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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一记耳光落在明菲半边脸上,明湛抡圆了胳膊,男人本就力气大,一巴掌便把明菲抽到了地上去。明菲惨叫尖叫,明湛扑上去,着准了衣服盖着的地方就是一顿狠揍。
他娘的,你以为是拍电视剧啊!你他娘的自以为是容嬷嬷,老子也不是紫薇格格!
女人的尖叫实在极有穿透力,何况明菲除了尖叫只剩挨揍的份儿了。明菲的尖叫几乎能掀翻屋顶,连在前殿喝茶的太后都吃到了。
猛的一声尖叫入耳,太后捧着茶的手一抖,大半杯茶翻落在衣襟上,宫女连忙请罪,过来服侍。太后焦急道,“快去瞧瞧,这是怎么回事!谁在叫呢!”
外面传来宫女焦切的敲门声,“四公子,四公子您开开门!”
“温公公,怎么办哪,门里面锁着的。”
又有撞门的声音。
“太后娘娘——”
“四公子,太后娘娘来了,您快开门吧。”
“把门撞开。”魏太后脸色发寒,顾不得换衣裳就扶着人匆匆赶到。几个粗使太监斜着身子撞了几轮,木销方松了,前锋太监跌进屋里。
魏太后心里气的厉害,扶住宫女的手直哆嗦,迈屋里看了一眼,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明湛坐地上,半边脸的血。明菲躺地上,只剩哼哼的份儿了。
“快,快去宣太医!宣太医!”魏太后久不经此混乱局面,一时竟然手脚发软,眼前晕眩。幸而身边宫女内侍皆是机警人,扶太后的扶太后,搀明湛的搀明湛,抬明菲的抬明菲。
魏太后出去就倒在了床上,心里不好,脸色憔悴。明菲轻度昏迷,明湛垂着眼睛坐在外殿由太医处理脸上的伤口。
过一时,凤景乾凤景南自太后的寝出来,各自落座,明湛脸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不过仍有丝丝血迹浸透伤药,露出一点点胭脂色,前襟上落了血,浸着天青色的衣衫,结成一块块不大不小的暗红。
伤口约有两寸长,破相了。凤景乾叹问,“会不会留下疤?”
“回万岁,四公子的伤有些深了,臣配了药膏,待伤处痊愈,会留疤。不过只要坚持用臣的药膏,三五年后,或可全消。”太医院的医正回禀道。
“多配些药膏,给石榴院送去。”凤景乾再吩咐冯诚,“派顶软轿,送明湛回石榴院,别着了风。”
明湛以为这两位或多或少会问他一句当时情况,不过兄弟二人并未开口相询,可见他们已经在疑他。明湛咬咬牙,虽是意料之中,内心深处仍觉凄凉。有心机的人总是不容易为人所取信,可没有心机,我要如何活下去?
明湛上前,握住凤景乾的手,拉开,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再退开行礼,随着冯诚告退离去。

43、偏袒

凤景乾宣魏宁入宫。
魏宁的伤并未全好,不过走路已经不成问题。这便是执刑者的本事,有的虽然打得皮破血流,而骨肉不伤;亦有些下死的打,但见皮肤红肿,而内里却受伤甚重。
凤景南收拾魏宁,自然不会要他伤筋动骨。
魏宁听了凤景乾的吩咐,先去看了现场,然后提审证人,与明湛、明菲核实口供,直到晚间,才得出结论。
兄妹俩儿下死手互殴,竟然请来大理寺卿断案,也只有皇家才有此气派了。从血缘上,明菲与魏宁近些;不过自交情言,他与明湛更熟悉。
手心手背都是肉,魏大人好生为难。
魏宁并未编谎造谣,只一五一十的说了,“送茶点的宫女交待,她们奉命随明菲将茶点放到明湛的桌子上,明菲便命她们退下了。她们以为明菲与明湛有私话要聊,便将门掩上。所以,门是明菲让关的。这一点,我问过明菲、明湛,他们也都承认。”展示了一张经过签字画押的口供。
“然后送茶点的宫女守在佛堂门外,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听到里面明菲在尖叫救命,再敲门时,门已经从里面锁了。”魏宁道,“待撞门进去时,明湛脸上被划伤坐在地上,明菲躺在地上。经过确认,明湛的脸是被这支玉簪所伤,这支玉簪是太后赏给明菲的首饰,今日明菲插在头上,太后还赞了好几句。”出示证物——玉蝴蝶长簪,尖端似一抹殷红血迹尚未洗去。
“第一个可能,便是明菲与明湛发生争执,然后明菲用头上的发簪划伤明湛,而后两人大打出手。”魏宁道,“我刚刚问过太医,他在为明湛处理伤口时,伤口的血还流的很快。如果是明菲先伤人,那么在争斗中,明湛脸上的血会落到明菲身上。不过,明菲换下来的衣服上不见半滴血迹。”证物二,明菲换下的外衣。
“再有,明湛伤的是左脸,血很有规律的滴在左边的衣襟,伤口的正下方,没有半分凌乱的痕迹。”证物三,明湛换下的外衣,血迹已经干凝,“如果明湛受伤后,仍与明菲打斗,那有他滴在身上的血的范围会更广,不过自衣服上看,血迹太过集中,这说明,明湛受伤后,并没有太激烈的运动。”
魏宁道,“所以,明湛的伤不是在争斗前,亦不是在争斗中,而是在争斗后所伤。那时,明菲已经轻微昏迷,动弹不得,而明湛除了脸上的伤,身上并没有受伤的地方。故此,我认为,明湛脸上的伤并非明菲所为。”
凤景南脸色陡然阴沉,让魏宁想起一句唐诗,黑云压城城欲催。
凤景乾也微微皱了下眉。
“还有一件事,我去佛堂看过,两人都是在地上打斗,桌椅俱是安好。”内心暗暗叹气,我的心还是偏的,魏宁继续道,“桌上仍有明湛写好的一页心经,不过心经被茶水浸湿。茶杯安好的放在桌上,位置并不在明湛手侧,反是靠近右桌沿。我问过,明菲承认是她想端茶给明湛,结果手滑,茶水扑到了心经上。明湛因此大怒,才大打出手。”
“不过,这里有一个疑点。明湛坐着抄经书,从椅子的位置可以判定,他是坐在桌子正中,心经放在书桌左上角,而我们喝茶,定是右手接茶杯,当时宫女放茶点的位置也是明湛右首、桌子空处。那么当明菲应该也是站在明湛右侧捧起茶递给明湛时,若是失了手,茶杯也应该落在桌上正中或靠右的地方,那么茶水的位置也应该是从桌子正中或靠右起,向全桌漫延。不过依桌上的茶渍看,这杯茶水很明显是直接倾在左上角放置心经处,并且漫到桌下,打湿了佛堂的地砖,桌子正中偏右反是全干。所以,我的推断是错的,那么这杯茶并非失手,而是有人故意用茶浇湿这份儿写的心经。不过刚刚明菲已经承认是她给明湛递茶,故此,这杯茶被明菲故意泼出的可能性大于失手的可能性。也许便是基于此因,明湛才与她动手。事后,或许明湛出于害怕或者别的什么想法,用这支簪子划伤了自己。”魏宁斩钉截铁的说出自己的推论,并补充一句,“若是皇上与王爷有疑问之处,也可传明菲明湛前来对质。”
明湛当然不会是出自害怕自伤,如果明湛怕,那么他根本不会与明菲动手,他既动了手,就是不怕的。可是,把明菲打了,要如何交待?明湛这小子下手太狠,明菲几乎昏迷,若此时明湛完好的出现,不论真相如何,传的沸沸扬扬的永远是明湛暴戾,打伤妹妹的传闻。
所以,明湛必须要自伤,还要伤的显眼,大家一看即知。明菲脸上只是一个巴掌印儿,明湛却是半脸的血,哪怕明菲真的昏了过去,不过在宫里女人说昏就昏几乎是一种本能。可明湛脸上的血并不是做假的,于所有人第一眼的印象上看,明湛是不得已的,他被伤的很重。
“好了,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对外说。”
魏宁行礼退下。小子,我可算帮了你一码。
凤景乾看向凤景南,“你打算怎么办?”
“我带明菲回府,过了母后千秋,带她回云南,皇兄给我准备两个教养嬷嬷。”凤景南道,“明湛那里,让他闭门思过,直到母后千秋再出来。”
“明湛不必你操心,他在宫里,自有我看着他。再说,他脸上挨了那么一下,要三五年才能好。”凤景乾毫不客气斥道,“这都是你偏心庶女的过错,他认为你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明菲,所以才会自残先堵上你的嘴!你当自省!”
凤景南那张脸写满无动于衷,凤景乾气个仰倒。
“明湛在手上给你写了什么?”有些好奇。
“我需要告诉你吗?想知道可以去问他。”凤景乾冷声道,“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去了,他也不会跟你说。”
凤景南挑了挑眉,“那我先回去了。”
魏宁这小子倒是会偏帮明湛,当然,他并不怀疑魏宁做假,魏宁不是这样低级的人,估计再让其他人来查,也不一定有魏宁说的更清楚。
只是,魏宁说话的顺序很是有些意思。先说明湛是自伤,他自然会大怒,再接着转承明湛的委屈之处,此时人最生气已经过了,恰又听到明湛事出有因,从情感上言,对明湛的自然会升起几分怜惜。反而是被打的躺在床上的明菲,身为妹妹,竟然会忤逆兄长,被揍似乎也是应该的。
反之,如果魏宁解释这件案子的顺序相反呢。他们先听到明菲故意打湿明湛抄写的心经,明菲自然该罚,不过明湛身为兄长对妹妹大打出手,将妹妹打到昏迷也过了些!而后,明湛更是心机深重到自残脸面,以给人造成是明菲对兄长动狠,然后假装昏迷的错觉。这样的明湛,明显让人忌惮而厌恶。
同一件事,颠倒一下顺序,明湛明菲的待遇便颠倒了个个儿。魏宁啊魏宁,你是悉尊圣意呢,还是纯属私心偏袒明湛呢。

44、反误

与凤景南对明湛的冷淡相反,凤景乾十分关心明湛的伤势,待凤景南走后,又召了太医仔细问询了一番。特意叮嘱道,“要配上好的药膏,只要能消了疤,朕有重赏。”
太医自然是一番忠心表白。
凤景乾却另有担心,他老娘和明湛是真的不对盘哪。这事儿的源头还是他老娘不依不饶的非要明湛抄什么心经来着。
再者,明菲与明湛之间的淡漠,连他这个没见过几面儿的皇帝伯父都瞧出来了,他不信他老娘不知道。
明菲明湛这一场互殴,伤了镇南王府的脸面,更伤了慈宁宫的脸面。
魏太后这几日身子总是不大舒服,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心病的缘故。只是明湛与太后总这样拧着也不是长法儿。
凤景乾三思之后,宣魏宁进宫。
魏宁是他老娘的侄儿,平日里最得他老娘喜欢,魏宁开口,事半功倍。
凤景乾刚一开口,魏宁已心若点犀。做皇帝的,有时不喜欢臣子太聪明,有时却又希望臣子不点即通,好比这事儿,即便是皇帝,也不好说自己老娘的不是。不过,凭心而论,魏太后的确是少了几分公道。
魏宁自然一千个愿意为圣上分忧。
他奉旨去了慈宁宫请安。
实际上就算他不去,魏太后也打算宣他晋见呢。明湛明菲兄妹互殴事件由魏宁审断,魏太后身子一好,便打算细细的问一问来龙去脉。
魏太后屋里没留人儿,看到魏宁便想到田家姑娘,想起田家姑娘便是一肚子气。
“姑妈。”魏宁不以为意,笑着捧茶捧果,“侄儿被二表哥打的床都下不来,姑妈若还生气,只管再将侄儿拉出去再打一顿就是了。”
魏太后哼一声,“皇帝若相不中田家丫头,你跟我来说一声就是,倒上赶着去寿宁侯府结仇,你三姐找我来哭了好几回,说你人大心大,不把她放眼里了。”
“这话真是,”魏宁斜吊着眼睛嗔道,“我哪里敢不把她放眼里,撺掇着她家老头子上奏章参我,不然我能挨这顿板子!她还想怎么着,非要了我的命不能甘心了!这还是亲姐姐呢!”
“若不是你自作聪明,焉有今日。”魏太后薄怒,“你脑袋里想什么,不与哀家讲,只管自己做主,出了事,那也只有你自己担着。”
魏宁眼珠转了一圈儿,做低伏小道,“是,知道了。这事说起来,还是三姐的错,也不知道倒了哪根筋要把女儿许配给明礼,只嫌卫王妃不堵心,是不是?姑妈,咱们也得适可而止,难道有魏家血缘的女孩儿就要清一色的全都嫁给凤家人么?世上也没这个理呢。”
魏太后叹道,“你二姐是乐意的,亲外甥女总比别人强些,知根知底的。”
“姑妈,想做亲是好事,只是也得想想,二姐到底是做侧妃的。如今明湛身有缺陷,虽不能继承王位,可到底是二表哥的嫡出。卫王妃是明礼的嫡母,外甥女虽好,嫁过去叫卫王妃怎么想呢?”魏宁温言劝道,“卫王妃打理王府内闱多年,惹她不高兴,对谁有好处呢?二姐有三个儿子,位子牢靠,又与卫王妃没什么大的冲突,何必要惹得卫王妃不高兴。到底还有永宁侯府呢?明礼要在帝都,与明湛交恶能有他的好处不成?”
“行了,这亲又没做成,我也想通了。”魏太后老眼一眯,问到正题,“我问你,皇帝叫你过去问明菲明湛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与哀家细分说分说。”
魏宁照实讲了。
魏太后婉惜道,“菲丫头糊涂。”略一沉吟,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明湛也太狠了。”
女人对容貌有一种骨子里的看重,明湛自己能花了自己的脸,看来不仅心毒,手更毒。
魏宁低声问,“姑妈,是不是明湛抄心经时,你故意为难他,让他重抄了许多?”魏太后眼神微凛,魏宁解释道,“我是看他的字体长进不少,以前他那手字,可够丢人的。这字,就得多练,除了这些日子在你这里抄经,他哪里会主动练字呢。我随便猜了一猜。”
“就哀家这没念过几日书的,瞧见他那一手字都怕亵渎了佛祖。”魏太后没好气道,明湛这分明是有怨怼之心。
魏宁小小声问,“姑妈,你是不是不大喜欢他?”
“我倒是想喜欢,也得喜欢的起来。他哪回在哀家的慈宁宫安安静静的呆着过,”魏太后冷脸拧眉,满肚子的不满,“你说说,他头一遭来,哀家备了好吃好喝,好心好意赏他宫人,他立码能回绝了哀家,哀家这老脸皮子,不好跟他小孩子计较。可他心里可有当哀家是他的亲祖母,还是怕哀家会害了他!”
魏宁轻声道,“姑妈,这些事就莫提了。我跟姑妈说件事…”俯在魏太后耳边念叨几句,魏太后大惊失色,魏宁覆住魏太后的手,目光稳定,温声道,“姑妈,别再为难他了。他可是不要命的,真逼急了他,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姑妈就算不在意他,也得想一想您和二表哥的母子之情哪。”
魏太后呼吸急促,险些厥过去,“不行,这事得跟皇帝说。万一有个好歹,皇帝怎么跟景南交待。”
“姑妈,我看明湛是有分寸的,这事说出去他也不会承认的。”魏宁一面给魏太后顺气,一面低声道,“我已经劝过他的,姑妈且想,这事若走露一丝风声,丢的可是皇上的脸面。”
魏太后心惊肉跳,悔道,“怎么就弄来了这么个孽障,不行,我跟皇帝说着紧把他送回云南吧。我,我真是觉都睡不安稳了。”
魏宁没承想太后反应如此强烈,赶紧安慰道,“姑妈、姑妈,姑妈信不信我?”
魏太后道,“自然信,只是兹事体大,真出事,你哪里担的住。”她是魏家的女儿,更是凤家的媳妇,这种天大的事,她怎么能瞒着皇帝。
“姑妈,您听我说,那东西我已经处理掉了,明湛也承诺了不再用那个。您若是跟皇上说,首先,我在他面前失信,”魏宁低叹,“当然,这是小事。可现在已经没有凭证了,明湛断能认的!反倒让他疑心,再因这个闹出什么不好出来,岂不失脸!没证据的事儿,姑妈您又早不喜欢他,岂不是让你们祖孙再生嫌隙么?他虽是个哑巴,可心眼儿比常人更多呢,哪里是好惹的。”
魏太后勉强被魏宁稳住,魏宁心道,他太后姑妈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也不想一想他那张嘴,着实吓的太后连做三天恶梦,然后病倒。
眼瞅着魏太后都要大寿了,忽然玉体违和,凤景乾下了朝啥都不干,与凤景南去侍奉汤药,做足了孝子本份。
魏太后实在受不得如此煎熬,便跟儿子讲了,叹道,“皇帝,还是让明湛回云南吧。哀家这几日整夜做恶梦,哀家说句心里话,是不大喜欢他,可也不想他…”有些说不下去,再叹一声,“皇帝,你就听哀家的,哀家真是怕了他,哪儿有这样的孩子哪。他若有个闪失,哀家与皇帝怎样跟景南交待哪。让他回云南,有卫王妃看着他,哀家真是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凤景乾温声道,“母后放心,有朕呢。母后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事儿,明湛身边有朕的人,朕倒不知道。”
“是子敏说的。子敏已经把明湛手里的东西处理掉了,来劝了哀家一番,哀家虽说不喜欢明湛,可也盼着他好的。他这样偏激,哀家真怕他闹出不可收拾的事儿来哪。”魏太后日夜忧心,仿佛老了十岁。
魏宁特意拎了补品去看望明湛。想着自己已经劝住了太后,再劝一劝明湛,岂不两全其美么?
御医配了最好的伤药给明湛使,这些日子已经痂,左边脸颊自耳边到下巴,一条浅粉色的细线一样的长疤。魏宁每每瞧见,再想到明湛的处境,便有几分感叹。
明湛正在喝下午茶,茶是极品君山银针,奶是刚刚自奶苑挤出的鲜牛奶,煮熟消茵的,放了野蜂蜜。香甜的奶茶静静的栖在夜光杯里。桌上摆了四样点心:虾饼、黄雀馒头、脂油糕、雪花糕。衬着缠丝玛瑙的碟子,精致可爱。
魏宁笑着坐下,“来瞧瞧你,伤处可还痒么?”
明湛点了点头,清风又端来一杯奶茶,恭敬的放到魏宁跟前儿。
魏宁端起来尝了尝,赞道,“不错,就是有点儿甜。”
明湛不喜欢太多人在自己跟前晃,故此院里很清静,风温温的,明湛靠在贵妃榻上,脱了鞋,腰下搭一条薄毯,露出两只胖脚丫儿,雪白绣红梅的绫袜已被他蹬掉了。
自经慈宁宫一事,他也想通了,反正有一天过一天,何必战战兢兢的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睡下就醒不来了呢。若真那样,岂不亏待了自己。
故此,明湛回到石榴院便命人将华仪美器收拾出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也不必去念书辛苦,只管逍逍遥遥的消磨时光,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明湛手持夜光杯,享用着醇厚甜香的奶茶,惬意的半眯着眼睛。
“你可真会享受。”魏宁笑道,“先生还坐着呢,你就躺着了。”
明湛侧身留出一半的空间,拍了拍,魏宁过去,也学明湛脱了靴子,肩并肩的躺在贵妃榻上,然后两人各捧了一碟子点心抱在怀里,开吃。
魏宁温声劝道,“你瞧,现在躺在这儿,吃着点心,听着风声,还有人陪你聊天,多好。明湛,在这宫里仅得到皇上的喜欢是不够的。”
明湛心道,难道老子要忍那老婆子忍到死么?老子想好了,有一天过一天,老子生来可不是受憋屈的!大不了老子重新投胎,说不定下次穿个皇帝呢?当然,别是亡国之君才好。
明湛捏一个虾饼塞魏宁嘴里,啰嗦。
魏宁噎的直仰脖,灌两口奶茶,拍明湛屁股,瞪他,“好心没好报。”
“那天多谢你了。”明湛扭了一下,在魏宁手心写道,“你肯定替我说话了吧。”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魏宁叹口气,摸摸明湛的脸,很为明湛发愁,“本来就长的丑,又破了相,你以后可怎么办呐。”
明湛气的去撕魏宁的嘴,一盘子黄雀馒头按魏宁脸上,得意的咧嘴大笑。
魏宁气的,拧住明湛的腕子向后一拧,翻身将人压在榻上,训道,“你当我是泥捏儿的,没脾气是不是!还敢糟蹋东西!”
明湛觉得自己已经是案板上的鱼,忙“啊啊”短促叫了几声,以示自己是个残障人士,求魏宁饶命。
魏宁一皱眉,打他两巴掌,便放明湛坐起身,疑惑的看向明湛道,“这不是会发音吗?怎么不会说话来着?来,再试试。”
明湛摇摇头,在魏宁手中写道,“疼。嗓子疼。”
魏宁诡异的看了明湛几眼,就见方青跑过来,作揖行礼,“侯爷,宣德殿的公公来传皇上口谕。”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太监对着魏宁抱拳,笑道,“侯爷,万岁爷宣您即刻去宣德殿见驾。”

45、离间

魏宁被黄雀馒头盖了一脸的油,清风忙打来水,与明月服侍着魏宁梳洗了。
重新束发,整冠,恢复成一派雅致温润贵公子的模样。
明湛只侧身靠在贵妃榻上静静的望着魏宁,忽然觉得,这人还蛮会装的嘛。魏宁弹了明湛脑门儿一记,方转身随传旨太监去了。
凤景乾脸色不愉,魏宁心下多了三分谨慎,先行礼请安。
凤景乾打发了内侍,劈头便问,“你跟太后造什么谣?知不知道,你把太后吓病了!”
魏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能吧。他也没说什么啊!
“皇上,臣就是奉您的旨意去劝慰了太后一番,实在不敢说别的。”魏宁冤死了。
凤景乾怒将龙案拍的啪啪响,斥道,“那个明湛在服毒的事儿,你是从哪儿打听出来的!”敢在石榴院安插人,你不是活够了吧。
“这个啊…臣这不是随便编了这事儿,想着太后娘娘心疼孙子,定不忍心逼他太过的。”听说是这事,魏宁倒是放下心来,侃侃而谈,“臣日前审了一案,说是一家子娶了继母,这家原配的儿子深恨这继母,想方设法的要将继母赶出家门。只是这继母也是聪明人,又深得他父亲喜爱,三媒六聘娶进门儿的继室,哪儿这么容易就能把继母赶走。这原配的儿子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有一次继母亲自下厨做了饭菜,这原配的儿子将砒霜下在饭菜中,自己吃了。想着若是自己中了毒,那么首先被怀疑的人定是这继母,如此又有一系列的栽脏陷害安排出来,哪知没控制好砒霜的量,一下子把自己药死了。后来此事水落石出,人人皆道不可思议。”
“太后娘娘身份高贵,明湛又是个性子偏激的,实在难劝。臣想着太后是明湛的亲祖母,祖孙之情还是有的,就编了说明湛早不想活了,每天在服食砒霜,如果太后一味冷淡于他,甚至…把明湛逼急了,说不定会吃了砒霜然后跑到慈宁宫送命,界时,不论谁是谁非,要如何跟镇南王交待呢。”魏宁觉得自己此计甚是英明,说出前因后果,“太后娘娘首先要顾忌与镇南王的母子之情;第二要考虑与明湛的祖孙之情;第三要操心皇上与镇南王的兄弟之情,自然会对明湛柔和些。”
凤景乾冷笑三声,“说的好,现在太后担心的躺在床上起不得身,逼着朕要把明湛送回云南,你倒是再编个话本子将太后哄过去才好。”
魏宁顿时哑了,再不复刚刚文辞潇洒之态,支唔道,“臣说话份量有限,怕太后不能尽信,还是皇上英明神武,要不,帮臣描补描补。”反正娘是您的,太后也是担心您的江山才病的,魏宁十分无赖的腹腓。
凤景乾冷笑,“朕看上次你在镇南王府挨的轻了。”
魏宁条件反射的一哆嗦,便开口打擦边儿球儿道,“其实这事儿,虽然臣有些威言耸听,可臣瞧着明湛的性子真是有些过于激烈了。就拿这次在慈宁宫的事儿来说,其实只是一杯茶,他气性着实不小呢。他这个性子,镇南王又不喜欢他,与兄弟们也不合,脾气又大,从来不管不顾的,太后的面子都不给。臣每想到此处,再寻思,他活的还挺自在,凭的什么?不过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句不大中听的话,臣看明湛在宫里已存了不好的念头儿,若是逼他太甚,他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呢。”
“那你的意思是叫朕送他回云南了?”凤景乾喜怒难辩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