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后何许人也,当年她权掌朝政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荣家仗昭德帝娘舅之亲,与宫中宠妃联手,便欲在林太后面前谋算林太后的母族!
结果…
非但荣家由上到下脸面全无,昭德帝还…直接立了皇太子。
荣家种种不可思议之行为,便是谢国公回家听夫人一五一十的说过后,半晌方道,“真是…”可见真是与孝温皇后是一家子了。谢国公实在难以相信,荣菘淮也是在朝中混当了几十年的老家伙,如今看来,荣菘淮不仅没脑子,他竟还是个瞎子。便是老谋深算的谢国公于林太后面前,也不敢不恭敬。如今林太后不过是退居慈恩宫,荣家竟敢视曾掌政的皇太后为无物,这真是…自己找死。不过,既然昭德帝册立东宫,那么,荣家这次也是有惊无险了。
外孙子得立太子,谢国公夫人哪里有空想荣家如何,她喜的眉飞色舞,笑道,“如今东宫之位定了,我这心,也能稍稍放下些了。”
谢国公正色道,“都是太后娘娘的恩典。”他助林翊夺得公爵之位,林太后转手便令皇长子得立东宫,谢家的人情,林太后还了。便是老谋深算如谢国公,对于林太后这样厉害的女人,亦是心服口服。
谢国公夫人道,“太后娘娘待皇后娘娘,实在没的说,便是寻常人家,如太后娘娘这样慈善的婆婆,都是罕见。”
谢国公摸着胡须道,“太子也到了进学的年纪,我看,林家靖哥儿与太子年纪相仿,又是一家子亲戚。靖哥儿又是在太后宫里长大,若与太子做个伴读也好。”
谢国公夫人面露难色,放低了声音道,“要我说,靖哥儿什么都好,前儿我还跟国公爷说呢,靖哥儿的年纪倒跟咱家小孙女相仿。只是一样,先时都传靖哥儿命硬些,我倒并不信这些。只是,太子身份何等贵重,样样小心尚且提心吊胆。对太子、对靖哥儿,咱们都是一片好心…”轻叹一声,谢国公夫人道,“我只担心若有个好歹,国公爷倒是两头落埋怨,再有小人作祟,到底不美。”
谢国公惋惜一叹,“你说的也有理。”
谢国公府大喜,林家兄弟的心情也不错,荣家没脸,他们总算出了口恶气。
当然,这种小心思是不能付诸于口的,心里明白就行了。何况,今日是林太后的千秋佳节,他们身为林太后嫡亲的侄儿,本就该高兴的。
林靖向来经不起劳累,在宫里又吃不好,回家时小厨房已备好香软的膳食。他素会做人,不忘令小厨房给兄嫂送一份,林翊道,“你就一道用了再回你院里休息。”
想了想,林靖由丫头服侍着换了常服,三人一并到暖厅里用餐,咬一口香香的蛋奶羹,林靖道,“要我说,千秋节也不必这偌大排场,满桌子菜就没能吃的,还不如给我来碗蛋奶羹呢。”
林翊不喜男儿娇惯,道,“饿你三天,树皮草根你都能去啃两口,还挑饭食!”
林靖咧嘴一笑,“不用饿我三天,大哥哥有令,一会儿我出门就往树上啃两口去,尝尝树皮何等滋味儿。”
林翊含笑训林靖,“少贫嘴,正经吃饭。”
同人不同命,似林靖,自打落地便是千娇万宠、山珍海味、丫环婆子这般精精细细的养着,就这么着,还时不时这儿病那痛的不舒坦。不要说宫中御膳,便是金莼玉粒,他也没觉着如何稀罕。
远在金陵郊外一个小山坳里,八岁司徒四盯着哥哥手中串松树枝上搁火上烤的家雀,一串串的滴口水。闻着家雀香,司徒四吸溜着口水,不停的问,“哥,熟了不?”
司徒三一张方脸,因瘦,一双眼睛显的格外明亮有神。闻了肉香,司徒三口中唾液亦是急剧分泌,不过,他年纪稍大些,知道要些脸面,不似弟弟一般口水都滚满地了。烤了一时,司徒三递了一只烤的黑乎乎看不出模样的焦糊的麻雀,给司徒四,道,“你尝尝,要不熟,就再烤烤。”
司徒四急不可耐的接过,一口咬上去,嗷的一声,烫个半死。他倒是皮实,憨笑两声,几口便将一只小麻雀吞下肚。兄弟两个总共逮了五六只麻雀,不过稍稍解馋罢了。就这么着,司徒四也挺满足,眼瞅着夕阳落下,司徒三带着弟弟往回走。
今日有肉星入肚,司徒四在路上犹不断回忆家雀的美味,竟异想天开的问,“哥,上回村东头儿山大伯家娶媳妇,咱们去听戏,戏上还有皇帝老爷。哥,你说,皇帝老爷在宫里都吃什么?能顿顿吃烤家雀不?”
司徒三挠挠头,便是戏他也没听过几出,哪里会知道宫内皇帝吃什么喝什么!不过,为了在弟弟面前显示哥哥的渊博,司徒三挺一挺瘦削的脊背,道,“肯定能的!皇帝老爷在宫里,有专门的厨子给他烤家雀吃,吃多少烤多少。不单能吃烤的,还能用油炸了吃呢!”
哪怕没吃过油炸家雀的味道,司徒四想一想过年时娘亲炸油果子时的香气,口水哗一下又流了出来。司徒四道,“哥,等过年时,娘再炸油果子,咱们逮了家雀,叫娘一并炸了,咱们也尝尝了炸的家雀香,好不?”
司徒三拉着弟弟黑乎乎热乎乎的小手,应一声,“好。”
12第十二章
荣公府痛失帝王心,河东狮怒扁二太爷
这千秋节过的,绝对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几家欢喜几家愁。
内容太多,足够朝臣好好的消化几日。
昭德帝召见内阁,着令礼部准备册立东宫大典。
之前昭德帝未露半分册立东宫之意,竟然会在太后千秋节上乾坤独断了,实在是…便是年轻俊俏的大学士唐赢也是多方打听才知晓原委。大概是千秋节让昭德帝颇多感叹,伴驾之时,又听昭德帝叹道,“母后始终是母后。”
唐赢恭恭敬敬的站于一畔,昭德帝再叹,“阿赢…”
唐赢无奈,温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有意收敛林家之势,是太后娘娘英明,亦是朝廷的福气。”不似昭德帝对林太后千般忌惮,唐赢对于林太后并无恶感。甚至当年昭德帝年幼时林太后代掌朝政之事,在唐赢看来,由林太后掌政,总比朝廷落入权臣之手来的好。关键,实在是昭德帝的亲娘孝温皇后干不了那交差,最后,林太后才出手力挽狂澜的。
何况,昭德帝一成年,林太后便还政于昭德帝。如果说昭德帝焉何如此这般忌惮林家,说句公允的话,倒不是林太后无能、抑或惑乱朝纲之类,实在是,林太后掌政时,做的太好了。
哪怕现在,昭德帝亲政数年,虽然在唐赢看来昭德帝并不算昏君,但,摸着良心说,昭德帝离盛世明君的路还有很长。甚至,昭德帝亲政,也并没有明显的就比林太后做的好多少。
唐赢明白皇帝的心情,别说并不是亲母子,便是亲父子之间,旷世明君的儿子,不知有多辛苦。何况,林太后只是昭德帝的嫡母。何况,林太后只是个女人!
唐赢体贴帝心,只是,有些话,他再明白,也不敢说出口的。
依林太后的精明,昭德帝也挑不出林太后的理。千秋节时,林太后斩钉截铁的说出,林家人绝不会与诸皇子的母族联姻的话来,昭德帝是感激林太后的,同时,他也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昭德帝清楚嫡母的本事,他与林太后之间,还有祖宗家法、天地人伦压着,昭德帝是不愿与林太后为敌的。林太后做出这样的承诺,起码在下一任继任之君时,林家已不足为虑了。
此刻,昭德帝对林太后充满感激。
故而,林太后千秋节后身子不大舒坦,昭德帝一日三问侯。甚至为了讨林太后欢心,昭德帝令人将林靖接进慈恩宫里陪伴林太后。且,昭德帝这话说的也挺好听,“靖儿还小,他又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礼懂事。不然,朕也不敢把靖儿接进宫来扰了母后的清静。”
林太后欣慰道,“皇帝的孝心,我明白。”
其实,林太后与昭德帝多年母子,并非没有感情。若是昭德帝有心,将膝下皇子送一个至林太后膝下以慰林太后的寂寞,岂不比将林靖接进宫强。
昭德帝不提,林太后亦不提。
在昭德帝心里,若是嫡母只是安享尊荣的老太太,而不是曾权掌朝政的太后,他也十分乐意令皇子去慈恩宫承欢膝下。
但…
昭德帝始终忌惮林太后的手段。
林太后并非不知道昭德帝的顾忌,不过,林太后并不以为意,林靖是她嫡亲的侄儿,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对她而言,林靖比那些皇孙更亲近。
林靖一来慈恩宫,整个慈恩宫都热闹许多。便是林太后的心腹内侍官张嘉都亲自捧来热乎乎的点心,笑道,“这是娘娘小厨房里新研究出的点心,哥儿尝尝。”
点心只有铜钱大小,外看是雪白的酥皮,中间点一滴殷红的果子酱,摆在巴掌大小的碧玉盏中,只五六个,精致至极。林靖捏起一个,还带着微微热气,力气稍大,酥皮已层层碎开来,如细碎的雪屑。他一手接着下落的细碎酥皮,不急不徐的将点心搁嘴巴里去,细细品味,有淡淡的奶香与浅浅的花香,和着酥皮的香甜,的确很合林靖的口味。林靖眉开眼笑,“谢谢张叔啦,很好吃。”又劝林太后,“姑母也尝尝。”
林太后其实没什么病,只是她早料到荣老太太回家定要病一场的,于是,千秋节一过,林太后也“病”了。
见林靖喜欢,林太后也尝了尝,令人打赏了小厨房。
慈恩宫里姑侄情深,荣公府却是愁云惨雾。
昭德帝算得上是脾气很不错的皇帝,又念情谊。生母孝温皇后死的早,亲政后,他便格外看顾舅家。破例赐荣府与林家一样的一等承恩公爵位不说,就是几个表兄弟,也都当着肥差。
若是荣家谋些银钱富贵,昭德帝并不看在眼里。他身为一国之君,舅家沾些光,不算什么。
但,昭德帝毕竟是帝王之身,哪怕人心有偏向,帝王尊严却是不容人触碰!
当年,立谢氏为后时,林太后已将关系利害与他细细说明。表妹荣氏在庆祥宫为贵妃,也只比谢皇后矮半头而已。
昭德帝从未想过,他还这样年轻,荣家便动了夺嫡之心!
大皇子、二皇子都是他的孩子,但,只有二皇子是荣家的外孙!
哼!
外孙!
他这般厚待舅家,却不想荣家竟从现在开始就打他屁股底下龙椅的地位!
是龙,便有逆鳞!
昭德帝焉何忌惮林太后,说到底,就是为了一国之权!
一国之权,帝位!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的扎根发芽,而来自至亲的背叛与盘算,让昭德帝的愤怒出离了理智,故此,他千秋节之际便当即立断、直接册立太子!
不只是为了警告荣家,更是为了早立皇子间的君臣之别!
林太后一句话说的很对:都是皇帝的儿子。
都是皇帝的儿子,依昭德帝的心性,他是绝不愿意看到儿子们为皇位自相残杀的。
可以说,荣家这次犯了大忌讳。
荣老太太回府便病了,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林太后却是如此的有先见之明,当初直接令太医院院判随着荣老太太回了府,就近伺候荣老太太的身子。
叫左院判专业性的眼光看,荣老太太身体底子好的紧,纵使一时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想死也不容易。
当初于畅音园,荣老太太说愿以死以证荣家清白。
话说的掷地有声,也有三分狠劲儿。
只是,林太后熟知荣家人的尿性,根本未曾理会荣老太太之言。果然,说死说的山响,到底是舍不得死的。
荣老太太说死不死,如今在家里又病的要死要活,到底也是死不成的。
荣菘淮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不止,荣夫人又与他哭诉,“玥儿那个孽障,如今也不晓得怎么了,金钗玉环不肯上头,金玉古董皆令丫头撤了去,每日礼佛念经,我说了几遭,竟是连听都不听…当初,我挣命一般生出这个孽障,如今果然要操碎了一颗心。”心里不是不埋怨丈夫想的这主意,自来结亲哪里的女方攀着男方的理呢。
若是双方皆有意,女方主动些也无伤大雅,如今女儿却是在众诰命夫人面前被林太后回绝了亲事,且不说如今家中的形势远不如前,便是日后女儿说亲,怕也要降一个等级了。
荣菘淮哪里有空去体贴女儿委屈,不耐烦道,“你多哄玥儿几句便罢了,她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不过一时抹不开面子耍小性儿而已。”
夫妻多年,见丈夫这般苍老憔悴,荣夫人心里也十分不好受,道,“老爷也莫急,依我的短见,还是想个法子见贵妃娘娘一面的好。”
荣菘淮一声长叹,“谈何容易。”陛下已是疑了荣家,现在去宫里给荣妃请安,哪怕光风霁月、光明磊落,怕昭德帝亦是不肯信的。
帝心已失,荣菘淮又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的厉害人物,便是荣家,也不过暴发几十年而已,实在没好法子,荣菘淮道,“你去好生伺候老太太,娘娘在宫里,好歹有二皇子傍身。陛下念及旧情,总会心软。”
荣夫人一叹,只得又去老太太屋子侍疾。
不仅荣家不好受,便是林二太爷,这些日子,也是忐忑不安、辗转反侧,生怕林翊寻他麻烦啥的。
林二太爷无甚才能,却十分自负。他颇为担心,却又要死要面子,不肯承认,私下又与荣菘淮交好。荣菘淮在谢国公看来是既没脑子又是个瞎子,不过,与林二太爷比起来,荣菘淮却又显的智慧超群了。
这次吃了林家的亏,帝心全失,荣菘淮怎能不恨林家。他先时交好林二太爷,便是想给林太后与林翊添堵。如今林二太爷如同得了被害妄想症一般的怕遭遇林翊报复,荣菘淮眼睛微眯,劝林二太爷,道,“林公爷虽然爵位高,你到底是他嫡亲的叔叔,怎么着也得讲究个祖宗家法呢。便是你白身过去,林公爷亦要恭敬以待,方是当年林老公爷的家风呢!”
说着,荣菘淮打量着林二太爷,道,“想当初,你也是帝都有名有姓的人物儿,你出门,谁不给你林二爷的面子。如今好容易熬到年高德韶,怎么倒连个小辈都不如了!”
林二太爷被荣菘淮挑拨的气势万千,早将先时的忐忑难安抛诸脑后。
话说林二太爷生得这么个糊涂找死的性子,哪怕身为林太后的弟弟,想要平平安安的活到这个年纪亦着实不易。
林二太爷平安到老,还熬成了太爷辈儿,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要说林二太爷也有几分运道,他虽糊涂,当年,林二太爷的爹——林太后的父亲——林老老太爷知自家儿子太坑爹,生养一场,无缘无故的,总不能把这坑爹的混帐掐死。无奈,林老老太爷只得又去坑了别人家的闺女。
由此,林二太爷娶了一房非常明理且厉害的老婆,便是林二老太太。
林二老太太绝对是能者多劳的代名词,早在娘家时便要料理不成器的兄弟,待嫁了人,公侯府第的嫡子,以为捡了个大便宜,结果竟是林二太爷这样的夯货!
人,有时,不认命是不成的!
林二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女人,便是因她厉害,林二太爷方平平安安活到这把年纪。当初,林二太爷想夺公爵位,说句心里话,人谁无私心,何况林翊这爵位久不到手,林二老太太有儿有女,便也动了心,凭由林二太爷去与荣菘淮交往。琢磨着天上掉馅饼儿,或是夯人有夯福,说不定林二太爷就有这公爵福分呢。
结果…
林翊袭爵之日起,林二老太太便严令林二太爷不得与荣家来往,还亲自上门给越氏说好话。越氏算是厚道人,对着分家出去的嫡亲叔婶,到底也不能怎么着。
眼看林二老太太刚把越氏林翊哄得好转了些,结果林二太爷又去荣家交往。
林二太爷被荣菘淮打了鸡血回来,趾高气昂,气焰嚣张,难以形容。林二老太太知丈夫从荣家回来,当下一句话未说,劈头便是一记大耳光,竟将林二太爷抽的原地打了个转儿,继而,叭唧一声,摔了个屁墩儿。
林二太爷到底是做祖父的人了,也要脸面,正欲大怒。只是,未待他发一发心内邪火,林二老太太已几步上前,俐落的取下墙上悬挂的宝剑,腕间轻抖出几朵轻灵的剑花。冰凉的利刃正压上林二太爷皮肉松弛的脖子,林二太爷一个哆嗦,满腔火气早泄去九天。林二老太太咬牙切齿,杀气浩然,厉声道,“我先宰了你,再给你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的心肝儿~~~~~~~~好多要写的啊~~~~~~
13第十三章
老太太上门示亲热,司徒花卖身救母亲
林二老太太忽而暴怒,林二太爷被林二老太太收拾了几十年,早被揍的服服帖帖了。
何况,林二太爷十分怕死。
林二太爷哆哩哆嗦,一手支在冰凉的地砖上,扬起被揍的肿出半猪头的老脸,道,“这,这,这是做什么?我有不对的地方,你直说便是…我,我好歹也是做祖父的人了…你说说,你说说,你把我打成这样,要我如何出去见人!”幸而丫头婆子的早识趣的躲了出去,林二太爷觉着即便在老妻面前软上一二,也没啥。殊不知,他这一辈子皆是这样软过来的。
林二老太太与林二太爷过了大半辈子,对林二太爷了解甚深,深知这是个听不懂人话的,也懒的与他讲些个道理,直接就是隔着衣裳一顿揍。待揍得林二太爷痛哭流涕、破了狗胆,林二老太太方细问林二太爷、那姓荣的又与他出了哪些个馊主意。
林二太爷怕老妻怕的要命,哪里敢不说,便悉数说与了老妻听。
林二老太太是个火暴脾气,当下气个半死,一剑下去,竟将屋内八仙桌劈成两半,林二太爷更是两股战战,站都站不起来,哭道,“你不吓死我不罢休,是不是?是不是?”
听着这毫无丈夫气概的哭诉,林二老太太一声长叹,俯身拽起丈夫。林二太爷心知这是过关了,抹一把老泪,反劝老妻道,“何苦这样大的气性,你也一把年纪了,有个好歹,叫孩子跟我可怎么办?”
林二老太太毫不领情,道,“我气个死,才能如你所愿哩。”
林二太爷抽一鼻子,道,“好人不长命,你这般霸道,不敬丈夫,约摸是个长命的。”
林二老太太又给他两下子,林二太爷缩着脖子求饶,过一时,见林老太太面色稍缓,林老太爷便褪了衣衫,央求老妻给他看身上的伤。
前世不修,修来这样的男人。
林二老太太一声长叹,找来药膏,给林二太爷上药。
要说林二太爷,无能有无能的好处。
当初林二太爷的老爹林老太爷给这坑爹的儿子娶个厉害媳妇,便是打着叫媳妇管教儿子的意思。林二老太太刚过门儿时,不晓得丈夫脾性,也做过夫孝妻贤的美梦。后来,林二老太太把林二太爷看透了、揍服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了屋里的霸王,连林二太爷一干侍妾丫头都撵了个干净。
林二太爷怕她怕的要命,多少时光消磨去,渐渐的,林二太爷也认了命。
说来,林二老太太也是奇人。她的厉害,全帝都闻名。若是寻常女人得个河东狮名儿,还不知怎么闹心呢,林二老太太却不觉得如何。
她也不只是有手段有武功,确实说,林二老太太是个讲理的人,每次揍林二太爷,必揍的有理有据,便是当初林二太爷的亲娘活着时,除了抱怨媳妇厉害,也说不出什么。故此,虽天下皆知林二老太太的厉害,却也说这是个明白人。其实于房内,林二老太太不抡拳揍人时,也有几分媚意可人。不然,也不能与林太二爷生出那一串儿女来。
如今林二太爷不过四十出头儿,因保养到位,内里身材还有几分看头儿。林二老太太感叹,“绣花枕头虽然无甚用,看着也顺眼。”
林二太爷不以为耻,笑一笑,也不说话,反是摸摸老妻尚有几分滑腻的手腕。林二老太太打开他的手,哼一声道,“我早与你说过,那姓荣的没安好心。我的话,你是当耳旁风,是吧?”
林二太爷道,“荣公有些话,说的也有理呢。”
林二老太太一拧林二太爷的耳朵,直把人拧的嗷嗷叫,林二老太太方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先时大哥活着时,是如何照看咱家的!翊哥儿可有半点儿对你不好的地方!那姓荣的,想把闺女嫁给靖哥儿,太后娘娘瞧不上他家闺女,打了荣家的脸!他岂有不记恨的!他是拿你当枪使,叫咱家内斗呢!”
林二太爷被吼了一顿,连忙道,“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快松手!快松手!”
林二老太太冷哼,“我饶不了那姓荣的!”方放开手。
林二太爷一面揉着耳朵,一面忙道,“你在家里欺负欺负我也就罢了,我不与你个妇道人家计较。你可莫要去人家家里耍横,人家谁会让着你!”
“不必你操心!”
林二老太太做出了一件令全帝都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带着丫环婆子家下奴才跑到荣公府大门口要上吊,其实,若要平民百姓,怕是挨都挨不到公府大门,早被打了出去。
关键是,林二老太太不是寻常老太太,她可是承恩公林翊嫡亲的婶婶。
林二老太太的泼辣,早便闻名帝都城,荣菘淮就没敢露面儿,荣太太也不愿理林二老太太这泼妇,索性派媳妇荣大奶奶出马。荣大奶奶哪里是林二老太太的对手,荣大奶奶说尽好话,林二老太太根本不吃那一套,就于荣公府大门大坐着不动,哭天嚎地的说荣菘淮挑拨他们两房情分,不是好人。
林二老太太哭道,“堂堂公府爵爷,竟去挑拨我家那个耳根子软的。若不叫我们林家不得安宁,你们荣家是过不得日子了,是吧?”
“不看着我们林家倒霉,你们荣家饭都吃不香了,是吧?”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叫你们老公爷出来,叫他捅死我们娘们儿吧…我怕什么?我身正不怕影斜!不是要搅和我们林家么?叫你们老公爷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安的是什么心肠!”
“你们不叫我好活,我干脆就吊死在你们这公府大门口!也叫天下人看看你们荣家的威风!”
林二老太太当家多年,手段口齿都来得,直堵着荣公府大门口儿哭嚎了三天,其间数次要生要死。直待荣夫人亲自出来与她赔礼道歉,更兼林翊亲自来劝,林二老太太才肯罢休。
林二老太太一番折腾,荣夫人都小病了一场。
林太后闻之此事,淡淡道,“唉,我那弟媳,就是这个脾气。”看昭德帝一眼,“皇帝也是尽知的。”
当年,林太后为了稳定朝中形势,为昭德帝聘下谢氏女为后,为了便是压制当初的权臣,大司马——凌辰庸。
没有人会甘心放弃到手的权利,三朝老臣凌辰庸更是如此。林太后与凌辰庸一番恶斗,最终将凌辰庸撵出朝堂,发配充军。
凌辰庸正得势之时,凌辰庸之妻、襄阳王爱女——柔婉郡主,亦是帝都名人。
柔婉郡主虽封号柔婉,却是既不温柔,又不婉约,仗着出身高贵、丈夫能干,嚣张之际,便是林太后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当年只九岁的昭德帝。
林太后便将林二老太太宣进宫,林二老太太素有河东狮名,本身自己也能干,寻到柔婉郡主一个错处,仗着林太后之势,将柔婉郡主在大庭广众下一通臭骂,很为当年的林太后与昭德帝出了口恶气。
那时,昭德帝尚且年幼,碍着柔婉郡主的关系,不好明赏林二老太太,听说林二老太太一身功夫,昭德帝便私下赏林二老太太一柄上等宝剑,对林二老太太很有些好感。
如今,林二老太太在荣公府门口一通撒泼。林太后都没啥好法子,昭德帝更不必说了。且正赶上荣家失了帝心,昭德帝笑道,“二老太太还是那样的直爽。”
林太后道,“当年,我那二弟实在不成器,父亲寻遍全帝都城,全帝都城都没有比我这弟妹再厉害能干的了。我父亲方寻人说亲下聘,聘了我这弟媳进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