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部尚书英廉微一皱眉,乾隆目光如电,翘了翘嘴角,“看来,这是位名人,冯卿也知道他不成?”
“是,臣去年奉圣命安排咸安宫的巡学考试,曾见过这位学子。那会儿他刚中了举人,臣见他年纪不大,就多问了几句。”冯英廉恭敬答道。
乾隆手指敲了敲炕桌,“叫咸安宫的教习来,朕倒要问问他们是如何教导学生的?”
咸安宫官学的总教习挂在大学士舒赫德的名下,乾隆一声令下,舒赫德先跟传旨太监打听了啥事儿,又去咸安宫把善保真正的教习先生吴省兰一并带去御前回话。
乾隆先将状纸给两人看了,语气不善,“你们咸安宫的高徒。”事关满人,乾隆的耐心总会好一些。朝地上跪着的吴省兰瞟一眼,“就是你教导的钮祜禄.善保?你这个老师做得不错啊。”
吴省兰已从舒赫德那里得了信儿,此事颇为棘手,既然善保被抓到作弊逐出考场,定是人赃俱获。可以吴省兰对善保的了解,善保根本没作弊的必要。他今年才十五,就是不中,再等下科也不过十八岁。就是平日里瞧着善保,也不是将这次会试看得很重。可偏偏就给人抓到了作弊!
吴省兰不明白这里面的是非,只是看善保是要破釜沉舟了。
告状也有不同的告法,善保是满人,有冤情要去步军衙门申冤。只有一种案情才会经御前,那就是苦主身含奇冤,去敲步军衙门的登闻鼓,只是此鼓一敲,有无冤情,先要挨四十廷杖。然后,步军都统将此状直承御前,因此民间也有告御状一说。
善保是他的弟子,这已是既定事实,吴省兰心中已有应对,伏在冰冷的砖地上叩头道,“臣启万岁,钮祜禄.善保自九岁考入咸安宫,至今六年一直是臣执课业。臣不是自夸,善保天份出众,前年考秀才,去年中举人,今年参加会试方十五岁,满腹诗书,秉性纯良,绝不是会作弊之人!若非有冤,他不会走投无路身含奇冤去敲登闻鼓。科举意在为国择仕,如今会试未结束,便已有冤案,臣启万岁明查,还善保一个清白,还天下举子一个公道。”虽然他只是咸安宫的一介教习,不过帝王心思,难保不会牵连到他。既然善保已经将性命前途押上,吴省兰也愿将宝押在善保身上。
乾隆笑了两声,喜怒无辨,对着等信儿的福灵安道,“审,三天后,会试结束就开审。朕倒要看看他冤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上应该无更了~~~
31、善保官司各家反应 ...
董鄂氏在屋里拜菩萨,保佑善保科举顺利。
飞燕急匆匆的进屋,握着帕子喘息着,见主子在拜佛也没敢说话,只在一边儿侯了。等了片刻,董鄂氏将三柱清香插进香炉,方问,“怎么了,听你走道儿的音儿都不对。”
“太太,不好了。外头传话儿进来说大爷科场作弊被驱逐出场。”飞燕飞速的禀道。
董鄂氏眼前一黑,身子就往后倒去。飞燕急忙扶住主子,董鄂氏好悬没背过气,撑着飞燕的手挪到炕上坐下,见飞燕倒茶,怒道,“还喝什么茶,快说,到底怎么回事!谁回来传的话,叫他进来!”
“是是,太太您别急。”飞燕跑出去交待唤墨烟进来,董鄂氏忽然起身,抓住飞燕的手,“不必了,到余先生那里再说。”
余子澄正在看书,就听院里人声响,刚自榻上起身,董鄂氏已经进了书房,一摆手,“善保出事了!叫墨烟进来。”
墨烟就把贡院门口的事说了,余子澄听完,面不改色的问,“善保呢?”心已沉了下去。
“大爷,大爷的脸色实在瞧着不对,有刘祥跟着呢,奴才先回来禀主子一声,是不是先找老爷拿个主意,”墨烟见主人着急,也不敢吞吐,“奴才瞧着大爷不大好。”
“混帐东西,既然瞧着大爷不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不劝了大爷回来,万一大爷有个好歹…”董鄂氏的话嘎然而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个干净,手足无措的扭头,望向余子澄,哆嗦着问,“善保不会…不会…”想不开吧。
董鄂氏说着就红了眼圈,心中酸痛难言。余子澄劝慰道,“不会的,嫂子,善保心怀宽大,断不会想不开。派几个出去找一下,见着善保马上带他回来。再着人去兵部,请大哥回家。”
他说的笃定,董鄂氏也好像心里有了底一样,忙拭了拭泪,安排下去。
刘祥大汗小汗的跑回来了,进屋扑跪到地上,泪流满面,“奴才无能,大爷叫奴才回来跟主子说,他在考场被人陷害,如今百口莫辨。有人设下毒局,怕不仅是想毁大爷的前程。明日朝中御史少不得参奏老爷一个治家不严教侄无方,如此怕是倾家之祸即至。大爷去步军衙门敲了登闻鼓告御状,让小的跟先生说,明日早朝定要老爷力辨他清白。一经堂审,大爷自有办法申冤。”
余子澄垂眸良久,方叹道,“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他还说什么没有?”
“大爷说当时是一名看守侍卫指出他作弊,喊来考官。事情定与这名侍卫有关,大爷已将这名侍卫告上堂,会试散场之时步兵衙门就会拿人,若是有法子,请先生和老爷查查这明侍卫的底细。”刘祥泣道,“就说了这些,大爷挨了板子被羁押在步军衙门的大牢里。”
余子澄道,“先让大管家去牢里打点,等大哥回来再做安排。”
董鄂氏唤了大管家刘维过来,交待一番命他去帐上支银子。余子澄见董鄂氏已没了主意,叹道,“一会儿我和大哥一道去牢里看善保,嫂子先回去准备些干净衣裳、金创药什么的,一并带去。”
“我知道。善保,善保不会有事吧?”董鄂氏六神无主的问。
“不会。他想得很对,这明摆着有人要害咱家,他现在虽然受些苦,给大哥争取了时间。不然,明天御史上折,大哥怕官位不保。”余子澄劝走了董鄂氏,派了几人去索绰罗家外盯梢。钮祜禄家并非高门大户,君保也只刚回京半年,并未与人结仇,唯独先前与索绰罗家有些龌龊。
君保听闻此事,马上跟尚书告了假,骑马回家。吹了一路冷风,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同余子澄商议了片刻,君保马上去内宅。
董鄂氏已经收拾好被子、衣裳、丸药、金创药,还有刚煎的参汤,几样小菜、肉脯,整齐的放在食盒里,哽咽道,“这参汤务必看着善保喝了。”
“知道了,福保回来,你好好劝他,别让他着急,明日不必让孩子们上学,给他们请假。也不要出去,门户看紧了。”君保留下话,提着食盒,两个婆子抱着被子跟在身后,一并出去了。
董鄂氏倚在门口好半天,才在丫环的劝说下,回了房间。
想着善保的小身板儿,君保眉毛皱得极紧,牙齿紧咬,颈处青筋绷起。余子澄拍拍君保的手,“大哥,先放宽心,看善保怎么说。”
“我是担心他的身子受不住廷杖。”君保沉声自责道,“还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没用,护不住他。”
“敌人在暗,我在明。”
君保没再多说,车在步军衙门停了。刘维已经上下打点过,君保又穿着正二品锦鸡补服的官服,出来的小吏十分客气。
君保道,“我这个侄子受了冤屈,如今在牢里暂住,还得兄弟们多看顾他。”
“是,大人放心,有小的在,定不叫少爷受星点儿委屈,大人里面请。”小吏已经被喂饱,笑着引路。
经过五道铁门,才到善保所在牢房。步军衙门多是处理旗人之间的官司,大牢的境遇也较一般牢房好些,福灵安见过善保几次,常听自家儿子闺女念叨,对他很是优待,虽是牢房,里头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干净整齐,只是到底是牢里,常年不见阳光,难免霉湿阴潮。
善保趴伏在一床锦被上,身上盖了一床,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神色清明,只是脸色微白。
君保微微放下心,牢头开了门,大管家将被子抱进去,便退下了。牢里只善保、君保、余子澄三人。
“我先看看你的伤。”君保坐在床侧,掀开被子,手伸到善保腹下打开汗巾上的扣带,褪下裤子,善保疼得一声低叫,额上沁出一层虚汗。
君保吁一口气,“还好,打得不重。”他自军中出身,什么没见过。廷杖里头都是灌了铅的,真用力打,十杖就能要人命,善保后面只是略见红,看来打得是出头棍。先用帕子稍微擦了擦破皮处,洒上药粉,又拿了药油倒在掌中给善保揉着青紫处。
善保疼得两眼发黑,丝丝抽着冷气央求道,“二叔,您别揉了,我快疼死了。”
“揉开好的快,也不知道你这案子什么时候审。究竟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君保本来心急火燎的,一见善保的屁股忽然就不急了,看来善保是有备而来,不是故意找死。
善保从会试开始说了一遍,君保皱眉,低声道,“那笔,莫不是家有内贼?”
“没有内鬼哪来外贼,那只笔是被人换了,不管是在家被换还是被那个诬我的侍卫换,肯定是与家里人有联系。”善保轻声道,“那只笔是我素日常用的,能接触的就是我屋里人,还有平日跟我去学里伺候的小子们。二叔你回去仔细筛查,平日饮食也要小心,福保佳保也不要去学里了。”
“娘操的!”君保咒骂了一声,“你放心,这个我来办。我估计你这案子拖不了几天就要开审,你有没有把握?”
“我心里有数,二叔就放心吧。那个考场侍卫,一定别叫他死了。”善保咬牙。
“来,先喝碗汤。”春寒未退,这牢里更加冷,君保端出参汤笨拙的捏着勺子喂善保,善保最后还是自己捧碗喝了。他接着又吃了一碗米饭,扫光了三盘子菜,食欲好的一塌糊涂。
饶是君保见惯大场面也目瞪口呆,善保还安慰他叔,“你别惦记我,我没事,明天给我送些水果来,苹果梨什么的。也别煎参汤了,又没怎么着,苦不拉唧,一嘴的药味儿,不喝又浪费。唉,好几天没吃炒虾仁儿了,还有那个小酥肉、香菇菜心、什锦丁儿,再烧个三鲜丸子汤。”
君保的嘴角抽了一抽,善保仰起脖子看他,“二叔,你记住了没?”
“记住了,先把裤子换了吧。”君保整个人都放松了,手摸进被子里给善保脱裤子,善保不停的抽冷气,唉哟唉哟的叫唤,“轻点…轻点…”
这间牢房干净整洁,君保带来了几床被褥,和余子澄帮善保安置好,又叮嘱他几句,方折返回去。
君保离开前又打赏了牢头儿,说了些客气话儿。
出了步军衙门,君保与余子澄便分道扬镳,一个去了忠勇公府打听消息,一个回府审查奸细。
已经来不及提前递拜帖,不过还好君保一身官服,在门房报了姓名,那门房小子极是伶俐,笑嘻嘻的打了个千儿,“大人是善保大爷的叔叔吧?”认得善保。
“是,劳烦了,我有事跟老公爷说,不知老公爷在不在?”君保和颜悦色的问着,一锭银子塞过去,“留着吃酒。”
小厮笑得更欢了,心里暗夸不只善保大爷和善,善保大爷的叔叔为人也厚道,先将君保让进门房,倒了热腾腾的茶来,笑道,“大人您不嫌弃,先在里头喝杯茶坐坐,小的进去问一声。”
…
这个时辰不巧,傅恒正在吃饭,不过善保人缘儿好,府里还不知道善保和福康安绝交的事,很乐意为君保跑腿。
待傅恒一撂筷子,管事媳妇就来回话了,“外头兵部侍郎钮祜禄大人求见。”
漱了口,傅恒还没开问,福康安先说,“他来做什么?”
“怕是为善保的事,着他去外院儿书房侯着吧。”前一句对福康安道,后一句吩咐了管事娘子,傅恒起身走了。
福康安望着他两位哥哥,不解,“善保怎么了?”
福灵安呷了口茶,“会试作弊被逐出考场,不过他自称冤枉,去敲了登闻鼓,我今儿一天就为这事儿忙活了。”
福康安震惊的无语,倒是福长安急忙忙的问,“天哪,那善保哥不得挨板子么?”
“规矩如此,谁也没法子。”福灵安喝了半盏茶,起身准备回自己院儿里。福康安立时跟了出去,低声道,“大哥,去我院儿里说会话儿吧。”
福灵安瞟了瞟福康安,跟他去了。
福康安进屋就张罗着丫环泡茶,福灵安无奈,“我刚喝过,还不渴。你真是…对了,你不是跟他绝交了么?这回真是报应啊,要不要我关照关照他?”
“大哥——”福康安见他大哥戏谑的笑,讪讪地,“我们就是拌几句嘴,哪里就成了仇人?善保来咱家可没少哄丰绅济德和大妞妞玩儿,他没事吧?”
“四十板子,能没事?”福灵安挑眉,他眉毛较长,眉尾拖出几分锋锐,看人时格外严厉,“他这官司是经了御前的,哼,把两个主考两个副主考全都告进去了,场面是撑了起来。不过,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会试结束立即开审。”
“这么快?”福康安眉毛拧起。
福灵安手肘撑着榻旁扶手,斜歪着身子,闲适道,“你想想,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三年一度的科举会试。天下举子荟集京都。自来读书人就爱犯口舌,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敢拖?也拖不起。”
福康安缄默着,叹道,“他这也是没法子。”
“说得对。善保这孩子,我见过,平日他也是常来的,咱们旗人,科举只是锦上添花,说他作弊,我也不信。”福灵安抿了抿唇,“可这局别人设下了,他跳了进去。如今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说清,四位考官,刘统勋大学士、礼部尚书他他拉.林卓、还有翰林院的纪晓岚和刘纶,抓他个正着。我不可能去审这几个人,只有那位举报他作弊的侍卫是突破点。可你想想,三天的时候,钮祜禄家能查出什么证据来么?”
“根本没有三天,现在那个侍卫仍然在考场,大哥也不可能去考场拿人。待会试结束,捉查了那侍卫,第二日就要过堂审案。”福康安道。
福灵安点了点头,“是啊,就这么一昼夜,能查出什么?就算善保是冤的,没证据,谁也袒护不了他。”
“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么?”福康安谨慎道,“起码先拖下去。”
福灵安看向弟弟,“你傻了么?万岁爷的意思是速审。过堂的日子是万岁钦定的,不可能更改。还有,被告的四位大人是何等身份,难道每天别的事不干,只陪他过堂!速审还有一层意思,榜单一旦贴出,怕就有些落榜的举子借他这案子生事!所以,不能拖。你若是念及以前的同窗情,多去看他几回吧。我只能让他住好些的牢房,给钮祜禄家一些方便,其他的实在无能为力。”
“多谢大哥了。”福康安低声道。
福灵安叹,“行了,我也挺喜欢善保,他能为家族做到这份儿上,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也明白,他今天不敲登闻鼓,明儿怕他叔叔的顶戴难保。那群御史可是会闻味儿的,这么个时候,能不参上一本凑热闹?善保这也是无奈的缓兵之计。”
“他要是输了官司会怎么判哪?”
福灵安愣了一下,脸色缓缓变沉,低声道,“你想开些吧。”
“大哥。”福康安拽住大哥的袖子,福灵安皱眉低斥,“你自己想,若你是善保,你会怎么办?这官司,我看不到他的赢面儿,你我皆知道这是有人设局,设局的人定是他家的仇家,才会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出来!这人既能在考场里做手脚,就不是普通人。又与他家有深仇大恨,善保现在首先考虑的不是申冤,而是如何保住他叔叔的官职。若是他叔叔被罢官,那整个钮祜禄家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所以,三日后堂审,善保冤不冤的不是重点,他行此缓兵之计,为的是他叔叔!”
福康安打了个冷颤,外面忽然有人问,“大老爷在三老爷这儿么?太爷请大老爷过去说话儿呢?”
“我在呢。”福灵安应一声,起身抻了抻衣裳。
“我跟大哥一道去。”福康安跟着站起来。
小书房里烧着地暖,香炉里燃着品流极高的薰香,怡神醒脑。
福灵安福康安来时君保已经告辞了。两个儿子请安,傅恒摆摆手,指指边儿上的椅子,“坐吧。”
福灵安先问,“阿玛叫儿子来,可是有事吩咐?”
“嗯,今儿会试的案子,那个侍卫是重点,派人去贡院门口守着,一开门,先把人逮了。看好,吃食看守都要注意。”傅恒道,“若这个侍卫被人灭口,这案子就说不清了。万岁希望速审速判,整个京城的读书人都在关注这个案子,要办成铁案,不要发生这种引人闲话意外。”
“是,儿子记下了。”
福康安还未开口,就被傅恒堵住,“既有同窗之情,看几次也就罢了。”对福灵安道,“善保仁义,牢里不要为难他。”
“阿玛,您瞧着有没有转圜的余地?”福康安问,“善保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有证据再说话。”傅恒淡淡地,“交情是一码事,现在除非他有证据,谁也救不得他。你大哥是主审,你与他有交情,更当避嫌。只是你向来义气,去瞧瞧也没人说不是。”
索绰罗家。
索绰罗.英良盘腿坐在炕头儿,老红木炕桌儿上摆着四样下酒小菜,分别是:红油肚丝、瓜烧里脊、花菇鸭掌、八宝兔丁,都用巴掌大的翡翠碟子装了。一壶芬香的梨花白,一只红润润的玛瑙杯,索绰罗.英良已是微醺,见儿子进屋每根皱纹丝儿里都透出快活,招手到跟前儿,笑道,“过来陪阿玛喝几杯。”
索绰罗.瑞阳执壶为父亲斟酒,笑道,“不枉阿玛等这一年。只是儿子听说善保那小子今儿去了步军衙门。这小子,死到临头还要蹦达几下。”
“御史都联络好了?”索绰罗.英良不答反问。
“是,都按照阿玛的吩咐办好了,明儿一早就有人上折子。”索绰罗.瑞阳站在炕边儿,皱眉,仍有些担心,“善保一敲登闻鼓,这折子上了怕也暂时动不了钮祜禄.君保,岂不是打草惊蛇么?”
索绰罗.英良夹一筷子肚丝慢调斯理的吃了,又“吱”的一声撮了小半杯酒,手里筷子未撂指了指儿子,“坐下说。”
索绰罗.瑞阳挨炕边儿坐了,索绰罗.英良方笑道,“善保为什么去敲登闻鼓,不过是为了给钮祜禄.君保缓上一缓罢了。”冷冷一哼,“难得他当天就能想到这缓兵之计!瞧瞧,如今就有这种狠劲儿,若是容他做大,怕日后没咱们索绰罗家立足之地了!”
“阿玛,花大…要不要…”竖起的手掌徐徐斜向下做个“斩杀”的姿势。
“不要打草惊蛇。万岁爷已下明旨,三天后开审,如今会试还有两天才散场,花大不过是在牢里呆一晚,就这一晚上,钮祜禄家能查出什么?”索绰罗.英良道,“万岁的心思,我多少能摸到些。如今会试尚未结束就有官司出来,这个时节,天下举子都在看着,不得不审。只是若他钮祜禄.善保是冤的,四位考官谁脱得了干系?这就不只是朝廷的吏治脸面问题了,这是直接往万岁爷脸上打耳光哪。哼,万岁爷命三天后开审,就是速审的意思,这案子不会拖。墨云已经处理掉了,我就要他钮祜禄家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眉间掠过一抹肃杀,索绰罗.英良道,“我仔细琢磨着,善保向来狡诈多端,他喊冤,一是为了先保住钮祜禄.君保的官位;二么,此时,细查已是没时间,怕他定会表现得胸有成竹,行引蛇出洞的计策。你派人去牢里打听打听,这几日他在牢里神态如何,若是他表现得若无其是胸有成竹,那定与我猜得不差。”
索绰罗.瑞阳应了。犹不放心,“阿玛,那明天的奏折是不是要缓缓?”
“缓什么?这第一把火先点上。”索绰罗.英良老谋深算的眯着眼睛,眼皮搭拉着往上一撩,看着儿子道,“别小看了善保,我都没料到他能想出这个法子。一般的小举人,早去跳海了,他竟然还有招术应对,这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咱们就得做万全的对应,明日不上奏章,若是三天后过堂,善保豁出去死辨钮祜禄.君保清白呢?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明儿个一道奏章,钮祜禄.君保就得自辩,哼,亲侄子,他敢说与他无干?就算万岁爷开恩,他也担个教侄无方的罪名!这样就是他善保有一千张嘴,总不能把他们的叔侄关系洗脱去吧。哈哈。”话到兴处,索绰罗.英良忍不住快意的低笑出声,两年的隐忍,他等的就是此刻。
他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了,小善保啊,这也是你给老夫的教训:斩草定要除根!
32、大牢里的悠哉生活 ...
余子澄阴沉着脸。
善保的小厮墨烟、墨痕、刘祥、连外头的刘全也回来了,唯独不见墨云。
“告假?他什么时候告的假?”余子澄问。
刘祥战战兢兢回道,“前儿就没见着墨云,是他老子娘跟奴才说了一声,奴才想着大爷还在考试,就允了他。”
余子澄对大管家刘维道,“传他老子娘来。”又问他们几个,“平日里墨云可有什么不妥当?他有没有动过大爷的书墨砚台?”
刘祥是大管家刘维的儿子,这几个小厮以他为首,他如今也不敢有半分隐瞒,低头道,“平日偶然,说上几句酸话,说大爷只信刘全,派刘全打理铺子,每月…除了府里的一两银子,还有铺子里的一份儿…奴才训斥过他…他也好久不说了。”
“不开眼的混帐东西!”余子澄骂道,“你们都是大爷的近身,日后大爷出息,少不了赏你们一个前程!刘全昔日有功于大爷,大爷赏他个体面。”这里头虽然都是近身,刘全却是伴善保长大,情份不同,以往刘全没来时几人皆以刘祥为首,后来饶是刘全素日伶俐,刘祥也有些不自在。正好铺子里要有可靠人打理,善保便将刘全谴去了铺子里。
刘祥知道善保的用意,很是感激,听余子澄的话似是疑心于他,忙叩头道,“奴才们敢不用心伺候?跟着大爷出去是奴才的体面,奴才万死不敢有贰心!墨云那小子因比咱们多认得几个字,大爷抬举他,笔墨什么都是让他带着。他有时还借大爷的书来念,大爷还赏过他一套文房四宝…他对这东西也宝贝,大爷的东西他看得仔细,因着上次大爷中举夸先生您送的笔好用,听说上头镶了玉石,在佛前开过光,奴才们想开开眼瞧是什么好笔,说半天他也没拿出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除了说过刘全两句酸话,再没别的了…”
“谁跟他同屋?”
“是奴才。”墨烟道,“他,他这两天不知怎的,也没见影子。他老子娘还跟奴才打听过呢。这几日,因大爷考试,太太给奴才几个放了假。奴才以为他又手痒去玩儿了呢。”
“嗯?”
“是,他这人除了爱念书,平日里也爱玩色子。这两年,大爷都是一天天的在府里念书,少有出去,奴才们也轻闲。有时,几个铜板玩儿上会儿,不输不赢的,就散了。奴才几个,墨云玩儿的最好,只赢不输的。后来,有时见他出去,奴才跟他打听,才知道他会去外头跟人玩儿。”墨烟头上皆是汗,府里向来禁赌,如今是不说不行了,“奴才劝过他几回,可他是个心高的,未必将奴才的话放在心上。这已有两日不见他,他老子娘也是急得不行,可也不敢叫主子们知道,怕革了墨云的差事,求着奴才们帮着遮掩。他老子这两天都是跟管事请了病假,出去寻人。”
余子澄反复问过,再无纰漏之处,看向大管家,刘维知道余子澄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来问问他老子娘,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这几个小混帐,除了刘全,先关在柴房,等老爷回来再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