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妙言瞥舒静韵一眼,没说话。
林靖好奇无比,问,“先生,无影箭是什么?”
舒静韵默然一笑,也不说话了,搞得林靖郁闷非常。
谢太妃的野炊品种非常丰富,荠菜馅儿的小蒸饺,野菜饼,桃花蒸蛋羹、小白菜炒虾仁,还有各种鱼,以及鲜美无比的鱼汤。
林靖中午吃了个滚圆的肚皮,走路都困难,于是,跟谢太妃一并坐了软轿,去了谢太妃的居所午睡。谢太妃怕林靖撑着,还给林靖轻轻的揉着小肚子。
林靖挺有些不好意思,心下深觉谢太妃是个大好人。
与此同时,谢国公对老妻道,“林家小四的生辰快到了,备份重礼,算赔个不是。想来林家也能明白的。”
谢国公夫人叹口气,对闺女的举动也十分无语:这种命格毒辣之事都能信,林小四出宫回家这许多时间,林家人不都活的好好儿的。她家闺女竟然妄图用林靖克死四皇子,真是…林小四又不是属鹤顶红的…

37晋江原创发表

林靖迅速的与谢太妃、楚妙言相熟起来,两家庄子本就离的不远,林靖跟着人家野炊了一回,还有模有样的回请了谢太妃与楚妙言,说是还礼。
接着,林靖听说楚妙言要酿桃花酒,连忙约了要去看着酿酒,开开眼界,还从舒静韵那里央磨来了两个桃花酒的方子送给楚妙言,外加各种甜言蜜语的谄媚收买。
而且,可以看得出,楚妙言也是非常喜欢林靖。她带着林靖去外头打猎,在野外烤兔子吃,偷偷的到桃花庵去看最虚伪师太。
林靖看了满肚子新鲜景儿,大晚上的还兴致勃勃的跟舒静韵絮叨,“楚姐姐带我躲在桃花庵旁边的一大块青石后面,过了一会儿,庵里出来了两个小尼姑,那两个小尼姑拎着个木桶,就到了小湖边。先生,你知道她们到小湖边做什么吗?”
“做什么?”到了庄子上,林靖的精神头儿格外的好,早早沐浴后,也不肯钻被窝睡觉。反是换了身软丝夹袄,脚下也套上棉袜子,在床上跟舒静韵唧唧咕咕的说话。舒静韵摸摸林靖已经晾了八成干的头发,道,“左右不过提水洗衣做饭。”
林靖自己先笑起来,弯着两只小月亮眼,眉飞色舞,“不是洗衣,也不是做饭,她们是在湖里抓鱼呢。”
舒静韵也笑了,“尼姑还吃荤腥不成?”
林靖歪着小脑袋,一幅得意又神秘的模样,“可不是么!后来,我跟楚姐姐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把那两个小尼姑吓的桶都掉湖里去了。楚姐姐好心给她们把桶捞上来,她们还不走呢,继续捞鱼。我就问她们,尼姑不是吃素的吗?你猜她们怎么说来着?”
舒静韵一猜便中,“肯定说捞回去养在缸中做观赏。”
林靖立刻斜着小眼神,意有所指地,“先生,你还真会猜小尼姑的心呐。”刚说完,屁股就挨下一下子。林靖也不恼,眉眼带着那么一丝狡黠的朝舒静韵怪笑。以往他在宫里,林太后养孩子精细,半根手指都没动过林靖,遇事也有耐心给林靖讲道理。回府之后,林翊可没那样细心。且依林翊越氏的本事,完全压不住林靖。林靖那些小心思小算盘的,他都恨不能跳出来当林府的家。有时,林翊说不通,直接就来*。初时林靖挨揍啥的,还会哇哇痛哭。其实,疼是一方面,伤自尊是真的。
像林靖,第一回挨揍是精神*双重受伤。但是,由于林翊发现*效率比较高,只要林靖不听话,就拎过来打两下屁股,林靖也就锻炼出来了。像现在,舒静韵打他屁股,林靖啥事儿没有,还直乐,扑到舒静韵怀里,说,“等那两个小尼姑回了桃花庵,过一会儿我就闻到了很香很香的香味儿。”
“中午在尼姑庵吃的?”舒静韵问。
林靖笑眯眯的点头,“最虚伪师太烧的一种超好喝超好喝的鱼汤,汤炖成乳白色,里面不知道放的是什么菜,鲜的很。我喝了一大碗鱼汤,还有一种外面烙的焦焦的小圆饼,咬在嘴里焦香焦香的,配着鱼汤吃,非常好吃。”
“我拿回来的醉鱼脯,就是最虚伪师太给我的。”林靖还美滋滋的,“本来楚姐姐带我去桃花庵敲门,师太一见到楚姐姐,脸可臭可臭了。结果,一看到我,师太就放我们进去了。等我跟楚姐姐告辞的时候,还送我了一坛子醉鱼脯。师太跟我说,什么时候想去都行,不过,她就不欢迎楚姐姐啦。”说到这个,林靖得意非常,说,“先生,你看,我是不是很有人缘儿?”
舒静韵不客气的打击林靖的自信,“真是蠢才,你想,这位师太荤腥不忌,还住在谢太妃的地方,对谢太妃不假辞色,想来有些来历。她对你另眼相待,你还真以为自己魅力非凡呢。她对你与众不同,不见得是因你这个人,或者是因你家的姓氏。”
林靖想了想,的确在理,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看谢太妃对桃花庵颇是优容,师太在庵里过的也不错。”如果师太真因为他姓林才对他好,那林靖也希望师太能过得顺畅。
舒静韵拍拍林靖的脊背,“困不困,困的话就歇了吧。”带着林靖出外踏青,舒静韵直接让庄子上收拾了一个院子,与林靖住在一处,也就近看着他。
林靖道,“不是很困。”
“背一遍今天教你的功课。”
“那我还是困吧。”林靖眼睛一闭,小脑袋在舒静韵的肩上一倒,不动了。
舒静韵笑,拍他,“懒鬼,脱衣裳。”
一时,林靖小小身子躺在舒静韵怀里,小声问,“先生,你喜不喜欢楚姐姐啊?”
舒静韵拍他屁股,“不许胡说,女人的名节就是性命。”
“先生,你是不是怕挨打啊?”
“什么?”舒静韵没明白林靖的意思。
林靖小身子往上一纵,小手摸黑的往舒静韵脸上摸啊摸啊,一直摸到舒静韵的耳朵,林靖揪往舒静韵的耳朵往上凑,小嘴凑过去,小小声道,“楚姐姐的武功好厉害的,我觉着,楚姐姐若是嫁了人,如果她家男人不听话,说不定要被楚姐姐打呢。我看,先生的武功也不如楚姐姐。”
舒静韵拧了林靖屁股两下子,林靖立刻小屁股一扭,甩开舒静韵的手,说,“看,还恼差成怒了。”
舒静韵道,“快点,背书。错一个字就打一板子。”
林靖立刻呼呼起来了。
舒静韵耳根子得以清静。
林靖有空就出去疯跑,晚上也睡的晚,自然早就得多睡一会儿。
舒静韵见他都是游玩之心,并不要求林靖的功课,随他游玩懒散。故此,一直到外面枝头小鸟喳喳叫,林靖才在被窝里睁开眼睛。
原本林靖还打算今天骑着小马出去逛逛呢,结果,林靖还没吃完早饭呢,就见家里有人来传信,叫林靖舒静韵回府。
林靖立刻撂了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巴,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来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靖的贴身小厮青云的哥哥——青松,青松行过礼,道,“老爷接了旨,要随唐学士去襄阳公干,明天就要起程。故此,老爷吩咐奴才请四老爷与先生回府。”
林靖满肚子问题:去襄阳做什么?襄阳王府除爵后,昭德帝已经派了户部尚书去了襄阳王府清点襄阳王府的产业,算着日子,倒是户部尚书一行该从襄阳回来了,怎么如今又要林翊与唐赢再去襄阳?难道襄阳出事了?
林靖也没心思吃饭了,留下丫头婆子收拾东西,他与舒静韵先坐车回府。
直到过午,林靖一行人才到了家。
越氏正在张罗丫环给丈夫收拾行装,听回禀说林靖与舒先生回府了,越氏道,“四叔和舒先生定是接到信儿就往回赶了,我早让厨下备着酒菜,不如直接送到舒先生院里去吧。”
林翊点了点头,抬脚先去了舒静韵的院子。
林靖看到林翊,连忙奔过去拉住大哥哥的手,说,“大哥哥,你没事吧?”
林翊失笑,摸摸林靖的头,“胡说什么,皇上不过给我派差而已。”携林靖的手,过去往榻上坐下,道,“看你脸色不错,玩儿的可好?”
林靖谦虚地,“还凑合吧。”接着,又忍不住道,“大哥哥给我挑的那匹小马啊,也就比木头马多口气罢了,只会遛达着走,跑起来也跟遛达似的。”气的林靖给它取名叫红小慢。
林翊取笑,“本来想给你找头羊的,结果庄子上的奴才说羊跑的太快了,骑羊也不大安全。还是青松寻了许久才寻到了这匹小红马,看来的确不错。”就林靖这性子,最司得寸进尺,才没学三天半骑马呢,还想风驰电掣了。便是有千里马,林翊也不能给他骑。
林靖一听,原来竟然要给他骑羊,简直也太侮辱他了。林靖哼哼着,“晚上就吃烤全羊吧。”
林翊见林靖在郊外过的不错,方言归正传道,“今天早朝,户部张尚书将襄阳王府的清单往上一递,陛下龙颜大怒。陛下手中早有襄阳王府的财产记录,张尚书所呈不足襄阳王府财产三成。张尚书直接下了刑部大狱,陛下令唐学士与我再去襄阳王府,另行清点襄阳王府的资产。”
林靖先道,“陛下以往对大哥哥可没有这样器重。”当初为个爵位,费了多大力气啊。而且,如今林翊在礼部,不过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现在突然要将林翊派到襄阳去,便是林靖也瞧出别有用心来。
不过,对于臣子而言,有帝王肯对你别有用心,这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呢。换句话说,这更是难得的机会,只要摸对了皇帝的心坎,将事做得合乎帝心,还怕没有一展宏图的机会么?
但,林靖性子怪癖,他自己不过外戚出身,屁都不是,心里偏有傲气万丈。说白了,他就是对昭德帝看不惯。
昭德帝是谁啊?
那是一国之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帝看不上你,是你自身本领有限,德行不足。皇帝看得上你,是你祖坟冒青烟,上辈子的造化。
总之,天地君亲师。
皇帝就是圣人的存在,这世上,只有皇帝挑别人的,哪里有人敢挑皇帝的。
偏偏,如今就有了林靖这么个怪胎异种,天天看皇帝不顺眼。
林靖如此一开口,林翊必骂他,“闭嘴。”
舒静韵并没林靖那对皇帝一肚子的不满,只道,“这是趟苦差。做的好,功劳是唐赢的。做的不好,唐赢是陛下心腹,阿翊又要背黑锅。”
林翊面上看不出如何,道,“雷霆雨怒皆是君恩,唯忠心报效而已。”林靖听的一个劲儿翻白眼。直到林翊拧他屁股,林靖才改翻白眼为撇嘴。林翊又去揪他嘴巴,林靖方恢复了正常面部表情。
舒静韵道,“襄阳王府一行,不过是唐赢的晋身之行。看来,唐赢在陛下面前推荐了你,或者他想与林家有一个比较好的交情。”
林翊点头,“我估计襄阳的事得有一段日子才能回来,家里的事我就托给阿韵你了。”林靖已是跃跃欲试一张脸,林翊根本没答理他,道,“我叫了二弟三弟过来,他们也大了,阿韵你多指点他们。”
林靖竖着耳朵听半天,也没听到大哥哥点自己的名子。于是,他只得自我表现了。扯一扯林翊的袖子,林靖大声道,“大哥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嫂嫂、先生、还有二哥、三哥、三姐姐的。”
林翊道,“你在家听话,有事跟阿韵商量。若叫我知道你在帝都闯祸,回来饶不了你。”
见林翊终于肯理他,林靖信誓旦旦地,“大哥哥就放心吧,家里有我呢。你在外头注意身体,小心别给姓唐的坑了。我们在家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看紧门户过日子罢了。”
虽然林靖偶有不着调,不过,正经起来说的话倒是处处在理,的确叫人放心。
不一时,林端林飒过来,正好越氏吩咐的酒菜送到,诸人一并用餐,说起话来。
林翊要出差,对家里兄弟各种不放心。
司徒三在家,亦是有操不完的心。
有福发财被安排到山里躲着,但,是人就要吃饭,尽管山里有些东西能自给自足,不过,也要定期的给有福发财送一些米面盐巴之类。
司徒三忙的很,这件事便交给司徒四柳志高去做。这一日,司徒四满头大汗的自山上回来,对司徒三道,“老大今天在后面悄悄跟着我们走了好一段,后来叫小柳哥把他甩了。哥,我看,老大是怀疑我们了。”

第38章

司徒三实未料到,司徒大司徒二竟敢到他家里来诈他的消息。
这两人先时给司徒三离间了一回,还撕扯着打了个鼻青脸肿,结果,亲兄弟就是亲兄弟,如同司徒四永远跟司徒三更亲近一般,司徒大司徒二不知何时又和好了。
和好之后的兄弟二人,总盘算着如今司徒三待他们亲近许多,且自从胡老板落败,司徒三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他们若能趁热打铁,在司徒三这里沾些好处得些便宜才好。
司徒三年纪尚轻,身上棱角分明,倒是如今学了些太极功夫,凭老大老二磨破嘴皮子,司徒三也没给他们得了多少好处去,更别提这二人想插手司徒三的药草买卖了。
如今司徒大司徒二又来找司徒三喝酒,司徒三早生出提防之心。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司徒大忽然道,“三弟,咱们亲兄弟,还跟咱们掖着藏着的?行了,三弟在山上藏了什么人,就直说了吧?莫非我跟你二哥还会给你往外说不成?”
司徒三哪里肯认,他只是露出微微惊讶的模样,万分不解地,“大哥这是说什么呢?”
司徒大见司徒三还嘴硬着,笑道,“当我不知道呢,老四都跟我说了。”
若司徒三对司徒四少一分信任,非得给司徒大诈出个好歹来不可。不过,司徒四是自小跟着司徒三长大的,这是司徒三一手养大的弟弟,司徒四什么性情,司徒三清楚的很。即便司徒大这样说,司徒三依旧笑,面色不变的问,“哦,小四跟大哥说什么了。大哥也说出来给我听听。”
司徒大原是想从司徒三嘴里诈出些机密事件,不想司徒三狡猾若此,死不上套,司徒大含糊两句,这事儿便过去了。
司徒三何等人物,即使他穷小子的时候,也没在司徒大司徒二手里吃过亏。如今他多经历炼,更添心计,搪塞掉司徒大司徒二那是举手之劳。
离开司徒大家后,司徒三的心已然沉到了谷底:有福发财两个,不能躲在山里了。
事情就是这样巧,司徒三还未想出转移有福发财的法子,司徒青忽然出事了。
说来实在叫人无语,开春有些旱,司徒青与张氏去田里浇水,走在田陇上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吧唧摔了个四朝明天。庄稼人,天天泥巴田陇的,哪个还少得了摔跤啥的,实在常事。何况司徒青不过四十出头儿,这个年纪,并不算很老。谁也没料到,这一跤跌在地上,司徒青当下便起不来了。待张氏求近邻搀扶着司徒青回家,又叫了司徒三司徒四回家,柳志高自告奋勇的去请大夫,结果大夫还没请回来,司徒青便咽了气。
司徒青一跤跌死,实属意外,眼下就是办丧事了。
司徒三的意思,司徒青又不是他亲爹,司徒大是亲儿子,长子,自然应该到司徒大家发丧。司徒大却有几分不乐意,发丧可不是小事,起码的棺木白布都要有的吧。这又是一笔开销,没有五两银子办不下来。
说来说去,就是钱的事。
司徒三并没计较这个,直接道,“这几两银子,我倒是有。只是我想着,大哥毕竟是长子,若是摆在我这里,怕乡亲们说大哥的不是呢。”说着,司徒三就进屋,拿了五两银子给司徒大,“大哥看看,可够?”
一见银两,司徒大如今再无顾忌,顿时两眼放光,连连道,“看三弟说的,我是大哥,理当请咱爹到我那里去。谁要是跟我抢,便是不将我这长兄放在眼里!”说着,双手接过银两,请了乡亲帮忙将司徒青抬到他家里去。
终于打发了那一群离开,司徒三见司徒四眼睛红红的,搂住他的肩,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司徒四平日与司徒青并不大亲近,不过,司徒青过身,司徒四仍难免伤心。或许,这就是天性,血缘父子之间的天性。
除了司徒四,便是张氏,老好人惯了的,与司徒青这些年的夫妻,又养下了司徒四。尽管两家凑过一家过活,事情很多,但,司徒青是个老实人,一直待她不错。如今司徒青骤然去了,张氏也是哭个不停。司徒三之所以主动拿出银子打发司徒大将司徒青带到他那院子里发丧,便是不想司徒四、张氏触景生情、多伤感。
张氏还好,早死过一任老公了,有些经验。何况,眼下司徒三正有出息,再拿着司徒四来劝上一劝,譬如,“四弟这两天饭也吃不下去,瘦了一圈儿,也没大精神…”张氏便立刻将精力转移到小儿子身上去了。
司徒四的伤心完全是朦朦胧胧的伤心,他是第一次遭遇亲人离世,其实并不大明白这种伤感的由来,私下跟司徒三道,“哥,以前我总瞧不起爹,觉着他没本事、窝囊。现在,爹忽然死了,我又难受极了。”说着,司徒四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擦了一行,又是一行。
司徒三叹道,“人谁没个死啊,我比你年纪大,以后也会比你先死。”
在司徒四的心中,司徒三的地位肯定是比司徒青更重要的,听司徒三这样一说,司徒四终于忍不住,咧嘴大嚎起来,一边嚎一边跟司徒三说,“哥你什么时候死,先跟我说一声啊,我早哥你死了,省得难受。”
司徒三敲他脑袋一记,无奈骂一声,“傻东西。”
各人伤心完毕,司徒青的棺木在司徒大家停陵三天,便抬到司徒村的祖坟里入土为安了。
司徒三依旧操持着老营生,且随着他药草生意欲发顺遂,司徒三决定,直接把家里的田租出去,叫张氏在家操持些家务便罢了。
张氏初时有些不舍,只是,她不过是个没啥主见的乡间妇人,如今两任丈夫都过身了,凡家中事,她都听儿子的安排。
家里的田被儿子出租,张氏是做惯了活的,真叫她在家里一天三顿饭,她反倒觉着闲的慌,便跟儿子商量多养几头小猪,待养得一年,卖了也能补贴家用。司徒三都应了。
司徒青过逝后,在司徒三有意疏远下,与司徒大司徒二来往的便更少了。
因此,司徒三见到脸上带着一丝焦切在家门口等他的司徒大、司徒二时,还有几分惊诧,扯起一抹笑,司徒三道,“哟,大哥二哥怎么有空来了?”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司徒三对这兄弟二人没有半分好感,不过,如今司徒三很会做些面子功夫,依旧请司徒大司徒二进家里说话。
两人带着许多讨好,跟着司徒三进门。司徒大司徒二见着张氏,还喊了声“娘”,把司徒三肉麻的够呛,倒也没说什么。
司徒三如今越发体面,身上衣裳都是绸子长衫,直接问,“大哥二哥可是有事?”
司徒三一句话,俩人扑通就跪了,喊道,“三弟三弟,你可得救救哥哥们哪!”
司徒三真是吓了一跳,他眉毛微挑,心中着实不愿理会这两人。只是,他不问,却挡不住两兄弟竹筒倒豆子一股恼的倒了出来。
事情并不复杂,老爹死了,出殡发丧的五两银子都是司徒三出的,其实拢共就用了三两,剩下二两,兄弟两个平分,一人还赚一两。余者,还有丧事时乡亲们随礼的银钱,这些银钱,两兄弟根本没跟司徒三司徒四提,一样偷偷分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司徒三知道的一清二楚,根本没想过要跟这两人一般计较。
只是,这两兄弟借老爹的丧事赚了些银子,便骨头发轻,一并去镇上买东西遇到司徒奋,结果入了人家的局,进了地下赌坊,输个精光不说,还每人倒欠了二十两银子。
能开赌坊的,都是些亡命徒。
司徒大司徒二这些无赖恶心搁在人家眼里,当真是不够看的,赌坊已是撂下狠话,十天内不还银子,便剁了他们。
如今,两兄弟走投无路,就来找司徒三借银子来了。
这些天,司徒三不愿与司徒大司徒二在银钱上计较,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若是司徒大司徒二真当他是冤大头,司徒三可就要好生叫他们认清现实了。
司徒三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两人打出门去。
去死好了!
司徒大司徒二可以去死,不过,司徒三倒是很乐意为司徒奋还银子的。可惜,依司徒奋的家境,怕是用不着他的。
司徒奋欠赌债的事瞒不住,他也不敢瞒。仗着他爹,在司徒村,别人给他面子,让他几分倒也罢了。搁外头,司徒奋算个屁!
当然,司徒奋如今也明白,他在外头的确连个屁都算不上。又怕赌坊的人要打杀了他,胆子早吓破了,故此拼着司徒里长一顿暴打,司徒奋还是把欠赌资的事给说了。
其实,这事,司徒里长拿出二十两银子替儿子还了赌资倒也罢了。偏偏,司徒里长是个耿直的性子,在司徒里长的眼里心里,地下赌场是违法的,他这样耿直的人,没替儿子去还赌债,倒是一状告到了县衙里。
结果,司徒里长这状纸刚递上去,第二日,司徒奋便失踪了。
独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里长太太险些哭瞎了老眼。
一切的阴谋总会以一种出奇不异的方式展开,当你恍然回头之际,却发现已身处网中,动弹不能。
司徒三还在筹划他的药草生意,当司徒四小脸儿惨白、满面泪水的找到燕伯家里叫司徒三时,话都说不清了,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哥,娘,娘,娘出事了。”
司徒三一惊,倒还稳的住,拉着司徒四问,“怎么了?好好说!”
司徒四张张嘴,这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浑身哆嗦着哭了起来。倒是一个一道跟司徒四跑回来的小子,伶牙俐齿地,“三哥,你赶紧去看看吧,你娘跟男人通奸,叫里长带人抓起来啦。”
“放屁!”司徒三一声怒吼,把那小子吓了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司徒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哪怕在许多年以后,他依旧回忆不起当时的感觉。那段时间,所有的,来来往往的人,神智模糊的张氏,乡族的冷嘲热讽,里长的判决,以及所有的一切,司徒三都记不太清了。
他的记忆,在一段时间内,好像被神明之手轻轻抹去了。
待他清醒的时候,只有司徒四守在他身畔低声抽泣的声音。见他醒了,司徒四哭的更加大声,柳志高过来,小声说了司徒四几句。司徒四抽咽着将司徒三自床间扶起,柳志高捧来一碗药,给司徒三喂了进去。
司徒三再一觉醒来,方觉着有些气力。
“到底怎么样了?”司徒三问。
柳志高先低声骂了两句“狗杂种”,细心的劝司徒三道,“三哥,你好生养着,也让张婶子地下安心呢。”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自司徒三胸腔中透出,他浅浅的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补足~

第39章

在这个年代,宗族的权利比朝廷律法更加有效。
张氏因私通被沉潭之后,连同司徒三的田产房屋都被宗族一一收回。理由也很简单,张氏既有私通之嫌,则司徒三司徒四的来历便有些妾身不明了。司徒三的田产房屋都是来自父系继承,既然血统不详,自然由家族收回,再行处置。
好在按宗法,只能处置张氏,司徒三司徒四倒无性命之忧。只是,有张氏这样不名誉的母亲,按宗法,逐二人出族。
司徒三静静的听柳志高将事情说完,后脑依旧阵阵疼痛,问,“是谁打了我一棍。”
柳志高愤愤地骂,“狗\日的老大下的黑手,张婶子叫人在林子里给陷害,是狗\日的老二叫人去的。”他本就是个伶俐人,何况张氏的老实,人尽皆知。柳志高又与司徒三走的亲近,再不信张氏能做出偷人之事的。柳志高道,“三哥,你说,是不是老大、老二下了套儿啊。”
司徒三没说话,问,“燕伯呢?”
“我爹去里长家了,奶奶的,里长也不是个人,怎么就信了那两个狗\日的话了呢。”柳志高道,“我爹说了,三哥你把伤养好。他去里长家给三哥跟小四讨个公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