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系在铁锁上方的绳子一头飞快地拆下来又扔给了身后的廖飞云,晋衡站起来擦擦站满黑色油污的手掌,这才抬抬下巴示意廖飞云自己开始往手腕上绕绳子。
而压根不懂他这是在干什么的廖飞云见状也只能点点头,接着蹲在地上就和大马猴似的把这把粗绳子绕呀绕的往面前大把大把地收。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看着不长的一段绳子却愣是越收越看不到尽头,而等他茫然地问了句晋衡绳子另一头去哪儿, 这面瘫的家伙才慢吞吞地回了句,跟着那个放火的跑了。
“额,这绳子还自己长腿了啊?”
“啧,无知小辈,万物有灵,绳子他当然也有自己的灵性,咱们中国最早的祈雨术就是一种叫做*解股的咒术,你手上这根绳子可是我当年挂在晋衡他爷爷摇篮上头养了三十年才养出灵性的,好好给我绕,让你绳子爷爷带你们早点去抓那个没素质四处瞎放火的臭丫头……”
忽然在电梯间上方冒出来的苍老声音把廖飞云吓了一跳,等他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头顶半空蹲了个毛色雪白,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比探照灯还亮的老猫,一对上眼还立马一脸不耐烦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诶……哟,耳朵老爷您今天也来了啊。”
“老人家睡得晚,出来看看你们成天都在弄些什么,说起来你们俩上次干的那叫什么事,让个妖里妖气的小神经病就给耍了,晋衡人傻又好骗,你比他还傻是不是……”
就知道这成天啰啰嗦嗦的老猫咪得拿这件事训他们,人傻又好骗的晋衡和比晋衡还傻廖飞云一时间都没敢吭声,就这么老老实实地闭上嘴蹲在地上拆绳子的拆绳子,绕绳子的绕绳子,看着就和在比谁更像哑巴似的,表现的相当听话懂事。
而当廖飞云的脚底下终于全是一团弯弯绕绕的绳子时,绳子的那头终于说是完全绷直或者说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什么了。
见状的晋衡直接飞快地拿了把剪刀出来把前面多余的绳子都给剪了,又弯下腰把绳子的这头给重新打了个结系在了廖飞云的脚上,等廖飞云在晋衡的示意下一脸疑惑地朝地面跺了几下脚,那根刚刚明明还在的绳子忽然就一个重影一闪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
“好了,接下来我们就全跟着你走了啊,绳子老爷已经附身在你身上了,现在你就是那根负责引路的绳,记得小心脚下,别绊倒自己啊。”
从上面弓起背伸了个懒腰,又跳下来一下子蹲到了晋衡的肩头上,老耳朵嘴里话还没说完,哎哟一声的廖飞云就差点左脚和右脚打结直接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而从旁边搀扶了他一把,又从袖子里掏了张赵氏姓书出来,起势,引燃一气呵成的晋衡收拾完地上的那些东西再带着廖飞云和老耳朵走出电梯的时候,外面的大楼打开窗户边上已经飘着赵氏那辆能去往世间任何地方的神驹马车了。
“又……又要坐这个啊……晋衡……”
“瞧你那点出息,怎么和你们老廖家那个平地走路也会晕车的家伙一样,不坐这个咱们三个打的过去啊?”
今晚有了毒舌老耳朵祖宗的加入,可怜的廖飞云同志被打击的次数明显比平时多了许多,然而这又是位真正的活祖宗,所以任凭是晋衡还是他都只能低着头老老实实被这位老祖宗训话。
等和走在车辕上的赵家老祖宗打过招呼又在车里坐下,晋衡照例是单独坐在前面负责查看路上的情况。
而当星眸剑眉,英武不凡的赵氏低声呵斥着前头的八匹千里马往云上动起来,停在大楼半空的马车也一点点地就穿过夜色往更遥远的天空中奔跑而去了。
“红月相较于一个月前越发明显了,另一边的有些东西怕是快憋不住要跑来人间作乱了。”
行驶在空气湿润云层上的时候,一直不怎么喜欢开口的赵家老祖宗忽然和身边的晋衡压低声音来了这么一句,白色的睫毛都被沾上露水的晋衡闻言抬起眼睛恩了一声,过了会儿才垂下淡色的眸子不置可否地开口回答道,
“祟潮。”
“……你出生在祟潮之中,父母和亲姐也死于此后的两次最大的祟潮,应当比我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祟潮是那些恶祟一年中唯一一次可以冲破年关彻底击溃人间安定的机会,谁有本事做到这件事谁就会成为新的祟主,重耳之前有和你私下商量过对策吗?到时候是否要唤出些族姓国姓来助你一臂之力?”
伴随着赵家老祖宗的话,马车里头廖飞云和老耳朵幼稚的斗嘴声也依稀传来,而不知为何就把眉头给皱了起来,岁数其实要比很多姓氏都要长一些的赵氏过了会儿才有些惋惜地长叹了口气并若有所思望着天上的红月亮轻轻道,
“*怀赢公主死了之后他就成天是这个装疯卖傻的样子,从前的文公可万不是这样的,明明当初嘴上说着不在乎这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姻缘,却直到人彻底没了,如今都快几千年过去了,还要化作那女人最喜欢的白猫在人间逗留,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当真了,真是个傻子……说起来我听重耳之前说,你也被你爷爷做主找了个姓秦的?”
“恩。”
“不知是不是正统血脉,改天我问问祖龙去,就是他人总是不太好找,又不喜欢呆在这万家姓喜欢呆在自己的皇陵里……但秦国这支血脉自古就出美人,怀赢那张脸听说生得好似匣中珠宝,光芒难掩,性格也是当时女子中少见的凶悍霸道,估计也就你们家老祖宗吃得消,不过真要是段好姻缘,你就自己好好珍惜吧,别被有些老辈们嘴里的故事给吓着了,那都是他们当初自己自找的,和小辈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结束这段对话,赵氏和晋衡之间也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待天空上方的八驾马车顺着廖飞云脚上那些寻常人看不见的绳子一路通往他们的目的地——市第二医院烧伤科大楼,赵氏才在最后语重心长地针对一开始的话题补充了一句话。
“那件事我有空再和那些骨头都生锈了老家伙们说说吧,你自己先做好准备,那祟潮一来,你可是第一个就要被迫挡在前头的人,总之还是要辛苦你了,守住这人间各家各户的太平,本不是你必须的责任,说到底你也还年轻,是我们这些做老的一直难为你了……晋衡。”
说完这些,又叹了口气的赵氏就随手打开身后的马车门让里头七晕八素的廖飞云和老耳朵一起出来,折腾了好几分钟,顺着住院楼窗户进去的二人一猫目送着马车走了才一起往烧伤大楼里去。
不过既然都已经到这儿来了,那个所谓的祝融后人的目的也变得明显了很多。
而让被脚上的绳子爷爷带着走的廖飞云一瘸一拐地在前头,自己则拄着拐杖缓步走在后头,略微往前走了几步。
在马车上就已经带上自己那面无常鬼面具的晋衡在某个转角忽然将警觉的视线转向黑漆漆的走廊尽头,随后又赶紧示意廖飞云和老耳朵都躲到一边的墙角去。
“怎,怎么了?”
“嘘——”
一时间没有立刻出声,只是拿手指放在嘴唇让他先别说话,晋衡和趴在他肩膀上的老耳朵一起皱着眉面露探究地看向眼前的走廊,果不其然在四五秒后就看到一个头上身上都裹着黑色丝巾的瘦弱身影慢慢地从黑暗中一点点走了过来。
只是她的每一步好像都踏得异常痛苦,不时还要从嗓子里发出呛人的火星子味道和咳嗽声。
而捂着布满烧伤疤痕的嘴扶着墙勉强喘了几口气,因为最后一次纵火杀人失败而强行反噬的光头女人才勉强的直起了腰,又眼神怨毒地看向了远处的那个属于李天帅的病房。
“烧死你……烧死你……只有你们都和我变得一样了……你会……理解我的痛苦……不然,你只会和那些恶心的人一样……背地里地使劲的嘲笑我……嘲笑我的人都应该去死……一个是死,两个是死,三个也是死,你们都应该统统去死……呵呵……”
嘴里念念有词着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因为家中火灾事故而在半个月前不幸毁了容的光头女人这般狰狞的笑了笑,又带着一身都快烧到天花板上的恐怖火星子往那位李天帅大明星的病房迈过去。
目瞪口呆的廖飞云见状赶紧拿眼神询问了一下晋衡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而眼神狡诈的老耳朵只是无声地低下头拿老猫爪子示意了一下他的脚,又咧开嘴抖抖胡子道,
“抬——抬——脚——”
老耳朵这么一说,廖飞云这货立刻眼睛就亮了,本来准备直接出去抓人的晋衡见状无奈地靠着墙也没阻止,接着就眼看着这两个看着才像一对爷孙俩的无聊家伙一起倒数一二三同时抬脚,又把外面的那个本来就走的很艰难,看上去很火辣的祝融后人黄慧茹小姐给一下子四脚八叉的……绊倒在走廊的地上了。
“啊啊啊——哪来的绳子!!哪来的绳子!!!”
廖飞云老耳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晋衡:“……”
作者有话要说:解股:就是翻花绳,祈雨术嘛大家懂得,翻花绳就下雨,老奶奶们都这么说哈哈
怀赢公主:历史上那位晋文公很多位小老婆中的一个,这里的股市是我个人的杜撰和解读,大家不要认真考据,谢谢么么。
第30章 黄
大晚上起夜却发现房间洗手间坏了这种事是很让人烦恼的, 起码李天帅拿上自己的手机, 一边低头刷微博一边准备走出病房找厕所的时候心情是很不晴朗的。
可更不晴朗的事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其玄幻和离奇程度更是不亚于微博上刚刚有人爆料他和某某女明星居然有一腿这种花边小料。
因为任谁大半夜一打开房门, 看到医院走廊外面正在上演着一场火星直冒, 差点没把半间医院烧起来的激烈打斗都会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虽然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 我们的李天帅同学也真的很想当做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并且直接退回房间去, 可是也不知道是这一刻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的, 他居然就举着手里的手机僵硬地对着面前这一幕拍了两张照。
而通过相册里留下的照片这才确定,此刻在他眼前半米处斗殴的双方的确一边是一个手上都是燃烧的火焰, 面容看上去异常惊悚恐怖的光头女人, 另一边则是两个用黑白面具遮着脸所以看不清楚面目的年轻男人和一只身手异常灵活的白猫。
到这里已经完全傻了的李天帅刚想说要不发个微博说问问广大网友这是不是哪个地方台弄出来的玄幻类整蛊节目, 他就眼看着那只白猫跳到自己拖鞋鞋面上帮忙踩灭了一颗差点烧起来的火星,又气喘吁吁地破口大骂道,
老耳朵:“玩火玩火玩火!都说了小孩不许随便玩火!玩火玩多了尿被窝不知道嘛!嗷嗷烫烫烫!臭小子看什么看!滚回房里去!”
李天帅:“……可……可是……我想尿尿……”
老耳朵:“尿什么尿!!憋着!立刻马上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滚滚滚!!!”
李天帅:“……”
被简单粗暴的吼了之后,只能特别怂地咬着嘴唇又点点头拿着手机就滚回了房间里面, 不过说是人已经滚回去了,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李天帅还是把面前的房间门开了条小缝, 又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继续自己之前的偷拍行为。
而紧接着,张大着嘴的他就眼看着三道通红滚烫的盘龙火柱被那个脚看上去有残疾的面具人一拐杖狠狠击落到了天花板和窗台上留下黑色的烧焦印迹,边上另一个身材高壮一些的男人则用手来回牵引着一条已经完全快烧起来的绳子,从一旁牵制着那女人正常的一举一动。
更夸张的是,伴随着外面呀呀咦蛤啊啊啊的搏斗声,房间里的电视光亮, 头顶上的走廊灯和他的手机屏幕也随着那女人手里的那团火而忽明忽灭,就和这世间的所有光明全是来自于那女人的一手控制似的。
直到那老猫的嘴里发出一声气势惊人的虎啸声直接硬生生逼着那女人痛苦地退后了一步,这爆发在走廊上凄厉的惨叫声也差点没让面色惨白的李天帅直接尿了裤裆。
而更让他想尿裤裆的是,明明之前还专心在对付自己面前的这些敌人,可一个错开眼的功夫,对面那个手上身上都是烈火的女人却忽然注意到了躲在门缝里的他。
等一对上李天帅那完全呆若木鸡的视线,这本还气势汹汹的女人忽然就怪叫了一声又捂住了自己狼狈的脸,接着低下头就颤抖着粗哑难听的声音边哭边越发恼火的发起疯来。
“我要烧死你们——一个也不放过——我一定要烧死你们——蛛女!!快来帮我!!快来帮我!!!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你之前的条件了!”
墙里头的三下打更声来的忽然,面具下的晋衡一时间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却也下意识地停下了继续攻击黄慧茹的动作,并用手中的拐杖一下拦住了身后作势要扑上去的廖飞云和老耳朵。
化作白虎身形的老猫见状冷哼一声,只眯起黄色的眼睛又表情冷酷地看着墙里面吹吹打打的刺耳唢呐锣鼓声和一顶由八个肥肥胖胖的红毛老鼠抬出来的大花轿慢慢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接着倒挂在走廊上方已经冷眼旁观了半天的孙姑娘才用一块红色的盖头布捂着嘴笑了起来,又一点点地用八只蜘蛛脚爬下来娇滴滴的冲晋衡嘲弄地开口道,
“一个名气响当当的姓师,一个活人还有一位几千多岁的老祖宗,加起来三个比牛还壮的男人居然这么欺负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真是精彩,真是好看呀,就连我这种没心没肺的恶祟都快看不下去,只能赶紧出来说句公道话了呀……”
这般故意颠倒是非地说着,孙姑娘嘴里的话也引得那之前纵火杀人的黄慧茹立刻顺杆子往上爬地嚎啕大哭起来。
而当下也不顾晋衡冰冷的视线就揽住了怀里这哭的难听刺耳的疯女人,被她这身火皮烫得指尖一抖的孙姑娘抱着这火球就朝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可下一秒,她这红艳艳的一张巧嘴里却还是一句句骗死人不偿命的花言巧语直往外冒。
“唉,别哭了别哭了,火神娘娘,蛛女早就和你说了呀,做人又有什么好呢,活着要受人嘲笑,这些老祖宗们何时体恤过你心头的委屈呢,不如就安安心心地带着这身好本事嫁到我祟界来,我这八抬大轿可都为您早就准备好了,我家祟主年方三十,之前从未有过婚配,那可是个面目英俊,性子温柔的大好男儿,一点都不比那电视剧里的什么李天狗,王天帅差啊……”
李天狗:“……”
蹲在门边上的默默躺枪的李天帅这一刻真的很想探出头来委屈地说一句虽然我很无耻地改过自己的艺名,可你也不能这么侮辱我啊,而且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脾气很大的火神娘娘啊……
可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外面这牛鬼蛇神,妖魔鬼怪都扎堆凑一块来的恐怖画面,特长就是拍戏唱歌跳跳舞的小李同志还是决定继续努力憋尿并尽可能缩小存在感,直到外面那些大仙们自己解决完他们的那些问题后,他再出去找厕所解决起夜问题。
“在人间随意杀人者,一定要交由各家老祖宗亲自惩处,任何人都不可能破坏这个规矩,你如果今天随意放弃了自己做人的机会,将来哪怕你转世投胎再生为人,曾经保护着你的老祖宗也再不会去庇佑你,黄慧茹,你自己想想清楚,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这般语气严厉地告诫着,已经将袖中的黄氏姓书准备好了,在这种事情上晋衡一贯不会手下留情,说出来的话当然也就没有孙姑娘刚刚的那么悦耳中听。
然而眼前这样的局面恰恰又正是孙姑娘想看见的,所以当下这狡诈的女祟就将手里的红盖头拿起来往边上摇了摇,又神情散漫地故意刺激身边面色苍白的黄慧茹道,
“哦?姓师这是在吓唬人了呀?可火神娘娘今天要是自己偏偏就是愿意和我走呢?老祖宗惩处?谁知道最后的下场会怎么样呢,没人知道咱们火神娘娘被前面那两个恶心的家伙侮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与其继续苟延残喘地做人,还不如去做我们祟主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妻子来得好,这可是多少妙龄女祟做梦都赶不上的好机会呀……”
“你这个女妖怪你叽叽喳喳地说够了没有啊!没看到我们现在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交谈——”
“……我和你走,我愿意嫁给……你们那个祟主,我不做人了,他们谁都管不着我了!”
这句话猛地落下来,蹲在地上的老耳朵直接毫无意外地摇摇头冷笑了起来,晋衡和廖飞云一时间神色莫名,却显然无法去阻止面前这个自身经历过莫大痛苦的女人接下来恶狠狠地看向他们的眼神和那些看上去早就憋不住的话了。
“我真是……恨透你们这些虚伪恶心的人了。”
这般咬牙切齿地说着,脸上都是暗红色疤痕的黄慧茹一把夺过孙姑娘手上的红盖头就弯腰进了面前的花轿,旁边吹吹打打的胖老鼠们开始表情滑稽地拍掌大笑,仿佛在共同庆贺一件即将到来的大喜事一般。
面容娇艳的孙姑娘见状得意洋洋地冲晋衡飞了个媚眼,接着挥挥手就示意抬着花轿的老鼠们飞快地往墙里走,而见此情形皱着眉还想要跟上去的晋衡却被身后的老耳朵出声给一下子拦了下来。
“子孙里出了这么个不听长辈话的小丫头,陆终这次肯定得气的七窍生烟,暂时先别跟上去了,前面的路已经被那个蛛女给彻底关上了,咱们跟不过去……”
“那这下该怎么办吧?咱们今天晚上就白忙活了耳朵老爷……”
“急什么!你这笨蛋!我说暂时跟不过去,又没说永远跟不过去了!”
“那……那您有什么办法倒是快点说……”
“切,我没办法,可我们家聪明又可爱的小孙孙有啊~对吧,小孙孙~”
晋衡:“……”
……
又一夜的鬼集市,红红的月亮依稀挂在当空。
靠近夜晚时下起的零星细雨让来往的邪祟们都撑起了油纸伞,其中一把画着红梅的纸伞下那半段烟青色的衣摆在人群中影影绰绰尤为注目。
伞下人如往常那样步伐懒散地走过一片雾蒙蒙的市集,手上照例是拎着贪便宜才从前面某个邪祟妖魔手里买来的奇珍花朵和酥皮点心,而当蒙着面纱的他今天不经意抬起头时,却在眯起灰色眼睛的同时注意到不远处集市旁有个带着白无常面具的年轻男人在眼神安静地看着他。
“怎么?准备来还我的人情了?”
“再欠一个。”
“恩?”
“任何条件都可以。”
“呵……成交。”
第31章 黄
祟主结亲, 当是整个祟界都为之欢呼喝彩, 开锣让道的大喜事一件。
上次有这样专门昭告众祟的大事似乎还是在前祟主张奉青时期,所以仔细说起来, 这其实也算是新祟主上位以来, 头一次张罗着给自己筹办这样一出盛大的场面事来。
最懂得钻研生意经的吃人罗锅早早地就将这场喜宴即将由自己操办起来的消息给偷偷炫耀了出去, 而听闻大伙很快就要有新祟主的喜酒吃了,多少年没吃上一口爽滑的人心头肉, 没喝过一口婴孩吊出来的高汤的恶祟们一时间自然也是浮想联翩, 垂涎三尺。
加上这祟界地处四界之阴,生来暗无天日, 更有瘴气毒虫大量出没, 无论白天黑夜总之终日就是没有一丝光亮能透的进墙里面的世界来。
所以众多早就受够了摸黑过日子的妖邪恶祟们仔细一打听之后知道那新嫁娘竟是陆终正统后人, 生来命里带火的火神娘娘,一方面在心中暗自称赞自家祟主眼界之高,这是在为大家谋福祉啊,另一方面当然也就张灯结彩地准备齐齐欢迎起这从人间远嫁而来的火神娘娘来。
只是拿出家中最好的衣服鞋袜准备迎接这位娇贵的新娘子到来的同时, 吃饱了没事干的邪祟们也爱凑在一块说说闲话, 而关于十一年间祟界的这两位前后祟主的恩怨更是邪祟们茶余饭后怎么也说不腻的老话题了。
“昨天夜里啊, 我是亲眼看到孙姑娘带着一顶八抬大花轿把火神娘娘从墙外头接回来的,虽说没亲眼看见新娘子的花容月貌,但那飘起来的红盖头我还是隐约见着了的,孙姑娘说,祟主和火神娘娘今夜就点白蜡烛拜堂,到时候敲锣游街请大家去吃喜宴, 看这火急火燎的架势,说不定呀到今年尾巴尖儿的时候,咱们的新祟主就能做爹咯……”
“嚯,做爹好做爹好呀,可咱们祟主那肥头大耳,血盆大口,一顿要吃几个大活人的饭量,火神娘娘到时候真生个八个还是九个娃娃,咱们以后光是供奉这些小祟主就得活活累死呀……”
“净吓胡说!咱们祟主又不是猪祟转世!虽说……这样子是有点神似咳咳,但怎会头一胎就让火神娘娘生个八个九个呢!你看那前祟主膝下总共不也就两个娃娃嘛!两位祟主还是沾亲带故的堂兄堂弟呢!虽说从这貌相上他们是长得没半分相像,但咱们心里得盼着点好呀,夜夜出去诱哄那些那些墙外的活人辛苦供着这么一头肥猪一样的祟主已经够辛苦了,再来八个九个小猪仔我们大家怎么吃得消……”
“要我说呀,还是那位祟君当大家的祟主好,我就不喜欢咱们现在这个野蛮凶狠的祟主,先不说他当初是耍了多少刁钻心眼,又是如何从前面那位手里得到这祟主之位的,光是那位祟君生的那般英俊,那般好看,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这点我就特别喜欢他,唉,要是今晚这顶花轿是祟君来接我去祟巢拜堂成亲的该有多好呀……”
最后说这话的是位正值妙龄,所以心里还抱着些天真幻想的女祟,其余那些身为男性同胞的邪祟们听到这话难免心里有些不舒坦,只一起往旁边哼哼唧唧的翻了个白眼。
其中一个年级有些大的邪祟更是当下没忍住地上吐了口痰,又扯着粗粝难听的嗓子恶狠狠打击起这没见识的女祟来。
“我呸,小丫头没见识了吧?那名字都不让人提的祟君在人间可是有个有名有姓的亲老子的,祟巢里那些老祟鬼们怎么会同意?他们可比谁都在乎血脉这种事呢!再说他年幼时被活人那边赶到祟界来,后来又被祟界丢回到人界去,来来回回的不就是因为他这不人不祟的龌龊血脉嘛……”
“但凡这贱种活着一日,这不清不白,不人不祟的下贱身份就得跟着他一辈子,你以为我们大家现在叫他一声祟君就是看得起他了,还不是那个早就死了的前祟主当初喜欢拿他当条狗使唤,大伙才不得已承认他这个死下贱胚子的身份,还和怕了他似的连名字都不许随——啊——啊啊啊!!”
叽叽喳喳的老头这长篇大论的一番话还没全部说完,大伙就被这独眼老邪祟嗓子里忽然爆发出来的惨叫和他被直接拧断滚落到地上的秃顶大脑袋给吓了一跳。
视线所及,众人一时间只能看见血糊糊的脑袋上那只独眼还在惊恐地充着血朝天眨巴。
而刚刚忽然就跳出来,一伸手就活生生拧断了一颗邪祟脑袋的花裙子母狨则在龇牙咧嘴地冲所有邪祟恐吓地吼叫了一声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那颗吓得大喊大叫的脑袋用裙子随便擦了擦,直接就提在手里一蹦一跳地回了身后那辆无头马的马车车辕上面了。
“那……那好像是祟君……的马车吧……”
“好像是,那凶神恶煞的母狨也看着挺眼熟……还是快……快别出声了……没看到边上那个没脑袋的都不敢乱来了么……”
被发怒的母狨那一下子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剩下来这些瑟瑟发抖的邪祟们和那唯独缺了个脑袋的半截身体一时间都只敢跪在地上窃窃私语并等着那无头马车过去了才敢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