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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摸出小本子答道,“每天要上课,习武,我很忙的,哪里有空再写大字?”
“你忙什么,不说午间有一个时辰的休息,就习武,每日只练一个时辰,申时也就散了。”凤景乾虎着脸道,“叫你多写几篇字而已,哪儿来有这些推脱?”
“我得练笛子。”明湛写完,指了指自己腰间系着的一段冻玉雕的小笛子。
“哟,在学乐理呀。”
明湛笑着点头,执起玉笛横放于唇际,认认真真的吹起来。
明湛气脉短,吹吹停停,还有破音,凤景乾越听越想去如厕,禁不住夹紧了双腿,道,“罢了罢了,朕知晓了,朕给你找个好些的乐理师傅,下去吧。”着急去方便呢。
凤景乾点了魏宁教习明湛乐理。
明湛有些吃惊,这承恩侯真年轻呐。
魏宁心道,这位四公子跟镇南王表哥长的可不怎么像,大概是肖似母亲卫王妃吧。凤景南文武双全,生的也英俊,卫王妃虽没有倾城之貌,年轻时也是有名的闺秀,不然也不能被先太妃瞧上。说句老实话,甭管明湛多么的自信。明湛的确没能遗传到爹妈的好相貌,他爹妈都是双眼皮,他却是肉眼凡胎单眼皮,鼻子有些塌,眉毛也是淡淡的两条,看不出什么优美形状,连耳朵也小,耳垂又小又薄,算命的说这种耳朵最是福薄不过。唯一能拿出手去的就是他雪雪白的肌肤,远看一团雪,近看一块儿玉,明湛滋补有道,白里透粉。
凤景南一直对明湛平平,与明湛这相貌也有些关系,同一个娘胎生出来的,还是龙凤胎,明淇就是俊眼眉飞,神似凤景南,凤景南这人最是自恋,所以把明淇宠的跟凤凰似的。明湛不但是哑巴,长相也不争气,念书习武又是一把烂,凤景南想喜欢他真的很难。
魏宁却觉着明湛白嫩嫩的挺可爱,这会儿明湛年纪小,五官尚未长开,等过个一二年,兴许会英俊些。

15、较量

魏宁与明湛先在心里对各自品评了一番,互相见礼。
魏宁很温和,先跟明湛解释,“上午我要在大理寺当差,公子下午要习武,到申时方歇,我就这时候过来。正好天也凉爽,最适合学习乐理了。镇南王的琴艺非常好,公子要不要学琴,臣也略通一二。”说着微微笑,“说起来,还是镇南王教我的呢。”
凤景南这人自负又自恋,偏生母族微末,当时几个异母的皇兄皇弟,没人瞧得上他。他自觉凡事强人一头,偏又没处显摆,便抓着年纪尚小的表弟魏宁得瑟。那会儿魏宁小,他娘生了三个丫头片子,才生出了魏宁,当宝贝一样娇惯。到了凤景南手里就没这么好运气了,魏宁初时常被凤景南骂,什么“笨啊、榆木疙瘩”,时不时给骂的哭上一鼻子。后来逐渐历练出了厚脸皮,可以说魏宁的成功与凤景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明湛明白魏宁的意思,学一项凤景南也喜欢的技艺,自然能讨凤景南的喜欢。在镇南王府,凤明礼、凤明义、凤明廉、凤明菲都是学的琴,凤景南闲了,指点一二,也能增进父子、女感情。
不过,对明湛来讲没必要了,他都到帝都了,还学个屁的琴。
明湛摇摇头。
魏宁笑,从这几天的事情可以看出,明湛是个有些手段的人。这类人都颖慧机敏,在镇南王府这些年,得知凤景南的喜好并不是难事儿。明湛身有不足,如果想讨凤景南的注意和喜欢,学琴是很好的法子。明湛却不通琴道,想来,他与凤景南的关系并不是非常好。
大理寺卿并非闲职,正二品高官。这位承恩侯并非等闲之辈,话里话外没有半分破绽,连笑容都无懈可击,可是他一定猜出来了。
他与魏宁并不是朋友,如果他察觉自己只是镇南王的一枚弃子,会怎么办呢?
他到了帝都,就已经坐实了弃子的事。吴应能做为吴三桂的独子,吴三桂照样说反就反,何况对于凤景南来说,他儿子多的很。
明湛除了占了嫡子的名儿,还是个哑巴,并且与镇南王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
一个质子,没有起来应有的约束作用,那么,这就是颗无用的质子。
不,不。
明湛对着魏宁笑了。他发现自己想歪了,质子本就是无用的,如果凤景南有反意,别说是他,就是他们兄弟四个都到了帝都,怕也牵制不了凤景南。
他在宫里,并不能证明凤景南如何忠诚,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可以堵上朝野言官的嘴巴。还有,如果凤景南真有反心,他的人头还可以拿来祭旗。
是的,他与凤景南的感情平平,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他的身份最适合留在帝都,凤景南只要稳稳的做着藩王,他便是安全的,凤景乾不敢让他出差错,而且要保护好他,让他活着。
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儿子,如果有个闪失,凤景南伤心也是有限的吧。
明湛摸出小本子,写道,“你与我父王关系很好吧。”
“嗯,还行,镇南王教过我几年。”
“你比我还像他的儿子,我没怎么见过他,”明湛写道,“听说他武功很好,你会武功吗?”
明湛这是什么意思呢,魏宁挑挑眉,“略通一二。”
“能跟我说说他年轻时的事儿吗?有点儿想知道。”
情感的缺口一旦打开,往昔的岁月便难以遏止汹涌而出,一幕幕展现在眼前。魏宁浅笑,“这些事,还是留待镇南王跟你讲吧。我奉旨教你乐理,可不是讲古来的。”
他已得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并不打算签付太多的帐单。
“你与我父王相爱,对吗?”明湛胡搅蛮缠,他要试试魏宁的深浅,又不能说的太难听,潜台词是,你告肉体上位的吧?
魏宁指了指明湛的小本子,眼睛半眯,依旧温和,“你说要是我拿出去呈交御览,或者给你父王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这样都没半分恼怒,聪明又有城府。不过,这个不算什么证据,让人太有想像的空间,明湛年纪小,顶多被责一句胡闹,对魏宁却是一场桃色新闻。
你怎么可能往外说呢?
明湛不会说话,有时懒的动笔,就练就了一双灵动的眼睛,称得上是顾盼神飞。此时,这双顾盼神飞的眸子里渗出一缕缕的笑意,魏宁不爽。
明湛将纸撕下来吃了。
魏宁打趣,“王羲之误将馒头醮了墨水吃掉后,结果成为一代书法大家,四公子也有此希望。”讽刺明湛。
看来还是有些生气,并非极品老狐狸,全无弱点可寻。
明湛知道魏宁不会再跟自己说任何有用的话题了,写道,“你有儿子吗?”
魏宁温声道,“有。”
回答的很简洁,看来魏宁已经多了防备之心,明湛索性再拿他的亲人试试,“我还缺一个伴读。”
魏宁淡定浅笑,“多谢四公子美意,犬子年方两岁,怕要辜负四公子的心意了。”
“那真是不巧了。”明湛继续问,“那您有女儿吗?几岁了?”
“八岁了。”
嗯,照魏宁的年纪也差不多,明湛露出一个很神秘的笑意,写道,“我今年十岁。”
魏宁手心儿痒的想拧断明湛的小细脖子,我刚刚怎么会觉得他可爱呢?不,这并不是威胁,别说现在俩人尚小,就日后,明湛的婚事,他自己也做不得主。
“公子龙姿凤章。”魏宁琢磨着明湛的用意。
明湛已经适可而止,“今天要学笛子吗?”
与明湛斗智斗勇半天,魏宁也乐得转个轻松的话题,毕竟俩人要长期相处,闹僵并不是好事。不过,魏宁对明湛已经有了新的认识。
不骄不躁,城府深沉。
明湛当得起这八个字。
可惜啊,魏贵妃刚把明湛得罪了,魏宁在御前不能讲明湛半分不是,否则容易落下公报私仇的把柄。

16、婚期

明湛的笛子很漂亮,极品冻玉雕琢,外形还是仿了竹子,以示君子气节。
魏宁心生喜爱,忍不住即兴吹了一段儿。
明湛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只觉得声音有说不出的清脆婉转,一股欢快的喜悦自玉笛中飞越而出。这笛子、这曲子,再配上魏宁这一表人材,明湛不禁喜陶陶的手舞足蹈起来。
魏宁兴致正浓,陡见明湛摇臀摆尾的转圈儿,一口气吹破,撑着桌几大笑出声,拍着大腿笑问,“唉哟,你这是做什么呢?”
明湛正在跳新疆舞,配着笛声在地上旋转,忽然音乐没了。见魏宁笑的直飙泪花,哆嗦着要抽过去似的,明湛气的冲到魏宁跟前,使劲儿跺脚。
魏宁忍着笑意,无甚诚意的道歉,“好了,是我大惊小怪,四公子刚刚是在跳舞吗?”
明湛点了点头,对魏宁竖出大拇指。
魏宁捏捏明湛的胖脸,笑道,“这笛子虽好,现在给你使却浪费了,先收起来吧。等真正吹的好了,再用这根冻玉笛。”
明湛指了指笛子,又指了指魏宁,将笛子推回魏宁的手里。
魏宁见识了明湛笑破肚皮的舞蹈,说话也随意了些,笑道,“怎么,要贿赂我?”
“束修。”在魏宁的掌心写道,“宝剑赠英雄。”
明湛的手指头儿有些肥,划在魏宁的掌心,温温痒痒。明湛的眼睛,安宁而祥和。魏宁暗叹,真可惜,如果明湛能说话,又有这样的资质,如今怕是另一番情境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魏宁笑着收下,对明湛道,“学笛前,先学着做笛子,了解你的乐器,这样才能吹出好听的曲子来。”
“明天我带竹子和工具过来,先教你做竹子,然后再教你运气吹笛。”
凭心而论,魏宁是个不错的先生。
石榴成熟的季节,明湛已经可以吹出一首像样的曲子来。技法说不上高明,不过明了绝不会再让人想“嘘嘘”,凤景乾还赞了魏宁几句。
明湛院儿里的石榴都熟了,笑开了嘴,露出里面玛瑙一样的种子。丫头们摘了下来,左领右舍的送了几个,明湛特意孝敬了凤景乾和太后一份儿。
自魏妃失宠,魏太后对明湛客气了许多。明湛投桃报李,自然恭敬。
福昌长公主进宫,忽然请求将明艳的婚期提前。
明艳的婚期原本订于年底腊月十二,如今才过中秋。明礼、明湛坐在慈宁宫,听福昌长公主柔声道,“是这样,如兰的妹妹,如蕙订了卫国公方家,日子就在腊月,做妹妹的总不好先于哥哥出阁。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将日子往前挪一挪。不满你们兄弟,我府上事儿也多,也想明艳早些过门儿帮着我打理家务呢。”
明礼脱口道,“姑姑说的是。”
明湛气的真想一巴掌抽死明礼,拿出小本子写道,“姑姑,原本大姐姐从去南出发时,还有一部分家俱没打好呢。嫁妆还未齐全,总不好这样嫁过去的。”
就算应,也不能应的这样痛快,不然岂不叫明艳嫁过去被人小瞧。
明礼已经与明湛达成一致战线,此刻忙笑道,“是啊,我都忘了。因为来的急,父王说等得了再差人送来,因大姐姐是第一个孩子,又是与姑妈做亲,父王宠大姐姐若掌珠,凡事都想尽善尽美。”
福昌大公主笑道,“我单是喜欢明艳的品格儿,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你们也说了是小件儿,少什么,求一求母后,让母后添些体己,不就得了。”
“你这丫头便是会铺派。”魏太后哈哈笑,“将哀家都算计上了。”
“还不是母后疼女儿,不然女儿再也不敢的。”福昌公主素来会奉迎,他的大女儿嫁的是魏太后的侄子魏安,与魏家结了亲。
魏太后笑道,“既然你们姑妈急着娶媳妇,还少什么列个单子给哀家,明艳在哀家这里住着,哀家又是她的亲祖母,这些哀家为她置办,包管都是好的。”
明湛写了字给明礼看,明礼点了点头,笑道,“那孙儿就不跟皇祖母客气了。只是还需另投吉日,我写信跟父王母妃,让他们二老择个适宜的日子,才好修改婚期。”
“理应如此。”魏太后点了点头。
福昌长公主颇有些心急,见魏太后已下定论,便抿了抿红唇,未开口。
明礼随明湛一道回出了慈宁宫,明湛在明礼掌中写了一串字,明礼点了点头,“我会跟父王母妃细说的,嫁妆单子的事儿你也不必操心。”
明湛笑了笑。
杜如兰没有任何异象。
明湛此人心肠十八弯,想事情向来往糟糕的方面考虑。什么事儿没有,福昌长公主如何提出要将婚期提前呢,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龌龊。
凤明澜已经十八,并不用全天侯的念书,每五天来一次闻道斋,做为伴读的杜如兰自然跟随。
杜如兰对明湛很冷淡,一直很冷淡,这也是明湛怀疑福昌大公主别有居心的原因之一。哪个做姐夫的会对小舅子冷淡呢?或者说杜如兰并不期待这门婚事,可为什么还要把婚期提前呢?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丑事?
中午放了学,明湛让范维去请杜如兰一道去石榴院。
杜如兰站在凤明澜身畔,低头与范维说了两句什么,抬头看了明湛一眼,转身随凤明澜走了。
范维有些生气,对明湛道,“杜公子说大公主的寿辰要到了,他要回去帮忙筹备,没空暇。”
明湛心里已有分数,点了点头。
真是好机会,福昌大公主的寿辰,他也是要去讨杯酒喝的。
明礼并不算废物,过了五天进宫来对明湛讲了,满脸气痛,“说杜如兰房里有个丫头,极受杜如兰宠爱,杜如兰一直闹着要抬二房。皇上早给将大姐姐指给了他,福昌大长主自然不同意,不然岂不是打了父王的脸面。听说,那丫头有了身孕,之前都藏着,给人瞧出来的时候已经七八个月了,杜如兰指天立誓,孩子若有个好歹,他就去死。”
明湛气的抓住一个茶盅“砰”的砸在地上。
明艳也是明礼的姐姐,杜家做出这种事,明礼焉能不气。见明湛脸色泛白,忙劝道,“快别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又是皇伯父赐的婚,就算现在不嫁,腊月时大姐姐也要嫁过去的。我跟范先生商量了半天也没个好法子。”
那个混帐王八蛋!看来不是一般的喜爱那个丫头!明艳就算嫁了,又能有什么好!
该死的福昌公主,竟然还敢逛明艳早些嫁过去!既得了娶郡主的实惠,又要替儿子保住美妾,两全其美,打的好主意!
“那丫头叫什么?”明湛问。
“灵儿。”
“就说是父王的意思,婚期不能改。”明湛写道,“待福昌公主寿辰时,我与大哥一道过去喝酒,到时再说。”

17、小范老范

范文周失眠了。
凤明礼回府将明湛的话都一五一十的与范文周说了,范文周真想问凤明礼一句,“四公子这句‘到时再说’是要怎么说?”
明湛连太后的面子都给踩到脚底下去,何况是福昌公主。
而且就算能出一口恶气,还能抗旨不成?
明湛行事乖张,无丝毫痕迹可寻,需要有一点想像力才能想的出来。关键是范文周还见不着明湛,可明湛出了事,他是有责任的。
范文周真恨不得跟儿子换换差事,让他守着明湛,还能心里摸着些底。如今躺在床上,只有辗转反侧了。
凤明礼倒是放了心,这事,他想为姐姐出头儿,又不愿得罪人,杜如兰毕竟是二皇子身边儿的红人,如今有明湛出面儿最好不过了。
正好明湛做初一,他做十五。
于是,凤明礼一夜好眠。
福昌大公主表现出了对这桩婚事的热切,隔三差五的进宫。进宫必要叫了明湛说话儿,必给明艳带东西,必给明湛送礼。
极力的表现出一个慈姑妈的形象。
“听说湛儿正在学吹笛子,你如兰哥给你淘换了根好的。”福昌大公主取过一个细长的匣子,明湛只觉得异香扑鼻,细看竟是沉香木精雕细琢而成,只这匣子便已是千金之数。
福昌大公主已经五十出头儿的人,保养的极好,一双手细润凝滑,打开沉香匣,雪白的锦衬里静伏着一支碧若春水的极品翡翠长笛。翡翠质地纯净,仿佛连雪白的锦衬都染上了一层翠色。
饶是明湛见惯了好东西,也觉得太贵重了,并不肯收。
福昌大公主笑道,“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你如兰哥就是不爱说话,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对了,你父王来信没?”
明湛摇摇头。
魏太后笑道,“真没见过你这么急着做婆婆的,云南到帝都,就是快马也要跑半个月呢。”
“兰哥儿也大了,再者,明艳是亲侄女,自然不一样的。”福昌大公主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想着儿子没成婚,见一见郡主的气派,也就不会再被那小骚蹄子迷了心窍!
明湛在一旁陪着,他本就是哑巴,不是摇头就是点头,听着福昌大公主说杜如兰如何懂事,如何讨喜,如何孝顺,心里更是恶心。
明湛写道,“姑妈大寿快到了,到时我请旨去给姑妈贺寿。”仰着脸,脸上笑出两只小梨涡,期待的望着福昌大公主。
福昌大公主更加开心,眼睛笑的弯起来,露出眼角细碎的鱼尾,“好啊,到时让你如兰哥陪你喝几杯。”
“姑妈对我好,我给姑妈备份大礼。”明湛写着。
福昌大公主伸臂将明湛揽在了怀里揉搓了一番,笑对魏太后道,“真是个可人的孩子,母后守着这样懂事乖巧的孙子,难怪越活越年轻。好孩子,你去姑妈就高兴,不要什么礼不礼的。”
福昌大公主生于宫廷,嫁入北昌侯府,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满身的心眼儿。明湛可不是好相与的,明艳嫁过去,纸也包不住火,介时少不了一番撕扯,好在婚事是御赐,生米煮成熟饭后,有她相助,明艳又是郡主出身,模样也不差,料想那个骚蹄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日子总能越过越好的。
现在先把明湛拢络住,日后总能彼此留几分余地。
不得不说,福昌大公主的打算很有些许无赖道理。
范文周想了个法子,见了儿子一面。
宫里果真是个调教人的地方,这才不到半年,儿子长高了,也稳重了。虽然还是细不伶仃的竹竿儿样,不过气色很好,白里透红。
范维上前跪下请安,“父亲大人安好。儿子不能在父亲身边进孝,甚愧。”
“起来吧。”范文周脸色和悦,指了指下首的座位。
范维安然坐了。
“四公子可好?”范文周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并且是个很有发散性思维的问题。
好不好?各个方面,好不好?
“四公子还是以前那样儿,除了念书习武,现在在跟着承恩侯学笛子。”
完了,儿子被收买了,跟自己老子都敷衍。
范文周没继续问,反是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探过身捏了捏儿子的胳膊,笑道,“也跟着习武了?”
“嗯,四公子下午都带着我去小校场,现成的师傅,只学了些简单的。”范维其实很有天份,他才学了四个月,已经与明湛不相上下了,不过明湛的笛子吹的很好。
虽然技巧上比不上他,不过承恩侯总是说,明湛是以情入曲,天分极高,有一代大家风范。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还是要以文章为主。”范文周道,“闻道斋的先生们可用心教你。”
“瞧着四公子的面子,总不会怠慢儿子的。”
范文周点了点头,随口指了两段文章让儿子背诵解说,范维解的有模有样,范文周才放下心来,看来儿子并没有夸大,文章也颇有进益,抚须点头笑的熨帖,“嗯,尚可。上书房里都是皇子,像你这样的伴读也都是名门出身,做人要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我听说上课时皇子们坐一处儿,伴读们坐一处儿,你与其他皇子的伴读们相处的如何?”
“并不难相处。”
“唉,上次四公子生病,承恩侯给四公子送了礼。不过魏贵妃毕竟是二皇子的生母,你与二皇子说不上话儿,我听说二皇子的伴读正是咱们府里大郡主的郡马,叫杜如兰的不是?”范文周道,“杜如兰日后就是四公子姐夫,并不是外人,可以托他向二皇子示好,省得跟皇子落下过节么。”
范文周绕了一百八十个弯儿终于提到了杜如兰,范维咂一咂嘴,这事他爹竟不知道吗?眼珠儿转了转,有些狐疑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天哪天哪,真是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哪。范文周在心里骂娘,以前他儿子只管闷头念书,什么时候长心眼儿了,套话都不好套了。
如今小范的嘴比河蚌的壳子都要紧三分,唔了一声没下言儿了。
老范顿时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儿。
反正是自家儿子,老范索性光棍儿了,轻咳一声,凑到小范跟前儿,低声问,“四公子去福昌公主的寿宴,有什么打算没?”
“四公子没跟我讲。”
“那,有什么反常的迹象没?”小心谨慎的压低嗓音,犹如地下党接头儿。
小范垂下眼睛,摇头,“看不出来。”
左右都问不出个好歹,老范低声道,“你跟四公子说,他来半年,已经将半城的人都要得罪光了。”
“哦。还有别的话吗?”
“没有了。”
小范抬抬眼皮,看他爹,“四公子叫我告诉您,皇上是不愿意看到四公子八面讨好儿的,请您别担心。”
老范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四公子说你要是担心他,就跟你提一句。要是你不说,就不用告诉您。”
老范喷血。

18、方青

方青是石榴院的太监总管。
他以前在上书房当差,已经混得御前挂上号儿的,石榴院缺人,万岁亲自把他赏给了明湛。
其实,方青还有个人人心知肚明的差事——细作。
明湛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别人是杀鸡儆猴,明湛是杀猴儆鸡。他直接把魏贵妃干掉了,宫里谁还敢得罪他。
方青接了石榴院的差事,都觉着烫手,生怕什么时候明湛挥挥手,把他给炮灰掉。
其实有许多事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就像明湛,好伺候的令人发指。
明湛没有任何不良的嗜好,接时辰上课放学,然后学笛子。对下人很温和,从不发脾气,他还善解人意的每隔五天给方青两个时辰的假,方便他做兼职。
有个好伺候的主子自然是福气,可明湛这也太简单了,搞的方青工作了小半年都没啥情报上报,永远是一句话,“四公子寅末起床,起漱后晨练两柱香的时间,用过早膳,去闻道斋…申时跟着承恩侯学笛…晚膳后再练一套五禽戏,洗过澡就睡觉。”
小半年这样的回答,搞得凤景乾十分怀疑方青已经被明湛收买叛变。
直到这一日。
四公子的兄长大公子来访,俩人在四公子的书房里嘀咕了一会儿,四公子啪的摔了个茶盏,大公子走后,四公子的脸色极端难看,晚上都少吃了一碗饭。
天哪,这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方青自动脑补出无数奸~情,最让他振愤的是,他终于有拿的出手的情报跟凤景乾汇告了,终于让他有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机会。
凤景乾听了方青的话,淡淡地问,“这么说,你不知道明湛为什么摔茶盅了?”
“万岁,四公子不会说话,平日里除了点头就是摇头,偶有什么指示,都是写在本子上,让范公子照着念,奴才们听着。”方青一脸愁苦,“那个写字的小本子,四公子都是揣在袖子里,从不离身,晚上亲自到厨房里扔到灶膛里瞧着烧成灰才回去睡觉。”
“那明礼说了些什么,你也没听到?”凤景乾的声音中已有不悦。
方青战战兢兢,“实在是四公子不要奴才们在屋里伺候,大公子声音压的也低。没说几句,大公子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
“那你的意思的,明湛因为什么事很不高兴。”凤景乾淡淡的看了方青一眼,讽刺,“至于他不高兴的原因,要朕另派人去查,对吗?”
方青咕咚趴地上了,哆哆嗦嗦地,“奴才,奴才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