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记 作者:石头与水
文案
有这样一种婚姻,一旦走入,自信全无。
白木香会算账理事,裴家有的是管事。
白木香会烹调煎炸,裴家有的是厨子。
白木香自小读书识字,裴家需要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嫡长孙媳。白木香,呃,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白木香掀桌,这日子简直是多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真是宁可回家吃土,也不做豪门妇啊!
内容标签: 种田文 女强 励志人生 小门小户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木香
☆、想和离
早春的风吹散冬日的冰冷,带来温暖的气息,那些经终而凋的大树抽出嫩芽,幼细的草尖拱破土壤,冒出些微绿意,这些绿意星星点点汇聚成海,伴随着河水破冰的欢畅,伴随着鸟雀尽情的鸣叫,整个大地焕发生机。
此时,想来家里的木香花也开始抽出新芽,舒展嫩叶,不待多时,就能开出一架密密簇簇的白色花朵,伴着浓郁芳香,会有蜂戏蝶闹。听说,她家以往在府城居住时,也有一架极好的木香花,她娘生她那一年,木香花开满整架,香气浓郁的整条街都闻得到,她祖父颇觉奇异,更兼深爱此花,便大笔一挥,为她取名木香。
恰她家姓白。
自此她便有了名字,白木香。
白木香的视线飘浮着落在裴夫人院中一角,迎春花渐次凋谢,一株垂丝海棠含苞吐蕊,花枝娇艳。听闻,那里原是种了一架上好木香,自从得知她的芳名,裴夫人就令人把那架百年木香连根拔除,改种了海棠。
虚掩的花开富贵红木门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红着绿的丫环含笑出来,笑道,“大少奶奶,夫人已是起了,请大少奶奶进去。”
白木香自廊下朱栏起身,唇角翘了翘,跟着丫环进去给婆婆请安。裴夫人正在梳头,自从上次她令白木香服侍她梳头,不留心扯到头皮后臭骂白木香一通,便再不让白木香给她梳头了。白木香敛衽请安,裴夫人未哼一声,白木香便自己站直了身子,也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想这裴家也奇怪,两家虽是自幼定的亲事,后来白家败落,白木香一家人回乡过日子,裴家亲事,别人挺上心,白木香真不怎么放心上。她早知两家已是门第悬殊,去岁夏天,裴老爷子带着裴状元回乡祭祖,到白家提亲事,白木香是拒了的,主动退还庚帖,是裴家老爷子死活要孙子迎白木香进门,必要守他日之信,白木香简直不嫁都不行。
可这嫁过来,裴家一家子看她不上。
白木香先时不是没做过努力,奈何这人要是对谁有了成见,那真是做什么错什么。何况,裴夫人还喜欢使唤她端茶倒水,捶腰敲背,把她做丫环看。白木香虽记事起便在乡下过日子,她爹娘都是只知典当度日的人,可她爹娘也没使唤她干过什么重活,她连地都没下过。
当然,原因之一是她爹把家里田地都卖光了。
总之,白木香在家都没这么伺候过她娘,她还有些穷人的可笑自尊心与骨气,端茶摔裴夫人一身,敲背更是粗手笨脚,险把裴夫人的肺敲出来,裴夫人就不再使唤她了。
却是更加瞧不起她。
白木香索性也不需要这人瞧她得起。
反正裴家一家子瞧不起她。
除了裴老爷子。
裴老爷子大概是顾念她爷爷当年的救命之恩,对她一直另眼相待。白木香与裴家一家子不合拍,与裴状元更是从成亲就开始分居,她至今完璧。好在,裴老爷子藏书颇多,白木香说要寻些书来打发时间,裴老爷子大大欢迎,还教会白木香下围棋,两人成了不错的棋友。
裴太太不急不徐的梳妆打扮,待她打扮结束,白木香走神结束,跟着婆婆去裴老夫人那里请安。路上遇到裴家二太太三太太,连带裴家各房姑娘少爷,互相打过招呼,一起过去。
裴老夫人的居所在裴宅正中主院,比裴太太的小院要宽敞的多,一下子涌入这些人也并不显得捅挤。裴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位倾城佳人,见大家进来,连忙款款起身,待大家给老夫人见过礼,这位佳人给几位太太见礼,几位太太都和气至极,脸上笑的一致灿烂,连说的话都无二致,她们一起说,“莉儿莫这般多礼。”
然后是姐妹姑嫂间打招呼,白木香是唯一的大嫂,裴家孙辈最早成亲的便是裴状元如玉,今年当有一位妯娌进门。不过,妯娌尚未进门前,白木香是裴家唯一的孙媳妇。其余都是姐妹,表姐妹。
那位倾城佳人莉儿姓蓝,是裴老夫人娘家侄孙女,人家可不是娘家破败投靠过来的。莉儿姑娘祖父,也就是裴老夫人的嫡亲兄长,是现任武安侯,蓝家乃京城名门。蓝莉与裴状元如玉更是自幼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奈何裴状元自幼给祖父定给了白木香这村姑,裴老爷子还一径要状元孙子娶村姑,简直是活生生的拆散了这对小鸳鸯,这怎能叫人不恨白木香这根打散鸳鸯的大棒。
裴老夫人也是更愿意孙子娶娘家侄孙女的。
且不论亲缘,就是拼个人素质,不论相貌还是出身还是才干,白木香没一样能及得上蓝莉姑娘的啊!
这并非裴老夫人偏心,而是事实。
并非只裴老夫人这样认为,连当事人白木香也这样认为。
白木香当然不丑,可她充其量只能算一颗小珍珠,蓝莉姑娘的美貌却仿佛一颗大大的夜明珠,暗夜自生辉的那种。
论出身,白木香出身破落白家,就是白家未破落时,白爷爷当年最居职司不过是云城主簿之位。蓝家,侯府之家。
论才干,蓝莉姑娘是京中有名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白木香则是无一不通。蓝莉姑娘听裴状元弹琴,能无声落泪,白木香只会怒别让裴状元滚远些,别丁丁当当的影响她午睡。
对了,白木香还有个缺点,这姑娘继承了她那败家爹娘的最大特质,懒。每天都要午睡,裴老夫人找她都要等她午睡醒来,简直令人不耻。
虽则白木香也有诸如会打理生意,识字,会算账等优点,但在裴家人面前,裴家随便一个小管事都懂这些,这算什么优点,这不过是奴才职司。
于是,白木香也无奈了。
她坐在最后一个也是最临近门口的末端,听着裴老夫人问过几个孙子晚上睡的可好早上吃的可好,然后,打发孙子们自去念书。然后就是与女孩子和儿媳们说笑,至于白木香,自从白木香抽了裴老夫人身边一位多嘴的丫环俩大嘴巴后,裴老夫人就对白木香视而不见了。
白木香都觉着与裴家格格不入,她咕噜噜转两下眼珠,寻思着裴家人这么看不上她,还是待她娘什么时候过来,跟她娘商量一下和离回老家的事。白家自是比不得裴家的富贵,可在白家村,白木香在她那败家爹死后硬是重整家业,与族中小九叔合伙开了布坊,木香布在老家是极有名气的,她也赚了不少钱,家里不愁吃穿,也没这样闷。
都怪小九叔,当初非要鼓励她嫁给裴状元,她都说这事风险太大,结果如何,嫁状元不如守寡!她这日子过的是真不咋滴。
裴家女人如三万只鸭子一般说说笑笑,白木香敲着膝盖寻思与裴状元和离的事,突然一声嚎啕打破这满事欢笑与白木香的思考,就见一个女人满脸泪痕慌慌张张的进来,扑倒在地,“老太太,不好了,大爷被浑身是血的抬了回来。”
裴老夫人当下脸色一白,险没昏过去,腾的自坐榻上站起来,一叠声问,“玉儿在哪儿!”
裴太太更是心急火燎,骂那管事媳妇,“哭什么!你倒是说话!”
管事媳妇连忙道,“我先来报信,已是吩咐他们把大爷抬回院,打发赵管事请太医去了。”
裴老夫人已是一马当先往裴如玉的院子奔去,当然,现在这也是白木香的院子。裴老夫人平时做什么都是不急不徐优雅端方的模样,不想这急起来倒如踩了风火轮一般,健步如飞起来。后面的太太、姑娘、丫环、婆子们更是紧随其后,脸上都带出关心焦切,一个个的忠心赤胆。
白木香不争抢这些,慢悠悠的落在后面,她与裴状元关系寻常,自然不急。裴状元一早都要去上朝的,这个时侯,谁能打得他浑身是血?白木香搔搔挺直的鼻梁,唉哟,裴状元你惨啦!我一乡下土包子都知道过日子不能得罪父母官,你在朝当官要是得罪君父,你以后日子怕是不大好过呀。
白木香回到自己院中时,裴老夫人已搂着孙子哭完第一场,屋内雌性无不暗自垂泪,心疼不已。白木香伸长脖子都看不清裴状元被揍成何等倒霉相,只得在屋外坐着吃茶。她的小丫头小财也被排挤在外,小财悄悄朝里撇撇嘴,白木香笑笑,拿块海棠糕慢调斯理的吃起来。
待太医过来,屋内女人总算让开一条通道容太医进入,白木香一块海棠糕吃完,正待拿第二块糕,就听裴状元的妹妹、蓝莉的狗腿子裴茜尖着嗓子道,“我哥伤成这样,亏得大嫂还有闲情逸致吃糕,你是早饭没吃饱吗?”
白木香端起小财刚为她倒的茶吃一口顺了顺,方翘着脚一掸衣袖,微微一笑,“我早饭倒是吃了,只是给你哥这么一气,又把我气饿了。亏你们还给他请太医问诊,他早上好端端的上朝,除了陛下,谁会打他!好端端的,陛下为何打自己的大臣,定是他做了令陛下生气的事!陛下是天下人的君父,那就是天下人的爹啊,他惹陛下生气,就是惹我爹生气,我当然也很生气。这样的人,难道我还围过去嘘寒问暖?我没过去再给他两脚,全因你们围的忒严实。我吃块糕就碍着你的眼了,我愿意吃就吃。你有这闲情逸致,不妨问问你这好大哥如何无君无父了!”
白木香完全展现了她敢抽裴老夫人丫头、敢拿热茶水泼裴太太、敢敲一次背、梳一次头后裴太太再不使唤她的超强战斗力,裴茜当下给气个仰倒,想骂白木香无耻,她到底不是真的没脑子,心下觉着白木香说的大哥是叫陛下打的事约摸是真的。只是,竟叫白木香这村姑一顿噎骂,裴茜脸上难堪,心下委屈,气痛之下眼圈儿一红,立刻流出泪来。
裴太太气恼道,“都少说两句!”
“少说什么!我看木香说的有理!”外面传来一个夹杂着怒火的声音,裴老爷子老当益壮的抬步进屋,身上一品大员的官服,阴沉的脸上威严极了,白木香连忙放下交叠的腿起身靠边站,裴老爷子排众而进,直到裴如玉跟前,苏太医起身拱手行礼,裴老爷子将手一摆,苏太医连忙退下,就见裴老爷子抓住长孙的头发向上一扯,裴如玉顿时一声痛叫,那张精致如玉的面孔被拉到裴老爷子面前,裴老爷子反手就是一串嘴巴,最后打的裴状元叫都叫不出,雪白的脸肿成个猪头。
裴老夫人原是要拦,可见丈夫真的恼怒,硬是哆嗦着没敢说一个字。
这一顿打尚不解气,裴老爷子把人向下一拽就拖到地上,抬脚又是一顿踹,先时裴状元还能惨叫,直待后来哇的吐出一口血,软软垂下身子再无声息。裴老夫人大哭着扑上去,跪着死抱住丈夫的腿,哭道,“你要打,就打死我吧。”
裴太太更是受不住,也跟着哭跪在裴老夫人身畔瘫软在地,脸色如刚刚儿子的还要白上三分。余者女眷皆随着裴老夫人跪在地上,白木香在外间宁神秉息做隐形人。
裴老爷子这一顿打后,似乎心情舒畅许多,发现手上沾了血,自袖中取出块雪白丝帕,不紧不慢的擦着手上的血,一边从裴老夫人紧抱的双臂里抽出大腿,而后优雅的整理下官服,客客气气的对苏太医一颌首,“有劳了。衙门还有公务要忙,失陪。”
苏太医都给裴老爷子一顿暴发吓个半死,脸色半白的应承,“老大人只管忙去。”
裴老爷子带着一品大员的从容风度离开,到外间时温和的看白木香一眼,随适的把擦过血的帕子塞回袖中,柔声道,“孙媳妇,这家里,就你还是个懂事的。”
白木香看着裴老爷子重归于慈眉善目的五官,心说,我要是这会儿提和离,不会也被这老头暴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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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离
人不可貌相。
尽管白木香从未小看过裴家这位官居一品的老爷子,自己礼法辈份上的太公爷。却也没料到平时和颜悦色、爱开玩笑的老人家不出手则已,陡然一怒,连裴状元如玉也能直接下手揍个半死。
一点不带夸大的。
苏太医剥开裴状元的官袍,要给裴状元治伤,裴老夫人先一声惨呼昏了过去,接着裴太太也不成了。这两个没用的被一群丫环婆子簇拥着扶了出去,姐妹们不好看这场景,蓝莉姑娘更是一双哭红的肿桃眼别开脸,避嫌随裴老夫人退了出去,临出里屋前犹是忧心忡忡的回头望一眼裴状元,那眼中的担忧与不舍正叫白木香看在眼里。白木香善解人意地说,“蓝表妹若是不放心,不妨留下照看状元郎吧。”
蓝莉那双盈盈欲滴的翦水双眸中情绪万千,她微身一福,“晚些时候,我再来探望表哥。”
一时间,非属此院的女眷悉数退了个干净,只留下几个等着听信的小丫环在外侯着,白木香忍不住感叹一声,裴状元,你这杯茶,似是要凉啊。
白木香也不进屋,她坐外间看廊下衔泥筑巢的春雁,小财跑来,悄悄在她耳边嘀咕,“唉哟,姑爷屁股大腿都叫打烂了,紫茄子一般。”
“大胆,竟敢看状元郎的尊臀与尊腿。”白木香笑斥,丢颗花生米在嘴里,香!
小财吐吐舌头,给自家小姐续茶。于是,白木香一边吃茶,一边看裴状元身边的丫环端出一盆盆的血水,白木香感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屋有人生了哪。”
小财险没笑出声。
约摸半个时辰,苏太医背着诊箱出来,白木香起身,拱拱手,“有劳您了。”
“都是苏某分内之责。”苏太医将药单递给白木香,主动说起医嘱,“这几日饮食清淡,明天我会过来为裴公子换药。这两瓶是外伤药,消肿,不拘次数,勤用着些。”
白木香接了外伤药递给小财,送苏太医直到二门外,方转身回房。
一路上,白木香眼望蓝天白云,耳听小鸟啾啾,另有春风送暖,心情甭提多好了。裴如玉这坨最看不起她的大狗屎,今天算是得了报应啊!
本来就是啊,又不是她一定要嫁姓裴的。裴如玉自己搞不定老爷子,亏得她还算坚强,没叫这小子给欺负了。
但是,整整大半年,每天要对着一张仿佛你欠他二百吊的脸,白木香也憋屈啊。谁晓得皇帝老爷开了眼,把这臭狗屎揍个半死,裴老爷子还雪上添霜了来了个二重揍,这怎能不叫白木香身心愉悦。
果然贱人自有天收!
白木香双手背后,一路欣赏着裴府春景,心旷神怡的回房。裴如玉的大丫环关关正在同裴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碧桃、裴太太身边的大丫环雪菲说裴如玉的伤情,见白木香回来,关关拭拭眼中泪水,三人齐起身向大奶奶见礼,白木香摆摆手,“你们继续说吧,一会儿下人就抓药回来,关关你瞧着喂你家大爷吃药。”她转身去隔间消谴了。
雪菲忧叹,“大爷都这样了,大奶奶都不在大爷身边服侍么?”
关关再一次拭泪,哽咽,“主子们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好多言。”
碧桃若有所思。
白木香是个喜欢清静的性子,平常裴家人也不爱多理她,今天却终是不得清静,自裴老夫人到裴太太、再到各房婶子姐妹不停的打发人送东西问候,这些下人过来,关关不好不自己处置,皆要告知白木香一声。白木香瞧着有自己和小财爱吃的就先留下,其他的令关关等人分食算。
关关哪里吃得下东西,她简直为自己大爷伤痛的一颗芳心碎成千万片。白木香小财不是这样的心肠,这主仆家不愧是深受名门裴氏看不起的乡下土鳖,就一吃心,那等无情无义的作派,就甭提了。
白木香因裴状元占了卧室,原本两人分居,是她争赢了卧室,把裴状元撵到书房的。因她有午睡的习惯,白木香同关关道,“你们把裴如玉挪到书房养伤,我得午睡了。”
关关那双杏眼里露出被人一箭穿心的痛楚,盯着白木香的眼神仿佛白木香与她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一般,她悲痛万端的一声轻泣,柔弱无骨的跪在白木香跟前,砰砰叩头,一边哭喊着,“我求求大奶奶,就略心疼大爷则个吧。大爷都成这样子了,您就发发慈悲吧!”
白木香不怕人来硬的,还真有些受不了砰砰叩头这种,她只好让小财抱着她的被子,纡尊降贵的到裴状元的书房午睡去了。原本另一个丫环窈窈还有些不乐意,说书房重地,不许人随便进。白木香立刻道,“那就让你家大爷滚出我的卧室。”
小财把手里的被子交给身后一个小丫头,挺起圆滚滚的肚子,上前一步,一胳膊肘就把单薄的窈窈撞个趔趄,然后就开始撸袖子,当小财那圆滚滚的小臂露出时,窈窈气圆了一双丹凤眼,识时务的退到书房大门一侧,犹是气愤的说一句,“待大爷好了定不能轻饶此事!”
白木香微微一笑,“你不如待你家大爷好了再放这不响的屁。”
窈窈气昏。
白木香先是美美的午睡一个时辰,小财打水服侍她洗脸时回禀,“老夫人和太太那边儿都着人传话,让大奶奶有空过去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问裴如玉伤的如何。有的是人服侍,关关窈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问她们就好。”白木香已经打定主意,亲爷爷是当朝一品,裴如玉都能叫陛下打成这个狗屎样,都能把裴老爷子气的一下朝先回家臭揍他一顿,可见这人干了什么好事。跟着这么个昏头找死的状元,白木香真情愿和离单身,重与小九叔跑生意挣生活去。不然,哪天被裴如玉连累的抄家灭族,没的还得搭上一条小命。
既是要和离,裴家女人的态度不再重要,反正白木香也从未觉着她们的态度有什么重要的,以往她不过是不想先出错,才略做礼节性的忍让。如今,得想想和离的办法了。
毕竟,裴老爷子是当朝一品,她不想得罪裴老爷子。可是,与裴状元的日子也不能再继续下去。裴状元完全看不起她,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改变裴状元对她的看法与态度上。
她宁可嫁一个不如裴状元但瞧得起她的男人。
白木香此人,倒不怎么怕吃苦,最烦的就是被人看不起。偶尔看不起也没什么,她做生意时也常奉承那些官太太、有钱人家的太太,可也不能时时刻刻的被人这么看不起啊。
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好的和离办法。
白木香索性在裴状元书房里寻了本书闲来翻看,春光最好,白木香拿着本书踱步到院中,小财置好圆几摇椅,茶水瓜果,白木香边吃边看,顺便听着里屋传来的裴状元忍不住的小声吸气忍痛的声音,甭提多么的心顺意顺了。
蓝莉带着丫环过来探望,见到白木香这幅悠闲模样,先叫了声“表嫂”,白木香没撩眼皮看她,听声音也知道谁来了,随便道,“你表哥在屋里,自己去看吧。跟他说,忍不住就喊出来吧。”
蓝莉都不知该怎么答白木香这话,深觉自己与这粗俗女人没有共同语言,便只一叹,扶着丫环的手,心焦情切的屋里探望裴表哥去了。
蓝莉坐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出来,白木香都以为她要留下吃晚饭。蓝莉出来时说一句,“姑祖母、大太太都记挂表哥的身体,表嫂你是不是过去回禀一二。”
“要真有这么记挂,你一来就该说啊,这会儿才说,可见也不是非常记挂。”白木香转眸瞥蓝莉一眼,拿个杨梅含在嘴里,咬一口,紫色汁液沾唇,白木香吐出个小核,眼睛望着蓝莉,扬声道,“关关,随蓝姑娘去老夫人、大太太那里回禀一声你家大爷的伤情。”
白木香不过是点破蓝莉话中不合常理之处,蓝莉却仿佛受了莫大侮辱,冷冷一哼,转身就走。关关连忙赶出来,见白木香忽地沉了脸,不敢多言多问,微身一福,跟上蓝莉去了。
直待蓝莉主仆出了院门,犹能听到蓝莉丫环愤愤声音,白木香隔墙喊一嗓子,“这时候说话,除了显示你们主仆的愚蠢外,可没有任何意义!”
墙外立刻没了声响。
屋里裴如玉却是受不了,怒孔,“白木香,你给我进来!”
白木香起身就进去了,怎么着,你这落架凤凰还想发威,你是皮子痒还是欠收拾!屋内一股子药香,她高高站着,打量着死狗般趴在床上一幅猪头样的裴如玉,双臂一抱,挑眉寻衅的问,“我进来了,如何?”
“你莫欺人太甚!”裴如玉大概是被揍的狠了,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我哪里过分了,又欺谁了?”白木香冷冷问。
“表妹性子软,她来者是客,你客气些的好。”
“来者是客,就要守客人的本分!不守本分,就是恶客!我也没对你家表妹怎么着吧,我说什么了,叫你这么不痛快?是戳了你的心戳了你的肺,还是动了你的心肝儿肉啊?!”
“白木香,你少血口喷人!”
“裴如玉,有句话叫恼羞成怒,就是说的你啊。”白木香看一眼床边明显被人坐过的地方,唇角一牵就笑了,拉了把椅子坐下,忽然就转了口气,无比体贴的说,“我早知道,你有心仪之人,你们互相爱慕。”
裴如玉开口要反驳,白木香一笑掩住他的嘴,声音彻底温柔下来,“咱们认识大半年,还没有好好说说话吧。好好说会儿话如何?”
裴如玉真不习惯白木香露出这种通情达理的模样,心下生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嘀咕一句,“难道是我爱与人吵架?”
“当初,老爷子要见我,我去见他老人家,是带着你的庚帖去的。我说的是,裴白两家门第不相宜,我希望能退掉亲事,两家只做朋友来往。这件事,你可以去问他老人家,我可有一字差错。”白木香柔声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要嫁给你的意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诗书满腹,我勉强大字认识三箩筐,琴棋书画一样不懂。我这人,性子也不是很柔顺。我是真不想嫁你。老爷子非要履行诺言,我没嫁妆,他给我一堆聘礼让我做嫁妆。你们老家管事先时无礼,他教训了管事,他真心要我嫁入裴家,我也就嫁了。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不情愿。可我自认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不愿,我也没强迫过你什么。我在你们裴家,晨昏定省,从无失礼。”
“如今我总算是知道了,强扭的瓜不甜。裴如玉,如果我们只是朋友,你何需总对我冷面以待,你对别的女孩子可都挺和气的,独对我这样,无非是我占了不属于我的位子,对不对?”白木香柔声细语,如春风一般善解人意,“蓝姑娘又何尝是个刻薄性情,她独对我不喜,无非也是因此罢了。而我,我在我家,一样有我亲娘百般娇宠,我想,如果我退回到旧交家姑娘的身份,咱们三个应该都能平和下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裴如玉不可置信的望向白木香,“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愿意与你和离,把裴家大奶奶的位子还给属于他的人。我愿意成全你们,我希望能过回我以往的日子。我不愿意,我不勉强你。我们不合适,不必强求做夫妻。”白木香声情并茂,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裴如玉,我们三个人,是时候各归各位了。”
裴如玉百般震惊伤痛中硬是笑了出来,“白木香,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刚倒霉,你飞的倒挺快啊。”
白木香实在受不了裴如玉如今的形象,她别开脸去,看屋顶看地砖才觉着眼睛不受猪头脸折磨了,与裴如玉商量,“裴如玉,我真求你了,你能不能别用这张猪头脸笑啊。”
裴如玉貌比美玉,大概从未听人说过真话,一时气煞,再不肯理白木香。
白木香知道今天想要和离书是难了,她很遗憾的起身,到外头吃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