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过来了啊,浩然呢……”
趁李俊峰在那儿不吭声,张连翘和沈苍术小声地开了口。沈苍术刚刚才在居心叵测的外人面前扬眉吐气的一把,此时也不想计较张连翘和别人乱勾肩搭背的破事,照顾到张连翘这是一不留神让色狼占了便宜,所以沈苍术在将火气强行压了下去后,撇了他一眼硬邦邦地开口道,
“就在楼下呢,今天就在外面吃吧,我没买菜回家……”
“诶,好端端地干嘛在外面吃,你捡到了钱了啊……”
“捡你个头,你去给我捡点钱去,烦死了……”
两人日常化的对话听上去挺有生活气息的,如果不是真的在一起生活很久的人,恐怕也不会这般熟稔。原本还在心里心存侥幸的李俊峰在仔细听了听沈苍术的声音后也回过神来,因为早在之前的那次,他就已经在电话里听到了这个叫沈苍术的人的声音,只是因为他一直不愿意认清事实才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这般想着,李俊峰就有些心里发苦,连带着看沈苍术的眼神都有些不善起来,他几乎是有些恶意地在想着为什么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男人能先于自己和张连翘在一起,更为张连翘的选择而感到不满和愤怒,而接受到他那种明显吃不到葡萄心里酸的视线,原本还不打算和他计较了的沈苍术见状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当着李俊峰的面就凑到张连翘的嘴边用力地咬了一口。
“喂!痛死了!!”
嘴唇上的触感让张连翘尴尬地涨红了脸,被李俊峰一个外人就这么看见了全部他自然是尴尬的要命。偏偏沈苍术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着比谁都要可怕的执着,所以在做出明显让李俊峰气炸了的举动之后,他先是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接着冷冷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秀恩爱吗?以后手别随便乱放,也注意点文明,现在我们要去吃饭了,没准备多余的位置,李先生也要一起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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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浩然蹲在楼下值班护士的椅子上转着圈圈,小护士刚刚有事出去了,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因为沈苍术上楼的时候是和他说好了马上就下来的,可是这等了半天那两人还没有出现,把这小家伙弄得也有些无聊,再加上肚子有些饿,这等待就显得越发的煎熬了起来,而就在他快按捺不住想找上楼去的时候,他忽然就听见走廊外面传来两个熟悉的说话声音,再等他跳下椅子跑到门边上一探头,便恰好看到他哥和沈苍术两个人正在往这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过来。
“唉,你说你刚刚那样做想干嘛?他又没干什么,好好说不就得了……”
“和他好好说他会死心吗!也就你这个笨蛋看不出来那人盯着你的时候是什么色眯眯的样子!”
“我……我觉得还好吧,他之前也没说什么,是我没和他说清楚,让他误会什么了吧……唔,你看他把我电话都拉黑了,这搞得多尴尬……”
“哼,这种人也就这点气度了,拉黑了最好,你赶紧的把他也拉黑了,快点快点……”
因为刚刚在楼上发生的事情,两人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话。李俊峰在之前就脸色很不好的离开了,所以搞得张连翘也有点不好下台了。明明还以为自己能多个聊得来的朋友,现在这情形恐怕以后两人都没法联系了,而沈苍术倒是对这种情况非常喜闻乐见,毕竟张连翘交朋友没什么问题,交这种朋友还是算了,他没办法容忍他们俩一直以来亲密无间的关系有任何不相干的人介入,更不想张连翘因为别人对他的好就疏远甚至有一天离开自己。虽然信任是一回事,可是有些雄性动物对于自己配偶的占有欲就是这么狭隘而不可理喻,这种恨不得把对方身上每一寸都沾染上自己气味的想法时刻笼罩在沈苍术的心头,而见张连翘一副行行行行你说了算的表情,沈苍术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而正好这时,看见他们两过来的张浩然也冲挥了挥手。
“哥——我饿死了——你们快点啊——”
饿的脸都皱了下来,张浩然有气无力地冲他老哥软绵绵地撒着娇,看模样还挺可怜的,张连翘见他这个小吃货的样儿就笑了起来,一边安抚了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边和沈苍术一起进了这值班室。等进去之后,他才发现只有张浩然一个人在,而这被饿的团团转的小家伙拿着一袋子包装可爱的零食就埋怨地看了他们两一眼。
“说好了去吃好吃的……你们这两个大骗子……”
“你不是有吃的吗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和你苍术哥还饿着呢,等我洗个手啊……”
顺手把身上的罩衣换了下来,张连翘这般说着走到边上的洗手间开始洗手,跟着他进来给他递毛巾的沈苍术见他那双肉肉的和本人气质一点都不相符的手浸在水里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玩,便忍不住伸到水里去挠了挠他的手心。
因为有些痒张连翘笑着就想躲开了些,沈苍术却不依不饶地捏着他的手有些来劲,而等他们俩和小孩子似的闹了一会儿出来之后,便看到张浩然正在外头皱着眉头一脸生无可恋的咀嚼着什么东西,一见他们出来就大声地抱怨了起来。
“哥……这个小饼干一点都不好吃……我看杨护士把这个小饼干藏在柜子里还以为多好吃呢……结果什么味道都没有……呕,好难吃……”
这般嘀咕了一句,刚刚已经吃了好几块的张浩然看上去有点疑惑为什么饼干会是这么个既不咸又不甜的味道,张连翘见状有些疑惑地走到他面前顺手拿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可是等那干巴巴的怪味道窜进嘴里,他这表情瞬间就僵硬了。
“你怎么了?真的很难吃啊?”
见他不吭声沈苍术也有些疑惑,随口问了一句便走到了张连翘的身边,见他们两兄弟都一副表情奇怪的样子他忍不住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而等他自己也亲身感受到那种诡异的味道后,张连翘这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接着忍着笑把张浩然手里的袋子给拿起来举到沈苍术面前,指了指上面的字道,
“恩,大家有难同当,一起吃狗粮。”
沈苍术:“………………”
……
小杨护士放在柜子底下的鸡肉味狗粮被张浩然这个小吃货给翻了出来,不仅祸害了自己,还把张连翘和沈苍术一起还给拖下水了。
原本是说好大家一起去吃好吃的,可是这还没走出医院呢,三个人却已经被那一言难尽的味道给弄得没了胃口。
因为医院里面进的这些狗粮一直是张连翘根据狗狗们所需要摄入的营养元素然后才选购的,所以这味道自然是和人类的口味有所冲突的,像沈苍术就很受不了那个味,出来之后买了瓶水漱了半天口都觉得有些恶心,张连翘倒是还好,不过那只腥味也让他有些不自在,倒是张浩然这小家伙在听到自己居然吃了这么多狗粮后居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反而在之后的一路上忽然就在对张连翘嘀咕起原来狗狗们吃的都是这种味道东西好可怜可怜之类的话。
对于小吃货的这话,张连翘自然得一边给他正确引导其中的知识一边教育他以后别看见什么都随便吃,毕竟这次吃的是狗粮下次就指不定是什么东西了,闻言的沈苍术也附和了一句,顺便面无表情地贡献了几条关于调皮孩子乱吃东西结果吃了老鼠药的社会新闻,而面对这一白脸一黑脸的棒子甜枣式教育,平时活泼调皮的张浩然也难得有些紧张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全都听进去了。
见状的张连翘微笑着恩了一声,说着还冲身边默契十足的沈苍术勾了勾嘴角,而刚刚被他暗算了一把吃了口狗粮的沈苍术见他这个狡猾模样也没了和他计较的心思,说话间,一家三口便沿着这医院后边的一条小街就慢慢地走了进去。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一起生活惯了,自然也不会想去什么高档的不得了的地方消费。以往一家人出来的时候,张连翘也会下意识地选择一些去惯了的小吃店点一些沈苍术和张浩然都喜欢的菜。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比起什么法国大餐之类的自然有些寒酸,不过他本身倒是更喜欢坐在一张小餐桌前面对着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的这种感觉,像是医院后面的有家私房菜他们三个就都很喜欢,所以每次外食也往往会选择这里。今天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一闹,他们也都没心思走远了,而等他们一路走过来找到这家店之后,沈苍术一走进来那正在那儿招呼客人老板就冲他招了招手,接着便拿着菜单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诶,沈处长,你来了,还是楼上吧?今天一家都来了啊,连翘,小浩然啊,好久不见呀。”
中年老板戴了副滑稽的小圆眼睛,看上去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的脖子看上去怪异地缩着,背也有些莫名其妙的驼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脚不太好的原因,他这走路也十分的慢,挪着小步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替他累得慌,偏偏这叫陈海洋老板和沈苍术很熟,每次他们来都会热情地接待,而张连翘见他走过来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这位陈海洋老板的来历。
说起来,这位陈老板能和沈苍术这么熟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沈苍术这人的朋友从来都没个正经是人的,猫猫狗狗鸡鸭驴猪倒是不少,可是这陈海洋为什么会和沈苍术认识呢,这其中的原因就是陈海洋其实是一只老海龟转籍过来的,在大约二十年前他在沿海的一个小渔村里因为机缘巧合成为了人类。之后他来到l市靠开海味店为生,多年的经营又让他琢磨出了不少独门的私房菜,于是乎,这机灵的老乌龟便靠着当地动物户籍办事处的扶持经济政策彻底落下了脚跟,而对于他来说,掌握了地方实权的沈苍术自然也是他需要打点和巴结的对象。
这一点还是张连翘后来才知道的,自从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每次他们点的河虾都会比较多比较大的原因了。不过沈苍术这人的脾气就是宁可自己饿死也不占别人便宜,所以每次他都会照着那分量多付一些账。这搞得陈海洋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之后便老老实实地不搞花样了,而今天见他们一过来,这顿时倍感亲切的老海龟便立刻给他们推荐起最近自己刚琢磨出来的新菜了。
因为张浩然喜欢吃甜的,所以他们俩点了几个喜欢的菜又加了个甜汤便差不多了。陈海洋挪着小步自顾自地下楼去了,而沈苍术闻着这老乌龟身上做人这么年都没散去的海水味,忽然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神闪了闪。
“诶……我和你说个事,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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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苍术又要出门去了,这次出的还是远门。
一听这话原本正在给张浩然夹海蜇皮吃的张连翘就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咬着筷子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哦。”
干巴巴的一个哦字,搞得沈苍术莫名的有些不自在,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成天在外面出差有点不利于家庭稳定和谐,可是张浩然到底还小,张连翘肯定不能跟着他一起去。再加上这次他要去的那个地方如今正有些敏感,相比起上次那个倒霉的高原神兽案也好不到哪去,所以沈苍术自然也放心不下让张连翘和他一起去担这个风险,毕竟不是每一次他们都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以前还在h市的时候,两个人时常能一起四处跑,可是人长大了,成熟了,就难免会诸多的世俗顾虑,他们都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性的做某些事了,可是这种在漫长的相处中渐渐磨合的感觉也还不错,而这般在心里默默想着,沈苍术就抿了抿唇开口道,
“这次是去n海……那边的海洋生物现在正在闹矛盾,两拨海底生物因为海鱼主权问题打的不可开交,搞得人类方面渔民和海军都差点被惊动了,这次总部说是去维和的,可是真涉及到两国主权问题,那肯定要动手,所以我也得过去看看……不过要是这次的事情顺利,明年我应该就能道总部正式报道了……”
一字一句地和张连翘交代着工作,沈苍术难得说这么大一串话,言辞间语气也有些郑重,毕竟这次这件事情的影响比较大,所以他难免也有些上心。刚刚在单位和手底下那些下属交代工作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些顾虑,可是还没等张连翘说话,一直在埋头吃点心压根听不太懂沈苍术说的这些的张浩然却忽然抬起头,接着一脸懵懂地插嘴道,
“啊?苍术哥要去什么海?可是苍术哥你不是不会游泳嘛,去海边干嘛呀……”
小孩子的话总是这么直接又戳中要点,原本听见沈苍术的话还想问些什么的张连翘一听这话立刻没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沈苍术不会游泳这个事也算是他绝不想听别人提起的几件事之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残余在他身体里的动物性造成了这个严重的问题,总之只要一靠近有水的地方他就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像他们也去过不少地方了。藏区也有,山林也有,雪域也有,可是就是没有什么江湖湖泊。沈苍术似乎天生就对水有着强烈的排斥态度,而这还是他们在一起一年后张连翘才在他的一些生活习惯上发现的。像去年夏天的时候,张连翘曾经带着张浩然去上过一个假期的游泳班,可是每次沈苍术就算是被张连翘强迫着跟去,也绝对不会靠近泳池半分,无论是张连翘怎么游说他就是不搭理他,那一脸警惕的样子和只竖着耳朵炸着毛的猫也差不多,眼神里都带着和水有深仇大恨似的杀气,搞得张连翘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对啊,你不是不会游泳吗?到时候去了那边要怎么办,带游泳圈吗……”
想了想还是冒着被沈苍术瞪死的风险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张连翘带着笑意的话让沈苍术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可是他不会游泳这件事还真是个没法回避的问题,于是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他没好气地开口道,
“你瞎操什么心呢,离出发还有一个礼拜啊,我现在学也来得及啊,而且陈海洋不是海里来的吗,我就不能找他问问啊,实在不行就带个游泳圈呗……”
沈苍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看着就让张连翘有些犯嘀咕,这人在小事上就是这样不细心,所以才每次都搞得他有点放心不下。这次这事听他的口气说应该是挺严重的,之前他也从新闻上隐约了解到过n海那边的问题,在人类世界有关于国家领土的问题在动物界也同样存在着,而相比较人类征服之间的各种试探和周旋,动物世界里则更倾向于用简单粗暴的撕咬和搏斗决定一切,即使这种行为如今也需要受到动物户籍办事处这种官方组织方面的约束,可是真要是让那些深海里凶残惯了的动物们服从管理那还真有些困难。
这般想着,张连翘难免有些不放心,但是看沈苍术这个态度,张连翘也知道自己肯定拦不住。脑子默默开始地想着要不要给他准备些晕船药急救药之类的,他这一顿饭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而就在他们三个人吃完这顿饭准备回家的时候,张连翘却在结账的柜台边上看到了一个之前并没有见过的女人。
“鸥嫂,今天来帮忙吗?”
沈苍术结账的同时顺便和这女人打了个招呼,那长相秀气的中年女人闻言微笑着抬起头,接着用那双无神的眼睛转向张连翘这个方向,微微的点了点头。
注意到她的视线并不能聚焦,张连翘瞬间便明白了这女人可能是不看见东西的,不过眼盲并没有折损这个女人的气质,相反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喜欢的柔和气息。或许是出于莫名的好感,总之张连翘就是对这叫鸥嫂的女人产生了几分好奇,不过因为这回去的路上他被沈苍术这一打岔也忘了这事了,而一直到晚上他和沈苍术准备洗澡的时候,他也没来得及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此时的沈苍术和他都在浴室里,热气蒸腾在卫生间的玻璃上看上去有些暧昧和朦胧,脱得就剩个老头裤衩的沈苍术为了训练自己那压根不存在的游泳和潜水技术所以在浴缸里整整放满了一浴缸的水,而坐在马桶盖子的张连翘则撑着下巴拿着手表,眼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终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要不要我去把浩然的小鸭子澡盆拿过来?浴缸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可怕了一点啊,毕竟你以前可是怕水怕到只敢洗淋浴的啊……”
“你烦不烦!不许说话!安静点!”
扭过头愤怒地瞪了一眼故意揭自己短的张连翘,张连翘见他快炸毛了便赶紧安抚地做了个我闭嘴的手势,见状的沈苍术深吸了一口气把脚踏进浴缸里,可是当感受到那种水没过脚背的感觉他就有点后背发毛了。
“你后背的鸡皮疙瘩起来了呢……”
身后的张连翘嘀嘀咕咕地在说着话,沈苍术黑着脸就是不理他,反而在努力地想让自己把另一只脚给踏进浴缸里,可是这贸贸然的要战胜怕水的天性还是有些困难的,更何况是像沈苍术这样一个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旱鸭子。偏偏张连翘在身后看着,他也丢不起这个人,而见他好半天没动的张连翘则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呵欠,接着忽然站起身就从后面搂住了比他高许多也结实许多的沈苍术。
“乖啊,喵,抱你洗澡。”
笑着不去管沈苍术瞬间僵硬的表情,张连翘顺手在他胸口吃了把豆腐,接着把自己的上衣一脱也一起跨进了浴缸。因为体型的差异,他自然也不可能像伺候医院那些猫祖宗一样把沈苍术给抱起来什么的,不过这手脚僵硬的大块头任由自己折腾的样子也怪好玩的,张连翘逗着逗着就上了瘾,可是这浴缸里的水本就放的满,被这两个手长脚长的人一塞满,立刻就溢出了不少水,而等沈苍术忍着强烈的不适和张连翘一起在根本没剩下多少水的浴缸里坐下后,张连翘先是抬起湿漉漉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接着喘了口气开口道,
“之前在医院给三宝洗澡的时候她每次都和你一个反应,不过她是女孩子,所以她老是会吓得哭,还生怕自己会被淹死,洗完了我给她吹毛的时候她一边害怕的发抖一边还要甩我一身水……喂,你待会儿不会这么干吧……”
“…………”
张连翘的调侃语气实在是太欠揍了些,可是落魄到在浴缸里学游泳的沈处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种环境下收拾他,幸好张连翘也不想事后被修理的太惨,所以在稍稍调戏了他几下之后就给他好好讲了一下这在水里该怎样呼吸和蹬腿的技巧,可惜因为浴缸里的水都没了,沈苍术也没个实践的机会,而就在这场不算成功的游泳教学终于结束后,他们俩顶着同样的沐浴液味道一起回到床上时,被沈苍术摁在大腿上擦头发的张连翘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
“诶,说起来,今天那个鸥嫂是谁啊?以前好像没怎么见过啊?”
“恩?鸥嫂?”
一听到张连翘的话就皱了皱眉,沈苍术倒是没想到他会对这件事好奇,所以难免有些惊讶。不过他也知道张连翘这人好奇心,再加上他没去过陈海洋那里几次,自然也没什么机会见过这位深居简出的老板娘,而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他这才斟酌着语言开口道,
“鸥嫂是老陈的妻子……也是从某种程度上让他变成人的那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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鸥嫂以前还不叫鸥嫂,她从前的家乡在美丽的海岛边,那时候她的名字还叫李小鸥。
渔家女李小鸥一出生就是个盲女,这是左邻右舍都知道的事情。尽管这个小姑娘长得那么柔弱秀气,可是那双无神的大眼睛却也说明了她这辈子注定没办法看见面前这片蔚蓝色的大海。
生活在海边的孩子都识水性,可是李小鸥这样肯定没办法去碰水,这个残酷的现实简直让人惋惜,不过小鸥倒是没别人想象的那般绝望,毕竟她能听见海水的声音,也能闻见海水的味道,如果上天生来不让她看见大海,那她自然也不会去抱怨和难过什么。
这般想着,这个坚强和乐观的姑娘就这样长大了,她和所有渔村姑娘一样心灵手巧,既会帮她的母亲晒鱼干捡沙蟹,也会帮自己的父亲织网晒渔具,因为买不起房子住到镇子里去,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小小的渔村里,日常生活全靠父亲每日出海打渔赚到的一点钱,而就在她满十六岁的那年,她原本老实巴交的父亲却在一次去市里卖鱼的过程中沾染上了恶习。
一夜的牌局,输光了他们整个家庭一年都没办法赚到的钱。差点被剁了手脚的中年男人逃回来后大哭着对妻子和女儿说自己是落入了那些人的圈套,让她们赶紧救救自己,而闻言的小鸥和她母亲只能不知所措把整个村子跑遍了才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把赌债的钱给男人凑齐了。
这件事情让小鸥家欠了一大笔的债,虽然淳朴的乡亲们都说不急着还,可是小鸥的母亲却为此而感到分外的忧愁。毕竟大家都不是富裕的人,愿意帮助他们也是因为彼此都是一起住了很久的老邻居,如今自己的丈夫做了这种事连带着给女儿的名声也抹黑了,这个老实的女人光是想着就觉得心里发苦。可偏偏这是自己的丈夫,无论如何这个家庭都得维持下去,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丈夫在经过这件事的教训之后会明白自己做错了,以后都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可是谁想到,自此之后她的丈夫非但没有吸取一点教训,反而没过几天就被那些城里朋友又给找了出去,先是好酒好烟的招待,接着又是牌局麻将之类的消遣,而得了一点甜头又忘了姓什么的男人也开始性情大变,非但好吃懒做不再辛辛苦苦跟着同村男人出海,相反开始频繁地往市里去,和那些不正经的人喝酒打牌有时甚至还要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呆上一整夜。
这样大的事在小渔村自然是藏不住的,没过几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小鸥家老子干的这些混事。老乡们都挺同情这对可怜的母女的,毕竟小鸥的妈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好,这个唯一的小女儿又是个瞎子,以后也不知道谁能照顾她这一辈子。这样的议论每每小鸥都能听见,但是她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里却什么情绪都没有,而就在大家都在心里有些同情地这般想着时,小鸥那个半个月没见着人影的爸却忽然回家了,这一次却又带回来一个比上次还要可怕的噩耗。
“娟啊,小鸥……呜呜你们救救我啊……我……那些王八蛋骗我啊,明明是他们撞的人,他们却冤枉是我干的,我的身份证都在他们那儿……呜呜怎么办啊……我不想坐牢啊呜呜……你们救救我吧……我们是一家人啊……”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男人可恶的让人作呕,小鸥就算是什么都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做出这种事的男人长着一张什么样的嘴脸,可讽刺的是,这样的人偏偏是她的父亲,是小时候也会给她捡海螺的父亲,而想到这个不听劝告在外面闯了祸的男人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回到自己和母亲面前,小鸥就忍不住红着眼睛大吼了起来。
“我们没有钱!!钱都给你了!全都给你了!你上次明明答应我和我妈再也不去和那些人混的,你活该!你就是活该!!”
女儿和妻子的哭声让男人无言以对,他懦弱地缩成一团,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老脸也涨的通红。他知道自己又犯了混,可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不想去坐牢也不想被那些人打死,而就在这一家三口在这种压抑的可怕的气氛中度过这一整个夜晚之后,一大早起来打开房门的小鸥却敏感地察觉到本该在堂屋的父亲不见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差点成了她一生都没有办法忘记的噩梦。
他父亲跑了,在走之前他跑到村子里的所有人家说小鸥的妈得了急性病,现在正要去市里急救。大半夜的村子里的人都睡得朦朦胧胧,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是吓了一跳,虽然他们也对小鸥她爸的人品存疑,可是遇到这种事情,大家肯定也来不及求证就想着要帮点忙。于是这家拿了一千,那家拿了五百,好心的乡亲们根本就没想着防人,却把自己的血汗钱都便宜了那个畜生,而在好不容易从乡亲们那里听到完整的真相之后,小鸥的妈面对着那一张张丈夫亲自摁下红手印的欠条一下子就晕倒在了地上再也没爬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