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如富察尔济和段鸮向刘闯大人一一描述的那样。
这次这个能掌握阴符通讯方式的凶犯的年纪应该约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常年于下九流中从事体力活,身量面貌暂且不能下定论,但由双环的尸检结果或许可猜测一,可能为身高和臂力非常人者。
他是识字的,往常就有读一些各府各县官报,邸报的习惯。
但以这人日子拮据,只能常年化身跟踪狂躲藏于他人家中才能生存的前提,应该是往日在茶楼之类的有乞讨扒窃才能接触到此类信息。
他因为一些缘故或许会往返于松江府和平阳县。
对于这一带的地形和所需要的脚程十分了解,这也构成了说官府一旦要抓这个人势必要掌握的年龄,行为特征和地区范围三个点。
“等等——可你们俩,是为何能推断出他识字且读邸报,还有往返松江和平阳这两点的?”
“你们可要要知道,之前邸报上刊登的小像从来只有图画,没有文字,就算是阴符,也并不涉及文字,如果他是个目不识丁之人,只一直由是他人口述转载才一直作案的呢?”
听到这儿,公案前说着微倾下身体,这整个平阳的顶头上司也猛地抬起了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停了下。
端坐的刘闯大人样貌威武,目光入炬,却也将眼前这两个于刑名立案颇有些了不得的搭档的表情看在眼里。
他相信以这两个人素来显现出来的这胆识。
不至于说做出这种草率的论断,但从一个为百姓负责的官府官员的角度,他需要一个更详细的案情分析,来详细解释眼前这一切的。
闻言,正一同抱手坐在刘闯大人和这帮平阳县衙役中间的某两个人倒也给出了答案。
也正是说到这一点,之前就已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段鸮先抬起自己的手掌,抽出一旁因为查案关系而那堆得很高的案情卷宗,又将潘二第一次给他们看案情分析时的那些剪报一次性拿了出来。
段鸮的手细长而劲瘦,骨节分明。
不使什么力就捏住这薄薄的邸报一角时就有种冷冽之感。
加之整个人的面孔和一双眼睛总有种看穿事物本质的通透和冰冷感,即便是分析案情都有种十足的压迫力。
他先取出的是一张在初一那日,发布于一家名为名都宋川的邸报。
按照衙门众人之前一点点根据案件要素排查过滤的结果,这上面并没有任何关于地狱王发布的任何小像,所以当时,也就被所有人这样忽略了过去。
“这一张张裁下来的邸报,大人和各位可还记得。”
低头给众人做演示的段鸮捻出其中一张裁成小方块状,上方有一些密密麻麻小铅块字的名都宋川问道。
“这个,当然记得!这还是当时我帮刘大人裁下来的来着!可这不就是之前都是衙门为了寻找地狱王是否又在邸报上刊登,我们当时搜集了这一个月从松江到平阳所有的官邸和民报的剪报啊,这这上头根本没有地狱王发的小像啊!”
一位平阳县的衙役,名为邓明通的捕快一击掌,之后有点迷茫地皱眉环视了下周围不解开口道,
“是,这上面的确没有地狱王发布的小像。”
可闻言,有个即便坐在官府也不修边幅,支着手歪坐在旁边的人就张口接着段鸮的话开了口。
他和段鸮向来势均力敌,在行为和判断上又时常有着重合。
因此只见单手拿笔,以一个转动笔的姿势,在那张名都宋川左下角利落地画了个红圈,这才用手背盖住那邸报一角并用的中指和食指轻敲了下那个红圈当中的信息道,
“但这上面,有佳珲大人和知府夫人那日由江宁总兵宣旨封了命妇的一则官报,上面的标题说了‘松江初一命妇接旨’,上面提及了江南总兵下榻知府夫人家外院,还提及佳珲大人家清廉,屋设摆设之流。”
“凶手不认识知府夫人,但他从邸报上看到了知府夫人的信息。”
“这就如同我本和知府夫人素不相识,但我从邸报上日日留意此类信息。”
“今日我知道了知府在家,明日我知道了知府不在家,犯人先锁定知府家有几口人,再确定知府平日当差的时间。”
“……”
“此外,另有田产,民生,税务,升迁,因为佳珲大人是为官的,每每有公务都会上官方邸报,所以,久而久之,他家中的一切就都被记录,观察许久的凶手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登堂入室,并且对知府家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以此类推,你们可以找找这些零碎邸报上还有没有关于康举人家和陈明堂家的信息,他们会被盯上并非有什么直接关联,而是他们的家宅信息和个人习惯被在不知不觉被泄露了。”
“——!”
这一语,恰如惊堂木般将所有此前被困在这重重雾气后谜题中的人都给惊醒了。
以潘二邓明通为首的捕快一众急忙去抹开桌上的其他剪报,又从中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就重新翻找起了其中真正涉及此案的信息。
“在这,有了!大人!这个!这张旧县邸报上,就有康举人家四日原来曾登过田产易主的消息!”
说着举起一堆碎纸中的其中一张一个小捕快惊诧地开口。
“还有这个,这个,这是因与人做凉薯生意,陈明堂夫妇祖屋和下边庄子需要定期向衙门纳税的消息!”
另一个捕快在一番查找后,也挑出了这样一张相似邸报。
在这整整十五日中,知府夫人,康举人和陈明堂夫妇都曾登上过不同的邸报。
他们的信息隐藏在这种种琳琅满目的官邸消息中,却还是被这隐藏在暗处的真凶用自己独特的观察力给发现了。
这样一来,凶手到底是如何找上这三处家宅的根源就找到了。
“你们,速速按照富察和段鸮口中的那个特征去找,先找前城防营的孙管事一个个地调人事问!再沿着松江至平阳途径河坝之地一点点地给我找,一定要将这真凶抓出来!”
“潘二!记好你之前回我的三日!三日我要你将人质和凶手都给我好好地带回衙门来!”
“是!大人!”
一身黑色公服的刘闯大人这瞪起眼睛一拍桌子下令搜查整个凶手足迹覆盖的,这气势也是相当地惊人。
加上,此前,官府有在平阳县大规模地排查过关于最初那个在河底发现的轿子的事。
那顶轿子至今官府还未确定凶手到底是派了什么用场。
但要抬轿子,势必要找轿夫。
所以当时主要就在在县城一带寻找有没有送过一个孩子去河坝那里的轿夫,当时一路查下来,没有人认这件事,如今既然有了别的线索。
潘二他们便决定,换一个找人的角度,从那天是否有酷似和前城防营军官体貌特征的人去寻过轿夫。
也是根据跟踪犯的过往经历,三次作案时此人如今所在距这三处家宅的距离,这个犯人的面貌形象正在被一点点勾勒清晰。
十八日。
潘二他们在各县找了整整一天一夜。
一路百姓不知衙役们这是在做什么,才会如此挨家挨户地查问人口,恨不得挖地三尺,但凡一个符合条件都不放过。
段鸮留守衙门。
但其中这抓人的过程到底有艰难他也是一清二楚。
从南至北的城防营中,有一个危险的凶犯正化作普通流民隐藏在其中。
这是一场官府和罪犯之间,赌上青天正义之名也要捉拿住此案真凶的螯战。
此刻却也无人知道胜负究竟如何。
长夜无边。
十九日。
为了能进一步将这地狱王找机会引出。
富察尔济就给潘二他们想了个办法,说是借由官府这边,私下通知康举人家小妾的名义在田庄上取了田契出来,又故意捏造信息,选了个离平阳颇远的登在邸报一角虚构了一段田产买卖的信息。
他知道,作案者还会继续读邸报了解新的信息。
以他之前对三个受害者家中住宅及出入方式的了解,无非就是从这些邸报上零零总总的消息中读到后又推断出来的。
一旦他发现康家小妾用不为人所知的闺名,在一处偏远的邸报上刊登了田产信息,那么得知康家或许还有自己未曾得知的家财油水的地狱王便会再次出洞。
到那时候,要寻找到这个跟踪狂的详细行踪。
就不再需要更随着他的脚步而走,而是可以直接将其引出来又一举捉拿归案。
他们这一遭双管齐下,已是为那地狱王悄然在平阳县之上设下一个天罗地网。
能否抓住,只看这一夕之间的决断。
这一夜,是整个平阳县都未曾有心情歇下的一夜。
还有十二个时辰,便是这十五日的最后一天,此案到此,进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侦破阶段。
二十日
一早,城外雾气未散。
外头的天色还未亮,连熬了数个夜的潘二就面色急急地带刀拍开了衙门大门,公堂内的当值衙役们赶忙出来,就见这多日来熬的脸都消减了的捕快打呼了一声。
“刘大人!刘大人!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这一句‘找到了’,却是说的万分激动人心了,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完美符合,并具备一切作案动机和犯罪条件的人。
前城防营二等骁骑,三十救岁的满人郭木卜。
据指正他的人称,三年前,此人就在松江府守过城防。
城防营是个铁饭碗,当时他的官职不高,不过一年,就因为在营中半夜喝酒误了差事而被革职了。
他在外曾一度宣扬过,说是佳珲大人不辨是非令他丢了这饭碗。
他被革职后,回了平阳给人做过几天浇注和种地的活计,后来却也渐渐不知干什么去了,往常,他不常来平阳县的街市。
听闻这两年他好色又烂赌,早已掏空了身体,就住在桥洞底下过活。
这样一个早已无产业,也无的闲散人等,又时常在下九流行当里流窜,他身上的一切却也和那个地狱王的面貌特征是完全吻合的。
按照潘二当场捉拿他的说法时。
当时这个人正带着筐凉薯准备去往宋川县,宋川,就是富察尔济之前让康家小妾虚构田产准备不日前往的地方。
此前,潘二他们就已从南北巡防营中盯上了此人。
连日来暗中观察他数日,见他终于露出了一丝马脚便即刻将他捉拿,将他拿住时,他身上除了那筐凉薯就身无分文了,看打扮也是衣衫褴褛,形同乞丐。
尤其找到此人时,他就在平阳不远处,多年熟识他的前城防营管事替官府更是一眼就指认了他,
可是当他被带到官府接受审讯后,这个在刑房中佝偻着身子,睁着双麻木的眼睛一语不发起来。
“郭木卜!郭木卜!我让你看看这些小像!这是谁做的!回答我!”
“……”
无论潘二如何摆出衙门的威严问他话他都一语不发。
更为糟糕的是,当平阳县官府的人从最初抓到人的喜悦中苏醒后,他们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
如果这个郭木卜是真凶,那么失踪的康举人如今身在何处?
只拿住了疑似的凶手,却没有找到能制裁他罪行的真正证据,这一切一下子就仿佛被打回了原形。
尤其是如果他一直保持这种拒不认罪的态度,那么找不到康举人的官府却也根本不能奈他何。
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得知此事,平阳县官府包括协助此案许久的段鸮决定用上一个保留到此刻的办法。
“在灰天井下烟道上方的石板,凶手抱着膝盖时,脚会因为蜷起而势必会为了节省空间,用脚底踩在烟道顶上,只要将那块石板卸下,就可以验到那进入过康举人家的凶手的脚印。”
“……那个印在上面的脚印,会是你的脚印么,郭木卜?”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能够鉴别真凶的办法,之前一直没有被任何人提起。
因为若是抓不到嫌疑人,所谓的验脚印也只是建立在虚拟的推断上的。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惊人结果出现了。
——由衙役们用一张纸拓下来的烟道上顶上出现的鞋印,和郭木卜鞋上用红泥拓下的脚印并不一致。
这一下,就连段鸮都头一次出现了个人判断上的失误。
他一直在盯着那结果在看的眼睛略微沉了下,却迅速恢复没有暴露更多情绪,只当下回过头看向了身后那个被拷起来,涉及跟踪案的嫌疑人。
却见,那从始至终由两名衙役拘在刑房之中端坐中的男子只一语不发地和他对这样对视了眼。
那幽暗而晦涩的眼神,让一般人根本猜不透,看不透。
犹如一只结网的黑色蜘蛛般,再一次发出结网的沙沙声。
这一刻,段鸮的眼中,在他的身上,和所有案子之间缠绕着千丝万缕恶意丛生的网,一下子带着古怪张了开来。
蜘蛛,和蛛网里的人再次成了局中的相互对抗。
接着,那额前带着道疤,一缕杂乱头发垂在耳边的前城防营兵丁,本案最大的嫌疑对象郭木卜说着任凭手背拷着就直视着段鸮才终于是主动开了口——
“大人。”
“官府没有证据,就只能说明,你们要找的犯人并不是草民。”
“那对脚印,就能证明草民是完全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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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上)
嫌犯郭木卜就这样‘堂堂正正’地走出了平阳县官府。
在刑房中卸下双手镣铐之时, 这前城防兵丁一张不人不鬼的刀疤脸上,也丝毫没有对公堂和衙役们的畏惧和胆怯。
“多谢各位大人,还草民一个清白。”
干裂, 留着一圈花白胡须嘴上例行说完这句道谢的话,一身褴褛布衣,踩着双破布鞋的疑犯郭木卜就这么作了个揖走了。
他的身形如同段老木般朝前佝偻着,站起来走出去时还摇摇晃晃。
这模样不似个前城防营兵士。
倒像个气血不足, 虚浮无力之人,根本也无空手就能摔死别人的力气,尤其这么看臂长和身高都只能算平常,这也佐证了说之前他曾说自己确实没有杀人跟踪的说法。
这人一步步走过衙门口时, 正与立在那处的段鸮擦肩而过。
那一霎那,有了那一秒匆忙对视的二人表情都古怪无比。
他们的眼睛都在对方的面孔上短暂地停留下。
段鸮作为先天直觉出众和隐藏犯罪天赋的携带者,能清晰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极迟缓地扫过,又有了片刻的停顿。
黑暗中,一根根细密的蛛丝应声破裂, 蜘蛛身上的全部嫌疑就此被洗清。
之后,此人才扬长而去。
他真的不是这起跟踪杀人案的凶手吗?这一刻, 也无人敢说出一句确凿能指认他嫌疑可能的话来了。
因为证据到底不足,一路都未有人能拦住他。
所以这个嫌犯郭木卜只能被就这样当堂释放, 但潘二等人眼见这挖地三尺才被找出的嫌疑人就这么被放掉,却还是几次暴怒差点没压得下了火。
没有充足的证据,光凭猜测和推断,就是官府查案最大的忌讳。
可这人明摆着就有极大的嫌疑, 身上还有着诸多解释不清的地方,偏偏那踩在石板上的鞋印和身形竟都有些对不上。
最糟的是,就在这边案子的进度眼看着就要断了时。
一件更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奇怪转折就这样发生了,因为消失多日的康举人身上的衣物竟在另一处被找到了。
“你说什么?你说另一头找到了疑似康举人身上的鞋袜?”
当时接到这个风时,整个平阳县衙门都震惊了。
在此之前,众人一直都默认了说康举人的失踪是建议在跟踪狂进入康家后,绑架了他的这一事实上的。
虽然跟踪犯从头到尾没有主动索要过赎金,包括说之前的小像解谜也是建立在个人猜测上的,但证据和线索指向如此,所有人就也深信不疑,并顺着这个思路一直在查。
结果如今竟是有案件之外的平民来官府主动投案,而且恰恰好是赶在官府刚刚放走郭木卜,证明他并不是跟踪狂的同时。
“对,就是找到了康举人失踪前的鞋袜……被挂在去往郊外那处的半山林中,上头还有一丝刮擦后的血,樵夫们捡到送到门口来了……”
“那帮樵夫是在何处被找到的?”
始终没怎么吭声的段鸮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是和咱们平阳八竿子打不着的岳阳岭上,有人推测,康举人可能并不是被绑架,而是自己那日去邻县时喝酒,他素日里在这周围就是个贪杯的,那天也没和家里人说或许就自己兴头上来出门去了,酒过三巡走到岳阳岭就跌下来,鞋袜也被挂在了岳阳岭的半山树枝上。”
“那下头是山间断崖,连着松江和平阳之间的护城河,别说人跌下去了,就是寻常走兽怕是都找不回尸骨了,不过若是要证明那是不是康举人的东西,还得找他家里人仔细去看看才好确定……”
气喘吁吁地来跑腿送信的小捕快如此说着,面色也是不太好。
衙门的人一听到这儿,也不敢做停留,赶忙就领着人先通知了康家人,又上赶着去那平阳河上方的岳阳岭去看物证去了。
这一次,作为有鉴证经验,且也想看看康举人的所谓鞋袜证据的段鸮也跟过去看了一眼。
可等众人出了城,又由等在山脚的樵夫和闻讯而来的本地乡绅提着锣鼓和灯笼上了山,就见那丛林茂密的岳阳岭上,山势陡峭,一旁的一处半路截断的悬崖上真有双破损的鞋袜挂着。
段鸮见状绕过旁人已经来来回回上过山的脚印,俯下身去查看那截断山崖边的一处断石,却见刮擦之痕非常明显,一看就是真有重物从此失足掉下去过。
尤其是那两道人一下子跌出山崖时留下的残损鞋印。
验证这确是个人,而不是其他走兽导致的,而随后,替两位不便过来的夫人过来认东西的康家家丁也佐证了这一点。
“老爷——这真的是我们老爷的东西……小的绝对不可能认错!你就是咱们康家老爷的鞋袜啊!”
事情到此,陷入了一个仿佛解不开的死循环中。
这之前失踪的康举人有极大的可能已经死了。
而且不是因为被跟踪狂而绑架,而是自己喝多了酒走到平阳县外的岳阳岭上摔了下去。
因为岳阳岭陡峭,每年都有些过路人掉下去摔死,一个往常就极爱喝酒,时常贪杯的衣冠在那里找到,简直再寻常不过了。
所谓的变态跟踪狂案,变成了醉酒误判,还差点抓错了一个无辜的人。
这下,不止是潘二,就连富察尔济和段鸮也被刘闯大人给训话了。
虽然他们俩是协助的,本身也不算衙门的人,所以刘闯大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任凭谁都不能再说这案子的真凶到底是谁了。
尤其是,此事整整拖了十五日,关于这起案子‘比’限,也就此过了。
‘比’限一过,衙门只能领罚。
偌大的平阳衙门不是只有这一起案子要查,每日多的是忙不完的事,知府那边顶多只能带罪回禀,说他们办事不利没抓到了,可这么一圈下来也真的没人想继续追查此案了。
这一日入夜。
忙活了这么多天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捞着的三人还是凑在一块喝了顿酒。
前城防营前的大道上,贩夫走卒,商客之流来来往往,这个季节,街上有好多卖栀子花和杨梅的,一路花香搀着杨梅香味,倒是颇有平阳风光。
这期间,一身官服都跑的表面皱皱巴巴,脱了官帽以头抢桌的潘二是最垂头丧气的那个。
因为他这回不仅被刘闯大人骂了,还被狠狠罚了俸禄。
在这样的情形下,这位往常为人还挺爽利的胖捕快也不想难为任何人,只颇受打击地谈起看说这案子怕是真到此为止了。
“岳阳岭上的那个确实是跌倒会留下的擦痕,那块烟道上的脚印也没有问题,但这件案子确实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段鸮这么说着。
“是啊……到底问题是出在哪儿,明明那个郭木卜的嫌疑就很大,甚至连他看人的眼神我都觉得很不对劲,寻常人哪里有那样的眼神。”
潘二也嘀咕了一句。
可见他们两个似乎都有些在这件事上过不去,有个在旁边懒散望天,看上去唯独显得一点不丧气的人就来了句。
“哎,我说,这到底有什么好过不去,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比’限也过了,谁也没办法,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查查别的案子,早点让刘大人忘掉这次这事。”
“是,你是无所谓,可,可当初不是你个王八蛋说你一定有办法的么!”
潘二捕快也气着了,拍桌子不客气地回怼了这人一句。
“喂!你可别趁机栽赃啊,我当初只是说我有办法,我又没有说办法一定有用,你把我当神仙啊,再说了,这案子没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每个人都,那不成也不能变我一个人的事吧!”
这姓富察的不开口则以,一开口还把段鸮给拖下水了,对此破不了案子的段鸮尚未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和潘二这一开一回间就又把有件事给暴露了。
“那行,那你们把二两还我。”
说到这事,就也不和他继续客气了,虽然是熟人,但潘二气势汹汹地突然拍拍桌子。
“什么二两。”
段鸮在一旁见势不妙提出了一个看样子很有必要的疑问。
“哈,哈,根本没什么二两二两,你别听这个胖子胡说八道。”
有个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疑样子就摇摇手干笑了起来。
潘二:“我,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之前不就是富察……说,想要你们俩来平阳就得给点好处么?他说你们俩平常干什么都得听他的,所以就收了我二两银子,他说到时候和你对半——唔,富察你捂住我嘴干什么!”
段鸮:“……”
富察尔济:“……”
心直口快的潘二捕快这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再次将一桩隐藏多日的‘秘密’给揭开了。
一瞬间,他面前那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变得万分诡异起来,因为真相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此刻兴师问罪都变得万分离奇起来。
段鸮:“二两银子?我们俩干什么还都得听你的?”
富察尔济:“……”
根本从头到尾,连这所谓的二两影子都没见着过。
这一下,某人总算是暴露这次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痛快就来平阳查什么案了,潘二是公府衙门的人,私相授受,行贿赂之事本就是违法的,这人还厚颜无耻,仗着之前碰运气后的那点虚浮名气在这儿招摇撞骗。
“对,我是收了点人家帮忙办事的酒钱,还没和你说,这是我的不对……但收酒钱是一回事,你真想让我说实话么?”
有个人见自己的‘不要脸’行径就这么被暴露了居然换了个口气这么开了口。
“实话?”
“对啊,再难听的大实话,总要有人说出来吧,不如还是我实话实说地告诉你,一般人是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就是,查不出来,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段鸮也面无表情地停了动作。
结果,像是做人根本不看他人眼色般,某位姓富察的松开撑着头的手,同时俯下身凑近点像是和他唱反调道,
“你我既不是正经官府中人,又不是真的神通广大到什么都行,何必一定要在这种事上较真?说到底,那些人的死也非和你有关,难倒不是帮他们是情分,不帮他们是本分?”
“……”
满嘴歪理,理直气壮,说白了就是觉得这案子查不出来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