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羡生一听柏子仁这么一说,就立马想了起来。他和叶十九也算认识,作为死人界新兴创业的领袖,这个死的时候才十九岁的小司机如今已经是身价不菲的老板,手底下也是拥有三十多辆鬼公交和五十辆鬼出租的人物。而如今,柏子仁这么一说,白羡生和赵发财几个都纷纷想起了这么一号鬼魂起来。
“恩,他年前正好想跑长途运输的业务,之前我们习惯性用烧给买家的方式送一些较远的货物,却一直忽略了这种送货方式一旦遇到同名同姓,或者是相同地名之类的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这几年我们收到的投诉还不少吗?我和他商量了一下,他说可以接下我们的生意,先开展出包邮区范围内的快递服务,再扩大送货范围……而且说实话,鬼魂也不存在什么疲劳驾驶或是养路费之类的问题,我们的成本投入不会太大……”
这般详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柏子仁的话音落下,白羡生也随之放下心来,只是沉吟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既然老板你都想好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我们最好还是要和叶十九他谈好分成和合同的问题……具体合作几年,如果出现竞争者他会不会选择其他人之类……”
白羡生的话没说完,屋子外面却忽然响起了几声怪里怪气的喇叭声,赵发财一听就笑了起来。
“诶,正好,他来了!谈完生意正好去彻夜搓麻,小花姐三缺一,你可不许走啊!”
第三十三章
那一天晚上,最终以白羡生手气逆天,连胡一夜而落下帷幕。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死人们都要趁着天没亮各自找地方窝着去了。走的时候,张小花是坐着叶十九的车走的。赵发财哈欠连天,倒是白羡生精神奕奕,临离开时还特意拉着柏子仁到了一边说话。
“老板,今天去看房子的时候也顺便帮我个忙吧。”
背着光站着,白羡生素白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常年阴冷的声音里难得的带上了些暖意。
“什么忙?”
被这几个死人吵闹了一夜,柏子仁也没太睡好,幸好这些年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非人类的作息,此刻白羡生用认真的语气冲他说话,凡倒是让柏子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墓地吧,最好是乡下的,依山傍水的那种。做鬼这么多年了,我也想给自己找个家了……从前是觉得了无牵挂,如今却觉得生不能同死,死后却同穴也不错……”
勾起嘴角含笑撇了眼正钻在柏子仁家厨房里乱翻的赵发财,白羡生没有再说话,但是柏子仁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一下子明白了他指的想死同穴的人是谁。
“你想和赵发财合葬?他知道吗?”
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告诉他,一条狗需要什么知情权。”
闻言轻轻地笑了起来,白羡生歪着头,嘴里明明说着嘲笑的话,声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和煦。
“为什么?你们就算关系好,也没必要一起合葬吧?”
不解地望着白羡生,柏子仁心里隐约有了某种猜测,可是脑子里还是下意识地否定了那个荒谬的猜想。毕竟,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纵使这么多年见识了无数人世间的爱恨别离,可是有些属于成人世界的隐晦感情对他来说还有些过分遥远,而还未等他继续追问,白羡生便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我的老板啊……你果然还是个孩子。两个不是至亲的人想要生生世世的埋葬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原因呢?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想和他好了……”
“你……你们!”
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柏子仁这十几年的惊讶都仿佛用在今天,表情僵硬地看着白羡生,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他是条笨狗,不过好在很乖……呲牙咧嘴的模样虽然丑陋,不过摇头摆尾的样子也还算可爱……关键是,他对我好。虽然嘴上时常说着粗糙的话,可是谁对我不客气,他一定是第一个跑上去冲别人吠的……情情爱爱虽然难懂,不过来临的时候,总是让人无力招架……不是吗?”
说到这儿,白羡生微微抿了抿唇,这个容貌似乎已经定格在他出事那年的青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轻轻道,
“我是个自私偏执的家伙,我不计较的东西,就算是生死之恨也可以一笔勾销,但是我在乎的东西,就算是让我再死一回,我都不会放弃……如果我现在还是个活在俗世中的活人,我或许还会因为我喜欢上这么一这么一个同性别的异类而烦恼,但是既然我都死了,哪还需要因为这世俗的看法而委屈自己的想法呢……”
“……”
被白羡生的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皱着眉的柏子仁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却也没有说些什么。毕竟是多年的老员工了,虽然他实在很好奇这两个在性别,物种上都有着巨大落差的死人究竟是怎么建立起这种超越友情的感情的,但是事实也证明了,造成这件事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当初选择了他们俩做黑白无常。
想到这儿就觉得愈发的无言,柏子仁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纠结的表情,白羡生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弯下腰凑到他的耳朵边小声道,
“要记得帮我保密啊,要是被他发现了,他肯定吓得魂都掉了,到时候我肯定骗不了他和我一起合葬了……”
“喂,老白啊,你背着我说什么呢……话说老板,你们家厨房里只有速冻包子了,可以给我热两个供起来吗……老白你要吃什么馅的……蒋阿姨的辣白菜包子可好吃了真的真的哦……”
身后传来赵发财的声音,柏子仁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见他恢复了人身,晃晃悠悠地朝这儿走,人模狗样的确实有几分勾搭人的资本,往白羡生身边那么一站,两个死人居然看上去莫名的般配,当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把自己的房间门啪地关上了。
“不供早饭,现在快滚。白羡生,记得把钱汇过来,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有数就好。”
“啊?他……他怎么了?汇什么钱?”
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赵发财搞不懂这小屁孩又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而还未等他搞明白,白羡生就笑眯眯地用手掌拍了拍他的屁股。
“乖,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想啦。”
赵发财:“喂!老子现在是人的样子,别老他妈用对狗的方式对老子成吗?!”
白羡生:“我对狗才不这样呢……我只有对你才这样。”
赵发财:“老子不就是狗嘛!!(╯‵□′)╯︵┻━┻”
白羡生:“诶,原来你是狗啊?→_→”
赵发财:“……………………………………”
*
“咱们是先去城南路还是平山路呢?老远山饭店旧址位置有点偏僻,我们俩走到哪儿估计要下午了……还有一个夕阳小学旧址,这个地方据说要拆迁,但是到现在教学楼都空在那儿了……”
杜茯苓拿着手里的旧报纸翻了翻,一边念叨着一边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柏子仁。
“你在想什么呢?我可就只能陪你这两三天啊……y城虽然算不上大,但是这么沿着城边上一圈转下来,我们可得有路好走……而且,你不是还要坐车去下级镇看看嘛……快点啊……”
“恩,好。”
听见杜茯苓的声音回过神来,本来还在思索着什么的柏子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缓步跟上了他的脚步。
今天刚过六点,杜茯苓就上门来找他了。这几天蒋碧云一直住在服装店里,赶制最近的一批服装,柏子仁家里没人,来去最自如的当然也就一个杜茯苓。
此刻,两个差不多身高的大小伙子一起走在路上,都是差不多的短碎发,一个眉清目秀,五官干净好看,另一个长相稍显阴沉,却也挺拔高挑,再加上身上款式相仿的衬衫长裤,看上去倒像是关系好的表兄弟之类的。
“城南路4号,就是那个前两天报纸上说打扫出女尸的店面是吗?我记得那里的地段很好啊,附近大型商场很多,人流肯定大,蒋阿姨如果能利用优势抓住客源,生意肯定会比之前更好的……可是那个女尸是怎么回事?破案了吗?”
“恩,我之前和那个报纸上提到的租客打电话联系过,他说愿意和我们出来谈谈,这事上了报纸头条,他也很着急,原本这老板是打算开个火锅店的,现在估计开殡仪馆别人都不敢上门了……女尸据说还没破案,不过那也不重要,反正尸体也被运走了,我们打扫干净就好了……”
沿着街道往前走着,上午十点多出门逛街的人还不多,不过假期的人流还是可以保证的,柏子仁一边说一边顺着路标往前走着,刚和杜茯苓走到城南路打头这边,便看到一个神情憔悴的男人背着个包站在路口,不时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表。
“诶,是许裴许先生吗?”
杜茯苓喊了一声,冲那个男人招了招手,那男人听见声音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抬起头,见是两个少年人冲自己走过来,他愣了愣,接着看了眼个子更高点的柏子仁,迟疑着问道,
“你是和我联系的那个想要租房的柏…柏子仁?”
“恩,是我,你好。”
抬起手和许裴握了握手,柏子仁看得出这个许裴明显有些不信任他和杜茯苓,想到这儿,抬眸扫了圈周围,正好看见附近有家茶座,便淡淡道,
“要不先去那边的茶座坐会儿?有什么事也可以慢慢聊。”
“恩……也行。”
许裴见柏子仁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说话神态还算有模有样,便也将信将疑地和他上了那家小小的茶座。
……
一壶普洱,香气浓郁,杜茯苓手势熟练的烫了烫杯子,手腕一动,碧绿的茶汤在杯壁温润的杯子里轻轻荡漾。
柏子仁坐在这个叫许裴的男人的正对面,视线所及,他能看到男人一直沉默地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杯子,眼睛仿佛停滞一般一动不动。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另一面,柏子仁能清晰看到一丝黑色的,属于恶报的气息徘徊在男人的头顶。
……
“许先生,前几天上报的那件事解决的怎么样了?破案了吗?”
杜茯苓忽然的问题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也让许裴回过神来,这个长相显得有些懦弱本分的男人闻言愣了愣,接着点点头道,
“昨天已经破案了……就是我租这房的原房主杀的人……原房主原本是对夫妻,但是就在我决定租这个房子的那晚,他们夫妻俩发生了某些争执,这个男主人一气之下将他的妻子杀死,接着便将妻子的尸体放在了店里面那个房间的床底下……现在这个房主已经被抓住了,可是我已经和他签了五年的租住合同……单方面解约已经没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间房子,如果你们愿意租的话,我可以一次性地转让给你们,店面的装修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你们收拾收拾就可以入住了……只要……只要你们能尽快接手这间房子……”
许裴说到这儿,焦虑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杯子,柏子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半响忽然开口道,
“既然案子已经解决了,你为什么还要急匆匆地低价将房子租出去?你给我的这个价格,据我所知让你亏了不少吧?这个店面地段那么好,就算是出过命案,也不至于让你这么避之不及,许先生,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呢?既然我们要租房子,总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对吧?”
“……”
许裴闻言不说话,额头上却不停地往外冒汗,杜茯苓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的中年男人,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道,
“不会是女尸这案子被破了,可是屋子里还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额,许先生,你看上去不太舒服……没事吧?”
“……”
一听这话手就下意识地抖了起来,杯子里的茶水被掀翻,沾湿了许裴的袖子,柏子仁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裴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大声冲杜茯苓吼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爱租不租!这房子的价钱我已经给的很低了!!不想要就滚!两个毛孩子!胡说八道找死啊!”
说完这话,脸色惨白的许裴就拎起自己的包迅速地跑下了楼,杜茯苓站起身想叫住他,可是柏子仁却不动声色地拉住了他的手。
“诶,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会是那倒霉房子真有什么问题吧?我们要不要再追上去问问?这房子还租不租啊?”
杜茯苓莫名其妙地看了柏子仁一眼,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柏子仁只是笑了笑,淡淡道,
“等等吧,说不定到时候也不用找他租了……我有别的办法了。”
……
【滴——目标已锁定!】
【当前人物:许裴】
【年龄:35岁】
【职业:火锅店老板】
【功德值数:-300】
【恶报指数:42%】
【造成原因:见死不救,见钱眼开。】
【寿数余额:3天】
第三十四章
许裴匆匆回到自己的家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这几天大大小小的破事弄得他已经好久没有睡好,关上门瘫坐在家中的床上,这个额头上布满了汗水的男人看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夜色,眼睛里却满是惊慌和恐惧。
半个月了,从那件事发生开始许裴就夜不能寐,虽然在心底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案子已经破了,凶手已经被抓住了,没有人会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面究竟扮演着的是什么角色,但是每每想到那个被杀死的女人面容扭曲,瞪大着眼睛怨毒地望着自己的样子,还是让许裴的后辈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这不怪我……真不怪我啊……”
哆哆嗦嗦地将手伸进这几天一直随身带着的黑色皮包,许裴拿出放在最里面的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嘴唇发抖地仔细打量了起来。
就是这件东西……让他昏了头……也让他做下了错事……说到底,都是怪自己贪啊……
心底发寒地这般想着,许裴抓紧自己手中的镯子,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日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那件至今都不敢忘的事。
而与此同时,他却没有注意到房间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数熄灭,有个拉长的影子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缓缓地笑了起来……
*
“臭/婊/子!你又去外面见男人了吧!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老子的脸都被里丢尽了!!”
“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干嘛好端端的要出去!啊!你说啊!还敢狡辩!”
“我真的没有……呜呜……没有……‘
男人的嘶吼声从房子里传出来,伴随着女人低低的哭声,让原本站在门口,想敲门进去的许裴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满脸尴尬的站在门口,许裴没想到这对刚刚在他这个外人面前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夫妻一到了人后,居然就是这么相处的,可是还没他感叹完,便听到屋子里头又传来了几声摔砸东西的声音。
“老子要杀了你!你居然还敢顶嘴!你这个臭女人!贱/人!找死!”
动静可怕的巴掌声一声声响起,许裴能听到那个男主人一直在嘴里咒骂着一些粗鄙的言辞,而那个女主人只是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哭声和求饶声,听上去分外的可怜。
“真是造孽……大老爷们的动手打女人……”
站在店门口点了只烟,许裴虽然对房主的做法有些瞧不上,但是这到底的人家两口子的家事,中国人的观念是,夫妻俩关上门打破天都和外人无关,所以此刻许裴自然也不会脑子发热跑到人家家里去劝和,只能在门口静静地等着,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犯起了嘀咕。
这是他最近刚相中的房子,地段和方位都不错,他谈了几天总算是快好了,今天签了合同,许裴和房主夫妻说好明后天就开始往里面搬东西,可是从这儿刚走到半路,许裴就发现自己落了一张合同复印件在房主家里,因为这合同是单份的,所以他这才特意赶回来……可谁知道竟然这么不赶巧,正赶上人家两口子打架,这闹得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想到这儿,许裴叹了口气,拿出自己包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可他还没来得及拉开包,便听到里面忽然发出一阵异常诡异的动静,伴随着女人猛地提高,带着惊恐绝望的叫喊声和男人的忽然沉默,在寂静的夜里听上去简直让人害怕。
“别!!!别杀我!!救命……救……命!!救命啊!!老公……别……”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被掐住气管一般发出垂死般的呼救,许裴听着这奇怪的动静,心里一时间空白一片,手心都有些汗湿,而在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下意识悄悄地走到门边上的一个窗户,朝屋子里面偷偷地看了一眼。
视线所及,屋子里一片狼藉,从许裴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主人正掐着地上那个在不断蹬腿,哭叫的女人的脖子,而在一脸冷酷的男人的手里,此时正握着一把生了锈的剪刀。
“老公……别……我求求你……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别杀我……”
女人的哭泣听上去凄惨无比,光是让人听着就有些不忍,许裴满脸惨白的看着握着刀子的男人闻言笑了笑,接着将手里的剪刀狠狠地扎进了女人的腹部!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不知道多少下后,最开始还会发出惨叫的女人已经没了声息,而那个被自己妻子的血溅了一脸的男人则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滑坐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一头刚猎杀完猎物的野兽一般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地洗干净自己脸上的血迹,从桌上随意拿了几样东西,脚步从容地出了家门。
而从头到尾躲在一边的许裴则像是被吓丢了魂一般站在那家店铺门口瑟瑟发抖,刚刚的几个瞬间,他都可以冲上去阻止这个男人,可是现实却是,他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都被骇得腿软,连拿出自己包里的手机报警的勇气都没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想到那个刚刚杀了自己老婆却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离开的男人,许裴就觉得后背发凉,一个人被捅了那么多刀不可能再活着,而如果自己真的报了警出了这个头,万一被这个杀人犯盯上也不是好事……反正今天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过,不如把合同拿走……就当做自己压根什么都没看见不就好了……
这般想着,许裴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走进了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屋子的走道窄,许裴走过去拿里面桌上的东西时,难免会去看地上那个横躺着的,一身血迹的女人,而就在他经过女人的身边时,他却忽然发现……那女人横放在地上的细瘦手腕上有一只成色和水头都非常好的镯子。
“……这……这……”
一下子连恐惧都不顾了,眼睛都瞪大了的许裴赶紧矮下身去仔细查看着这只镯子,见那女人一动不动的平躺着,胸口连起伏都没了,许裴壮着胆子握住女人的手,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这只镯子,心底却难免动起不该有的心思了起来。
金钱对人的诱惑有时候是巨大的。人惧怕很多东西,像死亡,未知等等,可是为了金钱,很多人照样也可以克服这些对平时的他们来说显得不可逾越的障碍,做出很多惊人之举。
——就像是那天晚上的许裴一样。
在此之前,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火锅店老板,他没想过目睹一场凶杀,也没想过能发一笔横财,而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时,他的心里却难免有了几分计较。
“没有人会知道的……我就……我就偷偷的拿走,除了那个杀人的,谁还会知道……”
喃喃自语的安慰着自己,许裴像是着了魔般的伸出手,借着自己男人的力气想把女人手上的那个镯子给硬生生取下来,可是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怎么的,他试了几下都没有拿下来,而还未等许裴再使劲,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轻轻地拽了一把,接着,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你是许先生……许……许……先生……求你救救我……救……“
“啊!!”
大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许裴望着躺在地上,面色犹如死人一般,腹部满是血污的女人冲自己断断续续地说这话,干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可怜。
“许……许先生……救……救……我……”
“你……没死?”
许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人,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的丈夫连捅了她无数刀,血流了一地,所以他才会放心大胆地进来看看情况,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居然没死,还有力气开口说话,而自己刚刚想要偷窃她镯子的行为很有可能都被这个女人察觉了……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干涸的眼角流下一滴滴的泪水,神智都已经不清晰的女人根本听不清楚许裴在说什么,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面前的这个看上去老实本分的男人,想要让他救救自己,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口中的话,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理也不理自己,自顾自地开始用力地拽着她手上的那只镯子。
“啊……啊……救……救我……求求你啊……”
女人的嗓子里发出几声微弱的气声,许裴闭着眼睛,死死的咬住牙齿,当做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低着头,他的心里只有那个价值□□的镯子,这个女人的死活他已经顾不上了,而一直到女人叫着叫着再没有一丝声音时,他也终于将那只镯子从女人的手上脱了下来。
“……呼……呼。”
狼狈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许裴将手指放到女人的鼻端探了一下,又摸了摸她脖子边上的脉搏,再确定女人这次是真的死了后,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就松了一口气。
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没救她而已……难道我一定要去救她吗……杀人的又不是我……
带着那只从死去的女人身上脱下来的镯子离开后,许裴那一晚都在这般安慰着自己,离开现场的时候,他没有去管那个可怜的,已经死亡的女人的尸体,而是把自己去过的痕迹都抹除了,接着便迅速的走了。
他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发现命案,也不确定那个男主人会不会又一次折回去。只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当壮着胆子的许裴再一次来到那家店门里时,却发现除了离开时,自己没有锁上的那扇门外,屋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恢复了正常。
地上的尸体没了,店里像是被女主人精心打扫过一番似的一尘不染,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门口的花盆里还刚浇了水。除了少了这家店面的主人,这个屋子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如果不是那只还在自己包里的镯子,许裴简直都在怀疑昨晚目睹的那些是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怪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