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五未答,一笑问,“惜春,你怎么会愿意拜母亲为师的,是倾慕母亲的容貌么?”
唐惜春翻个白眼,“看着人模人样,心里真是龌龊。师父学问好,对我也好,她愿意收我为徒,我为什么不能拜师啊。”
“再说,虽然师父是长的好看,我也不差啊。要是看美貌,我每天自己照照镜子就够了。”唐惜春眨眨眼睛,凑到凤五面前,问,“师父都说我今天很有看头,如何?”
凤五推开他的脸,笑,“你小鬼一个,我还是觉着唐大人更有看头。”
“起码我也是蜀中排名前三的美人。”唐惜春道。
凤五笑问,“前两位是谁?”
“我爹和你娘。”
我爹和你娘…
凤五,“…”
唐惜春怕凤五不理解,“就是我老爹跟师父啦!”
凤五笑,“要我说,你还只能排第四。”
唐惜春瞪圆了一双大大的桃花眼,“还有谁,难道同代人中有人比我生的更好?”念书上唐惜春没啥自信,容貌上他还是超自信的。
“你没有见过蜀平侯的长子,那才是蜀中第一美男子。”
唐惜春道,“就是阿湄,我也不承认他长的比我更好。”
凤五笑,“坐井里了吧。”
“那他今天怎么没来啊?”唐惜春问,看蜀平侯家四代人都出马了。
“凤真啊,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会跟着我那兄长一道来丢脸。”凤五随手拈起个山核桃,轻轻一捏,外面坚硬的壳碎成齑粉,凤五轻轻一吹,将个完整无暇的小核桃仁放到唐惜春手里,微带惆怅道,“有时我也怀疑,凭我那兄长的脑袋是怎么生出凤真这样的孩子来的。”
唐惜春倒是很能理解,把核桃仁放在嘴里吃了,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老爹聪明的不得了,我念书一窍不通。怪道呢,我觉着我自己就已经很笨了,没想到蜀平侯一家子比我还笨,他们现在还能保住家业没败光,肯定得有一个能撑场面的人。”
凤五笑,“你一点都不笨。”
“我是有自知知明,可不能跟你们这些家伙比。”唐惜春捏了个小核桃,其实他也像凤五那样两指一捏便把核桃壳捏成粉末,奈何实在没人家的武功,唐惜春拿着小捶子啪的敲开,巴唧巴唧的吃起核桃来。
“我们这些家伙…”凤五道,“惜春,我们不过刚见面,你就对我有成见。”
“别瞎说,哪里是成见。我是说,你们都是厉害的人。”唐惜春歪头看凤五一眼,“像穿衣裳吧,有人只能穿粗布,有人穿棉布,有人穿绸缎,有人穿锦绣。你们都是穿锦绣的人。”
凤五笑,“惜春,你是在自夸么?你身上的料子可是做贡品的云锦。”
唐惜春道,“这是师父给我的,凭我自己哪里穿的起。”
“有人白白给你,这才是本事。”
唐惜春笑,“师父对我好,我也喜欢她。”
唐惜春有着难以想像的一双眼睛,清湛见底,干净至极,这是凤五第一次见人这么干净的说一声“喜欢”。凤五笑,“师父一向很有眼光。”
唐惜春唇角忍不住翘起来,露出得意嘴脸,“小五你也很有眼光哪。”
凤五温和一笑,“论年纪,你该叫我一声五哥的。”
“我心理年纪比你大多了。”唐惜春心道,老子可是活了一辈子零十六年的人啊。
“你心里年纪即便一百岁,也得给唐大人叫爹的吧。”
唐惜春一噎,笑嘻嘻的糊弄凤五,“叫小五多亲切哪,是吧是吧。你吃核桃不?来,给你吃核桃。”
凤五由蜀太妃抚养长大,时不时的会来上清宫小住。凤五脾性温和,唐惜春虽忙于观星演算,两人相处也非常融洽。
唐惜春第一次见凤真是在三月三,之所以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天正好是蜀太妃的生辰。那日,天有微雨,唐惜春大早上的去了山上,踩了两脚泥,一手撑着把油纸伞,一手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沾湿雨水的春笋与嫩绿的荠菜。
唐惜春在上清宫门前远远看到有人骑马过来,便稍稍等了片刻。雨幕之中,那马极骁骏,仿佛片刻便已至上清宫门前。侍卫见到来人并未相拦,凤真与一众随从下了马,随从牵着马去了侍卫所,凤真披着一件玉青色的细草编的蓑衣,手里握着马鞭,拾级而上,从唐惜春的角度自上而下,只能看到凤真小半个下巴,那真是让人自卑的下巴啊。唐惜春默默的想着。
凤真身量高大,雨滴顺着蓑衣滴在石阶之上,他打量唐惜春一眼,声音如同玉磬,“唐惜春。”
唐惜春正在欣赏美男,眼神不可避免的与凤真相遇,微微颌首,“凤真。”看来凤五说的果然没差啊,这小子的确生的极俊,若是凤真占了蜀中第一美男的名号,唐惜春还是服气的。
唐惜春一笑,“远看有人来,我以为是谁呢。快进来吧,雨越来越大了。”
凤真并没有直接去见太妃,他先去了凤五的院子,唐惜春则去了厨下。今天是太妃的生辰,凤五那财大气粗的家伙自然有无数珍稀宝物献给太妃做寿礼,唐惜春想着,自己就是把老唐家砸锅卖了铁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不过,唐惜春有一样好处,人家会烧菜,唐惜春不仅菜烧的好,他还会做面食,就准备亲手做长寿面给太妃吃。一大早上挖了几根笋回来做浇头用。
等唐惜春在厨房忙活好又换了身鲜亮衣裳到太妃那里去的时候,周湄竟也来了,周湄一见唐惜春便哆嗦着笑起来,唐惜春觉着奇怪,问,“阿湄,你笑什么?”
周湄笑了一阵,方道,“我一见惜春就想到件皓五同我说的一件趣事,太妃一定不知道。”
蜀太妃看着一屋子花样美男,凤心大悦,兴致亦佳,“什么趣事让汝宁记到今日犹这般好笑?”
周湄笑,“那还是正月的事儿了,惜春跟付六打架不是给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子么,我与皓五去看望惜春…”话到此处,周湄不禁弯了唇角,忍笑继续道,“当时皓五看小唐懵懵懂懂的,就跟小唐说了下付家的来历。兴许是我说多了付家如何了不起,小唐恼羞成怒,大吼了一声‘姓付的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是皇室后裔!唐太宗的后代,大家都是姓唐的!’”
轰堂大笑。
见大家笑作一团,唐惜春既笑且窘,辩白道,“咱们大凤朝皇帝都是姓凤的,我推断了一下,才觉着唐朝的皇帝大约是姓唐的,谁知就推断错了呢。谁还没个错的时候呢,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更惹人笑,连凤真这般不苟言笑的人都不禁弯了弯唇角,端起茶呷一口,挡住脸上神色。
唐惜春只得给大家笑了一回,到中午开宴,蜀太妃笑,“还是头一回有人亲手给我做寿面,惜春手艺不错。”
唐惜春笑,“这是我早上新去挖的笋,看到有荠菜鲜嫩就也掐了些,这两样都是时令山菜,现在吃正当好。”
凤五笑,“以往在医书上看到有提过荠菜,说来还是头一遭见。”
唐惜春一笑,“这个是野菜,你怎么会知道呢?我小时候,每到春天我娘就会带着我去田里挖来吃,和上肉馅儿*汤馄饨也超好吃啊。”说着,唐惜春还情不自禁的吸了吸口水,对蜀太妃道,“荠菜还有的剩,等晚上我包些馄饨给师父尝尝。”
蜀太妃笑,“好,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天生做饭就好吃。”唐惜春道,“要不是师父你教我星象,我以后兴许能成为一个厨子。”
凤五笑,“惜春你从哪儿学的做饭哪?面食什么的,汝宁都不大会。”
“不用特意学,看看也会了。”唐惜春道,“就跟你们念书特灵光似的,我听说你们都是过目不忘的,我做饭比较过目不忘。不过,也只会做些简单的小炒,太讲究的也做不来。”
凤五道,“你这浇头该多放些肉,味道再重些就更好吃了。”
“那是你的口味儿,又不是师父的口味儿。”唐惜春道,“师父喜欢清淡鲜美。”
诸人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餐饭,及至太妃去休息,唐惜春问,“阿湄,有给你准备休息的地方吗?”
周湄道,“我去凤五那里,你要不要一起?”
唐惜春打个呵欠,“我得回去睡觉了。”与周湄凤五说了几句话,唐惜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唐惜春一回去,阿玄就迎了上来,端了醒酒汤给唐惜春喝。
唐惜春笑,“没喝几杯酒。”
“大爷只当漱漱嘴里的酒气。”劝唐惜春喝了半盏,阿玄问,“已经备好水了,大爷现在要沐浴么?”
唐惜春喝过酒后喜欢泡个热水澡睡觉,点点头,唐惜春问,“阿玄,有没有吃我做的面。”
阿玄抿嘴一笑,“吃了,很好吃。我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太太都会带着大爷和奴婢去田里挖荠菜,有时这样配了笋和肉丝做面浇头,也会和了肉馅儿包馄饨,下到鸡汤里面,煮多少大家都能一下子吃光。”
“是啊。”唐惜春道,“今天我掐了很多荠菜回来,厨下还有,等晚上我包馄饨,咱们一道吃。”
阿玄问,“大爷,这都是在青云观学来的吗?”
“哪里用刻意去学,看看也会了。”
阿玄笑,“大爷做的跟太太当年做的一个味儿,太太烧饭也很好吃。”
想到小时候,唐惜春不禁笑,“是啊,那时老爹在外吃到什么好吃的,必然要带娘再去那饭店里吃一次,娘尝尝味道,回来就能做的差不离。”
见两人有说有笑忆从前,红裳出去唤了粗使侍女准备好沐浴的东西,请唐惜春过去沐浴。现在唐惜春泡澡时并不要人服侍,红裳与阿玄在外间等着,红裳笑,“原来妹妹与公子是自小就在一处的。”难怪唐惜春与阿玄这样亲近了。
阿玄笑,“我自小被家里卖了,后来因故损了容貌,年纪且小,牙婆子看我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正赶上太太要给老爷买书僮,牙婆子干脆把我做个搭头一并卖给了太太。那时大爷年纪也小,我给大爷做个玩伴。”
红裳道,“妹妹这样的好相貌…”
阿玄拂起额前流海,额角一块铜钱大小的烫疤丑陋狰狞的伏在白净的皮肤上,红裳顿时变色,阿玄一笑放下,“旧伤了。”
红裳忙忙安慰阿玄道,“这也无妨,娘娘认得神医,到时妹妹托公子问问,说不得有法子消了去呢。”
阿玄笑的淡然,“我都惯了,反正平时掩着也看不到。”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红裳是上清宫的侍女,阿玄属于空降兵。唐惜春脾性粗率,平日里并不留心屋里侍女如何,因他待阿玄一向亲近,红裳难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更兼阿玄年纪虽小,却生的相貌过人,为人处事皆张弛有方,哪怕红裳在上清宫多年,面对突如其来的阿玄都有些微微的紧张。
不过,红裳是个聪明人,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依旧本本分分的做事。阿玄新来,该指点阿玄的地方,红裳没有一处不尽心的。
如今见阿玄相貌有暇,不知怎地,往日心里那些积郁好像忽然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去。红裳待阿玄竟然更添了几分亲近,阿玄自然不会拒绝红裳的好意。
唐惜春自不会了解侍女的小小心思,他午觉醒后当真去包了许多馄饨,着人往蜀太妃那里送了些,也给凤五他们送了一份,余下的自己带回院里,阿玄红裳皆有份。
三月天犹寒,唐惜春吃得浑身暖洋洋,感叹,“冷天吃馄饨真是对景。”
红裳笑,“公子手艺当真是好,比咱们上清宫的厨头做的还好。”
唐惜春笑,“少拍我马屁,我要是能做的比大厨都好,大厨也不必混了。应该说,在公子里面,我菜烧得最好。在大厨里面,公子出身最好。所以,这馄饨才格外好吃。”
红裳笑声清脆,“公子不信只管问问玄妹妹,是真的味儿好。”
唐惜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红裳说笑,就有凤五院中侍女过来相请,唐惜春笑,“我刚用过饭,跟凤五说一声,就不过去了。”
那侍女笑,“我家公子说料想唐公子已是用过晚饭了,只是今日难得周公子、真公子都在,请唐公子一并去听听曲子,谈笑玩耍而已。”
唐惜春摆摆手,“行了,照我的话跟凤五回就可以了。”
侍女行一礼便告退了。
红裳劝道,“公子,既然五公有意相请,公子焉何不去玩耍会儿?”
唐惜春道,“我看阿湄凤真并不常来,他们或许有正事商议,我在一畔,并不合宜。”他不是白活了一辈子,若是真有意相请,不会现在才谴侍女来说。估计是凤五见他打发人送了馄饨去才想起他来。
红裳笑道,“五公子现在只是偶尔住在上清宫,大多还是在外头,见周公子与真公子是寻常。倒是公子,您不是天天看星星,就是在天演阁忙,能见公子一面才是难得。五公子大约是想与公子亲近的意思。”
唐惜春笑,“这样啊…”
他知道那些贵公子们,举止谈吐总是温文尔雅,待人处事样样妥帖周全,其实内里矜持清傲,寻常人难入其目。唐惜春觉着自己就是再长八颗头也跟凤五他们不是一路人,平日里君子之交淡如水就罢了,若是他拿着棒槌当了针,简直对不起他天赐猫命。
晚间无事,唐惜春叫了阿玄红裳一道玩儿纸牌,凤五竟然亲自来了,笑着打趣道,“我说怎么请都不去,原来是有美在侧,惜春你舍不得去啊。”
唐惜春丢开纸牌,笑,“你何必亲自来,我又不是与你客套。”
“侍女请不动你这尊大佛,我只好亲自来了。”凤五拉起唐惜春的手,“走吧走吧,你还真跟我摆起架子了。不是白请你,还有事跟你商量。”
到这个份儿上,唐惜春只好重换衣裳重整衣冠随凤五去了。阿玄想跟,凤五笑,“放心,我怎么把你家大爷带走的,再怎么把他送回来,断少不了一根头发丝。”
凤五撑着伞,把灯笼给唐惜春提,及至出了唐惜春的院门,凤五方低声道,“凤真在蜀平侯府当家做主的人,你们头一遭相见,莫做孩子气扫他面子。”
唐惜春道,“是你请我,我去不去也扫不着他的面子吧?”
凤五好笑,“那你别扫我面子成不成?还是说我没一早给你下个帖子,你挑我的理了?”
“我是觉着你们说的,我大概都不懂。我懂的,你们又不懂。”当真是没共同语言哪。
“没事没事,你尽管跟凤真讨论算术题吧,他算术好的很。”
唐惜春没心没肺的问,“他怎么没拜师父为师哪?”当然,就凭蜀平侯府那老中青三代沈姓婆娘,估计蜀太妃也不会收凤真为徒。
绵绵雨幕中,灯笼的微光映出凤五一个模糊的笑容,“你以为谁都你的运气。”凤五忽然问,“惜春,你不喜欢凤真吗?”唐惜春并不是难相处的人,却不见他与凤真说个一字半句,两人都冷淡的很。
唐惜春随口道,“没啊,怪可怜他的。”
此话何意?
凤五看向唐惜春,唐惜春道,“长成那个模样,实在是怪可怜的。”
唐惜春对着漫天夜雨感叹,“男人生成凤真那样,已经不是漂亮,而是一种身体缺憾了。如凤真,我真怀疑他对别人说自己是男人时得脱裤子加以验证,才能让人相信他不是女扮男装。”
凤五忍笑,“快闭嘴吧。”
眼瞅着到了凤五的院子,唐惜春识时务的闭了嘴。
其实就是吃吃喝喝听听侍女唱唱小曲儿,不知是不是说人坏话的原因,唐惜春总觉着凤真时不时的就瞟他一眼,直瞟得他寒毛直竖,浑身的不自在。
待酒残夜半,打发侍女下去,凤五道,“我这里屋子有限,惜春,让阿湄到你那儿凑合一夜吧。”
小事一桩,唐惜春很痛快的应了。
凤真道,“我去惜春那里,阿湄,你在五叔这儿吧。”
唐惜春瞪圆双眼,使劲儿的瞅凤五:这是咋回事!刚咱们不是这么商量的吧!
凤五仿佛忽然瞎了,硬是对唐惜春的眼色视而不见,一径笑道,“那也好,你们这样投缘。”
凤真起身,对唐惜春道,“走吧。”那种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哟,仿佛是回他自己院子似的。唐惜春心里不大自在,却是立刻摆出一幅欢喜非常的模样,唤道,“真师侄,等一等师叔嘛。”
凤五险些呛着,凤真回头盯了唐惜春一眼,唐惜春厚着脸皮一笑,蹿过去一把拉住凤真的手,“来来,师叔带你过去。看着些脚下哦,雨大水多,小心踩了滑。”
待唐惜春与凤真手拉手的去了,凤五感叹,“我发现惜春实在是个很有胆的人。”
依旧是唐惜春打着灯笼,凤真撑伞。
凤真似乎不习惯跟人离的太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塞下一个,唐惜春只得不停的说,“你离我近些,伞给我点,我都淋着雨了。”没个三五步,凤真又离的八丈远,唐惜春气的一把捞过他的胳膊,自己贴上去,怒,“你离老子近些成不成!又不是女人!还怕老子占你便宜啊!”
凤真抿着唇不说话,待回了唐惜春的院子,唐惜春一看,凤真大半个身子都淋得精湿,气道,“你看看你看看,说叫我离我近些,总是自己跑远。哎呀,头发也湿了。”雨水打湿发际,更衬得乌眉黑目,如慑魂魄。
唐惜春啧啧两声,从红裳手里接过布巾递给凤真,“来,擦擦干。”又问,“红裳,还有没有热水啊?你看阿真湿的。”
红裳道,“热水有,只是怕不够沐浴用了。奴婢再去茶水房看看,总有值夜的婆子。”
凤真道,“无妨,就这么歇了吧。”
唐惜春自顾自的换了软鞋,“嗯,爱洗不洗,反正你不洗,第二天肯定是个大馊脑袋,说不定还能发出两朵蘑菇来直接炒菜使呢。”
阿玄道,“红裳姐去茶水房,奴婢去五公子院里看看,真公子的衣裳也湿了,瞧着真公子与五公子身量相仿。”
唐惜春问凤真,“要不要去啊?”
凤真对阿玄道,“有劳。”
唐惜春哼一声,“算你识趣。”两个大丫头都去干活了,唐惜春换过衣裳见凤真就这么半身湿的坐在椅子上,刚刚擦干的脸又给发间滴的水打湿。唐惜春说他,“你是不是傻啊,不会自己擦么?”只得过去拿布巾子给他擦,干脆的拆了凤真的冠,打散头发,擦得半干,又道,“先把衣裳脱了。”
凤真道,“一会儿沐浴时再脱。”
“干嘛,还怕我看啊?”唐惜春坏笑,逗他,“不会真是女的吧?”
凤真板着脸道,“你这等矮瓜尚且是个男人。”
唐惜春竖起眉毛,“你说谁是矮瓜?”
凤真道,“屋里就一个矮瓜。”
若是别人这般找死,唐惜春早扑过去打一架了。奈何凤真生就一幅很不好招惹的模样,唐惜春只得选择别的途径挽回男人的尊严,他解释道,“我年纪还小呢,以后会长高的。”
凤真问,“多大?”
唐惜春道,“我今年才十六,而且,我腊月生日。”
凤真颌首,淡淡的报出芳龄,“十五。”
“怎么可能?”唐惜春惨叫着望向凤真,凤真自椅中起身,随意一站,比唐惜春高出大半颗头去。唐惜春恨恨的瞪凤真两眼,道,“你长的可真老相!我都以为你二十五呢。”
凤真道,“你倒是挺像十六的。”说着就开始解衣裳,问唐惜春,“给我找件暂且支应的衣裳。”
唐惜春一个白眼翻过去,拿捏凤真,“没有!光着吧!”
凤真继续脱,外袍,里衣,大裤头…然后,他就赤.裸裸的光着让男人嫉妒女人发疯的身体面无表情又无比坦然的望着唐惜春。唐惜春恨不能自插双目,他直接都结巴了,“你,你,你,你等等…我的娘啊,你,你,你先给我钻被窝里去。”
在唐惜春看来,凤真非但有裸.露癖,他,他挑剔起来简直不是个人。他的丫环们辛辛苦苦的抬来热水服侍这家伙洗澡就不必说了,红裳一盏茶泡了五回,都不合乎唐真那条高贵的舌头的品味,一会儿嫌唐惜春屋子摆设不像话显得爆发,一会儿又说薰香难闻…再过一会儿,凤真散着一头鸦色长发,手把手的教起红裳如何泡茶,水要多高的温度,茶要闷多久才香色正好。又指点着阿玄把几件摆设移换了位子,重燃了熏香,新熏了被褥,把两个丫环使唤的心服口服脸颊微红,凤真方舒服的上了唐惜春的床。
唐惜春重生以来再没憋过这种窝囊气,他转身出了卧室,看到廊下摆着凤真的两只沾了泥的绣金刺银的靴子,二话不说抄了起来,对着隔壁院子嗖嗖飞过去,听到那院里啪啪两声响,唐惜春才算出了口恶气,笑眯眯的回屋睡觉。
凤真还在挑唐惜春,“你还没洗脚吧。”
唐惜春道,“老子从不洗脚。”
凤真惜字如金,“脏。”
唐惜春忍无可忍,怒道,“还不是你,一个人用八个人的水,不要说我洗脚!连阿玄红裳的洗脸水都给你用光了!”
凤真此方闭了嘴,将自己的被窝朝墙里挪挪,种种嫌弃,不言而喻。
唐惜春盯着凤真那张如花似玉惹人恨的脸瞧两眼,忽然伸手狠狠揪了一把,继而哈哈大笑,心情大好的钻被窝里去,喊一声,“阿玄,熄灯。”
凤真淡淡,“惜春,你是找揍吗?”
唐惜春半步不让,磨着牙道,“你这样没大没小,才是诚心找揍呢,叫师叔!”
唐惜春向来是五分钟入睡模范人物,凤真则难以入睡,倒不是他不困,实在是唐惜春睡熟时完全可以媲美武林高手,简直没有片刻安静,说梦话巴唧嘴乱踢脚打呼噜还是小事,最让凤真受不了的是,唐惜春还无师自通的钻别人的被窝儿。
若是换了第二个人,凤真都能阉了他,可在蜀太妃的地盘儿上,唐惜春明显是不能轻易阉的,凤真只得忍了他。一直到三更天,忍无可忍又不能把唐惜春阉了的凤真只得把不知第几次钻他被窝的唐惜春抱在怀里并夹住双腿,这样唐惜春终于老实的打着呼噜。伴着唐惜春的呼噜声,凤真勉强入睡。
第48章 不良睡癖
凤真是给人笑醒的。
睁眼便看到凤五在床前,屋里还是灰蒙蒙的,凤真眯着眼睛,声音中犹带着三分睡意,问,“你怎么来了?”
凤五扫一眼枕着凤真手臂,睡的跟个死人的唐惜春,唇角微翘,“真服了你们,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
凤真抬着唐惜春的头,把自己的酸麻的手臂移出来,对凤五道,“衣裳递给我。”
凤真正在穿衣裳,唐惜春也醒了,在床上打个滚儿道,“小五,你非要凤真跟我睡,害我一夜失眠。”
凤真险些没吐了血,道,“你还没睡好?”什么叫颠倒黑白啊!
“哎…”唐惜春又翻个身,见凤真正背对着他系裤子,唐惜春这臭流氓坏心眼儿一起,猛的给他往下一拽,嘴里“哟吼——”一声怪叫,挥手就往凤真屁股上啪的来了一记响的!
凤五直接把手里的茶砸到了地上,抖的椅子都坐不住,险没一屁股摔到地上去。凤真急手夹脚的拽起裤子,唐惜春缩床角落里去,嗷嗷叫,“小五小五!救命救命!”
若不是凤五拦着,凤真非宰了唐惜春不可!
唐惜春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小脖子,劫后余生又庆幸无比的吃着早饭,还时不时的巴结的给凤真夹个小豆沙包递个白肉胡饼什么的,劝凤真,“男子汉大丈夫,师叔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莫要往心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