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木香决定,暂忍一时之辱。如果以后她发达了,再跟裴如玉翻脸抽打回来不是难事。如果她止步于现在小买卖人的身份,估计她还得想法子一直同裴家保持良好关系。
这悲哀的现实哟。
白木香认为,她这不是向裴如玉低头,她是向残酷的现实低头啊!
*
两人合好后,白木香仍有些别扭,裴如玉还似以往那般,不论出行还是饮食,都格外照顾她,对岳母大人也礼数周全。每天傍晚,裴如玉会抽出一刻钟的时间,教大家一些简单的北疆话。
小九叔都会与白木香说,“如玉不愧是状元,这些外族话都懂。”
“现学的。他先前也不会,要不怎么现在才教,他也是现在才学了些简单的。”
“现学更了不得。”
看小九叔认真记北疆话的模样,白木香也不能说裴如玉坏话,裴如玉这事办的多得人心哪。状元郎自学北疆话,然后教给大家,倘不是先前同裴如玉有冲突,白木香也得说裴如玉是个好人。
白木香从不自欺欺人,她悄悄观察裴如玉,越发发现裴如玉的狡猾。刻薄她都是在私下,都没人知道,对外装好人装的,倘不是白木香知他底细,都得叫裴如玉骗了去。就说裴如玉待她,待她娘,哪回吃饭都是会给她们夹菜,她娘爱喝两口,裴如玉还给她娘斟酒,看她娘乐的那见眉不见眼的样儿,就知道心里多待见裴如玉了。
还有待小九叔白文他们,说话都很有耐心,再加上裴如玉没有大少爷的架子,很受白氏族人好评,觉着白木香嫁的好,大户人家就是知礼。
白木香一旦拿出当年发家致富的精明伶俐,也很令裴如玉刮目相待。裴如玉会做人,白木香除了肚子里腹诽外,她是绝对不会傻到因与裴如玉闹别扭,就与裴如玉对着来的。白木香瞧了几日,心下有数后,也开始在裴家人这里刷好感。
裴七叔身边就一个怀远服侍,董大人那里单人单骑,连个小厮都没有,白木香就令小财过去,平日间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的事搭把手,连带两人的饭菜口味儿,白木香平日间也会留心照顾。
待底下人也好,白木香属于那种只要当差本分,她就很好伺候的主家。出门在外,每天赶路,大家都累,白木香不是不体恤下人,在驿站,宁可多花几个钱使唤驿卒,也让大家休息好。因裴七叔懂些医理,炎天暑日的,不论是每日必煮的凉茶,还是一些消暑丹,白木香都令人常备,半点不小气抠门。
于是,不知不觉,白木香也在裴家人这里也得了个贤名儿。
裴如玉将白木香的作为尽收眼底,想着果然读书有用,白木香这犟丫头也开了些灵窍。白木香人不坏,就是性子倔,不肯吃亏,把个名声弄的跟臭狗屎似的,这对白木香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读书明理,古人诚不欺我。
于是,教起白木香,裴如玉更加用心起来。
譬如一些琐事,裴如玉建议白木香不必悉数亲力亲为,下人是做什么用的,难道只管端茶倒水,做些粗笨活计?做主家的心中有数,事情安排给下人就是。主家要留出更多的时间做更有用的事。
白木香说,“我就怕她们做不好?”
“做不好就教,实在教不好就换能教的好的。现在事情少,你亲力亲为不觉如何,待以后事情多了,旁的不说,你现在帝都有生意、云城有生意、老家也有生意,难道你都亲自去照管了?这是一样的道理。”裴如玉揉揉颈项,“以往府里的丫环为什么会分出一、二、三等来,也就是这个道理。”
白木香想,这不是手边儿的一点事么。不过,裴如玉的意见可用时,她很愿意试一试。有些事,其实只隔一层窗户纸,可这层窗户纸,真正愿意给你捅破的又有几人?
无亲无故的,有多少人愿意免费教你。
白木香慢慢的把一些裴七叔和董大人那里的事交给窈窈小财来做,开始要吩咐的细些,细瞧着,这俩人都很用心,尤其窈窈,以往便是裴如玉屋的二等丫环,不得不说,人家是比小财要精明些。好在窈窈性子直,人也不傻,虽好强些,倒不是个会踩人的脾气。小财欠些机伶,但,凡自家姑娘吩咐的,她样样记心上。
白木香觉着俩人可用,也就只做个总揽,每天记个账,听一听两人的回禀,倒比以前更轻松些。空出来的时间,裴如玉又给白木香加了功课。
不花钱的状元夫子,不学白不学,学问到肚子里就是自己的。连白家人私下说起来,都认为木香离成为才女的日子不远了。
白木香对做才女的兴趣不大,她看书也只看自己喜欢的历史游记一类。裴如玉这一点比较好,他从不强迫白木香去读不喜欢的书,裴如玉一向认为,白木香又不用科考,四书五经读也可,不读也可。学些自己喜欢的就成。可惜裴如玉手里没有工匠建造一类的书,不然白木香应该会喜欢。
但,白木香最大的天资,依旧是裴如玉发掘的。
白木香有每天记账的习惯,裴如玉的身家都给她收着,白木香喜欢钱,却从不贪不属于自己的钱。裴如玉平常的花销打点,白木香是有一笔账的。一月汇总一次,裴如玉就见白木香把一月的账从头翻到尾,算盘都未用,直接就在白页上记下总数。
裴如玉稀奇,问她,“你算账不用算盘?”
“算这几个数还用算盘?”白木香眉梢轻挑,合上账目,与裴如玉道,“出来这一个月,零零总总的也用了四百多银子。”
裴如玉身上一般会带些散碎银两,平常花用不到,大头是给司书司墨,出门在外,一应结账花销都是司书司墨打点。裴如玉知道个大概数目便可,他更关心的另有他事,递给白木香一盏蜜水,令窈窈去找个算盘来。
待窈窈找来算盘,裴如玉在灯下将账目核对一算,与白木香算的竟是分毫不差。裴如玉问正在吃桃子的白木香,“有没有读过九章算术?”
“那是什么,打算盘的书么。”吃完一个桃子,手上沾了些桃汁,白木香舔了下指尖儿,迷惘的看向裴如玉。
裴如玉移开眼睛,出门让人卸了车,从标号为九的书箱里找出一本《九章算术》,拿回去给白木香,从此,白木香念书都不必人催,因着天热,她现在都不骑马,改坐车了。她就见天在车里拿着《九章算术》研究,现在人人都怕白木香的算术题,除了裴如玉,他是唯一一个愿意与白木香讨论算术问题的人。
当然,这也是眼下。
白木香在算术上展现了她那远夺众生的天资,原本白木香这个年纪能改造织机,织出光泽比绸缎更雅致,更加柔软贴身的棉布已令人赞叹。裴如玉想,那些人肯定没看到白木香在算术上的闻一知十。仿佛神明偏爱的赐予,裴如玉觉着,如果把自己在算术上的天分比作一条浅溪,白木香拥有的则是一片浩荡江海。
而眼下所见,也不过江海中最浅显的深度。
白木香闲了会用十二种方法算一斤大米里有多少粒米,真正令人数一数,前后差错在二十粒内。用李红梅的话说,“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
董大人懂行,很是佩服白弟妹在算术上的本领,白木香在董大人跟前很谦虚,“没事儿算着玩儿的。”
“哪里,弟妹这算术,便是在户部谋个核算钱粮的差使也足够了。”
“谢董大哥赞,那我更得好好学一学,也没白当董大哥赞我一回。”白木香笑眯眯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她并不是倾城美貌,这一笑间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灵气。
董大人心说,都传闻裴贤弟娶了个乡下来的母老虎,尼玛,老虎要都这样聪明,我也愿意娶一个。是的,在董大人的认知里,琴棋书画真不算稀奇,凡读书人都懂一些,出身好的闺秀们也都会一两样,说是有那样样皆精的,实际多是噱头,如二王也只是书法上有所作为。一个闺中之女,年不过十六七岁,如何能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这话听着就假。
可白弟妹做算术是实打实的本事啊,董大人少时求学也学过基本的算术,论及自身,他在九章上的造诣怕是不及白木香。故,董大人认为,白弟妹绝对不是无知村姑,人家在这算术上的本事,寻常人比不了,称一声“才女”也是不过分的。
何况,白木香会做人,这些日子愈发周到。
董大人就觉着,人家白弟妹非但是个才女,人家还很贤惠。
这么想着,董大人就很替裴贤弟高兴,弟妹非但不是帝都那些刻薄人传的那般,还是这样聪明贤惠的女子,裴贤弟福气不浅。
董大人闲来聊天,都要跟裴如玉做一回儿女亲家,“家中犬子不才,五岁启蒙,如今也识得几个字,会背几首诗。只是贤弟、弟妹尚无儿女,倘以后小儿女年纪相当,性情相合,咱两家做一回亲家如何?”
白木香在一畔嘿嘿笑,心说董大哥你倒是好意,可就裴如玉这样儿的,除了我当年年轻识浅为美色所惑,谁要啊!我看裴如玉是一辈子的老光棍命!
瞥白木香一眼,这丫头笑的这么欢,定是肚子里说我坏话。裴如玉一本正经的问,“娘子,你说呢?”
问我做什么?
我又不跟你生孩子!
裴如玉再瞥一眼过来,白木香才想起她现在和裴如玉还是明面儿上的夫妻,白木香立刻也很正经的一娇柔,给裴如玉抛个类似于眼抽筋的媚眼,“相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裴如玉忍笑,与董大人道,“既如此,只要以后孩子们性情相投,不论是娶是嫁,咱们做一回亲家。”
“董大哥你这么说,我都松口气,自从嫁了相公,我就为儿女以后亲事担心。就相公这眼光高的,我很喜欢小孩子,他肯定是个挑剔公公或者挑剔岳父。”
董大人哈哈大笑,“不怕不怕,非如此,我还不跟裴兄做亲家。”
白木香心说,那你俩可真天造地设亲家公啊!
待晚上,旁边无人时,白木香问裴如玉,“你真要跟董大哥做亲家啊。”
“这不是你答应的么。”
“裴如玉——”
裴如玉道,“董兄秉性刚直,做亲家也无妨。只要孩子们性情相投,怎样都好。”
白木香这才发现,人家裴如玉是加了“性情相投”的前缀的,白木香请教裴如玉,“那怎样才算性情相投?”
裴如玉闲适的靠在榻上,一手持粗瓷盏喝蜜水,另一手随意的搭在膝上敲击两下,优雅的饮一口蜜水,“倘我家嫁女,董兄是传胪,不要求女婿青出于蓝,传胪即可。若我家娶媳,媳妇有董兄的品性与智慧就可。”
白木香目瞪口呆,“要是没有呢?”
“那就是性情不合呗。”
白木香给裴如玉这择婿娶媳的要求惊住了,她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很谦虚的向裴如玉请教,“你对人家孩子要求挺高,你家孩子,你啥要求啊?”
裴如玉递过瓷盏,白木香给他添满蜜水,裴如玉很平静的说,“儿子在科举上想青出于我比较难,保持住就可以了。要是女儿,虽无需科举,人也要聪明勤奋,明白事理。”
“你这要求可真不高。”白木香听的直翻白眼。
“我也这样觉着。”
“喂,裴如玉,我是在讽刺你,你听不出来么?”
“木香,你以后有孩子,难道不希望儿子考状元,女儿聪明懂事?”
白木香卡壳,瞪圆一双大杏眼,半晌说了句,“这谁不希望,只是哪儿这么容易啊!”
“容易的事人人都会,有什么用。让人开怀的,大都是经过辛苦的不容易的事。我并不要求人人都争上游,可如果我的亲人或者孩子有这种资质,我当然要有所要求。”
事实证明,想讲理讲过裴状元,完全是痴人说梦的妄想啊!
不过,在算术上打击一下裴状元,对于白木香而言,很快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第34章 做题和打赌
自从裴如玉将一本半旧的《九章算术》递给白木香时起, 就为白木香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瑰丽世界的大门, 虽然这个时代并不如何注重算术,要做官考的是科举文章,但,据白木香所言,算术可比那些之乎者也有用多了。
让裴如玉郁闷的是, 白木香自从看了《九章算术》,时不时就要裴如玉跟她一起做算术题,裴如玉是学过《九章算术》的, 还能应付。待到白木香开始读《孙子算经》, 折腾鸡兔同笼, 裴如玉就没有白木香算的快了,被白木香评价为“笨, 脑子不灵活”,等白木香找来《墨经》研究一中同长时,裴如玉明确拒绝再同白木香研究算术问题。不然,他就要白木香写文章给他。
白木香得意兮兮地, “没想到, 状元郎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连续数日在裴如玉面前昂首阔步,翘着尾巴以下巴指挥裴如玉。
天可怜见, 白木香不知如何从算术中获得的灵感, 开始改造织机, 现在没办法做出实物, 她先画图纸。据白木香说,这次是极大的改动,谁都别来烦她。
裴如玉松口气,终于不用每天看白木香翘尾巴了。
白天赶路,傍晚到驿馆后,白木香都是一个人在屋里用,晚上她也不争床铺,让裴如玉到屋里床上睡,她睡外间榻上,方便晚上画图纸做计算。
裴如玉并不拦着白木香,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这种专心致志的状态多难得,只是令窈窈炖些滋补汤水给白木香补身子。
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活儿难不住窈窈,这可真难住窈窈了,她自小被裴家买了去。因少时生得灵巧,先是在老太太屋里做小丫环,待年纪大些,就被老太太指给大爷做了二等丫环。她就是做小丫环的时候,也不过是给大丫环做些跑腿之类的活计,粗活做的都不多,灶上的事更是不通。
小财倒是会烧饭,可那手艺,跟这小驿站的厨子差不离。
倘不是驿站厨子不中用,裴如玉不会把这事分派给窈窈。窈窈也就是煮个杏仁茶,泼碗油茶之类的还成。裴如玉吩咐窈窈,“去厨房瞧瞧,让他们准备一只干净砂锅,另则一只三黄鸡,倘三黄鸡没有,便要只嫩些的小母鸡,一只猪蹄,猪蹄顺着骨缝切块,二两五花肉,切薄片。葱姜备一些,葱要小葱,别弄成鲁地大葱,姜也切成薄片。还有饴糖、秋油,上等黄酒,都备上一些。”
“大爷是这要做神仙鸡么。”
裴如玉点点头,窈窈给大爷奉上凉茶,“我就担心这里的厨子做不好。”
“备好跟我说一声,我告诉他们怎么烧。”
这也不必劳烦驿站的厨子,小财就三下五除二便将食材准备好了。窈窈知道裴如玉爱干净,给了些赏钱,令厨子把厨房都收拾了一遍,裴如玉过去,指点着小财用葱片打底,一层五花肉一层猪蹄块,鸡肚子里塞小葱姜片放到最上层,外头再放一绺小葱。最后告诉小财如何煮汤汁,浇上汤汁后再淋些黄酒,提鲜去腥。盖上砂锅盖子,两个时辰既可起锅。
这事儿可是把在大树底下乘凉的众人给镇住了,消息是福儿传过去的。如裴家大户人家,哪怕下人爱传话,其实也都是私下说,断不敢大张旗鼓的吆喝。白家一土鳖,刚过上有丫环的日子没几年,所以,丫环也乍乍呼呼的不稳重。
福儿跑去说,“太太,咱们姑爷到厨下给咱们姑娘炖鸡吃哪。”
李红梅手里正举着块寒瓜,说,“这不刚吃过饭么,怎么又炖鸡啊。”然后,李红梅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从板凳上跳起来,“啥,女婿去厨下烧饭了?”寒瓜塞给福儿,嗖嗖嗖跑厨下去了。
裴如玉从厨房出来遇到的岳母,李红梅那叫一个感动心疼,拉住女婿的手就说开了,“哎,我说女婿,这事儿让她们小丫头来就是了,怎么你亲自干上了。你这手,是拿笔做文章的手,可不是握锅铲的手啊!”说着还重重的往女婿手上拍了两下子。
裴如玉担心李红梅到正房吵着白木香,就去了岳母大人那里,他并不以为意,说,“这驿站小了些,我看厨子只会做些家常便饭。木香这几天都要忙到深夜,都瘦了,我就是指点着小财做,并没有自己做。”
“那也是啊,真叫我心疼。”李红梅欣慰的揩去眼角的小泪花,“我们木香这是积哪辈子德,才能嫁给你这样的好女婿哪。”别说她闺女嫁的是大户,就是小户人家的男人,有几个能这么心疼媳妇的。不在大户小户,她女婿人品好。
“这都是应当的。木香待我也好。”
*
丈母娘的关注自然是女婿心疼闺女上,旁人的关注则在于,状元郎竟然会烧饭?
而且那神仙鸡香的,简直香飘十里,如小九叔、白文还悄悄绕道厨房瞄了一眼,他俩倒不是嘴馋,就是好奇裴如玉给白木香做什么好吃的。状元郎指点的菜,肯定不一样啊!
他们去的时候,已经炖了一个时辰,香味儿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白文悄悄问小九叔,“小九叔你不是说木香姐和裴姐夫不大好么,我看裴姐夫待木香姐很好。”
“是挺好。”小九叔心里直抱怨白木香,这丫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哪个男人会给女人烧饭啊!何况人家裴如玉还是状元,这要还处不好,那什么是好啊!
便是董大人听闻后也觉着,裴如玉夫妻感情是真的很好。唯一淡定的就是裴七叔,裴七叔没觉如何,不就是去厨下指点着烧了个鸡么,白木香这几天忙的厉害,既是夫妻,自然应该彼此关心。
至于裴如玉是状元的事,状元难道就不能烧菜了?
没听说有这个规矩啊!
*
第二天一早,白木香被她娘拉着问昨晚的炖鸡好不好吃,白木香点下头,“挺好吃的,尤其是猪脚,糯的不得了。”
“以后别在我跟前抱怨女婿了,女婿待你多好。知道这小地方厨子没手艺,亲自到厨下给你炖的鸡。”
“不是小财炖的么。”
“小财手艺略比我强些,也就是女婿指点着她,不然她会这样的好菜。”
白木香现在的心都在图纸上面,也没多想,她多忙啊,裴如玉给她炖个鸡也没啥吧。如果裴如玉很忙,她也会关心裴如玉的。
一直到了长安城,白木香的图纸才画好,听着裴如玉讲长安城的一些历史典故。当天他们就歇在了长安驿站,晚上吃的是水盆羊肉、红焖羊肉、烤羊腿、白吉馍。倘不是窈窈安排着要了些蔬菜,就是一桌子羊肉啊。
白木香捧着碗喝完最后一滴羊肉汤,帕子一抹嘴儿,吃的巨爽,大加赞赏,“跟老爷子说的一样啊,果然陕甘的羊极鲜极嫩,一丁点儿的腥膻都没有。”
裴如玉嘎吱嘎吱的啃着夏末最后的小青瓜,对白木香的赞叹不发一言。小九叔他们也都觉这里的羊肉味儿美,在老家,也就这几年舍得吃羊肉,以往都是吃猪肉,羊肉贵,哪家舍得。便是猪肉,也只逢年过节才有的吃。如今到长安城,羊肉大碗大碗的上,一众人都觉吃的爽快。
裴如玉提醒小九叔,不妨买些茶砖茶饼的带着,到北疆是极好出手的。白木香说,“我也在书上也看到说北疆人爱饮茶的记载,听说他们那里的茶还是加奶加盐的,跟咱们喝的茶不大一样。”
“是啊,北疆那里蔬菜少、肉食多,肉吃多了,茶可消食解腻。他们是极爱茶的。”
“那是喜欢什么品种的茶。”
“还讲什么品种,你以为像帝都一样还讲雨前雨后哪。加盐加奶一煮,发酵茶就很好。”
裴如玉这样说,小九叔就去置了两车茶砖,因裴如玉是外任知县,这些算是他的行礼,故进城过关都不收取费用。所以,一般出门在外,商人都喜欢跟着官员的车队,哪怕路上孝敬些,也是情愿的。譬如小九叔他们带着的两车布匹,因这是自家作坊产的,路上无非就花个脚程费用。便是在长安城采购茶叶,没有路上其他关卡克扣,一出手也有的赚。
除了茶砖,小九叔还置了一车干菜,这也是裴如玉的交待。
白木香见后直说,“我也不知道,弄这些菜干子做什么,还不够车钱呢,哪里买不到。还不如收拾一车腊羊肉带着,那个魁德居的腊羊肉可好吃了,你不也夸味儿好么。”
“后头包你有吃不完的肉。”裴如玉从没见过白木香这样喜欢吃肉的女孩子,裴如玉琢磨着,大概是脑子转的比较快的缘故。裴如玉笑,“总有一天,你得哭着喊着想吃些鲜菜。”
“绝不可能!”白木香一向自信,如今画完新的织机图纸,她无事又开始翻《墨经》,随口道,“裴如玉,我们来……”
“不如打个赌。”裴如玉坚决不跟白木香做数学题,打断白木香的话。
“赌什么?”白木香随手握着《墨经》,兴致昂扬的挑了挑眉梢。
“你要是能坚持十天只吃肉,不吃菜,也不吃瓜果,我就服侍你一天,铺床叠被、端茶倒水随你使唤。你要是受不了吃了瓜菜,就你见你服侍我,如何?”
“那就说定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两人三击掌为誓。
这个赌,白木香倒是没输,但是她坚决不再吃一口肉,她这十天吃肉吃的腮帮子都酸了。哎哟,陕北人吃肉吃的猛啊,那肉炖的是真好,既能清煮又能酱焖,问或又炸又烤,各式风味儿,人家是行家,好吃也真好吃,可谁也架不住十天都吃肉啊!
白木香先时一顿能吃一碗炖肉,到第十天的时候,一顿也就生无可恋的动上两筷子,吃完还猛灌浓茶水。待她胜了裴如玉,大早起床,头不梳脸不洗,先使唤裴如玉去给她找两根嘎吱脆的小青瓜来啃。裴如玉出去片刻,只有两条粗粗笨笨的秋黄瓜,白木香也不嫌,坐在台阶儿上嘎吱嘎吱的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裴如玉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就听白木香一副地主婆的腔调子喊他,“裴如玉,洗脸水给我端过来~”
☆、第35章 裴如玉的命
在裴如玉看来, 白木香真是个神人,他完全是看白木香成天吃肉, 逗她玩儿。谁受得了十天都吃肉啊,受不了认输就行了, 他也不会如何使唤白木香。结果,一向聪明伶俐的白木香那愣头劲儿上来, 真叫裴如玉大开眼界。
嘴角发干, 白木香就去把裴七叔开些下火的汤药。对肉兴致索然, 她咬牙挺着。
大家知道他俩打赌的事儿都觉好笑,白木香不怕人笑,她就是一定要胜了裴如玉。如今白木香大胜, 当然要好好使唤裴如玉一天。
早上先吆喝着裴如玉给她端洗脸水, 她嗓音清脆, 李红梅原是喜欢在屋外梳头的, 早上气侯宜人。结果,听闺女这一嗓子,她就猫屋里了。这亏得没在帝都啊, 不然,叫她那刁钻的亲家母知道她闺女使唤裴女婿打洗脸水,那不得跟她们母亲玩儿命啊!
李红梅心下觉着好笑, 刚成亲的小夫妻, 可不就爱这样打打闹闹的。
洗漱过后, 白木香就一幅趾高气昂的模样带着裴如玉和大家一起吃早饭, 她连菜都不动筷子夹一根了, 让裴如玉给她夹。要吃什么,她也不开口,就用下巴尖儿点一点,裴如玉便能闻歌知意,给白木香夹到小碗里。大家都为白木香的派头儿惊呆了,尤其白木香还翘着尾巴说一句,“这有人服侍就是好啊,这胜利的果子就是美味啊!”
听得小九叔都唇角抽筋,很想掩面而去,再不承认白木香是他亲戚。裴七叔笑着鼓励白木香,“木香要想好怎么利用好这一点,一刻钟都不能浪费啊。”
“我肯定不会浪费的。”白木香吃口腌菜,捧起粥碗把里面剩下的白米粥一口喝光,连一个米粒都没剩下。
白木香现在一肚子都是使唤裴如玉的主意,出发的时候,她就提出来,她要骑裴如玉的白马。裴如玉有些犹豫,没有立刻答应。白木香大杏眼眯起,板着脸质问他,“你是不是要毁约!”
“那倒不是。只是大白一向都只让我骑,我怕摔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