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保则先回自己院里洗脸换衣裳。
董鄂氏见了亲侄子,眼里心里都极高兴,雪丫正巧在额娘身边儿,见了董鄂丹渝微微一笑,大方的行了礼,“表哥来了,额娘,我去厨房瞧瞧晚饭。”
董鄂丹渝忙道,“劳烦表妹了。”
雪丫笑着下去。
董鄂氏拉着侄子一长一短的问,董鄂承渝笑道,“今天我们承运司的人一道吃酒来着,表弟年纪小,又是七阿哥身边得用的人儿,难免多喝了几杯。姑母,先给表弟备碗醒酒汤吧。”
董鄂氏打发飞燕去厨下取醒酒汤给善保送去,董鄂氏笑道,“善保跟七阿哥以前是咸安宫的同窗,等闲能说上几句话。你在承运司做的好,有功劳,谁也不能贪了你的去,七阿哥也看的到。你日后有出息,就不枉你阿玛、玛法对你的期待了。”
“是,侄儿定用心当差。”董鄂丹渝温吞的笑着。
小丫环送了醒酒汤来,董鄂氏让侄子用了一盏醒酒。
过一时,君保落衙回家,留董鄂丹渝用晚膳,有善保做陪,也算和乐。
董鄂丹渝入夜归家,去父母房里请安。闻到儿子身上有酒气,难免多问一句,听到是和善保同僚一道吃酒,又去了妹妹家,董鄂岚欣慰笑道,“善保前程不可限量。他现在跟着你姑姑、姑丈过日子,他的额娘是我亲姨妈的女儿,论亲,咱们两家是未出五服的表亲。你额娘又给你订了你姑妈家的表妹,你们呢,就跟亲兄弟一样,你跟善保要多亲近。”
董鄂丹渝垂眸道,“儿子省得。”自从七阿哥正位重华宫,善保跟着鸡犬升天,又蒙万岁指了门好亲事,就成了诸人眼中最有出息的子弟、人中龙凤,无人能及。董鄂丹渝每日都要听阿玛念叨几遭,好似世上只有钮祜禄善保是好的,自己这亲儿子倒成了泥猪癞狗一般,此时颇有些不耐烦,脱口道,“儿子倒有心亲近,倒是表弟,与儿子并不热络呢。”
董鄂诚邦将手中茶盏一撂,沉声训道,“你这是什么话?若不亲近,你能进承运司?他何必要提携你?”
冷眉凝眼盯了儿子半晌,董鄂岚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岁爷跟前儿的侍卫多了,怎么就善保蒙万岁青眼赐婚?七阿哥咸安宫的同窗也有上百人,怎么只他被指到七阿哥跟前当差呢?你要知道,现在多少人想巴结他还找不着门路,你要他如何热络?你得先拿出自己的本事来,把差使办好,他瞧着你是得用的人,难道他会放着亲戚不用,提拔外人?”
董鄂丹渝忙道,“是,儿子一时糊涂。阿玛放心,我跟表弟是至亲,再如何也不至生分的。”
“你仔细思量吧。”
待儿子走了,董鄂岚叹一口气,妻子纳喇氏笑道,“儿子刚当差,你倒是好生指点他几句,冷声恶气的,儿子也是要成亲的人了,长大了,难免要面子呢。”
董鄂岚皱眉,不满意道,“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比善保还年长两岁,却如此不知好歹。叫善保知道岂不伤了亲戚和气。”
纳喇氏笑道,“老爷多虑了,儿子又不是愣头青,只是当着你这亲阿玛的面儿才这样说。”
“希望是多虑吧。能在万岁身边儿熬出头儿的人,哪个简单了。”董鄂岚摇摇头,“他年纪也不小了,哪天你去妹妹家,商议商议成亲的事儿吧,我的缺差不多了。”
“诶,我也是这样想。老爷的差事…”
“直隶布政使。”董鄂诚邦自得一笑道,“若无意外,头年就能下来。开春上任。”
“我跟妹妹去说,怎么着也得在老爷上任前把喜事办了。”

雪丫的婚事却是有些为难,永儿年纪比雪丫还要小一岁,尚未及茾,和敬公主有意多留女儿几年,虽行了小定礼,不过早跟善保说了,短时间内成不了亲。
善保也应了,真弄个小萝莉,他还下不了手呢。
董鄂丹渝的年纪却不小了,已到了适婚年纪。
纳喇氏来跟董鄂氏商量儿子大婚的事儿,董鄂氏有些吃惊,笑道,“嫂子,这也忒急了,我就雪丫这一个女儿,且舍不得她嫁人呢。再者,善保的婚事也在眼前,总得先说哥哥,再说妹妹。”
此话在理,纳喇氏点头道,“不瞒妹妹,你哥哥的缺要下来了,说是直隶布政使,明年春天就得去直隶了。虽说是离的近,丹渝那孩子却得一个人在京,家里总得有人打理内务。妹妹,咱们是亲姑嫂,雪丫嫁过去我只拿她当女儿疼,只是换个地方住罢了。转眼明年,丹渝就十九了,我也急着抱孙子呢。妹妹,就是从善保这儿论,善保是长房嫡长,传宗接代更是大事,很该早些将公主府的格格娶回来呢。”
董鄂氏听嫂子的为难处,只得道,“嫂子且容我些时候吧,就是陪嫁的家俱也在打呢,还有雪丫的嫁妆,尚未筹备好。知道嫂子不看重这些,单是我做额娘的心呢。我只她这一个女儿,难免要多给她陪嫁些。这如今已进了九月了,年前怕是备不妥,明年吧。明年雪丫十六,也大些,再者,还得给孩子们筹算吉时吉日,嫂子说呢?”
纳喇氏笑的亲热,“我听妹妹的。”
善保对于雪丫的婚事,先问了一句,“丹渝表哥年纪不小了,不会有房里人吧?”
“这个我早打听过,你表哥最正经不过,没有的。”董鄂氏笑道。
善保抿了抿唇,“还有一样,咱家虽不是名门显第,不过我阿玛在世时,从未纳小,叔叔也只有婶婶一人,丹渝表哥那里还是提一句比较好。咱家的门风,大妹妹怕过不了那种三妻四妾的日子。”
善保算是说到了董鄂氏的心坎儿上,饶是与亲兄长联姻,董鄂氏仍忍不住一叹道,“我为何把你大妹妹许配给丹渝,就是做此考虑。她亲舅舅家,起码不会委屈了你大妹妹。她舅母说了,丹渝五年之内绝不会纳小,到时就看你大妹妹跟丹渝的感情吧。这世上像咱们家这样的,一万个里头也没一个。”
“这也太委屈大妹妹了。”善保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垂眸道,“我来跟丹渝表哥说吧。婶婶,还是不要急着让大妹妹嫁人,大妹妹明年才十六,虽说是亲舅舅家,做人媳妇跟做闺女可是两码事。让大妹妹再松快两年,也不晚。”
“我知道你向来疼爱雪丫头,在家里,她跟你也是最要好的。做长辈的终有一日要先你们而去,还得你们兄弟姐妹相依相持。”这事也奇怪,雪丫和佳保是同胞姐弟,却对善保更加亲近,董鄂氏默然一笑,“做额娘的都希望女儿在婆家过的美满,若是方便,跟丹渝提上一两句也是好的。也不必多提,男人哪个不要面子,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婚前生了嫌隙也不好。”
“我心里有数,婶婶放心吧。多多给大妹妹备些嫁妆,听说丹渝表哥下面还有弟妹,日后妯娌间难免攀比,别让大妹妹受了委屈。”善保琢磨道,“前儿我托人在郊外给大妹妹置了处庄子,三十顷地,外带一处庄园,就是预备着大妹妹出嫁用的。一会儿我差红雁把地契送过来,婶婶有空交由下人过户到大妹妹名下,叫大妹妹自个儿瞧着管理吧,以后也能添几个胭粉钱。”
“这…”董鄂氏心里自然高兴善保手足情深,又担心道,“你开铺子才赚得几个钱呢。有这份心就是了。”
“婶婶不必担忧,我自然是量力而为。再说,这是给大妹妹的,女孩儿都是要娇养的。”善保笑了笑,“大妹妹是要嫁出去的,不比我们兄弟,都是娶一个回来,好不好的都在自个儿家。家里就大妹妹一个女孩儿,嫁过去又是个长媳,娘家自然要给做脸。婶婶,当初索绰罗家送来的东西,分出一份儿来给大妹妹。我们这一辈,就我们兄妹四个,原就有大妹妹一份儿的,剩下的就做为族中公产。”
“这不行。”董鄂氏眼圈儿微红,“那些都是你阿玛额娘留给你跟福保的。善保,你是个仁义的孩子,贴心懂事,你阿玛额娘在天有灵,也当欣慰。雪丫头的嫁妆,我早有准备,也差不多了。那些东西,不能动。”
董鄂氏说的坚决,善保也就没再多话。
董鄂氏晚上跟丈夫说了善保给雪丫添妆的事,君保道,“他们兄妹的情份,收着就是,教闺女学着自个儿打理吧。”
叫君保说,善保这脾气是遗传了他们钮祜禄家的大方。当初,他光杆儿一个带着老婆离家,想着他大哥能恨的咬碎银牙,可后来,知道了他的消息,他大哥差人硬分了一半家产给他。不过也叫族人带了信儿:我不死,你不用回来。
君保一辈子内疚,对他大哥有愧。
所以,格外对善保兄弟上心。
投之以碧桃,报之以琼瑶。
不外如是。

妹妹要嫁人,善保身为兄长,对妹妹格外关注。
生怕妹妹会有啥婚前忧郁症之类的。
“大哥哥,你又给我带礼物了?”雪丫接过善保递过的红木匣子,笑吟吟的打开,惊喜交加,“真好看!大哥哥,这都是给我的?”
“嗯,我设计的样式,求了内务府的工匠吹的花样。”善保宠爱一笑道,“十月就要玉换金了,这些金钗,你放着慢慢儿戴。”
雪丫拈在指尖儿,笑着打量着栩栩如生半含苞的玫瑰花金钗,连忙道谢,“谢谢大哥哥,真好看,银楼里也没这样精巧的钗。”
善保打趣,“这话真是明白,银楼匠人能跟你哥哥比吗?”一掸襟袍,自得道,“我拿去给内务府老金一瞧,哈,他求着我说,钮祜禄大人哪,今儿冬老佛爷、各宫娘娘们要用的钗环首饰花型还没定下来,不如您帮着画两个。这钗,他就当免费送了。”
雪丫不解,狐疑的问,“这得不少银子吧,他一个工匠也能做得了主?”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善保意会道,“内务府里金匠不只他一个,不过若是东西出彩,得了上头的赏,这可不是银子能买来的。再者,平日里上头拨出的造首饰的金银,难保没有中饱私囊的。例如这支钗,外头瞧着是纯金,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搀银呢?这里头的猫腻啊,可有讲究了。”
“不过,大妹妹这个是我瞧着他吹的,断没有搀假,放心使就是。”
董鄂氏瞧匣里十二支金钗,花样不一而同,样样精致可爱,手艺出众,其中一枝梅花儿,是用墨色沉香木上点红宝石,花枝粗珣,红梅耀辉,花中碎钻为蕊,灯光下宝光辉映,巧夺天工。连董鄂氏都有些爱不释手。
“放着使吧,进了十月正当用。”董鄂氏摸了摸女儿粉嫩的脸颊。
女孩儿都喜欢漂亮首饰,雪丫美滋滋的带回房又看了好几次。
雪丫的大丫头红儿笑道,“这花钗真精致,奴婢瞧着,太太都没这样好的东西呢。不知道大爷是从哪儿给姑娘淘换来的。”
“你知道什么,这是大哥哥亲自设计的花样。”雪丫瞒下了内务府工匠的事儿,笑道,“岂是外头东西能比的。你放好,等进了十月拿出来,我要戴的。”
“是。”红儿自去放好,笑道,“大爷这样好的心肠,怪道连皇帝老爷都要把外孙女许给大爷呢。”
雪丫想到自己嫁期将近,心里幽幽叹一声,歇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补1.6日更

78、恶魔善保的战斗力 ...

善保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他有一种不动声色就让对手吐血的本事。

例如,五阿哥现在就十分的想吐两口血出来。

钮祜禄.善保是女人吗?
啥都管,重华宫做饭的事儿都管!

不但管,还管的头头是道儿,叫皇太后赞不绝口。

太后与皇帝、妃嫔聊天,“天渐凉了,皇帝吃东西要注意身子,莫要贪凉。昨儿个重华宫进了一样甜点,味儿很好。里头有橙肉、还有淡淡的酒香,一个薄薄的带着奶香味儿的小薄饼。难得还都是热的,很适合这个节气用。我吃了很好,皇帝吃过没?”

乾隆点头,“朕也尝了,叫什么酒煮橙什么来着。味儿不赖。”
舒妃忙附和,“七阿哥真是一片孝心。”

乾隆笑道,“是啊,福康安素来是这样。有什么好的都想着朕和老佛爷。记得他小时候,白天在老佛爷这儿吃了什么好点心,还会偷藏在袖子里带回养心殿给朕吃,以为朕平日里吃不到呢。”

太后忆及从前,也极喜乐,笑道,“这孩子就是实诚。”

慈宁宫里母慈子孝妃贤,令妃回了延禧宫点拨五阿哥道,“五阿哥,有什么新鲜吃食,你跟小燕子也往太后、皇上那儿孝敬孝敬,你看重华宫,七阿哥多会讨巧,一样甜点,老佛爷跟皇上夸了半天呢。你这也大婚了,不能再跟从前似的马虎了。”

五阿哥咬了咬牙,“福康安那家伙,连红豆沙、绿豆沙都尝不出来,知道什么甜点,八成是善保的鬼主意!”

“别管谁的主意。”令妃叹道,“你是做哥哥的,万不能落在后面。我瞧着万岁对你和小燕子宠爱不衰,趁着万寿的热乎劲儿,更得再接再励。别叫人比下去。”

“他毕竟是…”福康安的身世真叫人泄气。打根儿里就矮人家一头。

“五阿哥,恕我直言,先前重华宫跟你就不和,皇上为何让你住景阳宫?六阿哥、八阿哥可都是出宫建府了。”令妃低声道,“圣祖年间,理密亲王身份高不高贵,又是何下场…”

五阿哥被令妃打了鸡血,同小燕子商量,小燕子拍胸脯打饭票,立志为丈夫分忧。
第二日捧了一坛臭豆腐给老太后送了去做下饭菜,太后差点给熏得晕过去。太后怒道,“这是什么意思?弄了些臭哄哄的东西来倒哀家的胃口!”直接命人将小燕子赶了出去,晴儿侍奉着老佛爷递到偏殿,换了衣裳,宫人重新擦地熏香。

晴儿柔声细气的劝道,“五福晋就是这样大咧咧的性子,这东西,兴许是五福晋喜欢,才特意弄来孝敬您的。就是瞧着五阿哥的一片孝心,您也别生气了。不然,岂不是叫五阿哥、五福晋心有不安么?”

“他们还心有不安!我都要被这个小燕子气死了!”太后啪啪的拍桌子,对晴儿抱怨道,“孝敬我!有这样孝敬的?多少人孝敬我,也没拿这种臭哄哄的东西来孝敬的!闻着就恶心!”

晴儿细细劝解了半天,太后才算消了气。

中午,重华宫又差人送了水晶石榴虾包,太后尝一口,指着里头金黄的玉米粒问,“这知这是什么?怪好看的,吃起来略带些甜。”
晴儿笑道,“里头的绿菜,我也不认得,很鲜美是真的。”

太后吃的爽口,“这才叫孝敬呢。倒不是我偏颇七阿哥,吃食,讲究个色香味儿。你看这蒸包,皮呢,晶莹剔透;里头的馅儿,也是金黄的、碧绿的,秀色可餐;闻起来,香气四溢;吃在嘴里,咸甜适中、鲜美多汁。就是晴儿,也喜欢不是?”
晴儿好奇的问,“这些东西,晴儿在宫里都没吃到过。莫非宫外的东西比宫里的还好吗?”

“那倒不是。”太后用了两个,用汤匙喝了两口鱼汤道,“如今因福康安还未大婚,重华宫事务多,皇帝派了善保去帮着福康安料理。这些东西,多是善保想出来的。善保是探花儿,看的书多,什么都懂,做事精细,又不是外人,有他照顾福康安,我跟皇帝才能放心呢。”

小燕子抱着臭豆腐回去,委屈的撅着嘴跟五阿哥诉苦,五阿哥搂着爱妻哭笑不得的问,“昨天你神神秘秘,说的就是臭豆腐啊?”

“是啊。以前我在大杂院儿时,最喜欢吃这个了。闻着臭,咱着香。”小燕子撇一撇嘴,“老佛爷就是不喜欢我嘛,我做什么她都不喜欢。”

五阿哥细细解释道,“算了,小燕子,别送了。宫里吃食讲究,这东西,你觉着好,味儿却有些不雅,不要给老佛爷送了。”
“可,你不是说七阿哥他们都要送吗?”

“我们不要学人家,孝心是放心里的,不是拿出来赫赫煊扬的。”五阿哥柔声安慰,心里却大恨善保,这个该死的爱出风头儿的混帐东西!

善保打了半天的喷嚏,到晚上福康安悄声与他说了小燕子送臭豆腐的事儿,善保一口好茶喷到福康安脸上,笑的肚子疼,心肝儿肺抖成一团。
臭豆腐。
亏得小燕子想的出来。
臭豆腐。

善保忍住笑,“咱们自个儿笑一回就是了,别往外说。”又拿帕子给福康安擦脸残茶。
“我知道。”福康安笑,“还不是你,隔三差五的弄这些新鲜吃食,皇玛嬷吃着对口,难免夸我几回,引得五嫂去效仿,闹出笑话来。”

善保揉着酸疼的肚子说,“你要稳住,福康安,皇上的心在你这边儿。可忠勇公府势大,你未来的岳家也是相府名门。五阿哥得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皇上不只你一个儿子,你别着急。”
福康安叹道,“憋死了。”伸手帮善保揉肚子,“笑都不敢大声笑,怕有人说我幸灾乐祸。”
“你肚子还真软哪。”福康安捏了捏,握着善保的手摸自己,“看我,肚子上都是肌肉。”

“不就几块儿小腹肌么,有什么好显摆的。”善保抽回手,没抽动,福康安低头啾的亲了一口,还亲出了响儿来。
善保浑身一哆嗦,吓去半条命,捶了福康安两拳,“你疯啦!”四下一扫,亏得屋里没人。
“怕什么?我又不会做。”福康安靠在鹅黄色缎子暗纹引枕上,闲闲地,甚为遗憾,“以前那样,我都没动手,何况现在?”

“那你撅个臭嘴亲个屁!”妈的,做牛做马还得接受潜规则,善保恨不能一茶杯砸福康安脑门儿上!出口恶气!

“逗你呢,别当真。”福康安闷闷地,黑色的眼珠儿眨都不眨的盯着善保, “善保,这些天,多亏有你。”

福康安语气十分认真,善保倒有些不好意思,半真半假道,“行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客气了。说起来,你是永儿的舅舅,我当然会帮你啦。”
“就因为这个?”福康安追问。

善保见福康安上钩儿,心想福康安这等聪明之人,跟他说因情因爱的他也不能信,索性不耐烦道,“这有何好问的!多少年以前,你不就常去我家送东西收买我吗?现在被你收买了,还问东问西,烦不烦?”

“是啊,那会儿你瘦不打唧跟小鸡崽儿似的,后头还护着个更小的福保。我就想,你们兄弟这个时候都不离不弃,你定是个情长的人。”福康安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淡淡的温情,善保笑,“就这样,你就给我家送东西啊。”

“嗯,明明抠门儿的很,还要在我跟前充大方。记得我买只鹦鹉,还是跟你借的银子,后来也没还,你记不记的?”

“还了三十两,还差七十两。”善保一辈子都忘不了。

福康安乐了,“记得真清楚。”

“你以为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七十两呢,够我吃半年了。”善保斜福康安一眼,“家里金山银山的,倒贪我这点儿小钱儿,还有脸说呢。”

“现在还敢跟我油嘴滑舌,”福康安搂着善保躺在自个儿臂弯,“我前脚送你东西,后脚你就有了银子,还敢跟我装蒜?”
善保推开福康安,规矩的坐好,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既不羞也不愧,大大方方的承认,“你早知道啦?”

“猜也猜的到。”

奸鬼!
亏老子还当你是冤大头呢。

不承想被耍了。

大奸鬼!
善保气哄哄的回家,夜里诅咒福康安一百次。

善保的定力倒让乾隆另眼相待。

不急不躁,从细微处入手,将重华宫打理的妥妥当当,还替福康安把老佛爷哄的乐乐呵呵。
就是乾隆,吃人嘴软,也得承认善保挺有一手儿,如果善保不做探花儿,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名厨。
乾隆对福康安也很满意,叫一只猴子坐下来听政,并不容易。
乾隆还得时时做此提醒,“你屁股底下长钉子了?”

福康安道,“倒没长钉子,腰酸的很。”

“小路子,中午叫御膳房给七阿哥烧一味鹿鞭。”
“不,不用,我好了,不酸了。”福康安忙道,要是叫人知道他吃鹿鞭,多丢脸。还得以为他肾虚呢。
“不酸就坐正了。”乾隆瞪福康安一眼。

. 一时,有小太监过来报喜,“回万岁爷,重华宫过来禀报,两位格格有喜了。”
乾隆精神一震,朱笔一丢,推开面前的奏章,哈哈大笑,“是吗?赏,重重的赏!今儿是哪个御医请的脉?”
“是王太医。”

“赏王太医五十两银子。”

小太监欢天喜地的去了,乾隆做祖父的比将要做阿玛的那一位更加兴奋,拍一拍福康安的脊背,“不错不错,挺能干!朕这里还有三宝酒,一会儿着小路子给你送去。哦,再指两个格格给你吧。身边儿总得有人伺候。”

乾隆搓搓手,来回踱几步,对福康安道,“这些奏章,你代朕先批了,朕给太后报喜去。”

乾隆腿脚俐落的走了,福康安对着皇阿玛的背影伸了伸手,想说,是我家小妾有孕吧?是我要做阿玛吧?报喜该由我去吧?
福康安一肚子的唠骚,结果屁都没敢放一个,老老实实的做苦力。
乾隆因重华宫有后,跟老太后俩人儿越说越乐呵,母子俩中午一道用了膳,太后也没忘了功臣福康安。想要叫福康安一道过来,乾隆道,“朕让他在乾清宫学着批奏章呢,不用叫他了,奏章不少,估摸着得到下晌午呢。”
太后笑睨儿子一眼,“皇帝倒是会偷闲了?”
“儿臣正好抽出空来陪额娘说话儿。”乾隆仿若年轻十岁,笑道,“永琪永瑢做兄长的,倒被福康安赶在了前头。”
善保给福康安出的主意:第一,老实做人;第二,赶快生子。

福康安不负所望,俩侍妾停药后,马上就有了。

继臭豆腐事件后,五阿哥又输一次,还是在子嗣方面,差人一步,怎一个郁闷了得,只得拼命的在小燕子身上猛使劲儿。
小燕子道,“永琪,你别忘了,还有含香的事儿呢。”
于是,没过多久,紫禁城发生香妃变蝴蝶事件。

福康安跟善保商量,“你说是真的吗?”

“真的。”善保温一壶菊花酒,分出两盏,笑道,“当初就有祝英台变蝴蝶的事儿,如今香妃娘娘变蝴蝶儿,也算效仿前人美谈,不失为一段佳话。”
“你真是,人家祝英台变蝴蝶是因为梁山泊,香妃…”福康安捂住嘴,试探的问,“你是说…香妃没变蝴蝶。”好悬没把“私奔”二字脱口而出。
善保舔一舔黑瓷酒盏里的醇酿,抿一口放下,吃一口糖醋瓜条儿,嘎吱嘎吱的嚼了,才道,“俗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鬼神之事,除非亲见,反正我是不信的。举凡成仙成圣,起码得有些祥瑞之兆吧,譬如头聚三花、脚踩祥云、仙音仙乐、凤鸟齐鸣,一样没有,悄不声儿的成了蝴蝶仙子,你信吗?”
“我也说不好,五嫂跟明珠格格亲见的。”

“这又是一问了,怎么就偏她们有这福气瞧见这西洋景儿?诡异啊诡异。”善保一笑,“咱们随便闲了嗑嗑牙罢了,不必多管。万岁爷要心情不好,你多劝着些。”
小德子跑来重华宫传口谕:万岁爷宣七阿哥、钮祜禄侍卫,慈宁宫见驾。
慈宁宫里,五阿哥、福尔康、小燕子、紫薇、金锁,算是到齐了,乾隆寒着一张龙脸,和太后高高在坐。
善保遇到这历史性时刻,心头还有点儿小激动。

乾隆有问,善保没客气,便将心中疑团说了,镇定的问,“若说奴才福气小,不得见这香妃娘娘变蝴蝶的奇景儿,怎么连太后、皇上也不得见?满宫的贵人,都不得见?只有五福晋、明珠格格得见?这事儿,稀奇的很。奴才未亲眼所见,不敢妄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