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三扼腕叹息,却见雕翎箭去势未消,强劲的穿透侍卫颈项后,直直钉入赵黑皮脖颈!
这一切,只在瞬间完成,却又仿佛时间被无限的静默拉长,似乎周遭的打杀都失去了声音,成为黯淡无光的背景。到此刻,那侍卫的身子方蓦然倒下去,折起的颈中猛烈喷出一注浓浓血箭!赵黑皮被雕翎箭强大去势带着后退几步,最终双目圆睁,倒在地上,鲜血透入地板上的大红地毯。
司徒三眸间难掩惊诧,彭爷相貌白胖,中等个子,圆圆滚滚似个和气成财的财主,倒不料有这等惊艳绝伦的好箭法。彭爷一箭射死赵黑皮,与彭秋亭缠斗的灰衣人立刻半空一个翻身,单脚踏上船壁,斜身撞破船窗,不知去向。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彭爷深谙制胜之道,他一箭射杀赵黑皮,赵黑皮手下失了头领,顿时化作一盘散沙,张彪手下素来狠辣,并未听到停手的命令,直接把赵黑皮带进的十几人悉数砍死。
张彪就站于彭爷一侧,他突然抢过侍卫一把钢刀,一刀刺进傅同知腹内。
傅同知早在两帮人刀戈初起时就被彭爷的人看管起来,张彪是彭爷的女婿兼漕帮弟子,谁也未料到他突然对傅同知下手。故此,张彪一刀得手!
彭爷拧眉,“阿彪,你——”
张彪手腕一转,刀片在傅同知腹中转了个圈。傅同知双后仍保持护住钢刀的姿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喉中闷出一声惨叫,口鼻溢血,就此死去。张彪松开刀柄,手一推,便将傅同知的尸身推了出去,他沉声道,“先时不得已,对岳父隐瞒了真实身份。如今我等身份俱已被赵黑皮道出,金陵城再无容身之地。赵黑皮手下俱已杀光,我手下这些人,我可以做保。漕帮的人,岳父是信得过的。唯一一个傅同知,若不能解决他,怕是遗患无穷!”
“今日我怕是百死无生,只是我张彪,堂堂大丈夫,宁可战死,亦不愿为官府生擒。能在死前,为岳父解决了傅同知这个祸患,也不枉岳父重看我,许我以爱女。我们兄弟走后,她们母子就拜托岳父照顾了。我手下这些兄弟,俱托给岳父,还求岳父看在小婿面子上护他们一护,给他们口饭吃。”
张彪说的堂堂正正,彭爷叹道,“阿彪,你实在鲁莽。”
舱门已传来剧烈的拍打声,有人喊道,“彭帮主,奉知府大人之命,捉拿朝廷要犯!还请彭帮主配合,把舱门打开!”
张彪面沉如水,唇抿成一线,抬步就要往舱门走,却被彭爷一把按住,彭爷向身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几步过去,从灰衣人破开的窗子里扫了一眼,道,“帮主,是衙门的兵马。”
彭爷眉毛一跳,问,“只有衙门兵马,有没有金陵将军下的兵马?”
侍卫再次望去,禀道,“并不见金陵驻军。”驻军与衙役的衣服是完全不同的样式。
彭爷忽而哈哈一笑,对张彪道,“好小子,天不绝你,谁敢收你!”
张彪不解其意,如彭爷这种世代与官府打交道的老油条却是知道的。甭看漕帮不过江湖帮派,不过,漕帮是江湖第一大帮,势力深广。彭爷都能把关系搭到金陵王府去,若真的要对漕帮动手,必要出去金陵驻军,不然,凭府衙那几百号子人,不是彭爷说大话,还不一定是谁强谁弱!
外头竟无金陵驻军,说明此事只是出自知府衙门授意。
甚至,彭爷扫一眼地上死去的傅同知,可能此事并非出自知府大人的授意。毕竟,知府大人一上任行的是修桥铺路的善事,平日里收他们的孝敬,对他们并无不满之处。
哪怕知府大人真的要对漕帮,也不可能只派出衙门这几百衙役!
再者,就算上一任知府急不可待的想弄些功劳媚上,也不过是拿金陵城小帮派开刀而已,亦不敢得罪漕帮。
如今,出身世族豪门的谢猷谢知府,与金陵王交好的谢猷谢知府,若动漕帮,傅同知怎么可能前来赴此宴呢?除非谢知府与傅同知早有过节,并未铲除漕帮之事相告。但,谢知府不过刚刚上任,怎会与傅同知有生死之仇?
这短短一瞬,彭爷脑中已转过数千念头。
然后,他从容的对张彪道,“赵黑皮死了,我能替你圆过去。就是傅同知,他是朝廷命官,此事尽可推到赵黑皮身上。阿彪,你可愿继续留在金陵城?实与你说吧,这外头的人不过是知府衙役,拢共没多少人。不论怎么说,今天保下你问题不大。”
张彪仍是一摇头,道,“岳父知道我的底细,并未嫌弃我的出身,小婿感激不尽。只是,天下无不漏风的墙,今日我底细一泄,再难留于金陵城了。为防万一,我想趁夜离开,就是不放心他们母子。”
彭爷并不寒暄挽留,道,“闺女是我的亲闺女,外孙是我的亲外孙,你尽可放心。”
张彪立刻曲膝一跪,未待彭爷相拦,他三个头叩在地毯上,洒脱起身,“若小婿有命,一世不忘岳父大恩。”
“你既叫我岳父,就不必跟我客套。”彭爷并未拉着张彪再多说什么,直接令人取来一包金银,又问穆秋亭,“穆兄弟,愚兄实在对你不住…”
穆秋亭道,“若非彭老哥收留,秋亭早性命不保。事已至此,不如我带张兄弟他们离开,寻个好去处落脚。”
彭爷叹道,“阿彪是我爱婿,你是我兄弟,本是想长长久久的亲近,不想分别转瞬即到。现在说这个亦无甚用处,你们若有了落脚之处,勿必着人来跟我说一声,也叫我放心。”
二人都应了。
彭爷看向司徒三,道,“我就将阿彪交给你了,你是个忠心的孩子,照顾好他。”又对张彪道,“天底下生死与共的兄弟,有一个,就是天大的福气。你与三儿他们福祸与共,我只盼你们同心同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二人也都应了。
彭爷为他们预备好小船。
叫他们带着舱内所余兄弟,尽行离去,一面命人打开舱门。果然,赵黑皮的姐夫谢班头带人守在舱外,谢班头一来便道,“张彪人呢?”
彭爷不理,反是道,“赵黑皮狂性大发,与阿彪打个死活,傅同知也被赵黑皮杀死,我正想差人去衙门报案,正好谢班头来了,一事不烦二主,请谢班头进来验一验吧。至于张彪,赵黑皮请了绝顶杀手来要他性命,不知他躲到哪儿去了。”
谢班头见小舅子已丢了性命,当下脸色尽变,他手臂一抬,掌中佩刀横挡于彭爷面前,眸中恨意凛凛,咬牙道,“漕帮出了这些人命,请彭爷暂且在这厅中稍坐。我要去回禀知府大人,稍后便有忤作前来验尸!”
彭爷身边陈长老冷笑,“这世上,还是头一回有人将刀递到彭爷面前来!倒是谢班头,深更半夜来漕帮,不知有何指教!”
谢班头冷声道,“我查明丰饶县两起血案的凶手司徒三、张彪等人化了姓名,摇身一遍倒成了金陵城商贾,甚至彭爷青眼以加,许之以爱女,不知彭爷对此事是否早有耳闻,或是有意有之?”
彭爷笑,“连谢班头这样的人物都是现在才查明,我何德何能早就知道呢?谢班头莫要说笑。”
“那如何有人瞧见穆秋亭与漕帮有所来往?”
“穆秋亭是谁,还请谢班头坦言相告,我竟一无所知呢?”彭爷忽而将脸一冷,冷冷道,“说来我亦是五品官身,谢班头不过知府衙门一小吏而已!若谢班头对我有何指教,还是先请了知府大人的手令来,彭某定是随传随到!至于其他,恕彭某今日劳累,不便相陪!”话毕,彭爷一手推开谢班头的佩刀,拂袖离去!
谢班头脸色一阵青白夹加,好个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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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张彪司徒三等人,原是疑着彭爷用心的,不料今日却是全凭彭爷才得以脱身,甚至顺利的与司徒四小牛子等人相聚。
这许多人,张彪是不能全都带走的,除了厅中出手与赵黑皮手下相斗的十来人,余者张彪尽数叫他们回去投奔彭爷。
倒有一人,出乎张彪意料,亦在船上。
彭离在舱内,伴着烛火,手握一卷书,见张彪进来,衣襟上尚有血迹未干,彭离温声道,“我送姐夫离开金陵城。”

第75章

司徒三张彪等人顺河而下,猎猎夜风似乎送来隐隐的刀剑之声,张彪脸色灰暗,轻轻叹道,“兄弟们几年流血流汗的打拼…”一朝化为乌有。
司徒三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鬼叫门。”
司徒四道,“哥,是不怕没柴烧。”
司徒三疑惑,司徒四纠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鬼叫门。”
诸人不禁纷纷大笑,低闷的气氛随之淡淡散去。
张彪是做惯了老大的人,立刻抓住时机高声道,“兄弟们,咱们不得已离开金陵城,也并非没有落脚之处!兄弟们放心!路引户籍都提前帮兄弟们弄好了!咱们自秦淮河入江,沿江北上,另闯出一片天地!照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天地逍遥!”
此时人心惶恐,无非就是担心前路忐忑罢了,见老大早有安排,众人无不心下大定,欢欣鼓舞。
张彪微微一笑,握住司徒三的手,感激亦在不言中。这些路引身份,皆是司徒三提前所备。连同船中食物,虽大多是咸鱼咸肉,却是足够一两个月的量,连带一些家用,皆已放入仓内。
安抚了手下兄弟,再安排好值勤的人。
张彪与司徒三在舱室商议事情。
张彪咬牙切齿,“他娘的赵黑皮就是条疯狗。”他是家破人也亡过的人,虽说有些野心,但,张彪不比司徒三几个勃勃少年,他已年近不惑,刚刚重新成亲有了妻儿。这个时候,对于张彪而言,安宁比野心更为重要。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兄弟刀山火海多年,竟仍是落得个水上逃亡的下场。
相比之下,司徒三倒格外看得开,他劝道,“事已至此,赵黑皮也偿了命,大哥也不值当为这等人恼怒。好在咱们逃了命出来,只是不知嫂子在金陵城如何?”
想到家小,张彪亦是一声长叹,道,“咱们离开,地盘必是岳父接掌。只要咱们在外头好生生的活着,你嫂子毕竟是岳父的亲闺女,总有几分香火情,还有阿离呢。”
赵黑皮之事,其实想想颇多蹊跷之处。只是,侥幸逃得一命,已是苍天保佑。至于金陵城的事,委实有心无力了,司徒三不再多言,问,“咱们沿途要去哪儿?大哥可有主意?”
张彪道,“之前我也想过,南下一路到岭南,那里人烟稀薄,深山荗林,总有咱们兄弟的活路。后来听人说那里多瘴气,多是些未开化的蛮族所居。如此,倒不如北上。”
司徒三笑,“我竟与大哥想到一处去了。”
两人说的正来劲,张彪道,“别处不好说,穆二哥自山东来,他定是熟的。我想着,不若如彭离的意思,去别处,倒不如去山东,起码有穆二哥熟门熟路。何况,他要东山再起,肯定需要人手。我情愿推举穆二哥为首,他在江湖中广有名声,咱们跟着他,也是荣光。”
司徒三一时并未言语,张彪心知司徒三的意思,微微一叹,道,“三弟,能跟着穆二哥,本就是咱们的运气。”让贤的话,说说简单,谁会情愿?不过形势所迫,不得已罢了。
司徒三此方低声道,“我听大哥的。”
张彪重重的握了握司徒三的肩头,道,“咱们这就去看看穆二哥。”关键是将此事跟穆秋亭敲定,如此双方联手,才好逃脱官府追捕。
司徒三起身与张彪同往。
穆秋亭身份不一般,张彪笼络人从来不小气,最好的舱室自己不住,反是让给了穆秋亭。
两人刚到穆秋亭舱室,就听前面噗的一声轻响,接着淡淡血腥味弥散开来。张彪与司徒三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对血腥味最是敏感不过,司徒三大喝一声,“有刺客!”撒腿向前跑去察看。
司徒三很自觉,身为人家小弟,自然不可能让老大身临险境,所以身当士卒。心思是没差的,可关键是,司徒三现在还是草莽,见识尚浅。哪怕张彪,混迹黑社会多年,真正未登大雅之堂。故此,二人竟没有这种意识,这等危险时刻,张彪身边只有司徒三一个,那么身为小弟的司徒三是不应擅自离开老大张彪身边的。
但,司徒三觉着已经到穆秋亭舱室外,穆秋亭武功高强,张彪的安全是无虞的,所以,他才离开查看危机。从侧面,亦可证明,司徒三当真是有一种彪勇之气。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司徒三喝断刺客,刚蹿出两步,穆秋亭的舱门随之打开,先出现的并非穆秋亭,而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那剑迅如一道黑色闪电,张彪甚至没有吭出一声,便重重的跌落,鲜血随之染红深色的地板。
司徒三有着一流的危机感,他瞬间拧腰,手中握着一把短匕,未上前,亦未退后,而是身体紧贴舱壁,狼一样的目光望向慢调斯理擦拭宝剑的穆秋亭,嘴里恶狠狠的问,“你是谁?”
另一端尽头不知何时出现一位黑衣男子,是庞摩。
庞摩随手扔掉沾满鲜血的白绢,勾唇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声音有说不出的优雅动听,“自然是穆秋亭,穆二爷,穆大侠,不知何时沦为漕帮的走狗?当真令我辈欢欣鼓舞啊。”
穆秋亭淡淡道,“有恩必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司徒三立刻高声斥道,“彭家与你有恩,难道我大哥与你无恩无义!”
穆秋亭忽而一声怒斥,他的声音比司徒三只高不低,满是痛心,充满正义感的高声斥责,“司徒三,不想你竟狼子野心,意图不轨,联手庞摩,谋害张彪兄弟!如此狼心狗肺!当天诛地灭!”
舱外一个惊雷随之炸开,江水之上,这艘不知驶向何方的大船,真正的血色之夜,不过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断在这里,实在是太合适了~~~~明天继续更新~~~~

第76章

林靖同舒静韵感叹,“现下世道,真是一日乱似一日哪。”
饶是舒静韵是林靖的先生,都有些受不了林靖这样小大人似的瞎感叹,笑问,“你又听到什么新鲜事了?”
“难道先生不知道,一伙匪徒,竟将金陵同知都宰了?”林靖道,“乱世多妖孽,我记得夏先生去的饶丰县以往就出过血案,一个叫张彪的匪徒把县令老婆给杀了。还有饶丰县下面的司徒村里发生了兄弟相残之事,虽说不是亲生兄弟,出手便灭了两家满门,实在骇人听闻。饶丰县就是金陵城附近的小县城。原本只是小县城乱上一乱,如今连金陵正六品同知都能叫人说杀就杀横死江心,可见金陵城究竟乱到何种地步。”
舒静韵笑,“金陵城里有藩王,有知府,还有漕帮,同时也有朝廷驻军,早便是不大太平的地方。金陵同知死在水上,定与漕帮脱不开干系。漕帮与金陵王府有联系,这件事金陵王究竟知不知道,还得两说呢。”
林靖挑眉,“堂堂藩王,莫非竟与这些草莽帮派有联系?”他年纪小,尽管聪明,见识阅历上犹有不足。
舒静韵解释道,“这有何稀奇。你想一想,金陵知府三年一任,做的长的,连任三任已到尽头。做的短的,有的连一任都任不完。金陵将军也是同理,不过流水的官。金陵王却不同,他藩地在金陵,经营几十年,真正的地头蛇。漕帮虽是江湖帮派,不过,在帮派中绝对是大帮派。多少年来,漕运都是被漕帮笼断,哪怕朝廷的粮食也是依赖漕运。这些帮派年头之久,甚至远远超过金陵王在金陵城的经营。这两者没联系才有鬼。”
“阿靖,你切不可小看底下人。”舒静韵耐心教导道,“拿朝中事来说,大臣若不用心,做皇上的就看不到天下实情。拿金陵城来说,正因为漕帮混迹草莽,他们的帮派不仅是涉及漕运,甚至岸上也有些明处暗处的生意。金陵城有甚风吹草动,金陵王不知道,金陵知府不知道,金陵将军不知道,但,他们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这些人虽小,却是最容易坏事的一类人。”
林靖认真的点头,“是啊。”身份有高有低,但,身份高的人想办事,往往要驱使这些身份低的人。以为底层人物就没智慧了吗?这么想的人一定活不长。林靖自幼长于深宫,别看他年纪小,宫里的事门儿清。不说别的,就是宫里的内侍们,看着卑贱,你要真瞧不起他们,就休想在宫里讨得生活。
林靖又问了舒静韵不少外头江湖上的事,第二日去给太子做伴读。
太子年纪小,功课也并不算多。
林靖听着已经学会的功课,实在无精打采,好在眼瞅着就是万寿节,昭德帝早早的给太子放了假。太子还赏赐过一众伴读。
林靖捧着一堆东西回家,对侍女道,“入册后放起来吧。”
张嬷嬷笑,“既是太子殿下赏的,奴婢看这玉佩不错,待哥儿去宫里念书时,戴在身上才好。”这也是常例了,上面赏了东西,做臣子的除了供在家里。譬如一些小件,最好随身携带,以示身知君恩。
林靖在宫里住了六年也没跟太子有多熟,可见两人实在是不怎么对眼。林靖道,“我有姑母给我的玉呢。”
张嬷嬷笑劝,“换着戴也没什么不好。”
林靖便应了。
没过几日,林靖便听到谢国公夫人去寿安宫请安的消息。
林靖立刻明白了,谢国公府,这是急了。
自从去岁谢皇后行为不谨被昭德帝禁足,连带着过年都没叫谢皇后露面,朝中早多有猜测。若万寿节再不令谢皇后露面,昭德帝打算怎么着呢?谢国公府自然担心谢皇后的地位安危。
林靖实在不知昭德帝是如何打算的,谢国公三朝老臣,谢国公府经营多年,当年林太后要掌权朝纲都要立谢氏女为后来笼络谢国公。昭德帝难道已经将谢国公府架空了吗?虽然对谢皇后要略施小惩,但,如果做得太过,谢国公府也绝不是好招惹的啊!
林靖正琢磨着谢家何去何从,就见张嬷嬷拿了张帖子进来,笑道,“门房送进来的,谢国公府请四爷的帖子。”
林靖笑,“有事也是找大哥哥,怎么是给我的?”接过来一看。原来是谢家长孙邀他过府吃酒的帖子,林靖思量片刻,笑道,“去跟谢家人说一声,我定去的。”
林靖拿着帖子去找林翊商量,林翊道,“既是同窗找你玩儿,只管去。若是谢国公说什么,你别瞎应承。”
“放心啦,我啥都不会说的。”林靖自信满满,过去抱抱林泽,笑,“泽哥儿又沉了啊。”又问越氏,“大嫂子是喜欢酸的还是喜欢辣的?”
越氏笑,“这回倒是奇怪,喜欢吃甜的。”
林靖道,“酸儿辣女,甜的,莫不是龙凤胎?”
越氏直笑,“承四叔吉言了。”
林靖想守着越氏说会儿话,林翊却是不放心他,叫了他去书房教导。林靖颇是不满,“大哥哥越来越霸道了,我有好些话想跟在嫂子说呢。”
林翊道,“你怎么没这些话跟我说?”
“大嫂子多好啊。”林靖看林翊大步似流星,他本就秉性孱弱,人也小,两条小短腿,怎么捣腾都跟不上林翊的步子。林靖脑羞成怒,喊道,“大哥哥!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林翊回头,见他一个劲儿的喘气,脸上红扑扑的,没啥诚意地,“忘了你步子小了。”伸手,“过来,我牵着你走。”
林靖小脾气上来,别开小脸儿,站定,“我是牛吗?要人牵的。”
林翊道,“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鸡蛋里头挑骨头。
林靖觉着,自从有了林泽,大嫂子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大哥哥就不疼他了。现在又说他没事找事,林靖一颗玻璃心顿时哗的碎满地,扁着嘴道,“就是没事找事!”怎么着吧!
林翊问,“你是找揍吗?”
林靖十分欠扁的伸出条小细胳膊,挑衅地,“打吧打吧,赶紧着,打死我吧!”
林翊给他气笑,回身一把将人放到肩上坐着,笑道,“这么一肚子的醋劲儿,可是酸死我了。别闹,我怎么会不疼你呢。”
林靖哼唧道,“大哥哥已经很久没跟我好好说过话了,也不再叫我骑脖子了。”当然,坐肩膀也不赖,看得也挺远的。
林翊叹口气,将他单臂抱在怀里,敲他额角,“真是近之不逊远则怨,地道小人。”
林靖半分不以耻,扬着尖尖的小下巴道,“我本来年龄就很小。”搂着林翊的脖子,“大哥哥,你还让我坐你肩上吧。”
“看你今天没事找事,不给你坐。”
“让我坐一下啦,就一下,一小下下。”林靖说了无数好话,林翊才点心,“好吧。”
林靖顿时大喜,林翊装作不知,惊讶,“哟,竟然已经到书房啦!只好下次再扛靖哥儿啦!”放下林靖,你自己给我走吧!
林靖抱住林翊一条大腿,死都不肯自己走,“大哥哥扛我一回,扛我一回啦!”
林翊只得把他从书房外扛到里面去,林靖此方乐了,对于林翊的叮咛更是无有不应,他拍着小胸脯对林翊做保,“放心啦!谢国公府肯定是跟我试探谢皇后关禁闭的事。这跟咱家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又不住宫里!大哥哥放心吧!我知道利害的!”
林翊非常满意,林靖趁机提条件,“我这样听话,大哥哥有没有奖励?”
“听话是应该的,还敢要奖励?不听话你就该挨揍了。”
林靖扬眉,“要是大哥肯再扛我一回,我一定更听话。”
林翊道,“你总这样孩子气,看出去叫人笑话。”
林靖根本不上当,道,“管他谁笑话,反正不敢笑话到我面前。大哥哥,你究竟想不想我更听话啊?”
看他这一幅小刁样,林翊无奈,叹道,“林小四,你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吗?”
“不知道。”
林翊把他拎起来打屁股,“这就叫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一小更,时间太晚了,明天接着更~~~~

第77章

皇太子突然过逝,天下震惊!
说天下震惊真不是夸张,倘若是个久病的老人,或是病秧子啥的,突然一朝归了西。人们纵使有无数或悲伤或欢喜或感叹或惋惜的各种情绪,但,震惊绝对除外。
人们会觉着震惊,是再没想到皇太子会过逝。
小孩子家,偶有个病啊啥的,也都是小病小痛。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当然,皇宫之内,好端端突然没了的人数不胜数。
可是,谢皇后只是被关禁闭,谢国公府依旧权势昭昭,在这种时候,太子的死,实在太不寻常了。
昭德帝一听这事,当下傻眼,半日方回了神,问,“你说什么?”
内侍只好哆嗦着又重复了一遍,昭德帝良久方起身道,“朕,朕去瞧瞧太子。”
内侍轻声劝一句,“陛下节哀,当为天下保重龙体。”便扶着昭文帝去了东宫。
昭德帝身为一代帝王,自己亲身经历的死亡并不多。最早的是先帝过逝,那会儿昭德帝年纪尚小,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其实并不很知道过逝的意思。第二次便是自己生母暴毙,生母的突然死亡让昭德帝觉着世间无比寒凉。彼此,他跟在嫡母林太后身边,可不论林太后多么温婉,都无法让昭文帝更加亲近,后来林太后将精力大半放在国事朝政之上,也没空顾及昭德帝幼小心灵。这一次,是第三次,他的长子,夭折了。
这个孩子,昭德帝没有投入多少感情,甚至因为谢皇后的原因而有一些疏远,可是,这个孩子的突然过逝,依旧令昭德帝觉着寒凉入骨。他一直觉着,皇宫在自己掌握之中,结果,自己的长子竟这般无声无息的夭折。
昭德帝坐在太子身畔,良久无言。
不一时,林太后闻信坐了暖轿过来。深更半夜的,林太后披了一件白狐裘,昭德帝欲起身行礼,被林太后按住,“皇帝坐着吧。”
林太后眼睛微红,显是哭过的,昭德帝轻声劝道,“母后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