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原是要安慰宋嘉言些话,见宋嘉言自己想的开,就替宋嘉言操心起别的事来,笑道,“妹妹住在别院,陪嫁的下人毕竟有限,若是长时间的过日子,还是从庄子上再选些可靠的奴才使唤为好。”

宋嘉言笑,“大嫂说的是,已经着管事去安排了。还有件事要求大嫂。”

“妹妹只管说。”

“我那别院,看家护院的多是些普通壮仆,不通拳脚。我想着,若是有可靠的习武之人,教他们些拳脚功夫倒是不错。”

戚氏笑,“这事简单,你大哥最爱与这些舞刀弄枪的人交往,待得了合适的人,我给妹妹送去。”

“谢嫂子了。”

“一点小事儿,哪里值当。”

如今戚氏掌家,因宋嘉言回来,自然安排的色\色齐全,样样妥当。用过午饭,戚氏悄悄对宋嘉言道,“老爷命人将太太送到了庄子上,这几次椒房请安,并没有人进宫。前几日德妃娘娘诞下皇子,老太太去了一趟,说娘娘哭了好半日。”

宋嘉言冷冷一笑,“宋嘉语也就在后宫这点本事了。”没有家族支撑的妃嫔,她倒要看看样宋嘉语威风到几时。皇子不过刚刚诞下,一个小屎娃子,日后变数太多,便是宋荣有外戚之心,也不会选在这时!

宋荣知晓宋嘉言回了娘家,一家子用过团圆饭后,就叫了宋嘉言到书房说话。

“以后打算怎么办?”婚赐了,宋嘉言就得嫁。但,嫁后要怎么过日子,又有讲究。宋荣问宋嘉言。

宋嘉言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她绝不会回方家和方二过日子,那种贱人,她便是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凑合那种贱人。

宋荣道,“有我在,你只管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已经这样了,再不给自己找些乐事消磨时光,宋嘉言还有什么活路可言?就是想干掉方二也不是一两年能做到的事,方二不死,宋嘉言便不得自由。生活已然如此,再坏也坏不到何处了。宋嘉言完全可以由自己的性子生活。

宋嘉言应了一声,便没有话了。

她与宋荣的话,好像也越来越少了。宋荣叹道,“小纪氏的事,委屈你了。”他不只宋嘉让宋嘉言两个子女,宋嘉诺同样是他的儿子。长子有长子的责任,次子有次子的冀望,宋荣也需考虑到父子之情。故此,他留小纪氏一命。

“以后不会了。”

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委屈到我。

寒冬雪灾,来年开春便是春洪时疫。

宋嘉言早命人买了大量的药材糙米,再拿出五万现银,以她个人名义捐献给朝廷。昭文帝道,“宋县君品行端重,心肠慈善。”宋嘉言业已出嫁,她这事儿算不到宋家头上,她偏又与承恩公府不和…但,宋嘉言总能在关键时刻捐银捐物,次次做到昭文帝心坎儿上,昭文帝索性不提宋家也不提方家,直接点评宋嘉言这个人。

宋嘉言这样的大手笔,完全是花钱买平安的架式,却是将承恩公府心疼的够呛。别忘了,宋嘉言可是他们方家的媳妇,这么不管不顾的花用银钱,其实这些都该是他们方家的钱啊。

哪怕钱是宋嘉言自己的,宋嘉言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但,这样大手笔的花出去,承恩公府半点儿光沾不上不说,脸面上还颇有些过不去呢。

昭文帝赞宋嘉言,外面人自然也要赞一声宋县君。

宋县君,而不是方二奶奶。

就是方太太出门,也时常听到有人议论“宋县君还住在西山别院,俩人根本没圆房”“是啊,听说宋县君还是完璧之身呢”“一朵鲜花插狗屎上”啥啥的话,实在叫方太太堵心的够呛。

方家再一次开会,一定要把宋嘉言接回府才好。若宋嘉言在方家好好儿的,这次的功劳便是方家的功劳,哪会有如今的尴尬。

同时,方世子下了严令,将方二身边的侍妾一个不落的全都打发出去,待宋嘉言回来,再不许方二胡搞乱来,必需同宋嘉言一心一意与宋嘉言过日子。

眼瞅着心爱的侍妾都被送走,还没接宋嘉言回来呢,方二已把宋嘉言恨到了骨子里去。

方家人再次前来,实有宋嘉言的意料之中。

这座别院的位子并不是上佳,但也不错了,前有山泉,后傍青山,尤其里面还有个温泉眼,四季景色上佳。宋嘉言入住后,又大肆的整修一番,如这座小厅,家俱摆设俱精致高雅,有不少摆设还是宋嘉言捐了银子,昭文帝赏下来的东西。

宋嘉言对方夫人道,“这些天,我在参详师太给我的经书,怕是不能回去了。”

方夫人笑,“经书哪里不能参详,回去参详是一样的。你若是怕吵,我叫丫环婆子们小心,或是单独给你修个书房,都使得。再说了,你一个女人住在山中别院,家里也实在不放心。”

宋嘉言温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这里有数十位护院好手,不要说等闲歹人,便是三五百人来攻,都不怕。”

“还有一事,要麻烦夫人了。仓促来到别院,有许多我使惯的东西还放在贵府,我思量着,什么时候让管事去把嫁妆拉过来使用。”

方夫人脸色微变,咬牙道,“太后娘娘亲赐的亲事,嫁妆不放到婆家,这…”

“正因是太后娘娘亲赐的婚事,我方嫁的。”宋嘉言淡淡地,“承恩公府高门贵府,何况,我的嫁妆,自然是我愿意放到哪儿就放到哪儿。”宋嘉言出来时,只带了地契银票等好携带的细软,大件儿东西依旧放在承恩公府。

方夫人死压着一口气,缓声道,“我知道,先时谅哥儿不懂事,委屈了你。”复一转折,“可日子就是这样,上牙还有磕着下牙时,小夫妻,哪里有不闹别扭的。你这么又抬嫁妆又搬家的,我倒不解何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如今随着师太研习经书我方悟了,世事如浮云。人哪,干净而来,干净而去,也没什么不好。”宋嘉言不疾不徐,道,“既然夫人同意,明日我就派管事过去,还望贵府找出我的嫁妆单子来,一样样的对过,别有什么差错才好。”

方夫人一口气噎在胸口,声音转冷,“你是方家的媳妇,你的名子是上了族谱的。”

宋嘉言温声道,“是啊,我是方家的媳妇。方二爷的正妻,只有我,唯有我。”谁怕谁?太后赐婚,她活着,就占着方谅正妻之位。不论日后方谅生出多少子女,都是庶出!

哪家的孙媳会这样跟太婆婆说话,方太太已是忍不得了,指着宋嘉言道,“你莫要得寸进尺。你嫁了方家,生是方家人,死是方家鬼!想拉嫁妆,没门儿!”想到宋嘉言丰厚至极的陪嫁,方太太满是心疼,哪里舍得!

宋嘉言端起茶盏,朗声吩咐,“送客!”

方夫人方太太立刻给气个仰倒。

宋嘉言敢放出拉嫁妆的话,就不怕方家不给。

当然,拉嫁妆之前,宋嘉言先去了一次合欢楼,其时刚刚入夜,合欢楼的生意刚刚开始,宋嘉言带着三五十个手持棍棒的壮仆,把合欢楼砸个稀巴烂,将在合欢楼里寻欢作乐、衣衫不整的方二拽了出来。

方二怒斥,“你这个妒妇!”

宋嘉言上前,猛然一拳捣在方二小腹,方二脸上一白,俯身蜷缩在地上,张张嘴,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宋嘉言拽起他的颈领,反手便是三记耳光,冷声道,“这是赏你的,贱人!”

方二是个怂人,实在怕了宋嘉言,此时,他两腮红肿,只是俩眼珠子死瞪着宋嘉言,不敢说一个字。

闻信而来的帝都府尹只听说是合欢楼斗殴,因今年北方大灾,有不少流民聚集于帝都城外,帝都府尹尤其留意帝都治安,日夜加班,都住到衙门去了。

帝都府尹还不知哪里事呢,宋嘉言已经信步过去,道,“我是宋县君。”

宋嘉言是帝都名人,帝都府尹实是久闻其大名,语气就缓了三分,道,“县君这是做什么?本官听说合欢楼来了歹人。”

“楼是我砸的,为的拿人。”宋嘉言将手一挥,两个壮仆扭着方二的胳膊到帝都府尹面前,宋嘉言指了指软趴趴的方二,正色道,“如今北方洪灾,多少百姓无衣无食,沦为流民,正需上下同心之际,竟有不贤外子出外寻欢作乐。我来拿这心肝全无之人,给大人添麻烦了。大人放心,合欢楼的赔偿,一应由承恩公府承担。”

帝都府尹便撤了兵,路上想着被揍成猪头的方二,心里不知该是羡是叹了。

差人将方二扭送回承恩公府,宋嘉言顺便说了第二日拉嫁妆的事。

方家不给,宋嘉言直接一状告到帝都府去。

这状子,帝都府尹接的都烫手。他不敢不接,宋嘉言的铺子捐过银子捐过粮食,又有这样的背景,他如何敢不接。

自从方太后赐婚,名声什么的,宋嘉言早不在乎了。

方家不放嫁妆,她非但告到帝都府去,还着人敲锣打鼓的编了儿歌满帝都的唱去。她是不怕丢脸的,看方家怕不怕!

稍稍讲究的人家儿,娶媳妇时会对媳妇嫁妆的丰厚或是简薄有些说道儿,但,没有哪家儿会真的向媳妇的嫁妆伸手。就算是伸手,也是暗地里的事了,谁会如方家这样闹的满城风雨。

方夫人进宫与方太后诉苦,泣道,“先时是谅哥儿不对,孙媳妇生气也情有可原。臣妇想着,带着谅哥儿他娘,还有大孙媳妇,一并去别院接了孙媳妇回来,以后叫他们小两口儿好生过日子。谁承想,去了几遭,都未见到孙媳妇的面儿,说是去老梅庵给大长公主请安。”

“好容易前儿见了,这又要抬嫁妆搬家的折腾,略说个‘不’字,她又大肆宣扬,只怕别人不知她这泼样似的,阖家都跟着丢脸。”

方夫人不说这个还好,略一提及,方太后就是满心蹿火,斥道,“你们早干什么去了?洞房不跟人家圆房,可不叫人抓住把柄么!现在又来说这话!你也睁眼看看,朝廷上下都忙着赈灾。宋家那丫头带头捐了大笔的银子给朝廷,你们呢?倒去盘算人家的嫁妆!还有脸在我面前说,我听到这事儿都替你们臊的慌!”

“臣妇就是再不开眼,也不会去盘算孙媳妇的嫁妆,臣妇是想着,这连嫁妆都搬了,她哪里还有跟谅哥儿过日子的心思呢。”方夫人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方太后大怒,骂道,“谅哥儿成日寻花问柳,皇帝都为北方天灾减了膳食,他倒只知悠闲享乐。御史一本参了承恩公府教子无方,你还作梦呢!只知说这些鸡毛蒜皮之事!”这个时节,承恩公府不知给她作脸,反是一个劲儿的掉链子,丢尽脸面!好容易宋嘉言是个明白能干的,偏又与承恩公府闹的鸡飞狗跳!方太后倒是想为承恩公府作主,方谅却这般不争气,婚事又是她赐的,她怎么张的开嘴!

方夫人来挨了顿骂,见太后没说啥,又实在拦不住,只得让宋嘉言将嫁妆拉走了。偏偏,拉嫁妆时又发生了些没脸之事,宋嘉言的嫁妆,原好好儿的放在房里,不知怎地,竟少了几件珍贵玩器。方国公府少不得赔了另外贵重的东西了事!

宋嘉言怎会给他们留这个脸面,反正全帝都的八卦都在关注她拉嫁妆之事,宋嘉言稍微露个口风,全帝都城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原本结亲是欲结两家之好,此时,宋方两家联姻不过三个月,就已闹的沸反盈天、无人不知。相对于方二的寻花问柳纨绔之相,宋嘉言种种深明大义、捐资赈灾之事也是人尽皆知,于是,帝都说什么的都有。

方公府更是阖府疲惫,方夫人就哭了好几场,方太太也是唉声叹气,承恩公与方世子更是满面丧气,宋家这样好的姻亲,就这么断了。太后懿旨又如何?宋嘉言连嫁妆都拉走了,人家根本不介意担个方二太太的虚名儿,人家宁可一辈子自己清清静静的过,也看不上方二!

倒是方世子的宠妾孟姨娘,一面给方世子捶腿,一面柔声蜜意道,“家里总是不顺,妾身听说西山三清观有个活神仙叫清风道长,打卦问卜可灵了,世上就没有清风道长算不出来的事儿。要不,请清风道长来家,看看家里可是冲撞了什么。”

瞧着丫环们收拾好陪嫁,宋嘉言望着远处天高云淡,这还只是第一步,以后,她永远不会再委屈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小更~~~~~~~~

第128章 时光

宋嘉言住在西山,与原二皇子妃韩妃娘娘的清心庵很近,时间久了,宋嘉言倒常去与韩妃娘娘说话。

清心庵本是韩妃陪嫁的别院,后来她出了皇子府,就在此处落脚,请了尊菩萨进府,改了个名儿就成了庵堂。实际上,韩妃吃斋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她少时极爱经史,如今倒有了时间好生读一读书。尤其宋嘉言也是自幼念书的,再加上对彼此性情的欣赏,不多时日便成了不错的朋友。

宋嘉言与韩妃商议过后,去西山寺捐了些米粮衣物。自流民聚积之日,佛门寺庙都开始施粥舍物的行善事。不过,韩妃是不好出面的。宋嘉言同西山的方丈比较熟,便带人将东西送了去,她也顺道出去散心。方丈道,“数日未见,施主愈发超脱了。”

宋嘉言道,“大师还是老样子。”

方丈道,“心如昨,自然人如昨。”

宋嘉言一笑。

方丈道,“看施主眉间从容自在,可知愁云已去,前方当尽得大光明。”

宋嘉言又是一笑。

“施主不求签?”

“大师,你可知我为何从不求签么?”宋嘉言温声道,“以往我觉着,或者命数天定,求不求签,都已是写定了的命运。知与不知,命运都会按着既定的轨迹前行。那么,知与不知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今,我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命运更像一条充满岔路口的道路,我们面临太多的选择,由衷或是不由衷,每个选择可能会让我们踏上不同的道路,命运的难以莫测就在这里。”宋嘉言道,“哪怕难以莫测的命运,其实最终还是我们自己做了选择。我们的命运,从来都在自己的手里,而不在别处。”

方丈微微一笑,“施主果然慧性慧心。”

“不及大师消息灵通。”她的事并非秘密,千万不要小看这些佛门之人,因要时常忽悠个把人,他们的消息绝对不慢。

“以往,我见过一个人。那人生于富贵,一表人材,聪明绝顶,后来,他失去了一切。我最后一次见他,他眼中的戾气,即便十世修行都难以消去。”道一声佛号,方丈温声道,“何为慧,一个正字,就是慧了。”这样的坎坷波折,宋嘉言都没有失去性子中那一缕善性,如今更愿意捐出米物来帮助那些流民,实在难得。

与方丈说了些话,宋嘉言便告辞了。

除了与韩妃走动,辛竹笙的妻子许氏也常来看望宋嘉言。辛家并非大富之家,许氏多是带着家常之物过来,跟宋嘉言说些家长里短的事。

“前儿大表哥做主,给你表姑寻了门亲事,她欢欢喜喜的嫁了。因是嫁得外地,先前的事虽淡了,也没有大摆排场。”许氏道。

宋嘉言道,“表姑高兴就好。”

想到辛竹筝刚回家时脱胎换骨的模样,许氏都心有余悸,好在辛竹筝远远的嫁到了外地,以后回娘家的时候都是有限的。辛老太太虽是难舍,女儿有了归宿也是好事,尤其瞧着女婿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再者,许氏嫁到辛家这几年,已生了一子一女,虽不若宋家奶母婆子一堆的下人,不过,家中也有丫环婆子使唤。辛老太太瞧着孙子孙女,对女儿的担心便渐渐的淡了。

许氏道,“言姐儿,你是个聪明人,又能干,一个顶别人十个,看你事事想得开,我就放心了。”

宋嘉言笑,“表婶,我没事,你放心吧。”

许氏悄悄对宋嘉言道,“搬出来自己住是对的,以后也切不可叫那王八蛋碰了你的身子。人这一辈子,长的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转机。”在许氏的眼中,女子的清白比任何事都重要。宋嘉言是个好姑娘,当得起更好的人,哪怕就平凡一些的男人,也比方二那种人渣要强。

宋嘉言笑应了。

及至六月时,帝都流民已渐渐散去。

她这西山别院,偶也有几个朋友到访。李思的婆家亦是翰林家,家中规矩颇严,李思都是打着回娘家的名义来看望宋嘉言。

宋嘉言这里好茶好果好风景,把李思羡慕的了不得。不过,人生各有命运,李思也只是在心里羡慕一番,回婆家后继续自己柴米油盐的生活。

让宋嘉言微惊的是,杜君也经常来,他还时不时在西山寺借住一段时间,偶尔来看望宋嘉言。杜君今年春闱上中了三榜贡士,因成绩不好,他没有继续殿试,准备再待三年,重新战过。

宋嘉言问他,“可认得穷秀才?”

杜君慢吞吞的喝着茶,想了会儿,试探的问,“你说的是我吧?”较之先前,杜君不算穷了。但,他欠宋嘉言大笔银子,依旧穷的很。

宋嘉言没好气,“你好歹是个举人,问的是秀才。”

“你找人做什么?”知道宋嘉言的意图,杜君才好帮她找。

宋嘉言道,“我这成日闲着,也不是个法子,总要做些事才好。前儿我出门,见山下有几间空屋子要卖,我就顺手买下了。现在想想,用作他处不合适,倒不若建所学堂。别的桌椅书本笔墨倒好说,就是先生不好找。”

杜君早脱去了先时的清高犟种模样,很接地气的问,“请先生倒是好说,一月多少银两?”

“寻常村儿里秀才,也就二两银子。我这里包吃包住,也给二两,如何?”

杜君道,“你办学堂,就怕学生不好收。不过,你财大气粗,倒不用怕亏本,这样吧,我帮你问问。这年头儿,不只是秀才穷,举人也有穷的。许多人滞留帝都,就为了春闱,手中银钱用尽,总要思量个生财之道。”有门路的,去大户人家给公子小姐们做先生;没门路以至生活困窘的,不在少数。

宋嘉言笑,“麻烦啦。”

杜君笑,“不如把我欠你银子的利息免了去?”

“这怎么一样。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宋嘉言笑,“没跟你催债就是好的。”

杜君慢悠悠一笑,“我知。”

宋嘉言是个闲不住的人,学堂之类,宋嘉言完全免费教学,还包了来念书小朋友一顿午餐。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游戏规矩,这是个皇权的年代,方二不死,她再嫁是难了。但,方太后在一日,方二一日不容易死。其实,方二是死是活对她而言影响并不大,如今自由自在的生活,绝不是婚姻可以赋予她的。

她并不向往婚姻,却很喜欢孩子。既然没有自己的孩子,索性帮一帮这些孩子们。

这些孩子,多是她庄子上佃户家的孩子们。免费念书不说,还有免费的午饭可吃,绝对千载难逢。宋嘉言没打算把他们教成秀才啥的,识字就好。她就是喜欢听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那是一种能让生活充满生机的声音。

秦峥偶尔也会来,尽管秦宋两家已成陌路,秦峥来了,宋嘉言也会请他喝杯茶水。两人,你已娶,我已嫁。如今不过两年,倒似两生一般,可似老友那般说些话了。

秦峥会指点这些孩子们功课,别人或许不清楚,宋嘉言从来知晓,秦峥少时的心愿从来不是出将入相,秦峥更喜欢做一个大学问家。

如今,宋嘉言大多着男人装,她个子高挑,着裙裳时只是清秀,如今换了男装,倒是英气中带出些许俊美之气。

杜君介绍的都是举人,家中境况大都不咋地,有这么一处地方包吃包住,每月二两银子,又是教书育人的体面差使,实在不错。

宋嘉言从庄上拨出一家子奴仆,过来负责学里和六个先生的吃喝用度,顺便晚上看守学堂。

宋嘉言是个大方的人,只要不浪费,知他们读书人风雅,还会送他们些好茶好果吃,只要不耽搁授课,随他们自去会友念书复习功课。

这几人并不晓得宋嘉言的身份,只知她姓严,平日见了,会叫她一声严公子。这大概是前世带给她唯一的技能了,前世,她是一位化妆师。

尽管这个年代的化妆品有限,但,糊弄糊弄外人,还是能做到的。

宋嘉言喜欢听这些念书人一腔热血满腹理想,甚至,喜欢听他们“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辛苦的抱怨。谁容易呢?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他们渴慕功名,但,世上太多的人渴慕功名。

想出头儿,太难。

是啊,想出头儿,太难。

宋嘉让今年武科春闱落榜,难免有些消沉。宋荣并不是会细心安慰儿子的人,直接在禁卫军里给宋嘉让安排了差使,让他当差去了。

宋荣自然更青睐儿子自己考出功名来,但,若没考试天分,亦不必强求。在宋荣看来,将大好光阴放在那些枯燥的考试书本之上,本身也是一处浪费。

正在此时,庄子上报出小纪氏病重的消息。

宋嘉诺总不好看着亲娘去死,求了宋荣后带着济宁堂李云鹤去庄子上给母亲看病。小纪氏的确病了,高烧不褪,整个人病成一把枯柴。

庄子上的条件,自然不能与家中相比。宋嘉诺瞧着母亲的房间,不要说与家中主院的精美雅致,就是二等婆子的房间尚有不足。

小纪氏一见到儿子就哭了,宋嘉诺心里也很不好过,令婆子放下帘栊,让李云鹤进来为小纪氏把脉。无非就是些身子亏损风寒之症,李云鹤开了方子,说了医嘱,宋嘉诺亲送他出门。待婆子丫环熬了药,服侍着小纪氏服下,宋嘉诺在庄子上守了小纪氏一夜。

小纪氏夜半就醒了来,见儿子伏在床边浅睡,摸着儿子顶上发丝,小纪氏默默的流下泪来。宋嘉诺的睡眠很浅,几乎当母亲醒来时,他便也醒了。

母子两个流了半晌的泪,小纪氏方掩面问,“你父亲,消气了吗?”

宋嘉诺黯然,“宫里娘娘即使有些个想头儿,母亲也该跟父亲商量,这样唐突的决定大姐姐的亲事,害了大姐姐一辈子。母亲,你安心住着吧,有儿子在,不会委屈到母亲。”至于接小纪氏回府之类的事,宋嘉诺根本没敢宋荣提,不为别的,提也是白提。宋荣没要了母亲的命,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

小纪氏泣道,“你大姐姐本就不好嫁,你又不是不知道。方家,那是承恩公府…”

“母亲!”宋嘉诺最肖宋荣,自然痛恨母亲自作的蠢事,断然道,“方二是什么样人,难道母亲不知道吗?难道宫里娘娘不知道吗?当初在西山寺,是大姐姐救了娘娘,保全了娘娘的名声!母亲本不是大姐姐的生母,大姐姐的亲事,父亲从未让母亲插手,就是因为父亲从来不信你!母亲非但毫无知觉,竟然把大姐姐拿去跟承恩公府联姻!父亲疼爱大姐姐,更胜宫中娘娘,母亲毁了大姐姐一辈子,就死了回府的心吧。今生今世,父亲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再见你!”

小纪氏哭,“我已是悔了。”

“母亲好生养着身子,安心在庄子上生活吧。”

后悔有什么用?

后悔有用,难道时光便可倒流?难道宋嘉言就能不嫁方二吗?

小纪氏最愚蠢的地方是,她此一举,宋家兄弟姐妹之间嫌隙已生。不说毁了宋嘉言一辈子,就是宋荣,再不令家人进宫椒房请安,对宋嘉语冷淡到了极点,全当从没这个女儿的模样。宋嘉诺与宋嘉让、宋嘉言感情很不错,偏偏自己的母姊做出这样的事,宋嘉诺伤心至极。

时光就是这样将一个人一点一滴的雕琢成不同的模样,宋嘉言再见李睿,已是第二年的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了,我的心肝儿们~~~~~~~~~~~

第129章 最强大的男人


二十三岁的李睿英姿俊美,披一袭华美大氅,月华之下,如同敛尽了世间光华。


宋嘉言未料到李睿夜深来访,李睿抖落氅衣,随手交给一畔侍女,笑,“有些担心你,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