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贾宝玉不在贾母这儿,在贡院的这几天,他是吃不好睡不香,从贡院出来回府就病倒了,把贾母王夫人等一干女眷心疼得变了脸儿。如今病才稍有些起色,贾母没叫他出门,命他在房里养呢。听到这话,贾母沉默了一会儿,道,“宝玉这身子骨儿就是太纤弱了,在里头就病了,他年纪还小,倒也无妨,全当长些个经验罢了。甄家大爷中了没?”
赖大道,“也没见甄大爷的名子。”
王夫人看了贾母一眼,别人不知,她是知道的,当时她拿出了五万银子给老太太还薛家的银子,虽是杯水车薪,暂时她也只有这些了。老太太只收了两万,将借据的事情跟她说了,叫王夫人安心。另外,自从林谨玉来了京都,念书准备春闱,贾母也有心叫宝玉博个前程。只是贾宝玉之
前只是捐了监生,乡试结果还未可知。因贾家祖籍金陵,如今贾家在金陵权势不比从前,倒是甄家仍十分显赫,贾母便将王夫人的两万银子送到了甄家,到了乡试时着贾宝玉去走了个过场,果然名列榜中。贾母心中欢喜,不过到底是不是正道所得,便未太过宣扬。转眼春闱至,贾母命人打点好了送贾宝玉上场。因之前贾宝玉甚得二位王爷青眼,半城人都知道的有学问,对孙子也有了几分信心,没想到却是落榜了。
贾母虽心有失望,也没表现太过,吩咐道,“跟宝玉说无妨碍,他才多大个人儿呢,为了春闱,熬得只剩一把骨头,只管好好念书,以待下次。”
赖大想了想还是把林谨玉的事说了,“奴才去时碰到了林府大管家,林大爷倒是中了,第十五名,名次也是极好的。”
贾母心中暗暗叹息,若是倒回三年前,她听说外孙子考中了进士,定是极欢喜的,如此倒是品不出的滋味儿,面上仍笑出十分欢欣,一叠声的道,“唉哟,真是天大的福气!我早就说谨玉是个有福的!我的敏儿若是还在,看到谨玉这般有出息,才…”说着流下泪来。众人一番劝慰后,贾母又命鸳鸯包了几件自己的私房着王熙凤送去贺喜。
林谨玉这边儿兴冲冲的直奔许府,包子一见就忙贺喜,林谨玉抓着包子的手问,“包子叔知道了?”
“嗯,知道。”包子笑,“奴才一看到谨玉少爷这副喜庆就知道您中了,少爷中午可要留下用膳,奴才让他们做几样少爷爱吃的菜。”
“好的。”林谨玉笑道,“包子叔,那我去看先生了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在水阁遇到了徒景辰,林谨玉如今也能把态度放得稍微自然些了。许子文看到林谨玉来自然开心,这春闱因避贤之故,林谨玉将将三个月没来了,许子文笑道,“谨玉,过来。”
林谨玉先给徒景辰行了礼,笑嘻嘻的坐在许子文身边,说,“先生,你猜我考了多少名?”
“嗯,莫非是头一名?”许子文见林谨玉笑得见眉不见眼,笑不笑的打量了林谨玉一眼,装得十分惊异,“唉哟,那可是不简单。”
“先生,”林谨玉拽了下许子文的袖子,眼睛一弯,“十五名,厉害吧。”
许子文曲指敲了林谨玉的脑瓜子一记,笑道,“我还是头一遭看到考个十五名就骨头轻成你这样的,你这是来跟我报喜来了?赶紧回你家去,让人知道本人十年教了个净坛使者出来,真是把我们许家的脸丢光了。”
话说许子文这次被点为监考,其实是徒景辰的私心,这明摆着是要扶许子文上位呢,许子文也没反对,想着借职务之便看林谨玉几眼,省得自己的小弟子临场紧张。许子文跟着一帮子监考侍卫啥的都住贡院里,谁都出不来,他每天巡视八次,上午四次下行四次,九天一共七十二次,他硬不清楚林谨玉啥时候做的考题,反正每回经过林谨玉的考格子窗前,这小子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喝茶,比他这个监考都要舒服,没得攒了一肚子的火。
林谨玉也不生气,大头搁在许子文肩上笑道,“先生,我都三个月没见你了,我想你了,今儿中午我陪先生用饭。”
这也是男人?徒景辰十分不屑林谨玉撒娇卖痴的恶心行为。
许子文拉过林谨玉的手,道,“父亲送信来,殿试之后叫我带你去山东一趟,他和母亲挑了几个名门闺秀。若是你喜欢,可以先订下来,你的意思呢?”
林谨玉真佩服师爷的效率,有些小扭捏的笑了笑,“先生,我还没去过山东呢?你说呢,我要不要定亲啊?”
徒景辰在边儿上插了一句,“你这么没个主见,还是暂时别订的好?”
“我这儿也不是没主见?”林谨玉道,“万一师爷让我娶东家的小姐,先生看上了西家的姑娘,我要怎么办呢?”
听这话,徒景辰真有些佩服林谨玉的厚脸皮了,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林谨玉一番,道,“你什么条件啊?功名呢,就是个小进士,官职呢,得从七品翰林做起;再说你本人,一身的肥肉,胖墩子一个,你还挑人家呢?人家见了你说不定要先悔亲呢?”
林谨玉哼了一声,一挺小胸脯啪啪拍了两下,不服气喷了徒景辰一脸唾沫星子,道,“我长得怎么了?太后娘娘都说我有福气呢。再说了,墙角根儿的花瓶好看,能当吃还是能当穿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从我家说起吧,略有薄产,再从我个人论,人品端正;胖点儿怎么了,有罪啊,胖才结实呢,我一年一年都不会咳嗽一声,光药钱省下多少啊。像我这么优秀的青年,不知道多少人家哭着喊着要把他们家的女儿嫁给我呢。只是我眼光向来高得很,可是得好好挑呢。”
徒景辰一笑,刚要说话听到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珠帘一响,徒汶斐快步上前,俊美的脸上紧蹙着双眉,单膝下跪行礼,“父皇,甄惟存自尽了。”
104、林谨玉命犯桃花运
甄惟存死了。
徒景辰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皱眉,也没立时发作徒汶斐,话中仍有几分责难,“怎么死的?这才几天,甄惟存就死了,你们怎么办的案子?”
徒汶斐在地板上跪着,林谨玉也不好继续坐了,起身站在一侧。
“今天儿臣与汶政、李尚书、吴尚书、贾御史去刑部提审甄惟存,牢头儿发现甄惟存死在牢内,是撞死的。忤作验过,子时左右的事儿。”徒汶斐身姿笔直如青松,头上戴了一只简单的翠玉冠,眉目镇定。望向父亲幽深的眸子,想到林谨玉当天的话,轻声道,“怕是畏罪自尽。”
徒景辰眸中多了几分赞许,“你主审此案,甄惟存为何而死自然比朕清楚。死就死了吧,税银追查得如何?”
“儿臣无能,还在查。甄惟存在扬州为盐政时,身边除了六七名师爷幕僚,还有家侄甄玧曾在他身边帮忙,只是甄玧不在官员名籍之内,甄惟存犯了案,他就回了金陵去了。儿臣想着,他们是叔侄至亲,这个甄玧怕知道些内幕,不如传他进京,问上一二。”徒汶斐接着往上递上梯子。
孺子可教也,徒景辰指了指边儿上的一把红木六角凳,唇角一翘,“起来回话。”待徒汶斐坐下才问,“现在甄惟存死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接下来你是如何考虑的?”
徒汶斐略一思量道,“儿臣想,甄惟存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转移银两总得有手下人经手。主犯虽死了,牢中还有扬州盐课上的其他犯官,可以继续审讯。”
“汶政呢,怎么不见他过来?”
“是。”徒汶斐道,“汶政去皇祖父那里了,说是皇祖父惦记着甄家的事儿,去跟他老人家说一声才妥当。
徒景辰眸中厉光一闪,双手交握,缓缓的抚摸着拇指上的绿玉扳指,问,“是不是刑囚太过,甄惟存才自尽的?”
“刑部审案,总会用刑。”
“上皇最是怜惜老臣,甄家,给他们几分体面,不要再动刑。再者,你说传甄玧进京,这倒容易。只是他到底不是扬州盐政在录官员,你们问他口供,也不好加刑的。”徒景辰倒不是对甄家心存保全,只是顾虑上皇罢了,此事一出,若有小人进言,上皇定也会禁止刑讯逼供,明知是个难题还是抛给了徒汶斐,“若是不用刑审讯,你觉得能不能拿到真正的口供?”
徒景辰心中苦笑,“父皇,甄惟存早就押解回京,之前可不就是养在牢里么?倒是招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例如把罪名推林如海头上,说到这儿,徒汶斐不禁望了林谨玉一眼,他来之前还有些忐忑,话到此时,若再不明白他父皇的心思,就真是傻瓜了,不禁佩服林谨玉胸有丘壑。
徒景辰顺着儿子的眼光回头看,见林谨玉正低头捏着腰间的荷包玩儿,露出雪白的肉乎乎的小脖子,咳了一声,问道,“谨玉,朕之前赏你的金子可花完了?”
“嗯,用光了。”难道你想要回去?
“那朕再赏你二百两,不如你给汶斐出个主意?”徒景辰笑问。
林谨玉挠了脖子,笑着拍马屁道,“皇上,您向来是以仁孝治天下,悲天悯人,菩萨心肠。这严刑酷法啥的传出去,的确是不大好听,有损皇上的英明。不过,皇上,您看我去年到先生的下巴尖儿上,今年就长到先生的人中这里了。您上次赏我二百两,这回怎么着也得长一点儿,您赏我三百两黄金,我包管十天之内就能撬开这些人的嘴巴。”
“君无戏言,说吧。还跟朕讨价还价了。”徒景辰笑道。
林谨玉笑着赞了句皇上英明神武,才道,“在牢里收拾出几处牢房,不要太大,能摆下一张床就好。四周砌了石板,不要留窗,里头也不能点灯,门上开一处送饭的小门,送饭时打开,平时都要关紧,整个屋子不能透进一丝光线。这样把人关进去,黑咕隆冬的住着,只管着每日送好吃的去,不打不骂,外头也不要半点儿动静,关到他们同意招供再放出来。审讯时,分开提审,把要问的一一列上,挨个儿问口供,然后再比较他们的供词有何相同,有何不同?有差异的地方定有问题,不就好入手查证了?”
徒景辰犹不信,笑道,“这样他们就能主动开口招供?”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好法子,试试看呗。”林谨玉倒是很自信,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是天生的,没有光明,人们会看到什么就很难讲了,这种未知的恐惧自然胜过一切可以想像的刑罚。
徒汶斐倒未多虑,道,“父皇,儿臣觉得可以一试。”他对林谨玉极有信心,在大事上,林谨玉向来谨慎。
“嗯,谨玉,反正你也没别的事,跟着汶斐一块儿多学多看,若是以后有了出息,不枉朕疼爱一场。”徒景辰差点没把林谨玉麻死,您啥时疼爱我了?我咋看不出来呢?说得跟真的一样。
林谨玉谄媚笑道,“可不是吗?皇上您隔三差五的就赏我金子,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徒景辰笑道,“汶斐,一会儿你把金子送谨玉府上。行了,外头天色不错,园子里花儿也开了,风和日丽的,朕不拘着你们了,去外头玩儿吧。”
待两人出去,徒景辰的脸色瞬间便沉下,冷声道,“这个汶政还真是个有胆色的,直接就进宫回父皇,他们父子是向来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中的!”
许子文一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生这气做什么?都审了一半儿,也没有因着甄惟存死了就停审的道理。你还担心什么呢?”
徒景辰暂压了火气,握住许子文的手,道,“先不必与这些混帐东西生气,你真要带谨玉回山东订亲?”许子文只是望着徒景辰没说话,徒景辰道,“若是为他的婚事,这京都好人家儿也不少,你挑个顺眼的,我赐婚就是了,何必非要跑回去。你在这儿,我一眼看不到还挨打呢,这要回了山东,你跟姑丈的脾气,我实在放心不下。”
许子文揉了揉眉心,叹道,“那是我爹,又不是仇人。你操哪门子心呢,你别管了,我刚跟他合好。这头儿他兴冲冲的挑了人,要知道我搪塞不回家还给谨玉订了别人,一准儿生气。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都多少年没回去了,这次好不容易借着谨玉的婚事,老头子来了封信,我若驳了他面子,这辈子都不用再回家了。”
“那准备何时动身?”徒景辰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了。
“殿试结束过不了几天就是舅舅的万寿,万寿节后吧。”许子文道,“我大哥过几天也要进京为舅舅贺寿的,我想着就跟大哥一道回去,也有个照应。”
徒景辰轻声问,“你是想谨玉同你家联姻?”
“嗯,我大哥家的三姑娘是嫡出,年纪与谨玉一般大,听我爹说言行举止还说得过去,若是他们两个能看对眼,便订下来。”许子文笑问,“你这是怎么了,别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谨玉?怎么就围着他的婚事不撒手了?”
徒景辰叹口气,说了实话,“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反正我是看不出他哪儿好来。我也不瞒你,母后昨儿个还打听谨玉春闱的名次呢,因着榜单没出,我糊弄过去了,瞧母后的意思,若是他得中,是想着给林陈两家做个大媒呢。你既然早有安排,我就回了母后,北静王妃故去已有三年了,水溶不过二十多岁,总不能孤伶伶的,他脾气相貌都为上品,又有王爵在身,那陈家女孩儿听说德容言工都极好,指为继妃也不错。”
“你就跟太后说,我父亲已经为谨玉安排了一门极好的亲事,这次带谨玉过去就是订下姻缘。具体的哪家姑娘,先别说死了,这成亲也不是我说了就一定算的,总得问过谨玉的意思。”许子文想到太后此举,不禁笑道,“谨玉就是讨女眷的喜欢,以前在扬州西效有座小庵,叫静月庵,里头住着十来个女尼。这静月庵佛法什么的倒也一般,不过庵主做了一手的好斋菜。这位师太虽年纪大了,不过看得出以前容貌定是不差,举止规矩也是出自大户人家,很有几分清高,静月庵本是她的私产,不指着香火银子过活,等闲人她也不乐意招待。谨玉那时才六七岁,圆圆滚滚的比现在还可爱,只要他去,师太定会亲自给他做上好的素斋吃,对她有说有笑的。所以说,你别总瞧着他胖,正经说来很有几分桃花运。”
徒景辰有些不满,闲着没事儿的,师徒俩总往尼姑庵跑个啥。瞅了瞅窗子,越过一湖春水,便是许府的后花园,倒没什么奇珍异木,只是延着湖畔垒着玲珑剔透重峦叠障姿态万千的太湖石,挨着植了一片桃花林,如今正值春三月,桃花灼灼,美不胜收。林谨玉正指手划脚的指挥着徒汶斐剪花枝呢,虽然听不到说什么,不过林谨玉完全是一副挺胸凹肚的欠扁模样,像是把他儿子当长工使,偏他那傻儿子还一脸的任劳任怨,那张俊美的脸笑得出盛开的桃花还灿烂,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丢尽了他的龙脸!
想着他儿子竟然为这么个胖子着迷,徒景辰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气闷。
105、贾琏熙凤话说迎春
天气晴好,林谨玉玩儿了会儿就热了,鼻尖儿上沁着米粒似的汗珠儿,脸蛋儿上红扑扑的,把手里的桃花儿给徒汶斐捧着就要脱衣服。
徒汶斐可是见识过林谨玉的强悍作风,忙劝道,“咱们屋里去歇会儿就好了,哪儿热到这步田地了。别脱了,三月的风还是冷的,别着了风,大后天你还有殿试呢,真病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林谨玉听这话挺有道理,只将脖领上的玛瑙扣子解开透气,小肉手扇着风,八卦的问,“你说皇上把咱俩赶出来跟先生说什么悄悄话呢?我都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说着还摸了下肚子,“找包子叔问问去。嗯,你知道包总管在哪儿吗?”说实话,包子此人向来神出鬼没,一般都在许子文身边,端茶递水传个话啥的非常及时,有时许子文轻轻唤一声,包子就能从外头走进来,林谨玉不仅一次的怀疑其实包子其实身负绝世武功。
徒汶斐没说话,林谨玉推他一下,“喊一声试试。”
“你自个儿喊吧,这么晴天白日大喊大叫的不成体统,给父皇听到少不得要训斥我。”徒汶斐拿着花枝去搔林谨玉的小胖脸儿,林谨玉躲开笑道,“你就这点胆量,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你喊不喊!”猛得扑过去掐住徒汶斐的腰不放,徒汶斐腰上最怕痒,往日一道在床上睡觉时,林谨玉摸几下他还要哆嗦着笑呢,现在被偷袭,禁不住叫了一声,手里的桃花抖了一地,忍不住笑起来,连忙捏住林谨玉的手,笑道,“别乱动,差不多时辰了,我们过去吧。舅舅哪里舍得饿着你呢,快把这地上的桃花收拾起来。”说着俯身拢在手里,“总不好糟蹋了,舅舅水阁里的博古架上有只羊脂玉美人耸肩瓶,配这花儿正好,你去拿来,在瓶里灌了水,正好把花养起来,也能多开几天。”
林谨玉反应极快,指着徒汶斐张圆了小嘴巴,道,“太奸诈了,这就挖坑给我跳!你怎么不去?个死狐狸,太坏了!把花给我,你去拿瓶子!”伸手要花。
徒汶斐笑着握住林谨玉的小肉手,“玉包,你不是饿么?这么几步道,你过去拿了花瓶还可以顺手吃些点心,舅舅见你饿,肯定会让包总管开饭的。我是心疼你呢,我要是去的话,可不敢要瓶要点心,否则少不得被说玩物丧志呢。”
林谨玉没啥好反驳的,一嘟嘴一跺脚,“一块儿去。”
徒汶斐拿帕子给林谨玉擦了擦汗,捧着一大束花,悠然同行。到了水阁门外,并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林谨玉还有些担心,别俩人在里头干啥XXOO的事儿啊,要给他们搅了局,徒景辰不定怎么报复呢。徒汶斐见林谨玉有意落在自己身后,转眸便知林谨玉动了啥心思,不由忍笑。
包子就在里头伺侯呢,见这么一大捧花,笑道,“真好看,奴才拿瓶子养起来吧。”
“包子叔,这可是我剪的,给先生装饰书案,你看先生这屋子的色调也太闷了。”林谨玉问,“包子叔,饭做好没?我肚子在咕咕叫了。”
许子文笑道,“先去梳洗干净,马上就开饭。”
包子从徒汶斐手里接了花,笑道,“奴才叫他们送水进来。”
徒汶斐在徒景辰许子文跟前很文静,用膳时也没多少话,倒是林谨玉是真饿了,甩开腮梆子吃个没完,徒汶斐很会照顾人,知道林谨玉喜欢吃鱼,挑了刺给林谨玉放到碗里,林谨玉也偶尔给徒汶斐布几筷子菜。
徒景辰看得颇有些食不知味了,眼角抽了又抽,见林谨玉夹了香菇给徒汶斐,冷声道,“汶斐不吃菌类。”
“哪里,我们还一起烤磨茹吃过呢。”林谨玉看向徒汶斐,徒汶斐道,“以前不怎么爱吃,后来慢慢觉得味道还不错。”夹起碗里的香菇面不改色的吃了,又接着给林谨玉挑鱼刺。徒景辰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许子文伸手给他盛了碗汤,徒景辰接过去喝了,才算把一口气送了下去。徒汶斐打小儿是不碰菌类的,徒景辰会记得,还是许子文提醒的他,后来,只要徒汶斐惹许子文不痛快,许子文必然命人一天三顿的给徒汶斐做磨菇吃。徒汶斐小时侯非常有骨气,常因此挨饿。徒景辰对徒汶斐的感情比较复杂,不过徒汶斐怎么说也是他儿子,偏儿子喜欢上这么个胖子,徒景辰觉得儿子实在有些亏了,想着借此婉转的提醒一下林谨玉,要对自家儿子多用些心,没成想人家徒汶斐根本没领他情。徒景辰深觉一片好心喂了狗,内心冷哼,吃磨茹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去吃鹤顶红!
用了午饭,林谨玉徒汶斐便告辞了。
王熙凤服侍着贾母用过午饭,回自个儿屋里跟贾琏边吃饭边商量去林府送礼的事儿。
贾琏也听说了林谨玉榜上有名的事儿,笑道,“林表弟真是个有本事的,不仅上榜,名次也好,说不定还会被点个探花什么的。除了老太太的东西,咱们房里单备一份儿,知道林表弟什么都不缺,不过是咱们的心意罢了。”
“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王熙凤笑着给丈夫斟酒布菜,道,“我就是想着头晌时间短,纵是去了说不了个三五句话就晌午了。林妹小定、大定、大婚,我都是单备了礼送去的,他们姐弟对我还算亲热。林表弟这次中了进士,日后定是前途远阔。想想这才两年,却是跟过了几辈子似的,他们刚来时孤女弱弟的,哪里会料到今天呢。如今林妹妹嫁到了王府,林表弟有了功名。我父亲看人是最准不过的,幸而咱们当时听了父亲的话。对了,这两天听大太太在念叨大妹妹的婚事呢?怎么样了?”
贾琏拧了下眉,抱怨道,“大妹妹如今都十九了,也不知早干什么去了。”
王熙凤低头笑道,“这两年家里的事儿一出接一出的,倒把大妹妹耽搁了。唉,这事儿轮不到咱们开口,只是咱们房里可有谁呢,大妹妹这个年纪,委实再不能拖了。大妹妹的性子绵软,要让我说不用找什么高门显第,门户简单些才对大妹妹的脾气。”
贾琏夹了一筷子鳝段嚼了,嗤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自林妹妹赐婚东安王府,大老爷又是个心性高的,嘴里不说,也是想着让大妹妹攀高枝儿。论理不该道长辈是非,可是大妹妹哪里好跟林妹妹比,庶出不说,容貌品性,大妹妹更是不及林妹妹。再说,咱家也没几十万的陪嫁。大老爷即存了这个心,平常人哪里看得上,一年一年的蹉跎到了现在,前些日子还想让大妹妹去忠顺王府做庶妃,给老太太骂了个没脸才罢了,如今又瞧上了大同府孙家的孙绍祖。”
“孙家?”王熙凤柳眉微皱,想不起荣国府有跟这家子来往啊?
“说起来也算世交,只是久不往来罢。这个孙绍祖我见过,五大三粗、相貌魁悟,听说家里也有些家底,只是年纪太大了,今年二十七岁,袭了个指挥之职,如今在吏部侯缺提升呢。”贾琏道,“你想想,哪家的公子二十七还没成亲呢?”
“难道是填房继室?”王熙凤问,摇头道,“这可使不得,大妹妹花儿一样的姑娘,老太太绝不会同意的。”
“反正这里头肯定有鬼,”贾琏抿了口酒,“否则这样好的条件,哪里会至今不娶呢?真不知道大老爷在想什么?”
王熙凤微叹道,“大妹妹到底是咱们的亲妹妹呢,能帮就帮一把,女孩儿要是嫁错人,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呢。”她自经了林家之事,方知为人处事要留三分余地的道理。
“我倒是想,大老爷哪里是听人劝的,我略多说一句就吃了好几个巴掌。”贾琏道,“都是大妹妹的命啊。大妹妹三椎子扎不出血的性子,平日在家里也显不出来,大太太又是个凡事不理的,哪里会想着她呢。”
王熙凤想了想迎春的性子,也唯有叹息,“我估摸着大妹妹的好日子是要快了,如今宝玉探春也都到了年纪,怎么着也没有越过大妹妹的道理,只盼着大妹妹是个有福的吧?”
两人且说且叹的吃了饭,又到床上歇了半晌,王熙凤梳洗过跟老太太说了声,才坐车去了林府。
贾母年纪大了觉就少,倚在榻上思虑着几个孙子孙女的婚事,迎春是万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依着迎春的性子,贾母想着在今科春闱里若有合适的进士,不论贫富,只要知书达理人品端方,配迎春就足够了。至于宝玉嘛,虽今科未中,不过年纪还小,备考下科也无妨。她原本相中了甄家的三姑娘,不过听说如今甄家惹了官司,扬州盐政自林如海任上故去,接手的便是甄家三房甄惟存,不料出了纰漏,还不知结果如何呢?贾母是个谨慎的人,不想这个贸然订下,想着还是在京都世家中寻一品貌俱佳的闺秀说给孙儿也是好的。再有探春,贾母从内心讲,很喜欢探春的爽俐能干,容貌品性都是极佳,只一样不足,庶出。不过当年探春因是女孩儿,便记在了王夫人名下,这也是大户人家为了提高女孩儿身份,常用的手法儿。三月三便是探春的芨茾礼,正好议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