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元楼里的水电三天两头就毫无预兆地停一次。
因为物价偏低, 居民收入也很低, 所以各项便民设施还停留在四五年前的水平,周边连大型超市和加油站都没有,只有几个零散的小超市和一个偏僻得不得了的老汽车总站。
符白龙出生在龙江, 父母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但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近距离来过这种地方。
对他而言, 这帮压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普通人日常生活是怎么样他从来没认真去了解过。
医疗不完善, 呼吸道感染疾病频发, 底层社会的种种困境, 对他而言都有距离感的。
也因此,当瑞秋张派来的那位临时司机七绕八绕地按照电子导航,把他送到自己仅仅留在印象里的某个地址附近时。
坐在车里的他一路看着车窗外停的乱七八糟的自行车,到处乱搭建的违章电线,还有堵在车道上的三无小吃摊会眉头会越皱越紧。
“符总?您要找的人真住这儿?可里头我看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都住着些什么人,张秘书之前交代我好几遍,让我得千万小心点,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遇到任何危险了,咱们到底……还要不要往前开啊?”
“……”
坐在前排的司机小心翼翼地冲他这个问题时,沉吟着望着窗外的符白龙还一时间真不知道回答。
他今天是来找李邪的。
可那个人具体今天在不在家里,他家又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
这一是因为他和某人论交情压根不熟,否则也不会连一个具体家的庭地址都不知道,二就是他到目前为止,其实也并没有双方能用来联系的电话号码。
尽管来之前,他本可以单独问陈臻打听下对方的联系方式的。
但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引起更多压根解释不清的误会,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明显最方便的选择。
毕竟陈臻和陆一鸣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那天晚上送自己去医院的其实就是李邪。
虽然符白龙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因为对方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必须要当面感谢他,但他从来不喜欢欠别人的,所以该还的还是要还清楚。
可这也让他今天这场完全心血来潮的‘还饭盒’之行,显得莫名好像有点草率。
偏偏一时半会地让他就这么干脆放弃找人,直接打道回府也不可能,所以沉默了许久,咱们死鸭子嘴硬的符总本人还是冷着脸回答道,
“嗯,继续开进去看看吧,路上问问别人,那个人就住这附近,那么多住在这里的人,总会有人认识他的。”
“……好,好吧,那,那我继续往前开开。”
听自己老板这么说,那任劳任怨一路碾着不平的小道抄进来的司机也不好说什么,硬着头皮就继续往巷子里开了。
一路上,不少手上拎着开水瓶的男女老少都好奇又小心地故意绕开他这辆车走。
看那神色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在惊讶为什么这么辆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豪车会故意开到这种只有穷人住的地方来。
刚好前面转道绕过去就有个门面很小,门口还堆着几箱饮料的便民超市,见这周围就这一个人流量大点的店面开着。
作为下属的司机还亲自下去帮符白龙问了问,又捎带把李邪本人的情况给描述了一遍。
三十来岁,常年一个人住。
和人说都话整天一副耷拉眼睛没精打采的样子,长的也平平常常,平时都十分不起眼。
这么几个笼统到不能再笼统的特征一说出来,一般人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可能说想起这会谁。
因为这样的人满大街都多的是,非要说李邪这种人身上平常有什么具体到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符白龙一时半会儿还真使劲想不出来。
可说来也巧,这原本趴在烟酒柜子前在看电视的老板一听说是住在老职工单元楼的某个人,顿时就了然地哦了一声,又一拍柜子就张嘴来了句道,
“哦,哦哦,我知道你讲的是谁了!对,这人就住这附近,长的大概这么高,一个人住嘛,李,李,李什么,是叫这个吧?他这会儿肯定人不在,家里的灯都关着呢,整天人也神神秘秘的,看,就那边那个单元楼,唯一整天锁着窗户的那个,就是他住的。”
“诶,不在,那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我可不知道,每天人来人往太多了,我也不可能记得每个人的事,但他住这儿好几年了,从来不和别人多说什么话,估计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吧?你们可以在门口等等,诶,话说,要不来包烟?我这不少好烟呢,都是烟草公司熟人直接给的……”
“……”
嘴还挺能说的老板这事不关己地说完,顺带还笑嘻嘻地拉开底下隐蔽的小抽屉自行推销了一把。
跑下车打听事的司机无奈地摇摇手拒绝了这些来路不明的‘好烟’,转头回车里也把这事和自己老板说了一下。
而坐在车里默默消化完某人还真就住在这‘贫民窟’的事实后,低头看看手表,确认这会儿时间还早的符白龙想了想也皱眉回道,
“他有说有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没有,人家也说不好究竟什么时候,就说住对面楼,那个窗户和监狱一样朝外反锁着的就是,听说这人还欠着好多乱七八糟的债呢,故意耍无赖欠着半年房租不交,都快要被女房东拿扫帚赶走了。”
司机答。
听他这么说,眼神略带疑问的符白龙也往外看了眼。
见不远处那排陈旧的居民楼里真有个两扇窗户从外面被反锁的死死的,和一般人家不一样的破屋子存在。
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这出租屋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硬是要找形容,或许就和司机口中说的那样,像个要把里面关着的人活活锁在里面,只能逃不出来绝望等死的笼子里。
这个形容给人的感觉可真有点怪,所以一时间符白龙也皱眉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又听着司机接下去往下道,
“符先生,您看,我们接下来是怎么办?继续等也没事,但就怕耽误您时间,而且大晚上在这儿也不知道这人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您也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白等那么久。”
“……”
司机这话乍一听上去说的其实也没错。
但想到自己今天要是真白跑一趟,下次还要原路来一趟找这人,符白龙还从心底立刻拒绝了。
因为他今天原本找过来的目的,就是这次之后就和李邪这个来路不明的名字划清界限的。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他都把自己欠的东西给还了,然后从此以后都不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因为这个想法,符白龙当下也在心中做了决定,而这么想着干脆望了眼后座那个被他一路带过来的东西,他还是如此开口道,
“……不用了,你把车在旁边停一停,别挡着附近人的正常走路,我去楼下等,你在巷子外面等我。”
符白龙的这种态度,不得不说是贯彻了一个强迫症精神完美主义者的核心。
因此即便很不耐烦要坐在这种地方没目的性地等人,紧接着他还让司机把车开到附近停好,自己单独下来往前面破旧脏乱的单元楼那边去了。
对此,任何事肯定还是要听他的司机也不好说什么。
见自家老板——这位龙江市人人都恨不得主动巴结的年轻首富冷着脸拿起放在后座那个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白色纸袋子就这么下去了,也只能先退到巷子外面去等着了。
而对于符白龙而言,要在这种居住环境相当脏乱差的老居民楼底下等人本身也挺奇怪的。
因为相对于说平常,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如此贴近普通人的生活。
楼道外看着着实挺乱的。
两旁单元楼里有油锅炒菜的声音传来,还有年纪颇大的妇女在居民房中一直大声和家里人吵架。
他本身有洁癖,又有点动不动就不分场合发作,完全不会考虑他人情绪的‘公主病’,一时间只觉得周围每一丝气味微妙的空气都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可偏偏今天这件事又是他自己完全自找,无论如何他就也怪不了别人,所以可想而知,完全心血来潮一场的符总的心里是有多烦躁后悔了。
此刻脚底下的地面一眼望去真的很滑很脏。
对面垃圾处理站传出来的恶臭味道也是从不知名的地方一点点地折磨着他。
大晚上的,楼道里黑漆漆的,还有从不知名地方的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
加上他这次见鬼地又没吃晚饭就跑来找人,所以可想而知,这么多事情凑在一块又多不巧妙。
而感觉时间一点点流逝,手上拎着的那个一路拎过来的那个纸袋被自己捏的都快变形了。
外头楼道的天也渐渐黑了,但有个大半夜不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的无业游民却还是不回自己家。
亲眼望着手表上的时间从六点一点点移向七点,又开始向着八点无止境地前进。
耐心一点点被消磨干净的符白龙眼看着就要当场发火,直接扔下手里的东西不管不顾地干脆走人了。
——他等的那个人竟也刚好回来了。


第22章
不得不说, 李邪今晚回来的时机还真挺凑巧。
差一点,这天生八字不合,每次撞见都没好事发生的两人今天就这么直接擦肩而过了。
可八点五十刚过,从外头回家的他就从巷子口一个人拐进来, 正好就这么赶上了符白龙没走成。
原本他这两天是有首都航天局那边留给他的‘正经活儿’在身的。
加上这段日子陆一鸣那边找他,他都没来得及回,所以今天晚上一开始他压根没打算那么早就回家。
自打上回的那一场秘密远程联系后, 首都那边的任务接头人把张氏和原子研究所的部分信息留给了他。
李邪原本就是要完成这次的临时任务,自然是想着尽快抓到人最好,也就没和他们客气,一股脑上手全用了。
为了找出那一晚那个人体变异化的流氓‘王强’, 这几天他动用了航天局留给他的一些安全信息网。
碰巧那个和他一直有联系的‘房二’大学时代就是网络安全专业出身。
所以李邪就让他和自己一块来回查找了一圈那天晚上龙江市地面生活区所有的监控录像, 一番折腾下来,还真就让他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原来,那天在老城区外面抢劫伤人之后, 这个闯下大祸的‘目标’王强曾在大约晚上9:45分时, 独自一人惊慌无比地出没于一家叫做阿香发廊的小理发店。
这家地处偏僻的发廊离事件的第一发生地点有一定距离,暂时在网上能查到的工商局注册信息是一个叫做陈阿香的外地女人。
她和王强一直以来是非法同居关系,那一晚走投无路的‘目标’王强也是在第一时间去找了她。
也因为这个缘故, 当时正对马路的一个已经废弃多用的监控摄像机刚好记录了下这一幕,也将狼狈逃窜的王强当时已经接近‘非人类’的怪异样子掐在某一瞬间拍了下来。
这张透过监控摄像机中截下来的那张模糊的深夜光线图, 可以隐约看到镜头里的那个人形直立生物更偏向于某种科幻电影里的外星来客。
‘它’的身体呈现出奇怪的灰色, 身上不着片缕, 头颅骨骼膨胀开来, 一种类似母胎中天然产生的黏液也是顺着四肢在不断流淌下来。
‘它’和人很像,但无论怎么看这幅怪异的模样并非是人。
可包括李邪自己的内心又很清楚地知道,这或许就是那个‘王强’能够一夜之间爆发出异常人体基因化的真实原因所在了。
“这就是目前官方定义下的‘亚种’,就在半个月前的时候,首都也出过这样一件事,一个叫赵晓鹏的大学生在山里失踪了,失踪之前还有人看到山顶上有奇怪的飞行物划过,当时大学生希望之声和电视台都在帮忙寻人,可搜山人员怎么进去也找不到,后来让我们给在山里某个天然钟乳石山洞里找到了。”
“……”
“找到的时候,那大学生就和照片里这个‘王强’差不多,样子变得很奇怪,就像是电影里的外星人一样,我们把他带回军区医院秘密救治,但他却一直凄惨地哭嚎着要走,还说要立刻回到山里的洞穴去,等着天神下一次降落的时间点回来接他,不然他就会死在地球上。”
“……”
“我们开始也不信,而且放他回去谁也不能承担责任,可两天后,亚种化的赵晓鹏真的在某天凌晨突然呼吸困难,不到两分钟就抢救失效了,我们用了医学上所有可能的办法去救治他,但当时他的身体已经不能说是人类了,药物也对他几乎失灵了,事后我们在征求他家人同意后安排医生进行了死因调查,发现他的基因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有将近百分之四十一夜之间被转化了,只剩下百分之六十还和人类相似。”
“……”
“对了,他还称呼那些天神叫,atatal,说自己是七天神的后代之一。”
Atatal,这个词一下子就把李邪脑海中的某些尘封的记忆给唤醒了。
一瞬间他抬头望着灰色监视器里那个‘王强’变异的样子眼神真的很沉,像是透过这张照片想起了很多,但片刻后他还是一语不发地继续起了连日来调查的工作,什么也没说。
眼下刚有了那么一点线索,自然乘胜追击才是最重要的。
但偏偏赶在今天又是个本身对他而言还挺不一样的日子,所以,原本还和房二在一块试图寻找出那个的他还是决定先动身回家了。
而一开始同样也没留心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见李邪人这都快走了,隐约想起来点他从前发生的事的房二才后知后觉的望着终端电脑下方的时间愣了一下,又有点欲言又止地问了一句道,
“喂,今天是‘那个日子’吧,你一个人这么走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一副没事人样子的李邪回答。
“……我以为你心里至少会还是……会留有一定伤疤,毕竟这事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一辈子都难以走出的阴影,从心理学上角度而言,面对突如其来的重大灾难,最好的化解方法是应该及时发泄出来,愤怒也好,暴力也好,哭泣也好,总之需要一个正确的出口。”
“……”
“但我听说,你自从五年前受伤退役之后,连上头专门给你请的心理医生都拒绝了,单独的身体复健也是一次没正经去过,你这样去一直想办法逃避有些事,其实很不利用走出那件事,真正开始新的生活,有些人有些事你早晚要放下的。”
“……”
这番话,和他关系不熟,但出于同事角度还是想提醒一句的房二说的很小心翼翼。
这种像是在诚心劝告的语气一时间给李邪的感觉有点耳熟。
仿佛好多年前,在那间白惨惨的病房里,也有一个打着专业角度的人在他面前用诱导性的语气在和他说着同样的话。
你应该想办法发泄出来,你应该愤怒,你应该喊叫,扔东西发火打人怎么样都好。
你明明已经失去了一切,正常人都会崩溃了,为什么你现在看上去都不难过呢?
哪怕是有一点点,一个小小的缺口能为自己发泄出来也好。
这样你心里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和负罪感也会减轻,你才能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把那些糟糕的事情赶快忘掉。
——那么,自己当时的回答又是什么呢?
那句他佝偻着身子面朝着墙壁亲口回答主治医生的话,因为时间太久远的缘故,现在好像也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本来就是性格孤僻,又十分不好相处的人。
现如今整天也都是得过且过的,所以一路上回家的时候,他就直接把房二的话当做一个屁一样彻底忘在脑后了。
进老居民区前,门口那个卖烟酒的小超市都已经关门了。
他余光有注意到门口停着辆不太眼熟,造型但挺暴发户的黑色豪车停在那儿,但他也没看清楚具体车牌。
他当时第一反应是想,这车哪个缺心眼的给专门停在这儿的,怎么和钱多的没处花的似的也不怕被附近小孩划了。
但左右想想这也不管自己的事,自己还穷困潦倒,吃不起饭的李邪同志也没多想先回家去了。
可他没想到他从楼下上楼,还等他完全走上灯坏了的楼道,远远的他就看见有个人杵在他家门口。
而一瞬间汗毛一竖,差点以为是他那位房东今天特别堵在门口要断他水电了。
身为堂堂城市英雄,其实也会提防房东的李邪同志正准备赶紧想个办法也度过今晚这一劫,他就这么对上黑暗中那人的脸了。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儿?”
某句话脱口而出的话响起的刹那,两人面前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下。
楼道里站着的李邪和今晚等他好久的符白龙两个人一时间好像都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间表情也都一个赛一个的精彩。
而率先回过神来,赶紧又抬头看看不远处墙上的门牌号。
差点以为走错地的李邪先是松了口气,又打量了这位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又找上的‘冤家路窄’。
见明显已经在暴躁边缘的符总本人不仅脚旁边放了个热水壶,手上捏住的纸袋隐约还能从轮廓中看出来是什么东西,脑子里一下子搞懂对方为什么来的他顿时也不吭声了。
“李先生,请问……你现在明知故问吗?”
“……”
“医药费,赔偿金,还有你的东西,这些都是你上次留下来的,我之后都没办法正常联系上你,听说你最近十分繁忙,连你弟弟都找不到你,所以出于礼貌和尊重,我才会站在这儿浪费那么多时间希望感谢下我的‘救,命,恩,人’。”
“……”
“我不希望以后有人再拿这件事戳我的脊梁骨,或是使些小把戏用所谓的回报威胁我,但麻烦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自己说过的话,不要随随便便地开无聊的玩笑,然后就很不责任忘在脑后!这是对自己,也是对旁人的尊重。”
“……”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们这里周四的热水是晚上九点准时停的,如果你有一点公德心,就应该早点回家避免给别人热水房留下麻烦,下次也别麻烦别人。”
这么一通劈头盖脸的‘暴风骤雨’。
今晚回来前,还因为某些事而心情不好的李邪从头到尾都表情怪怪地没敢吱声。
他觉得面前的符白龙好像真的生他气了。
但本质上他俩也不太熟,撇开陆一鸣和自己的那层关系,陈臻和他的那层关系,他们俩就也有过那么几次交集吧。
可他现在这副冲着自己无缘无故发脾气,还要自己去道歉哄他的诡异态度,自己还真的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原地干站着没动的李邪顿时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可看看脚底下那瓶他帮自己去大费周章打的开水,又看符白龙明显真的等了自己很久的样子,他心里那点每逢今天,就会再次一股脑的负面情绪好像也突然散了。
而左右想想,也无非是放低姿态哄一句的事,放在平时,压根不会这样的李邪也干脆沉默了下,又抬头望着对面突然开口道,
“谢谢。”
“……”
“我这两天真的有事,下次你直接让一鸣给我吧,这样你也方便,不用大费周章亲自来。”
“……”
“嗯,还有,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
“……”
他这么一反常态地开口,这下轮到原本还挺生气的符白龙愣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上赶着和他吵架。
李邪这种人肯定还是和之前一样拿话各种讥讽嘲讽他,谁知道这人今天居然也和中邪似的对他主动道歉了。
可作为今天特意过来付医药费和感谢款的人,他本来也是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和对方吵架的。
而看符白龙一脸被自己,被他都哽的没话说的样子。
某种程度上真的回回见面,都在和他莫名其妙吵起来的李邪也不知为何又有点想笑,但想了想,今天真的没心情和人吵的他还是忍住又自觉转移话题道,
“你头好点没?”
“……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一看李邪和自己搭腔,符白龙警惕地看着他。
“随便关心一句,好歹陈臻和一鸣咱俩都认识,他俩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本质上也是朋友啊,脑震荡那么重这么快就出院了,不再养养?”
“……不劳你关心,我想什么时候出院是我自己的事,还有他们是他们,和我没关系,请你别随便乱认朋友。”
一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又想起自己那和他是亲兄弟的情敌陆一鸣了,符白龙也冷冷地道。
而看他简直和只一句话就立马生气的刺猬似的。
而且是那种明明内心很脆弱很敏感也很情绪化,但让人一碰就扎手的要命的刺猬。
一开始就什么都看出来的李邪也懒得再刺激他对陈臻的那点正常人都能看出来的‘意思’了,直截了当地就这么来了句道,
“行,早点出院也是好事,医院那种地方,一般人没什么大病呆着也怪没意思的,会把人憋死的,那就再谢谢你一次了,恭喜你顺利出院,身体彻底恢复健康,符总。”
这尚且是李邪第一次挺认真地叫他一声符总。
可符白龙大概是被这人损好几次了,这会儿听了总觉得他在话里话外嘲讽他。
而很清楚本质上两人也不熟,今晚符白龙会找上门也是为了一次性了结过往恩怨,从此不和他这种人扯上关系。
所以当下李邪就也不继续逗他了,简简单单说完这句两人就这么散了。
等两人和接头似的把双方的东西交接完毕,符白龙又和彻底解脱似的冷着脸快速下楼了。
也没跟下去装作假客气送他的李邪眼见对方的背影消失。
楼底下先是响起车门合上的声音,随之一切外界声音渐渐远去。
独自站在黑暗楼道里的他脸上所有努力伪装出来的表情这才一点点褪去,又面无表情地拿出兜里的钥匙开门回家了。
※※※※※※※※※※※※※※※※※※※※
两章一起更了。


第23章
今晚李邪和符白龙那边私下发生的这场秘密见面, 尚且无人知晓。
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位于龙江市的另一头,赶上高峰期人流量颇大的某个三叉路口。
中午刚和其中一人吃过饭的陈臻和陆一鸣倒是正在座驾中一块等待着前面路口的红灯。
眼前,头顶天色将晚, 刺目车灯扫过路面的地方,仅剩下十几秒的交通灯正在上方跳动。
隔着被路面蒸汽弄得模糊的车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开车的依稀是陈臻。
他穿着件白衬衫, 袖口挽过手臂,一身较为休闲打扮,明显是已经结束工作下班了。
棕色后座椅上则摆着几大袋他们刚刚一起在前面逛超市时,买的一些生活日用品和牛排蔬菜。
因为陈臻自己日常就只会做一个牛排。
所以除非一块找特定的地方出来找吃饭, 他们俩每顿晚上都在家吃牛排。
好在陆一鸣平时也就非常好打发, 给什么吃什么,还热衷于赞美别人,所以这牛排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他们俩的固定菜谱之一了。
此刻副驾上, 陆一鸣正在低头和高中生似的玩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跳跃间几个彩色俄罗斯方块迅速下坠。
这个其实有点老土的游戏,他私底下一直都玩。
他当初是从地方上完高中,又自己获取保送去纽约念工程机械的, 大学里主修的就是工程建模,于这一门学科上一直有些自己的天赋。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 那会儿他和他哥都还是不懂事的小屁孩。
父母没离婚分居之前, 他们的亲生父亲就是普通工人, 母亲则在家一边带孩子一边操持家务。
印象里, 那时候背着书包放学回家后,他和他哥就经常在门口拿人家老厂房后门的砖块垒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