱的小外甥唐墨定下了陆侯的嫡长女的亲事,第二件是为胡清赐爵,正式立胡清为南安侯世子。
穆宣帝对胡陆两家信重,朝廷已是人尽皆知。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一六九章
穆宣帝亲自给唐墨挑的这门亲事, 连唐墨的父母唐驸马凤阳长公主都吃了一惊。凤阳长公主原相中的戚家姑娘, 虽则也是出身豪门, 但戚公府论实权断无法与驻兵西北的陆侯相提并论。
凤阳长公主都没给儿子想过陆侯府的姑娘, 主要就是因陆侯握西北兵权,唐家是千年世家,家族子弟多在文官系统, 给幼子联姻武将, 太过敏感,却未料到陛下直接赐下这桩亲事。
凤阳长公主进宫时跟穆宣帝抱怨,“先前也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把小宝的亲事定下来, 我可是做亲娘的人。”
姐弟二人素来情分极好, 穆宣帝笑, “我又不是外人, 娘舅娘舅,见舅如见娘。小宝自小在我身边长大, 我怎能不给他挑桩好亲事。听母后说过好几遭陆姑娘温柔懂事,我想着小宝跳脱了些,正该寻个稳重懂事的媳妇。阿姐难道不喜陆姑娘?”
“怎能不喜?就是昨儿叫小宝缠着我问了一千八百回陆姑娘相貌如何性情如何的话,今儿一早张罗着收拾了许多点心礼物就往陆侯夫人那里去了, 我原说待我料理好礼物亲自上门见一见亲家母,他这就半会儿都等不得, 真叫人愁的慌。”凤阳长公主说着都觉好笑。
穆宣帝拊掌赞道,“小宝倒是机伶。”
蓝太后笑,“省得以后岳母不喜。”
是的, 唐墨完全没有半点不喜这桩亲事的意思。
一则,给他定亲的是他大舅,他跟大舅关系多好啊,大舅给他挑的,肯定是桩极好亲事。二则,陆侯府谁人不知,陆侯可是个大大的英雄,能娶陆侯的女儿,唐墨觉着还怪荣幸的。
这样的好亲事,谁会不喜啊,除非是傻瓜。
连唐墨老友陈简都说,“陛下真是疼你,给你定的这样的好亲事。”
叫陈简说,这亲事多实惠,比尚主强百倍。
以唐墨的出身,没有他配不上的姑娘,但唐家在文官系统根基深厚到无法想像,唐家鲜少与正当权的武将家族联姻。
这桩亲事,倘不是穆宣帝亲自提,唐家断然不会考虑陆侯之女。
由此可见陛下对唐墨的重视,对唐家的信重。
穆安之也恭喜了唐墨一回,唐墨一幅喜笑颜开的模样,穆安之道,“我问你三嫂子,听她说陆家姑娘相貌极美,性子也好,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漂亮贤惠的,门第也配得上你,这亲事当真结的好。”
唐墨笑的见牙不见眼,“我也没想到大舅给我定这样的好亲事,一点儿口风没给我露,叫我好生惊喜。”
穆安之心说,穆宣帝给唐墨结的这门亲,怕是比皇子成亲都要费心思。
唐家一向受穆宣帝信重,但等闲穆宣帝也不会给外甥定实权武将的亲事,何况是陆侯这样权掌西北半壁的驻边大将。
先时陆皇后有意招唐墨尚主,可见东宫极愿意拉拢唐家。
这事穆宣帝不见得不知,依穆宣帝对唐墨的宠爱,以女妻之未为不可。但穆宣帝却是亲自给唐墨结了陆侯府的亲事,这样的显赫,也只比东宫联姻的陆公府稍逊一线罢了。
穆安之对唐墨道,“这一上午也没见你,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岳母请了个安。”唐墨还有些小扭捏,“以前我家跟岳家来往的少,我也没怎么见过岳母,如今都是一家了,岳父不在帝都,大舅兄在北疆岳父那里,小舅子们都还小,我得多过去照顾着些啊。”
看他一幅机伶鬼小大人的模样,穆安之忍笑的捏捏唐墨的肩,“快去皇祖母那里,大家都等着恭喜你哪。”
“三哥,要是三嫂没事多让三嫂带我媳妇玩儿,她跟咱家的人还不大熟,人也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哪。”
“成。这没说的。”
“嗯,三哥,那我去了。”
唐墨一蹦一跳的跑蓝太后居住的寿春宫。
杜长史也想给唐墨道个喜,硬是没找着人,在穆安之那里请安时还玩笑般的打趣了一嘴。穆安之道,“你这会儿想找他得往陆家别院去,昨儿才赐的婚,一大早就给丈母娘请安去了,中午饭都在岳家用的。”
杜长史险没喷了茶,笑道,“也难怪阿墨这样欢喜,当真是桩极好亲事。”
穆安之也赞同这话,的确是桩极好亲事。
“我过来时见着宋尚书,他老人家去我哥那里跟我哥念叨,想要联名上本说这亲事赐的不对。”杜长史道,“这宋尚书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老糊涂了,太子妃虽是陆国公之女,陆国公以前是陆侯的叔辈,如今陆侯之女比太子妃要矮一辈。可那是什么时候的辈分了,天下皆知陆家早已分宗,岂能再一陆而论?”
穆安之道,“宋尚书怕是要将陆老夫人抬出来,陆侯能与陆国公分宗,再不能不认亲祖母。”
“抬就抬呗,要是抬出陆老夫人,就叫陆老夫人公断,看是不是要把陆侯家闺女的亲事抢给陆国公之女。”杜长史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
穆安之一抬眉,问杜长史,“陆国公之女有什么事?”
“我也是刚影影绰绰听人说起来,陆国公不还有个闺女么,太子妃嫡亲的妹妹,听说是陆公府相中阿墨,还托人打听过唐驸马的口风。这事没正经提,一则这事唐驸马一人也做不了主,得长公主点头;二则这几年给阿墨说的亲事多了去,他这出身没的挑,宫里也喜欢他,平时也没什么不堪的恶言恶行,这样知礼的孩子,外头喜欢阿墨的夫人太太不计其数。近来他初当差就有模有样,能帮着办案子了。也就我家侄女才七岁,不然我也想给阿墨说个大媒哪。”杜长史道,“太子妃的亲妹妹,东宫的小姨,陆国公的亲闺女,这出身也配得上阿墨,只是没想到陛下给阿墨赐了陆侯府的亲事。”
杜长史笑着喝口凉茶,“要我说,这没赐婚前,阿墨称得上帝都第一乘龙快婿了。”
看来穆宣帝对陆国公一系也并非全无防范之心,穆安之打趣,“你现在也是帝都有名的乘龙快婿人选之一。”
杜长史连连摆手,“这玩笑可不好开,属下立志不婚不嗣的。”
穆安之不解,“为啥?”
“女人没什么用啊,管家理事,我家里管家也做的很好。要说温柔小意,我家丫环也很温柔。而且,丫环年纪大就能换几个年轻的,媳妇能换么,换媳妇那叫忘恩负义。”杜长史把自己的经验跟穆安之分享,“所以我说,娶媳妇很亏啊。”
穆安之看他一幅人蠢而不知自的模样,很开明的祝福杜长史,“那你得烧香祈愿祈求一辈子别遇着叫你心疼的姑娘,不然你今儿这话多脸疼啊。”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阿墨,阿墨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杜长史信心满满。
穆安之同情的点点头,心说,小宝瞧着笨笨的,却是没一步不聪明没一步不顺遂,小杜瞧着聪明,以后……哎,小杜还不知道女子好处和厉害哪。
说不定还是个童子鸡,穆安之内心颇是想了些不合身份的东西。
俩人说了回唐墨的亲事,杜长史方引入正题,“南安侯府新立世子,朝中似有人主张胡源之案笃情轻判。殿下,胡源身上数桩大案,若不能斩立决,我们这大半年的辛苦就是笑话!殿下威仪何存!”
穆安之眉眼间峥嵘微露,斩钉截铁应诺道,“这事你只管放心,只要我还在一日,胡源便不可能轻判!”
杜长史这会儿过来,根本不是为了恭喜唐墨,完全是因为在兄长那里偷听到礼部宋尚书关于胡源案的“高论”,便先过来给穆安之透个信儿。
南夷军粮案必需要办成铁案,不只是出自审案者的良心,更是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一桩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案,才能真正确立穆安之在朝廷的地位与声望!
这不只是一桩必会载入史册的大案,更是穆安之的名誉与声望之战!
杜长史甚至说,“殿下没旁的吩咐,我就先回我哥那里,倘有什么信儿,我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