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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间精神病院近期所有的住院者名单都给我看看。”
“哦,好……好。”
听闻楹这么指示赶忙把之前就整理好的档案给他拿了过去,穆霄眼看着闻楹慢吞吞地接过那打档案又垂眸一页页翻过,毫无光泽的死鱼眼里一时间也让他察觉不出一点讯息,而等了好半天后,穆霄忽然就注意到闻楹冷淡的视线停在了其中的某一页上。
“这个人,去仔细查查。”
手指点在一张夹在里面的蓝底相片上,穆霄凑过去一看赫然发现是一个长相阴郁,眼神有点古怪的英俊男人,只不过稍微仔细看看长得倒是还蛮不错的,但除此之外个人资料都并没有特别的地方,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自言自语了一句。
穆霄:“诶,少校,咱们现在查这个人是为什么……额,总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帅吧……”
闻楹:“……”
穆霄:“我错了我错了是我思想太龌龊了我检讨我检讨_(:3)∠)_……”
穆霄这家伙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让沉默的闻楹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了,他本就是少言寡语的人,在这种事上又一向有着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毕竟昨晚事情刚发生今天早上就着急出院,哪怕是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也应该好好查查,更不用说是这样一个已经在这间医院住了整整十三年,本应该有严重精神病史的男人……
而这般想着,面无表情的闻楹便将自己黯淡的眼睛落在了照片上这个有着一双颜色浓郁的眼睛的男人和他略有些特别的名字上蒋……商陆。

第7章 第七朵鲜花

调查市第三精神病院死人树吃人事件的任务布置下去以后,不到三天便有了相应的信息反馈,y市地球植物户籍办事处也因此开了个他们单位内部的小会。
张晓光由于脑震荡加上体内严重的番茄酱流失,现在还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等待身体进一步恢复,所以今天到场的就只有这次留在分部的穆霄,陈啸光以及从喀什刚刚执行任务归来的苏青禾,方文松和坐在最边上的闻楹。
会议一开始,就是由苏青禾和方文松两人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他们在喀什的任务完成情况、这次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小,喀什本来就是个人口混杂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他们在完全不清楚当地情况的前提下意外损毁了一个少数民族内一株据说拥有神明情绪的神草,之后就被愤怒的族内原住民强行扣押了下来,差点就全身点上干稻草给当众烧了泄愤。
所幸的是,闻楹的及时出现把他们俩安全地从那些原住民手里给救出来,而也多亏了他们临危不惧的闻少校,这些把那株植物当做珍宝一样小心地供着的原住民才有机会知道,这株所谓的神草其实就是平时咱们花鸟市场最常见的……含羞草。
“同志们,我和你们发誓,我当时是真没看清楚那个装在黄铜大罐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一眼看过去一片绿,我他妈还以为是村民自己种的葱呢!谁知道一撞就撞出事端来了啊……我和老方换了*地少数民族语言都没能搞懂那些叽叽呱呱的人在说些什么东西,他们当时人多啊,我们又跑不掉,就被绑起来了呗……不过这次还是要感谢领导,感谢组织,不然老子这棵家里的独苗苗就要为国捐躯了呜呜……”
苏青禾这个嘴皮子滑溜的家伙和说相声似的把一件好好的事给弄得都透出股搞笑的意思来了,他本来就是个禾谷类类植体人类,整个人也是瘦条条一长串两只眼睛贼亮。
旁边的方文松则是个长相朴实,和他的物种雪松一样硬朗的中年人,见他这么说也挺惭愧地低着头跟着开始检讨起自己的错误了。
“这次这件事的确是多亏了闻少校……惭愧啊惭愧……你说说那么大盆含羞草,我当时怎么就没认出来呢……不过小苏说的挺对的,确实看上去很像葱……”
在边上听得都忍不住乐了,穆霄强忍着笑意安抚了下他们,毕竟大家都是老同事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也跟着笑起来了的陈啸光看他们两好不容易把喀什那件破事给总结完了,边上的闻楹也拿眼神示意他不要浪费时间接着汇报另一件事,他这才站起来把身后的投影给开了,又转过头站在会议桌前面看了看面前的同事们道,“……恩,刘檀那边有关那两棵死人树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情况有点特殊……我先给大伙儿稍微看一下。”
他这般说着,投影上就出现了几张灰白浮肿的面部特写照片,这连续性的腐烂画面可实在有点惊悚,就算原本就有心理准备,穆霄等人还是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
而快速地划过一张张图片最终将画面停在了这两棵死人树类人类树的灰白色躯干上后,陈啸光摸了摸鼻子又看着闻楹道,“刘檀这两天对他们的身体进行了初步的尸检,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是他给出的结论是这两棵树至少已经死亡了两个月以上……也就是他们在被移栽到第三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了。”
“可是我们这边一没有接到任何有关他们需要销毁户籍的讯息,二张晓光也提供了有关他们能够说话和攻击人的现场反馈,所以少校,我现在无法确定我们是不是需要向总部寻求进一步的技术来判断死人树的死亡情况,毕竟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
因为陈啸光难得口气严肃的话所有人瞬间都沉默了,总部那边如今对y市分部的态度有目共睹,闻楹就是真的想寻求什么帮助也难。
而盯着投影上死人树灰色发胀的躯干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就在穆霄他们都以为自家闻少校根本不想发表什么意见时,闻楹忽然就抬起手指尖又慢吞吞地张了张嘴。
“你把这张的画面放大一点。”
“……哦哦,好的。”
猛地回过神来陈啸光赶紧把画面给调大了点,这些图片拍摄的光线都不太充足,所以能发现的疑点也并不多,可是闻楹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般让陈啸光挨个把每张图片都放大了给自己看了一会儿,许久他收回视线思索了一会儿,又缓缓地开口道,“死亡时间方面应该是没有错,他们在被移栽到市精神病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反常地出现吃人的行为。”
“可他们要是真的死了……又是怎么能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说话和思考的呢?”
穆霄没忍住问了一句,在这件事上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哪怕他很相信闻楹的判断,但是也欠缺一个说服这种诡异情况的理由,而闻楹闻言倒是将自己打量的视线又移到了投影上面,接着才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正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才更容易被控制……第二张左下角和第四张中部还有第六张,死人树的躯干上面有很明显的锥形虫洞,让刘檀再去把他们的尸体解剖的详细一点,集中在心口和大脑位置,注意手部消毒,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虫卵之类的少量残留痕迹……”
因为闻楹的话而集体愣住了,直到此刻在座的几个人才发现他们似乎漏掉了某种确确实实能控制已经死去的类植体人类的方法。
可是距离那种可怕的毁灭性虫类疫病被铲除至少已经过去四年了,现在让所有曾被笼罩在这阴影之中的人再回想那时的劫难,大家都还是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可能吧……吸浆虫不是早就被……”
苏青禾这么说着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挺想让自己看上去别那么怂,但是这全体类植体人类最大的天敌生物可能又死灰复燃了还是让他有些发憷。
而猛地想起来他们家闻少校正是亲自经历过那场围剿虫巢行动的在役军职人员之一,对于吸浆虫的了解肯定比一般人要多的多,哪怕苏青禾再不肯接受,他这心里也一下子信了八成了。
“……少校,您觉得我们应该这件事立即汇报给总部吗……我们都相信您的判断,可是总部那边就……但这件事实在太严重了,如果不上报我简直无法想象会产生什么样可怕的结果……”
穆霄这么说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站在边上的陈啸光赞同地皱起眉,也等着闻楹会给出什么解决方案,而闻楹被自己的下属们这么齐齐地盯着,透过单薄的眼镜片看了眼面前的资料后缓缓开口道,“仅仅只杀害了两棵死人树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控制吸浆虫的人一定还有别的准备,未达到一定数量的吸浆虫也只是普通的害虫而已,你们不用紧张……这件事目前暂时就由我扣下,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在现场的另一个目睹全过程的人,这样才方便取证从而验证我们的猜测向总部进一步汇报……穆霄,我让你找的那个人你仔细查了吗?”
“恩,我查了,我后来去仔细确认了一下,虽然医院方面什么也不肯往外说,但是那个人的家属的确好像是把死人树的事给全部承担下来了……所以我就顺着这事往下查了查,发现这个叫蒋商陆的目前已经回到他们家在刘房山的祖宅里了,那边安保比较严,不准外人随便进去,但是我倒是偶然调查到了一件事……”
完全服从于闻楹所有指示的穆霄这么说着就把一份资料递到了他的面前,闻楹随手接过这份新的材料扫了一眼眼神倒是变得有些停滞了,而完全没察觉到他异常的穆霄只是自顾自地介绍道,“蒋商陆的这个侄子似乎正在给他叔叔寻找一个贴身护理人员,如果现在咱们能安排一个人过去,倒是有机会能够确认一下子这个蒋商陆是不是我们要寻找的现场第三人,只不过这个人选我有点难选择,老方年纪大了,不太像做这行的,小苏和陈啸光一看就不像正经人,人家估计不要,我倒是可以去试试,但我们家最近要搬家换房子,附近野猫太多天天跑我们家门口怪叫不肯走,邻居都受不了投诉了,我爸妈还有我弟一出门就被猫给包围……”
“那就我去。”
闻楹这么一出声,穆霄陈啸光方青禾他们都集体愣住了,但凡这种事闻楹从来都不会亲自去做,毕竟他每天要操心的事可比这种打探消息的活儿麻烦多了,所以这次他这一反常态的行为倒是透着股奇怪。
只是这么仔细一看吧,他们浑然天成的闻少校的确是看上去就一副单纯朴实的走在大马路上都会被骗的样子,别说照顾个据说已经康复的中年神经病了,照顾小孩照顾老人照顾孕妇照顾外星人都完全没有问题。
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下属们的疑惑,闻楹面无表情地拿手指点了点资料上蒋舒华胖墩墩所以显得格外喜庆的脸,又慢吞吞地皱起眉来了一句。
闻楹:“我刚刚才发现,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穆霄/陈啸光/苏青禾/方文松:“……”
闻楹:“他每年过年会给我发祝福短信,但是都是群发的,永远都是亲爱的老同学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一点诚意都没有。”
穆霄/陈啸光/苏青禾/方文松:“……”
闻楹:“恩,名字叫蒋舒华,就是他。”
穆霄/陈啸光/苏青禾/方文松:“……”

第8章 第八朵鲜花

蒋商陆回到蒋家位于刘房山老宅的第四天,他又一次在昏暗没有一丝光亮的卧室角落里独自醒来。
他的脚上没有穿鞋,赤脚踩在毛毯上给皮肤带来的微妙触感让他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
等将发麻的背脊靠在墙角又努力地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脸色惨白的蒋商陆打量了一眼他左右手十根手指都因为他昨晚发疯一般地抓挠墙面而充血发紫的指甲盖,半响才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他回来住都好几个晚上了,到现在都还没能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每每夜晚将至他体内的暴躁感和嗜血欲就会来的格外强烈,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死人树险些杀死他而留下的后遗症,还是他那该死的老问题又随着季节的更替而死灰复燃了。
“蒋先生,你醒了吗?需要现在就吃早餐吗?”
外头明显上了年纪的女人的询问声显得很柔和温婉,这个叫刘姐的女人是他侄子蒋舒华暂时找来负责照料他日常饮食起居的,在找到相对更合适的护理人员之后应该还会派一个人过来。
而蒋舒华自己则因为最近需要每天早起去公司上班,近期都选择住在了离蒋氏稍微近一些的一栋房子里,等忙完这阵估计才会来刘房山这边和蒋商陆一块住。
“恩,醒了。”
声音懒散地回了外头的刘姐来了一句,气色很差的蒋商陆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走到房门口把卧室门给随手开了。
站在门口端着早餐的刘姐和他对视了一眼,见蒋商陆一脸明显休息的不太好的样子有点担心地皱起了眉。
而在沉默着接过她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早餐后蒋商陆先是笑了笑,半响才显得很客气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缓缓道,“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蒋先生您中午想吃些什么随便说,如果想出去走走的话也可以叫老姚过来接您,今天外面的天气很不错,小蒋先生早一点的时候还特意打电话来问过您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的……”
态度亲和蒋商陆絮叨着这些家长里短的,刘姐天生性格细腻温柔,心里自然是觉得既然拿了蒋舒华给的丰厚工资肯定是要好好照顾蒋商陆的,而难得耐心地站着听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神情慵懒的蒋商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缓缓开口道,“让他不用把我当成什么重病快死的人,我虽然岁数大了,但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还能在这世上祸害别人很久……”
“您别,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蒋先生您看着真的很年轻,说是小蒋先生的兄弟也有人信的……”
刘姐语气诚恳的话让蒋商陆忍不住笑了,他没有再继续这个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只是兀自动了动自己托住餐碟的手指,半响才仿佛突发奇想一般地问了一句。
蒋商陆:“家里有指甲油么。”
刘姐:“指甲油?没有,您……您要指甲油做什么?要不我待会儿让老姚出去买……”
蒋商陆:“恩,顺路的话就带一瓶吧,随便什么颜色,我忽然有点想涂指甲了,你先去忙吧。”
刘姐:“……”
说完这话,蒋商陆也没去管面前的刘姐和见了鬼一样的眼神就把门给随手关上了。
而三观都差点当场碎裂的刘姐则脸色沉重地下跑楼独自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打电话给司机老姚让他赶紧买一些蒋商陆特意要的指甲油回来,又赶紧把这件让人后背发毛的事告诉了蒋舒华。
于是等刚开完会的蒋舒华一走出来,便从秘书陈小姐口中第一时间得知了自己二叔疑似又在家发病了的这件事。
在仔仔细细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蒋舒华地靠坐在办公室里稍微想象了一下蒋商陆低着头在那儿认真地涂指甲的恐怖样子就吓得脸都有些发白了。
“这事真……真的是我二叔自己主动要求的?可他好好的干嘛涂指甲啊……”
“不知道,听说已经一个人在房间里涂上了,还像模像样的,刘姐都有点被吓到了,说是实在搞不清楚蒋先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小姐表情复杂的样子让蒋舒华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了,他皱着眉拿手抚了抚眉心的皱褶,心里说不着急不烦恼肯定是假的。
可是这事明显不是他着急就有用的,那个刘姐年纪那么大了,他二叔真要是哪天弄出点更大的事来,以她这个年纪肯定是拦不住的,而想到这儿,蒋舒华便忍不住抬起头又语气担忧地问了自己秘书念叨了起来。
“说起来,陈小姐,找护工的那事弄得怎么样了?有找到相对合适一些的人吗?我觉得最好还是要年轻点的,脾气性格能包容人的,最好也别长得太难看,万一我二叔不喜欢丑的那就不好办了……”
小蒋先生嘴上说是随便找找,但其实要求一大堆,堪比给自己二叔找老婆的态度让他的女秘书有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虽然他那个神经病二叔陈小姐还没亲自见过,但是从目前简单了解的情况来看肯定就是个中年狂躁症,性格也有着严重缺陷的疯子。
只是他们小蒋先生这人实在有孝心,不然就这种麻烦的要死的亲人一般人还真没有耐心去长期照顾,而这般想着,心里忍不住在有些同情他的陈小姐就将自己手上已经看过一轮的应聘者名单递给了蒋舒华。
“暂时就只有这几个人留下了联系方式了,我也都打电话询问过情况了,简历方面应该是都没什么问题的……其中这个叫方城的年纪可能不太合适,今年都快四十岁了,邓敏是个有多年工作经验的护士,倒是比较有护理经验……唔,还有一个叫,闻楹?这个人倒是挺年轻的,才二十四岁,看着脾气应该挺不错,就是长得很不起眼,还有点木讷……”
“闻楹?哪个闻哪个楹?”
猛地听到一个耳熟的不得了的名字,蒋舒华这一下子就情绪激动起来的模样让不清楚情况的陈小姐有点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及时地把蒋舒华面前的资料给帮忙翻到了属于这个叫闻楹的年轻人那一页。
“就是这个人……您认识他?”
陈小姐的话蒋舒华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打从看到那简历上贴着的那张两寸照片起他的表情就一下子愣住了。
熟练的名字,熟悉的长相,还有这熟悉的要死的和木头桩桩有的一拼的冷漠眼神。
这些东西全部凑在一块之后……除了他那个外号叫闻木头的老同学,还能有谁?!
……
下午四五点多的时候,蒋舒华放下公司里的事抽空去了趟刘房山。
路上过去的时候,蒋舒华也通过电话让陈小姐帮他提前安排好了晚上的一场饭局。
今天来的人都是公司董事会的一些老资格们,说是随便出来聚聚,其实弄不好又要拿他手里那点权利说事。
蒋舒华对这种场面一向不太擅长,明明以前他也跟着他爸去过,他爸过世之后他自己也一个人去过,但就是每次没几句话就要被这些刁钻的老狐狸们弄得下不了台。
而这般想着,心里顿时有点郁闷的蒋舒华倒是在自家老屋门口顺势停下了车,又在刘姐出来给自己主动开门后冲她语气担心地小声开了口。
“刘姐,我二叔怎么样了?下午没什么别的事吧?”
“没有没有,蒋先生整个下午都没下楼,就刚刚才下来准备吃晚饭,现在正坐在客厅一个人看书喝茶呢……”
刘姐的话让蒋舒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其实只要他二叔不出事,就算是外头有再多的麻烦他都觉得没那么解不开。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蒋舒华顿时心情轻松了许多又拎着点水果主动进了客厅,可等他看到独自坐在那儿悠闲喝茶的蒋商陆时,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别的,直接就是蒋商陆那两只手上都涂成黑色的指甲。
凭良心说,要不是他二叔是个男人,而且还是那种长相一点都不阴柔相反还相当强势可怕的男人,单看这双细瘦苍白,隐约可以看到青色血管的手,指梢上再配上点这种透出些神秘感的鸦黑色还是很美很勾引人的。
可是只要一联系蒋商陆本人神经病一样的性格和他诡异骇人的行事作风,蒋舒华就觉得自家二叔这双手怎么看怎么有点恐怖,让他一点都猜不透蒋商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在他晃神的这个瞬间里,原本低着头拿手压着一张书页的蒋商陆也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朝门口一眼,等注意到自己那傻乎乎的侄子正死死地盯着他的手看时,眯起眼睛的蒋商陆直接翘起嘴角笑着问了一句。
“你吃晚饭了吗。”
“哦……哦,没有,待会儿公司还有个饭局……我就是来看看您,顺便和您商量点事……”
蒋舒华这么说着也没耽误太多时间,低头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就在蒋商陆对面坐下了,而难得听他要和自己商量事,蒋商陆直接把手上的一本诗集也合上了,接着态度懒散地问了一句道,“什么事。”
“……就之前说要给您找护工的事,我现在有个各方面的挺合适的人选,但没先问过您的意见,我不好决定……”
“哦,是什么很特别的人吗?还要让你专门来和我说。”
蒋商陆一句话就把蒋舒华心里的好多铺垫台词都给堵回去了,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蒋舒华心里知道糊弄不了他,也只能挺无奈地点点头。
蒋舒华:“对,其实就是我以前读书时候的一个同学……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但他这人我印象里还是很不错的,我刚刚在公司里看了下他简历上说的情况,他现在生活真的挺困难的,也急着要找工作,我就想着要不就让他过来帮忙照顾您……”
蒋商陆:“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一冒出来就直接找上你了?这事可真够巧的。他家里是怎么了?爸爸是个人渣?妈妈早死?不会还有个因生活贫困而沿街乞讨的外公吧?”
蒋舒华:“您……您怎么什么都知道,他那简历里真的就是这么写的。”
蒋商陆:“……舒华,你今年是八岁吗。”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面前表情瞬间尴尬的蒋舒华,蒋商陆这口气怎么听怎么想的阴阳怪气,话里也将自己的真实意思表达的十成十。
而被他这一番相当刻薄的话给哽了一下的蒋舒华无声地张了张嘴,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强行解释道,“我……我明白二叔您的意思,但我发誓这个人肯定不是您想的那种人,您没见过他,所以不相信我说的,我也没办法,但是有时候咱们不能事情想的那么复杂……”
“等你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我就不用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了。”
猛地打断蒋舒华的话,蒋商陆撑着头缓缓地眯起了自己因为情绪恶劣而变得浓郁艳丽的眼睛,见蒋舒华一副被自己吓到的可怜样子他又压低声音显得很阴森地笑着开口道,“你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个人了,哪来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蠢话,一念之间都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善恶,更何况是那么多年的时间。”
“……我相信他,他真的是个挺好的人。”
被自家二叔的刻薄话弄得脸色都惨白一片了,蒋舒华又是紧张又是好怕,但还是头一次顶着强大的压力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一点点说了出来。
“我小时候因为长得胖,又不聪明,我们全班的人都看不起我,那时候我都不敢回来告诉我爸,就怕自己这样没用会丢了咱们蒋家的脸……闻楹是我们班唯一不会看不起我的人,因为他自己也经常被人欺负,还被那些人嘲笑是根木头……”
“但是他这人和我不一样,我是自己胆小活该受欺负,心里还恨得要死,可他却是真的善良又正直,是那种哪怕被别人误解也愿意去帮助人,从来也不主动吭声的人……所以现在能有帮到他的机会,哪怕就像您说的那样,我可能想法太简单了,但是我也想试试看,能帮到我这个朋友一点是一点吧……”
说完最后一个字,蒋舒华浑身上下已经有点虚脱了,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天生性格怯弱,在蒋商陆冷淡尖锐的质疑声中几乎没有勇气抬起自己的头颅。
可这一次他说完后却发现自己的心情来的前所未有的平静,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被自家二叔一顿可怕的冷嘲热讽时,他却感觉到面前沉默了许久的蒋商陆忽然淡淡地来了一句。
“知道了。”
“您……您同意了?”
难以置信的瞪着面前的蒋商陆,蒋舒华简直不敢相信他家二叔会这么简简单单地就答应了,而看着自己这大胖侄子呆头呆脑的样子,蒋商陆只挑了挑眉接着一脸无所谓地道,“谁来照顾我其实都没有意见,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一点,有些事你自己能做决定就别去管别人说什么,有刚刚和我顶嘴的三分胆色,你就不用成天被那些老东西弄得下不来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