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改革,说的简单,执行起来并不容易。改革,在我看来,其实就是把别人手里的东西抢来重新分配而已。”林靖的眼睛让人有一种锐利的刺痛,他问唐赢,“唐大人,如果有人要抢别人的东西,无关紧要的,别人可以给。但是,事关身家性命,给不了的,只能以命相搏了。”
“天下事,真正能分对与错的很少,只是立场问题。”林靖道,“唐大人,你有信心改变整个世间吗?能改善平民的生活,当然很好,便是豪门,其实也没人愿意看到平民过着寒苦的生活。”
“那种‘天下为公,是为大同’的话,已经说了上千年,接下来,或许还要说上几千年。”林靖脸上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道,“人生而不会平等,高下尊卑还会存在。我看到的所有的改革,都只是一批旧的豪门世族陨落,从而再重新形成新的一批豪门世族而已。难道,新的豪门世族,便不是豪门世族了吗?哪个豪门世族不是祖上起于微末呢?”
“但是,你看到世间如同蝼蚁般的平民百姓了吗?不论是新世家还是旧世家,不论新豪门还是旧豪门,百姓永远是这样卑微贫寒的进行着一生。”林靖淡淡道,“唐大人,有句诗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何其恰如其分。”
“唐大人,你虽然有改变天下的雄心,不过,恕我直言,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不占。”只凭帝王的信任就能改革了吗?除非遇到真正明君,虽千万人,而吾独往矣。若没有这样的气魄,最好不要随便提改革二字!在林靖看来,昭德帝并不具备这样的气魄。唐赢若只想倚靠昭德帝来进行天下改革,这就好比将房子建立在沙滩上,实在太不可靠了。
唐赢身国当朝一品大学士、户部尚书,自然不会被林靖一个黄口小儿问的哑口无言。唐赢还是颇有风度,微微笑道,“常听人说林家四公子聪明颖慧,如今看来,外面的说法实在辱没了四公子的才干。”
“不过,四公子年纪尚小,并不清楚朝中事。”唐赢道,“你说改革是新的豪门取代旧的豪门,新的世家取代旧的世家,在四公子看来,似乎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只是,不知公子有没有想过,即便如此,为何朝中还会有改革。”
“改革并非是公子所指的那种惊天动地的改变,公子难道没有想过,譬如今年春闱,除了座师之外,监考增加至50人,这同样是改革,只因在小处,许多人看不到罢了。其实国家无时不刻不处于改革之中,只是有些变化微小,无人所觉而已。”唐赢道,“即使如公子口中的那种改革,历朝历代亦不在少数。一国有如一人,人会生病,国家自然也是如此。不然,要臣子何用?”
“我看到了世间如同蝼蚁般的平民百姓,哪怕他们终其一生都是卑微如尘土,但是,在我看来,做盛世尘土,还是做末世尘土,滋味儿还是不一样的。”唐赢温声道,“我年长公子些许岁月,昔年游历之时,我见过金陵大旱之时,田里庄稼颗粒无收,人饿的不成人形。不瞒公子,我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将当天吃的饭尽数吐了出来。”
“那种情景,你看了,不会产生怜悯,你会觉着恶心。不是对这些饥饿百姓觉着恶心,是贫穷饥饿让人恶心。”唐赢眉间浮现一抹悲悯,道,“我也算读过一些诗书的人,那时才真正明白,‘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的意思。现在世道还未变,但,若无改革,这世道究竟还能维持多久,就没人说的清楚了。”
“你觉着百姓渺小么?唐太宗都说,百姓如水,君如舟。当把所有卑微如蝼蚁的百姓都赶到一处去撼大树时,可悲的并不是蝼蚁,而是那棵树。”唐赢淡淡道,“我要改革,并不是要扶植一批新的世家豪门来取代旧的世家豪门。我想的,是为天下百姓找一条生路,一条能好好生活的路。”
“我希望的是,一个人,哪怕他出身卑微如蝼蚁,哪怕他终生都是默默无闻,我都希望,人,能活的像个人。”
“我念了许多年的书,四公子,你觉着,这世上,谁的利益是与皇室一致的呢?”唐赢并未希冀得到林靖的回答,他望向桌间已然冷却的杏仁茶,“其实,与皇室利益一致的人,不是宗亲、不是世族、亦非豪门,更不是那满朝大员。真正与皇室利益一致的人,便是百姓。”
“只要填饱肚子,没有哪个百姓会去造反。若百姓一旦造反,宗亲、世族、豪门、甚至官员,都可以改侍新主。但,没有哪个皇族,在改朝换代时可以保得平安。”唐赢的声音犹是温暖的,“百姓安,则皇朝安。百姓不安,则皇朝不安。”
“你说我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具备,其实,这话错了。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不希望他们的百姓好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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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很喜欢过节。qqxs.cc
啥节都喜欢,除了清明节。
倒不是喜欢吃节下的美食,林靖单就喜欢节下的热闹,他喜欢人多。
上元节是重大节日,不但自己家里过,那是举国同贺。每逢这一日,尽管无官无爵,林靖都会跟着大嫂进宫,陪姑母林太后过节。
早林靖在宫里时就是如此,出了宫,依旧如此。林太后这样安排,一个林靖,无伤大雅,昭德帝也无所畏。反正,昭德帝一直刻意避免皇子与林太后过从甚密,有个林靖摆在林太后跟前讨林太后开心,亦省去许多是非。
林靖每次进宫,慈恩宫的厨子就得打起一千个精神来,无他,林靖有一条非常厉害的舌头,厨子不打起一千个精神做出的饭菜,他是要挑毛病的。而被林靖挑出毛病的厨子,其结局,不提也罢。
林太后早命人备了各样口味儿的元宵,林靖随着大嫂越氏一到,林太后便单令人将林靖带到跟前说话儿。
其实,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看林靖长的越发精神伶俐,林太后十分欣慰,觉着叫林靖出宫回府是对的,又令人端来煮好元宵给他吃。到了正宴上,从来不是吃东西的场合。
林靖笑眯眯的一脸欢喜,悄悄的告诉姑母,“晚上说好了,大哥哥带我去灯市上看灯。”这是一早就约定好的,只要过年时侯林靖不生病,林翊就带着他去看灯。过年这些日子,林靖十分注意身体健康,一直都平平安安的,药都没有吃。
林太后向来疼爱侄子,林靖自幼于她膝前养大,感情更是非同一般,乐得见他们兄弟感情融洽,笑,“一年就这一天,去吧。记得穿暖和些,别着凉。”
“姑母,我已经两个月没生病了。大哥哥还说,只要我坚持三个月不生病,就能去庄子上骑马。”说到这个,林靖就喜滋滋的。他脾气是出了名的坏,说句老实话,他自会吃奶起就吃药,能有现在的脾气,已经不错了。身体渐渐的好起来,许多以前只能干看着的事情,自己也能干了。林靖心情非常好。
林太后含笑摸摸林靖的大头,林靖眼睛弯成月牙,挑一挑两条淡淡的眉毛,亲昵地拉着姑母的手,“等我明天进宫,跟姑母说灯市上的热闹听。”
“好啊。”
宫内宴会结束的并不晚,诸人感受到君王的恩德,便足够了。
林翊叮嘱妻子几句,令越氏先回去,林翊带着林靖转路去灯市。在灯市的街口就得下车,依灯市的热闹,车马什么的,是绝对进不去的。
尽管长于宫闱,回家也一年的时光,林靖身子不佳,鲜少出门,平生头一遭见到这许多人,惊叹的哇哇叫了好几声,一手被林翊紧紧的握在手里,一面扭着小身子东张西望,不停的说,“大哥哥,好热闹好多人啊!”
林翊皱眉低斥,“小声些,跟土包子似的。”
竟然被骂土包子,林靖翘着小嘴巴辩驳,“是人很多啊!而且,好热闹啊!”转眼又高兴起来。
宫中府里多少精致的花灯,林靖均不放在眼里,指着灯市上挂起的花灯赞个没完没了,还跑过去挑花样要买。林翊一把将他拽回来,沉着脸道,“林小四,你再乱钻乱跳,现在就回去!”
林靖斜愣个眼翻林翊,撅着嘴道,“那大哥哥也快点儿!又不是老头子,逛个灯市还慢吞吞的!我要买好些东西的!”
林翊握住林靖小小软软的手,道,“买什么?”
“那个兔子灯!”
林翊要奴才去买,林靖死活不依,扭着身子跺脚,满嘴嚷嚷,“他们挑的不仔细!我才不要!”
正月十五大节下,实在不兴打孩子,林翊瞪林靖一眼,抬脚带他过去。
林靖立刻转怒为喜,嘴里甜言蜜语的哄林翊,“大哥哥,你是真心疼我啊。我最喜欢大哥哥了。”
到了近前,人家花灯都挂的高,林靖个子矮矮,脖子伸的老长也看不真切。他拍拍大哥哥的腰,央求,“大哥哥,你抱我高些,我看看买什么样的?”
林翊俯身抱他起来。
林靖把人家花灯挑了个遍,这个上色不好,那个手工不佳,挑了一大堆毛病,讨价还价的买了三个灯,叫奴才给他拿着。他自己死活说腿疼,要林翊抱着他逛。林翊最会治腿疼,道,“腿疼就回家吧,别逛了。”
林靖两手抱着林翊的腰,死活是不肯走了,叫着,“大哥哥就抱我走嘛,我真腿疼,脚民疼。不信我脱鞋给大哥哥瞧,脚上肯定起泡了。”
林翊并不是惯孩子的脾性,不过,他要面子,觉着林靖这样,实在丢人,只得抱了他走,还不忘训斥林靖,“你这样,以后别想我带你出来了。”
林靖被林翊抱的不大舒服,还挑剔,“大哥哥,你轻点儿,勒死了。呐,这只手臂这样弯着放,不要动,对,就这样,我这样坐着好了。连抱孩子都不会,哼,也就我不嫌你。”
林翊脸黑下来,林靖方识趣的闭嘴。
林靖在林翊怀里,更加觉着得意了,遂,大呼小叫、没完没了。
林翊儿女都没有半个,唯一养孩子的经验,就是对着刁钻古怪的林靖了,耳边不时响起林靖稚气的尖叫与指挥,林翊给烦的耳朵里流油儿。更过分的是,林靖觉着给林翊抱着不过瘾不威风,还得寸进尺的想叫林翊给他骑脖子。
林翊给了林靖屁股两下子,就要带他回府。林靖抽嗒两下,委屈无比地撅着嘴巴说,“不抱就不抱,不骑就不骑,以为我稀罕!我还要逛会儿!大哥哥也不要太过分!”
管事做和事佬劝林翊,“四老爷年纪小,鲜少出来,觉着新奇也是有的,老爷多疼四老爷些,再逛逛吧。”又跟林靖说,“四老爷不嫌弃,奴才驼着四老爷。”
“我才不要你驼呢。”林靖气咻咻地,若是想要奴才驼,早叫奴才驼了,他就是想要大哥哥驼嘛。关小二的哥哥就会驼关小二!他才不要输给关小二!
林翊不理会他,也不再抱他了,林靖自己赌着气,小脑袋扬的高高的一路自己看花灯。大哥哥不理会他,他还不理会大哥哥呢!他也不叫大哥哥牵着他的手了!
林靖是个不缺心机手段的人,哪怕年不过七岁,他那满肚子心眼儿,也够使的。
灯市上人本就多,林靖七拐八绕的,一时不留意,林翊一行就失了林靖的踪影。林靖当即急出了一脑门子冷汗,急命仆下在附近寻找。
上元节热闹归热闹,也是普天同庆的重大节日,但,越是这样的节下,丢孩子便是常规事件。林翊险些没急去半条命,眼瞅着就要去报官了,还是守车的奴才找了来,恭声禀道,“四老爷说与老爷走散了,四老爷刚找着奴才们,叫奴才们过来跟老爷说一声,他好着呢,请老爷不要担心。四老爷说天晚了,还请老爷一并回府。”其实,他们也奇怪,四老爷小小的一个,怎么找到他们的车辆,还叫他们来找大老爷!
林翊给林靖气的眼前发黑,带着仆从去了车辆处,林靖正在笼了银霜炭的车里,身上裹着香香软软的锦被,睡的四脚朝天、口水横流。
第一次的上元节之行给林靖留下了难以抹灭的深刻印象,他深深的觉着,大哥哥是个冷酷的家伙。
明明他已经睡着了,而且,那天他出门穿了许多衣裳,大毛衣裳、皮帽子、毛围巾、毛耳朵围的鼓鼓囊囊似个毛球儿。林翊更是把他下半身扒个精光,车里就揍他个半死。
早在林翊扒他棉裤的时候,林靖就醒了,他拼尽力气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小棉裤。接着,林靖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小屁股。
在成年之前,林靖都拒绝回忆那一日被教训的情景。
林翊得到了一条管教孩子很重要的经验:孩子,不打是不会乖的。
林靖也得到了一条很重要的被管教的经验:暴怒的家长是最不讲道理的。
明明他把事做的很圆满,就算他偷溜掉叫大哥哥着急,大哥哥也没有证据啊,他说自己是无辜的,自己就是无辜的。他只是“不小心”与大哥哥走散而已,而且,他还“及时”的找到自家的车辆,着奴才们“适时”的找回了大哥哥,告诉大哥哥自己平安的消息。
明明,整件事,他一点儿错都没有。是大哥哥没有看好他!
结果,大哥哥非但不肯反省,还把他胖揍一顿!
他,他…他很悲惨的被屈打成招…
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家长,实在,太悲惨了…有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很想念我的林小四~
上元节快乐,林小四~
甜蜜的上元节番外~~这样甜蜜的节日,精力有些不足,不然,真想再写一个情人节番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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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唐赢将天说下来,林靖根本不买他的账,倒是陈柒宝对唐赢的理念异常祟拜,认同非常。qqxs.cc
唐赢见了陈柒宝,自然要问一问陈柒宝救父的进度。陈柒宝眸光清湛,态度自然,坦然相告,道,“如今宗正大人肯让我进去服侍父亲了。只要宗正大人看到我的孝心,定会允了我所请的。”
看来陈柒宝进展颇大啊。林靖歪头瞧陈柒宝一眼,大善大伪,真是个人才啊。
唐赢微微点头,道,“苦心人,天不负。”相比于油盐不进,小小年纪已是老油条的林靖,陈柒宝自然更加可爱。
陈柒宝一笑,微黑的脸上露出几分坚定,“是。”
晚间,林翊请唐赢喝酒,林靖悄悄的在林翊耳边嘀咕,“大哥哥,你可得小心,别给姓唐的卖了啊。”
林翊抬手给林靖屁股两下子,林靖拉着许念跑了。他才不愿意听姓唐的唠叨他的新政呢,自商秧起,古来的改革家,哪个有好下场呢。
人生在世,富贵双全就好,那些个想着啥啥青史留名的,都是读书读傻的。
林靖心眼儿多,他非但不赞同唐赢的改革,还去宫里,把唐赢的事偷偷的告诉了林太后。林靖对唐赢的评价相当一般,“可坏了,一肚子坏水儿。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是跟大哥哥说啥改革,哼,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跳坑找死的事儿就知道想着大哥哥,怎么好事儿不知道想着咱家?”唐赢是昭德帝的心腹大臣,唐赢总是往林家跑,他就不信昭德帝不知道这事儿。
林靖生于世族,又抚于林太后膝下,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在他看来,改革从来都是几方势力互相妥协的结果。林家于世族豪门中颇有名声,又是外戚之家,若林家支持改革,就是唐赢很大的助力。
若改革能成,自然有林家数不尽的好处。
但,关键是,林靖根本不看好唐赢的改革。在林靖看来,唐赢这是把林家往死路上拉呢。这样关系到家族存亡的事,林靖自然得进宫来跟姑母念叨一番。
林太后笑,“你大哥心里有分寸。”她乐得关照侄子,不过,她并不是林家家主,林翊当家作主这几年,林太后并不愿意去做侄子的主。林家的事,应该由林翊来决断。
听了姑母的话,林靖歪着小脑袋,敏感的问,“莫不是姑母觉着唐学士胜算颇大?”
林太后笑,“大不大的,不用现在着急上火。”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哪怕唐赢拉上林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改革改革,没有个几十年完不了。若能成,是林家的机会。哪怕改革失败,填坑的也是出头鸟儿唐赢,至于林家,只要她在,就没人能动林家。
林靖嘀咕,“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林太后笑着摸摸他的大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急着下论断,且多看一时。”
林靖点了点头,又道,“姑母可是不知道,宗室出了个大能人哪。”大嘴巴的把陈柒宝的事与林太后说了。
林太后道,“小小年纪,倒有这份心机毅力,难得。”
“可不是么。”林靖附和,不然也不值当他与林太后说呢。
“你回去问那位陈公子一声,如果要帮忙,下次你进宫来告与我一声,我与皇帝说。”
林靖应了。
林靖回家就把林太后要他问陈柒宝的事跟林翊说了,林翊曲指敲他额角,“什么都跟姑母说,你这嘴什么时候能严实些。”
林靖一缩脖子,还是挨了一记,自己用掌心揉着,嘴里道,“姑母又不是外人。再者说了,这是难得的机会,我跟姑母说一声,省得陈公子跑多少腿了。”
“你去跟柒宝说吧。”
“知道啦。”
林靖还特意去问了陈柒宝,彼时陈柒宝刚自宗人府回来,洗去灰尘,换过衣衫,听林靖说了此事,陈柒宝对着林靖深深一揖,“不意靖弟侠义心肠,日后靖弟但有差谴,愚兄绝无二话。”
林靖连忙避开,又还一礼,道,“我就是顺嘴儿说了一句,不值当这样。还有句话要跟你说,就算姑母与陛下提,也不知陛下如何决断,你莫要欣喜太过。”甭看林靖肚子里对陈柒宝一肚子的意见,觉着陈柒宝虚伪。不过,礼数上的事,林靖从来都很周全。尤其陈柒宝这种家伙,即便林靖显贵,也不会对陈柒宝有丝毫失礼。这是林靖为人处事的态度,也是林家的家教。
陈柒宝洒然一笑,“我来帝都,原是为了换了父亲出去。不瞒靖弟,也不独是为了邀名。家父有子十人,如今家父获罪,被囚宗人府,再艰难,也该有人来帝都看一看父王,方为孝道。我运气不错,有承恩公收留,一应花销都是承恩公府资助,厚着脸皮留下来,未尝没有沾光的意思。我这些小心思,想来瞒不过靖弟。但,救父也是真。我不求陛下赦免家父之罪。当初的话,并不为假,我愿意以身换了家父出来,即心满意足。”
哪怕陈柒宝大伪,但,伪到这个程度,林靖也是佩服的。
林靖的担忧不无道理,若林太后是昭德帝的亲娘,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偏偏,林太后并非德帝生母。而且,凭昭德帝的小心眼儿,他会给林太后面子,但,不会给的太痛快。
何况,前襄阳王之事干系到谢太妃与谢国公府。
这里面的猫腻就更多了。
陈柒宝生于宗室,对这些事还是尽知的,不过,林家肯帮忙,已经足够陈柒宝欣喜了。
有林太后出手,这事解决的格外快,昭文帝也给了林太后面子,同意叫陈柒宝代父服刑,由他将前襄阳王换出宗人府。
陈柒宝欣然领旨谢恩。
坐牢,在林靖看来,绝对是苦差使。不过,陈柒宝如此孝心,在帝都也是人人称颂。苦虽苦些,得此美名儿,也不枉陈柒宝此次来帝都。
陈柒宝收拾行礼去宗人府换父亲,林靖悄悄的在他的行礼中放了一包银子。甭管陈柒宝是真心还是假意,做到这一步儿,就不简单。
“叫靖弟破费了。”陈柒宝对包袱里的银两亦是心知肚明。
林靖道,“穷家富路。”
陈柒宝拜别林翊,便去了宗人府。
前襄阳王搂着儿子哭了一场,也没死活闹着不出来,待得前襄阳王出得宗人府,倒是谢太妃差人送上仪程车马,打发前襄阳王离开帝都,母子一场,仁至义尽。
林靖还以为前襄阳王会来一趟承恩公府呢,结果等到的是前襄阳王离开帝都的消息,林靖怔了一时,道,“他被夺王爵,还真不冤。”做人做到这番糊涂天地,也算稀罕。
许念也跟着叹气,“陈大哥那样聪明的人。”怎么有这么笨的老爹。前襄阳王来一趟承恩公府,倒不独为向承恩公府道谢,起码托承恩公府一声,别忘了,儿子为了把他换出来,已是身陷囹圄。襄阳王府被除王爵,虽然人们毛病陈柒宝救父的孝心,但,真正伸手会照看他的,寥寥无几。
前襄阳王这样迅速的离开帝都,完全将陈柒宝的安危抛诸脑后,相对于陈柒宝的孝心,前襄阳王这父亲委实叫人心寒。
陈柒宝智慧毅力一样不缺,前襄阳王却是糊涂蛋一个,心安理得的让儿子换了他出来,便拍拍屁股离开帝都。这样的父亲,还真是…
话说回来,前襄阳王离开的这样干脆,林靖更加确定,这父子两个,怕是没啥感情。陈柒宝借此事邀名,前襄阳王得了自由,只是不知陈柒宝到底所为何来了。
这样在宗人府关着,陈柒宝要如何脱身呢?
一时想不破这其中的迷团,林靖索性不去想了,拉着许念就要去骑马,就听婆子来禀:太太要生了。
林靖吓一跳,拽着许念就往主院儿跑!
府里早备着产婆,林靖又命人拿着帖子去请太医,再差人去衙门请大哥哥回府,还有越家,更要去通知一声。
然后,林靖就开始在院里转圈儿。
越夫人与太医来的飞快,越夫人一来就往产房去了,林靖听着越氏在里面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脸梢儿开始泛白。
许念倒是胆子大些,拉着小舅的手直安慰小舅,“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得叫好半天,才生的出来呢。”
林靖嘟囔,“我知道,就是担心。”听人说,他母亲就是生他时难产过世了。林靖虽然最恨别人说他克父克母,但,每每想到无缘的双亲,林靖心里依旧不大好过。
越氏成亲八年方有了身子,平日里很注意滋补,因是头一胎,便不大好生产。
直到晌午林翊回府,越氏还没生下来。
林翊既非太医,又非产婆,纵使回来也没什么好法子,一样在外头枯等罢了。林翊见林靖脸色不大好,拉过他柔声道,“别在这儿守着了,你带着念儿先回去歇着吧。”
林靖道,“大哥哥,你进去看看大嫂吧。她见你回来,生起孩子来肯定更有劲儿了。”
林翊道,“知道了,你跟念儿去念书。女人家生孩子,没你们的事。”
林靖小大人一般,不忘叮嘱一句,“待大嫂生了,大哥哥差人跟我说一声,我好放心。”他也实在不想在这儿听大嫂的尖叫了,好担心哦。
林翊一笑应下。
越氏生孩子,一路生到傍晚依旧没生下来。
眼瞅着参片都用上了,丈母娘越夫人急了眼,满头大汗的出门,一脸为难对林翊道,“女婿啊,你别怪我妇人见识。要我说,是有人方了你媳妇,要不,请她四叔暂且出府避避?”
林翊的脸当下就落了下来,低声道,“胡说八道!”那些关于林靖命硬的话,林翊从来不信半句。林靖一回府,不但爵位的事妥妥当当的办了下来,家里也是样样顺遂。何况,他们兄弟感情极好,林翊最听不得这些话!
侧身避开丈母娘,林翊抬脚进了产房!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午挂水,下午火车,本本又坏了,这是家里电脑更的~~所以明天停更~~具体后天能不能更新,得看本本能不能修好了~

第59章

越氏直至半夜方产下一子,母子均安。
林翊二十五岁得此子,亦是喜上眉梢。重赏了产婆、太医,命早早挑选出的乳母好生服侍,见岳母亦是面露疲色,林翊温声道,“岳母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越夫人面儿上有丝尴尬,很为先时的失言懊恼,道,“你去歇着吧,明儿还有去衙门当差,我守着你媳妇。放心吧,她这胎还算顺。”原来人家林家老四命也没有那么硬,只是,当时女儿生产艰难,法子都用尽了还生不出来,她做亲娘的一时病急乱投医,就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女儿母子平安,越夫人这脸上就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