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望着花园中绽放的花朵,想了想,缓缓言道,“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抢了梅九的幸福,是我抢了你,如果你留在梅九身边,大抵梅九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可是想过之后,我又觉得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梅九带走你,因为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我可以把任何东西都让给他,但是唯独你不可以。”
和铃抬头看着陆寒,见他神色十分严肃,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微笑言道,“你又怎么知道梅九就是真的想要娶我,而我又想要嫁给他呢?其实我们两个人是两条平行线,我与梅九是同一类人,所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他从来不曾提起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正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我们不会是互相喜欢的人。”
陆寒将和铃的发别到了耳边,温柔的看着她,扶着她在御花园中散步,夫妻二人闻着花香、听着鸟语,也不知为何就是平静了下来。
陆寒言道,“也许有时候,终究是我想的太多。”
和铃微笑言道:“正是这样一个道理,其实我觉得,梅鱼进宫,未必就是为了这个。如若他真的是想要说出梅九的心意,自然可以有一万种方式,不要忘记了,他们可以悄无声息的见到楼严,而我们没有一丝的防备。可是他还是来了,以让我奇怪的方式来了。”
和铃这样是一说,陆寒便是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两人早已经有了许多的默契,他缓缓道:“他是有所图谋,正是图谋什么。不是为了杀了你我,更不会是为了楼严。楼严死了,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夫妻二人顿时都愣住,很快的,陆寒言道:“父皇!”
和铃颔首:“对,是太上皇。梅九最大的仇人就是太上皇,他不杀太上皇是希望荣王、慕王他们动手,他们动手杀了人,他知晓他们父子相残,才是最快乐的,才是最大的报仇。可是因为你戒备森严,荣王和慕王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慕王唯一的一次动手也以失败告终,这样的情况之下,梅鱼决定自己动手。”
“不是自己动手,是用他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来放松有关父皇那边的注意力。必然有人为他做,梅九的财富太多了,总归会有亡命徒,而且,我们不知道梅九身边还有什么人。”陆寒越发的担心,言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我…不,你会寝宫休息,你和孩子好好的,我们一家三口都好好的,我去御书房,这件事儿必须快马加鞭的做,我们不能有一丝的差池,这个…”
没等说完,就看崔玉面容严肃,一脸凝重的出现,他快速的跪在了陆寒身边,言道:“启禀皇上,太上皇…出事了。”
陆寒一呆,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和铃立时就扶住了他,陆寒急忙站稳,言道:“父皇如何?”
崔玉禀道:“太上皇遇刺身亡。”
陆寒顿时面色发白,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崔玉:“太上皇遇刺身亡。”
陆寒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和铃见他如此,连忙上前,现场陷入了一团混乱。太上皇遇刺身亡,杀手是关在西峡山的三位王爷的心腹,他们共同筹谋了这次的杀人,崔玉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地下会出这样的状况,只是陆寒清醒之后倒是没有怪罪崔玉,其实想也清楚,这件事儿并不是他的三个哥哥做的,只是梅鱼做了这件事情,并且让三个王爷成了替罪羊罢了。
这也是间接的逼迫陆寒杀了他们,陆寒心里明白,但是却并没有下手,他明明知晓几人命不久矣还要下手杀人,不说什么心里都十二万分的难过。
其实说到底,他陆寒才是整个萧家最心软的人,也是整个梅家最心软的人。
陆寒曾经想,也许,他真的不是皇上与孟如意的儿子,而是荣华长公主与肃诚候的儿子,因为他的性格,与他们才是真正的如出一撤,他做不来萧家的狠戾,也做不到梅家的决绝,一切都做不到,想到此,陆寒只十分难过。
太上皇下葬发丧,他以为脱离了皇位,就能够活的长久,然而并不是如此,他终究还是死了,就这样死在了梅家人的剑下。
徐仲春和李公公其实也有些受伤,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两人回到宫中安静的休养,陆寒终究没有对几个王爷下手,他并不是不想报仇,只是虽然是他们几人的手下,可是却被梅鱼指使,并不是他们做的,而且,他们已经身中剧毒,既然命不久矣,陆寒做不到赶尽杀绝。
陆寒原本以为和铃会怪他,怪他不趁这个机会斩草除根,和铃这人一贯的飒爽,许是不习惯他如此,但是和铃这次却坚定的站在了他的身边,她这般言道:“做皇帝的,总归要恩威并施,要让别人看到你的狠戾,也要让别人看到你的慈善。狠戾与慈善相结合,才会是一个最好的皇帝。”
和铃说的莫名有道理,陆寒竟是不知如何言道才好,也许一直以来看的清楚的,从来都不是他陆寒,而是楚和铃,一个小姑娘楚和铃。
只是随着太上皇的死,一切终究是尘埃落定了。
两年后。
人人都知晓,北齐的皇宫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皇后娘娘,便是群臣曾经联名上书要让皇上广开选秀大门,但是却被皇上痛斥,言称不为朝堂着想,却只盯着皇帝床第那些事儿,委实是下作异常。
许是因为皇上的斥责和惩罚,倒是逐渐没有人言道更多,一年前皇后娘娘产下一位小皇子,十分的机灵活泼,正是因为这般,希望皇上再纳妃子的声音倒是少了几分。
皇后娘娘既然能生,皇帝又不乐意别人管,大家便是也不多言了。
毕竟,这年头,与皇上作对总归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而随着被关在西峡山的几个王爷一个个病逝,大家更是不敢言道更多,生怕沾染上什么,这两年来,几个王爷逐渐发病,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当年梅九做的,但是总归是也还是胆战心惊的,有那大胆的就在揣摩,这件事儿里究竟有多少皇上的手笔呢?许是没有,许是…很多。
梅九死了,几个王爷也死了,曾经的荣王府、慕王府、瑞王府几乎相当于被斩草除根,所有人都中毒,没有例外。
大家不知道,不知道梅九究竟是在报仇,还是在为陆寒扫清一切障碍,但是有些怀疑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一句话都不能多说。
如若说命好,大家竟是觉得,只有一个齐王命好,虽然当年他被刺成重伤,可是却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便是每日要靠药物延续生命,总归是活着。也就是这个时候,齐王才是真的感慨,感慨是不是正是因为他与长公主关系好,才有了这样的优待,但是又一想,长公主自己都被害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也许一切,真的都该烟消云散了。
……………………………………………
皇后寝宫。
和铃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衫,摇晃手里的拨浪鼓:“念念,看这里,看这里,娘亲在这里。”
床榻上的小包子梗着小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拨浪鼓不断的淌口水,和铃连忙用小帕子为他擦了擦口水,小包子一把用小手儿握住了拨浪鼓,不肯撒手。
和铃哭笑不得,言道:“你不要抢呀,咱们不是说好一起玩儿的吗?乖,念念乖,松开好不好?你松开了,娘亲晃给你听。”
小包子往前狠狠的一窜,将拨浪鼓压在了身下,抬头得意的笑,对和铃露出两颗小牙齿。
和铃无奈:“也不知道你这么鬼灵精,究竟是像了谁。”
小包子念念伸手,大大的张开,吚吚呜呜的叫喊,似乎想要抱抱。
和铃不肯,言道:“我们一起玩儿,你干嘛要让我抱,你是个小肉球,我抱你很累的。”
倒是将他当成一个大人一般聊天,和铃一直都觉得,这样对孩子才是最好的。如若小时候便是要什么给什么,那长大还不成了小霸王。
作为一个小哥哥,将来可是要好好的照顾弟弟妹妹的,她点了点小包子的鼻子,言道:“你叫娘…娘亲,你叫,你叫我就抱你。”
小包子虽然才只有一丁点大,但是早就习惯了自家娘亲的打法,嗷呜一声,嘟囔:“亲亲亲亲亲!”
嗷呜嗷呜的,叫不出来娘!
和铃笑:“那你说恭喜发财。”
甫一进门的陆寒没忍住,噗嗤一声便是笑了出来,他缓缓道:“你当我们家宝贝是什么,鹦鹉吗?还恭喜发财,他这样小。哪里会!”、
和铃理所当然:“就是因为他笑,所以我才要教他啊。”
见父亲到了,小包子伸手,咿呀的求抱抱,陆寒顺势将小娃娃抱了起来,小包子“无齿”的笑,口水蹭了陆寒一脸。
和铃嘲笑道:“你看,让你抱他。”
陆寒自然是愿意的,言道:“我们家念念不管做什么,父皇都喜欢。”
和铃言道:“你好傻,真是个傻瓜,如若群臣见到英明神武的皇帝背后是这个样子,怕是当时就要昏倒了,真是万万想不到,我都知道的,外面还谣传你如何厉害,现在真是太毁形象。”
陆寒不当一回事儿的笑,“哪里需要管那么多。”
前来看望孩子的徐仲春努力站在一边当壁画,只是…实在忍不住,咳了一声。
“咳!”念念学着徐仲春发出声音,开心地笑了出来。对咳出声的老人投以同类的友善笑容。
徐仲春真是疼他疼的心都化了,这个时候和铃什么的,早都已经十八米远开外了。小念念才是他的心头肉,才是最像他家小闺女的聪明机灵鬼。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点也不像好吗!看着就是傻瓜!
“来,给念念给我,我抱他上外面转转,天气这样好,我们可不能在房里窝着。哦对,这也是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腾出空闲的地方。”
说的十分的讲究,但是实际上只是看上人家的小娃娃了。这点和铃是懂的,但是却并不言道更多,她知晓,徐先生快要离开了。
看徐仲春抱着念念出去,陆寒坐在和铃身边,他看着徐仲春的背影,言道:“徐先生一定要走吗?”
和铃颔首:“既然徐先生自己决定了,我倒是觉得,我们也不能勉强他。而且,我们都知道,如若徐先生真的去了边境,对楚家军更好,虽然我不知道致宁究竟与徐先生说了什么让徐先生这样坚定,但是他的人生总归不是围绕我们转的。”
陆寒颔首,他并没有问自己的小舅子说了什么,他们夫妻都不问,其实也是一种尊重。
“不管怎么样,我想北齐会越来越强盛,而我们也会越来越好,小铃铛,你说我们初时的时候有想过这样的情景么?我们坐在一起,就这样讨论孩子,讨论周围的人,讨论国家大事,而这个时候,我们是皇上和皇后。”
和铃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时候的我,戾气十足,可是现在的我很平和,我倒不是觉得那个时候不好,一时的事情说一时的话,我只是想说,能够和你在一起,能一起走到现在,有你,有念念,真的很好…这一切,都是我不敢肖想的快乐。”
陆寒将和铃揽在怀中,微笑道:“还记得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么?我们互相的搭救,还有我们成亲,我们经历的许许多多,和铃,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件事儿,我都觉得仿佛就是昨日,而现在,你已经在我怀中,是我最好的皇后。”

#“这…该不会是送给我的吧?”
陆寒表情晦涩难懂,他沉吟一下,言道:“手滑了!”
和铃轻轻拿起盒子,并不打开,只是上上下下的看,好奇的样子,看够了,她将桌子放回桌上,食指轻点,“不想手滑,就拿好!”
“既然掉了,就不会再要!”
和铃轻点的手指终于停下,她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够了,敛下神色言道:“我不会随便收别人的东西。”起身打开窗户,和铃没有犹豫的抓起盒子扔到了窗外。
陆寒神色微变,声音清冷起来,“楚和铃!”声音里几乎淬着冰。
和铃无所谓的,“如果想送我礼物,我比较喜欢光明正大。”#
#陆寒一身大红的喜服,带着温柔的笑意,缓缓道:“娘子有礼了。”
和铃听到陆寒这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奇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陆寒笑:“我过来看一看你,安抚一下就出去。”他来到和铃身边,想了一下,用身边的秤杆挑开了她的红盖头,四目相对,两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有那种暧昧羞涩的气氛,倒是觉得好玩儿一样。
和铃细细打量陆寒,陆寒大红的喜服,发髻一丝不苟,整个人清俊贵气,那出色的面容便是和铃来看,也觉得有些恍惚,只觉得没见过比这还俊朗的男子。而同样的,陆寒看和铃依旧有些发呆,其实不管看多少次,陆寒都会觉得,楚和铃一点都不是他想的那般,他的手就这样抚上了和铃的脸蛋儿,娇艳的小脸蛋儿仿佛一朵人家富贵花,他低沉的笑:“很好看。”
和铃瞄了一眼他的手,言道:“你洗手了么?就来摸我的脸,我会发飙哦。”
陆寒挑眉,有几分挑衅:“没洗怎样。你咬我啊!”
你看,就是这么找事儿,和铃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怒,她磨牙,“小子,你成功的激怒我了,看我不宰了你。”
陆寒,“哎呦,我好害怕哦!”说这个的同时,分明就一点也不怕,完全是挑衅的样子,和铃愤怒,戳他:“我要揍死你。”话音刚落,一把就捏住了他的手腕,整个人就错开。
陆寒闪过,反手从和铃的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肢,逗她:“哎呦,我真的好害怕,你发飙呀。”
和铃就要伸腿踹人,陆寒一把握住了和铃的腿,两人顺势往床铺倒了过去,陆寒压着和铃,居高临下的看她,和铃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寒,陆寒歪头笑,“娘子,你这战斗力也不行啊!”
和铃咬了咬唇,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一口咬在了陆寒的手腕上,别的对付不了他,只能这样做了。
和铃死死的咬住陆寒的胳膊,眼睛喷火。
陆寒也不说疼,依旧表情带着笑。
和铃终于送开自己的嘴,陆寒的手腕清晰可见的牙印,不过和铃倒是没有使出大力气,并没有破。
陆寒欠欠儿的:“我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262|番外

那年冬日梅花放

十年后。

西楚的冬日一贯寒冷,相较于南诏的薄凉与北齐的大风大雪,他有的,是阴冷潮湿,只一出门,就感觉冻到了骨子里。

身体好的人尚且感到不适,若身体不好,又并非从小就住在西楚,只会感觉更加的难受。

家中公子怕冷,小厮一早便是吩咐人多燃些炭火,让清晨已经降温的房间变得更加暖和起来,只等公子起身,不会那般难受。

饶是如此,待看到公子有些微冷的瑟缩一下,他仍是十分懊恼自责,“怪我,明知道降温,还是让房间更加暖和一些的。”

一身白衣的公子清淡如雪,他含笑言道:“何必自责?如今这室内的温度比夏天尚且不差。是我身体不好,与你并无什么关系,不要自责。”

说起这个,小厮更加难受。

“若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公子,公子哪里会跌落悬崖,夫人在世的时候交代过,要好生的照顾公子。可是我竟是让公子遭遇了那样的恶事,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小厮十分的内疚,倒是白衣公子无所谓的笑,言道:“倒并没有什么,你不能左右事情的发展,一切都只是命运,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行了,不要说这些了,南诏今日出使我国,信陵君邀了我过府一叙,颇为急切。”

小厮立时,“我这就为公子准备。”

看小厮忙碌,赵恒玉淡然的笑,他整个人剑眉星目,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个人给人可以亲近之感。

不管容貌变成什么样子,性格总归是不会变,想到这里,他淡淡的笑,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任谁也不能想到,西楚贵公子赵恒玉竟然换了一个芯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大家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而这个人,恰是梅九。

梅九这人便是如此,不管经历多少,他一直都认为,所有的一切,都该自己争取。好的,不好的,都是如此。老天爷亏待梅九,可是又善待梅九。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人手帮他,他才走到了今日,才能真正的报仇。

十二年前计划的最后,他一心求死,如何能够不死呢?他的身体已经衰败至此,又有何用,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爷再次对他放了一个大招。他醒来之时,竟是看到“梅九”就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而他已经气绝身亡多时。

而自己,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孱弱少年,他虽然也是受了重伤,但是仍有气息,同一处悬崖,但是他却活了。

若是其他人,怕是就要吓死,但是梅九并不是,他经历了太多,也明白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若不是这些神秘的法子,楚和铃如何会活,便是没有任何证据,在梅九的心里,楚和铃就是死而复生。

他那个时候也是受了重伤,便是动一下都不能,他原以为,即便是活了,许是也要死了。可是人生总是有许多的意外,梅鱼出现了,他就算一瘸一拐,摔断了筋骨,但是却活了下来。梅九从来未曾如此庆幸,他一直都觉得,对于身边的几个帮手,他是亏欠的。

楼严掩护他,为他做了一切,他原本可以有十分锦绣的前程,但是现在全都化为乌有;梅鱼为他赴汤蹈火,他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住自己;还有木易,木易为他做的,更是想也想不到。他为了他的那一丝执念,付出自己的寿命,只为帮助楚和铃。

梅鱼能活,他简直太过欣喜,只是他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只能任由梅鱼抱着梅九的尸体哭,葬了他。

悬崖峭壁之上,竟是有一处平台,而这里又是连着山洞,梅九猜测,正是因为悬崖峭壁旁的大树撑了一下,所以赵恒玉才没有死,而梅鱼也是如此。只是梅九,总归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梅鱼救了赵恒玉,没想到,梅鱼竟然认出了赵恒玉,赵恒玉在西楚八岁便是声名鹊起,摘得状元桂冠。梅鱼认出了他并且将他还给了赵家。虽然梅鱼与赵恒玉的父亲相谈之时他并不在场,可是梅九知晓,赵家并没有白让梅鱼做事。

北齐皇帝之时,赵家也是出了力气,而这便是为了报恩,报梅鱼救了赵恒玉的恩情。

梅九有时候想,是不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赵家认定的,竟是错的,而他,已经从梅九变成了赵恒玉。

赵恒玉落入悬崖的时候才十岁,而杀他的人便是他的继母,为了什么不言而喻,赵恒玉太优秀了,优秀到要让人除之而后快。

自然,没人知晓杀人的是谁,可是梅九见多识广,他经历了过多了,北齐皇上尚且可以被他斗倒,更何况是其他人,北齐老皇帝这样精明小心的人尚且被他算计,他哪里会看不出这人的心思。

他用了两年来休养身体,也同样用了两年来报仇。

他必须为赵恒玉报仇,既然占了赵恒玉的身体,他就必须为赵恒玉报仇,这是他应该做的。说起来,梅九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与曾经那些人联系,不管是亲人还是过命的兄弟,他并不与他们任何人联系。既然梅九死了,那就让他一直是死着的吧。

活着只会让大家更加痛苦,倒是不如让梅九的死成为一个终点。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终点,纵然有些难过,但是却也一切随风而逝,终究是散了。

他没有与任何人联系,安心的做了赵恒玉,赵恒玉落下悬崖,失去记忆,这点总归没有人会怀疑,可是虽然失去记忆,他却也并不是省油的灯,这两年,他眼看着自己的继母慢慢的走向了毁灭。

如若不是赵恒玉的继母是西楚有名的名门望族,怕是他连两年都不需要。让一个人死,让一个人身败名裂的死,这才是真正的报仇。

而这两年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许多他没有想到的事情。楼严自杀了,其实楼严是一个矛盾的人,他总归记得当年皇上的救命之恩,并且懊悔自己害了他,正是因此,在梅鱼找到楼严要离开的时候,楼严是宁愿自尽也不会走的,他愿意因为这件事儿而死。不光是因为事情已然完结,也是因为…他要将自己的命重新的交回老天。当年如若不是皇帝救他,许是他就死了。他最是重义气,所以,他做不到离开。

梅鱼也死了,他杀了老皇帝,并且将所有一力揽到了自己身上,并没有人想到西楚名门赵氏会参与其中,而赵恒玉的父亲也不是傻瓜,在梅鱼身死的情况下,自然不会露出一丝的破绽。

梅鱼杀掉了老皇帝,那个最该死的老东西,梅九淡淡的笑,他死了才是一切都结束了。梅九本是想看着他们父子自相残杀,只是却不想,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们被打压的太厉害了,也太弱了,竟是没有能力翻盘。可是,如若让梅九选择,他宁愿暂时不要老皇帝的性命,也是希望梅鱼活着的。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皇帝死了,关在西峡山的三个王爷也死了,瑞王、慕王、荣王,还有他们的子嗣,终究是一个个毒发身亡。

两年,改变了一切,。不过梅九却再也不想回去了。

如今已经是十二年,距离梅九之死已经十二年,如今再也没有人找梅九,人人都知晓,当年那次,梅九是真的死了,听说,前些日子南诏大将军闵一凡还找到了梅九坟墓,那是梅鱼为他立的。

如此一来,更是坐实了梅九的死。

让人疑惑了十几年,也让人介怀了十几年的疑团终于过去,梅九终于断定是死了。

可是梅九死了,赵恒玉却开始惶惶不安了,十二年了,也不知为何,他就想到了当年那个梦,那个梦里,木易与红衣女子言道:“我愿意为她续命,只要她活,我要完成公子的心愿。”

而那个时候。木易该是这般年纪,虽然梅九不知道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又是出了什么状况,但是随着那个日子越发的接近,他竟是担心起来,按理说,今年就应该是当年那个时间段了,越发的接近,越发的接近木易为楚和铃续命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今年的什么时候,但是梅九肯定,就是今年,而现在只是年初,想到此,他攥了攥拳头,木易虽然用了十二年,但是并没有当上皇帝,南诏的行事与北齐不同,皇帝的私生子太多,并非木易一人,他不可能完全复制北齐陆寒的成功。

最重要的是,南诏还有一个闵一凡,其实梅九可以去南诏帮忙,但是他又不想,赵恒玉这个人不会获得木易的信任,而他并不能回到梅九的身份,只要恢复了身份,那么所得到的麻烦会更加多于所带来的助力。

他不想回去了,而他也相信,按照木易的聪明才智,最后总会成功。只是这个成功,大抵需要很久。

没有人会想到人死可以覆生,他不能再用自己的活来改变其他人的生活,他牵连别人太多了。

“公子,信陵君的轿子已经来到门口了。”小厮禀道。

梅九淡淡的笑,一身雪白的衣衫,面冠如玉。

信陵君其实是赵恒玉的舅舅,说是舅舅,又差了一层,准确说,信陵君是赵恒玉母亲家收养的孩子,可是正是因为他才华横溢,逐渐成了西楚的佼佼者。

曾经有传言,他与赵恒玉已故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姐姐关系暧昧,但是这些都未曾考证,赵恒玉的母亲早已病逝,而大抵如此,赵恒玉对他很冷淡,从不曾言道舅舅,只唤一声信陵君。

只是这几年,他们的关系总算是有所缓和,可是这个缓和也是因为如今朝堂之上局势风云变幻。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许正是如此,赵恒玉才逐渐和信陵君有了几分接触,当然,原本的时候信陵君就十分愿意亲近赵恒玉,只是他并不领情,自从出事儿,他更是深居简出。也不会有更多接触,直到这两年他身体好了几分。

梅九上了马车,马车之上是厚厚的毯子,还配着小小的一个火炉,这都是为赵恒玉准备的,梅九不说什么,听着车辙的声音,微微的勾起了嘴角,他竟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木易。

这次出使西楚的南诏时辰,竟是木易。

马车很快便是到了信陵君府邸,梅九缓缓下了马车,一派清高贵公子的模样儿,门口候着的管家立时就撑伞上前,早晨还是好好的,现在竟是飘起了雪花,管家道:“主公早已在等公子,公子请。”

他站的略微靠后,为他撑着伞,倒是也不让雪花飘到他的身上,人人都知道,当年的跌落悬崖给赵公子造成了致命的伤,他不止身体孱弱,更是忘记了过往。

虽然这些都是十二年前的事情,可是却仿佛犹在昨日。

“表哥!”清脆的女声响起,人未到,声先到,很快的,梅九就见到一个少女从拐弯处冲了过来,笑眯眯的扬着笑脸,“表哥,我就知道你今日一定会到。”

这人便是信陵君的女儿,也是赵恒玉的表妹,韩鲽玉,鲽鱼年方十五,与赵恒玉相差七岁,十分的活泼开朗,虽然赵恒玉一贯的待她冷淡,但是韩鲽玉倒是不然,十分喜欢凑到这个身体弱弱的冷淡表哥面前。

其实真正的赵恒玉跌落悬崖的时候才十岁,而那个时候,韩鲽玉才三岁,两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接触。若说有接触,那便是这几年了,可以说,韩鲽玉认知里的表哥没有真正的赵恒玉,只是梅九。

她也不管男女授受不亲,立时就挽住了梅九的胳膊:“表哥,我与你说,我昨日学了一款新的汤水,我昨晚煲了一晚上,就等你今日过来试吃呢。你知道的,这对身体很好很好。”

梅九微笑,没有推开她的手,只是将她往里拉了拉,言道:“往里点,天气凉,又有雪,别是受凉。如若这般就不好了。”

韩鲽玉笑眯眯,“我就知道表哥最温柔。”

外面的人说表哥是表里不一,菩萨面孔,魔鬼心肠。但是韩鲽玉才不信,谁人也不知道,自家表哥是多么好。

梅九一眼就看穿了韩鲽玉想什么,她就是这样,典型的贵族少女,没有经历什么愁滋味,父亲是西楚的权臣,而母亲则是大家闺秀,十分温婉,比起宫里的公主,也不弱几分,是正宗的天之骄女。

宫中的公主甚多,自然有受宠不受宠,而西楚皇帝又是个重男轻女的个性,哪里会多好。可是韩鲽玉却不是,信陵君只这么一个女儿,并且言称,今后不会有其他的孩子。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

鲽玉挽着梅九进门,嚷嚷:“爹爹,我把表哥带来了,不过这样冷的天气,以后爹爹不要让表哥出门了,对身体不好的呀。”

听着鲽玉清清脆脆的声音,梅九微笑,他握了一下鲽玉的手,言道:“你去玩儿吧,我与舅舅有些公事要谈。”

鲽玉不肯,任性道:“那不可以谈太久。”

其实西楚的人都知晓,表哥身体是经不住耗损的,再好的人,跌落悬崖又能多好呢?想到表哥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被那个毒妇谋害,鲽玉便是气极了,她只气那个时候自己没有长大,不然必然要揍死那个有坏女人。幸好,幸好表哥命大。

她认认真真:“爹爹,表哥身体不好,你悠着点。”

信陵君是个十分严肃的壮年男子,他并不因为女儿的话不高兴,反而是微笑点头颔首,与他的外表截然不同。

待少女出门,信陵君看着她的背影言道:“鲽玉喜欢你。”这是肯定,不是疑问。不过信陵君也知晓,恒玉未见得就喜欢鲽玉,如若喜欢,自然早就提亲,不需要等。而且他对自己心存芥蒂,这两年已经算是不错了。如若是以往,怕是多看自己一眼都会不高兴。

可是,不管如何,信陵君都觉得,自己该是为女儿争取一下,“鲽玉喜欢你,我自然也是希望能够亲上加亲。我知晓,你对她只是喜欢,谈不上什么爱不爱,但是所有的爱都是从喜欢谈起,我相信,鲽玉这样好,你总归是会喜欢她的,就算是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就算是这样骗她一辈子,只要她高兴,我都觉得是幸福的。”

梅九平静的听信陵君说完,淡淡的笑,“舅舅该是知道,我身体不好。”

信陵君颔首,“我知道,可是我想不管是我还是鲽玉,都不在乎。”

梅九浅浅的勾了下嘴角,缓缓道:“表妹很活泼开朗,算是被舅舅娇养大,很难得,她被这般的娇惯,但是却没有跋扈的气息。算起来,只能说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小姑娘,热情,开朗,大方,善良,侠义,所有美好的词儿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她就犹如是春日里朝气蓬勃的太阳,怎么形容她都不为过。”停顿一下,梅九继续笑,“可是,大家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我呢?阴森,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菩萨外表魔鬼心肠,我们俩是完全两个对立面。舅舅,每个人都需要阳光,都想要吸取那朝气蓬勃的气息,只是我这种一脚已经踏在棺材里的人,又有什么能力去影响其他人呢。我不能拖累鲽玉。”

信陵君沉默下来,梅九淡淡微笑:“舅舅,你不是要与我讨论南诏使臣么?”他亲自动手,为信陵君倒了一杯茶,言道:“舅舅来。”

信陵君终于不再言道什么,转换了话题。

梅九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窗外,信陵君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担忧。

韩鲽玉鼓着一张小脸蛋儿咚咚的跑到了厨房,厨房中小火儿温着粥,她凑上前问看着火的小丫头,“怎么样?”

“小姐放心好了,我正看着呢。”

韩鲽玉点头,叮嘱:“我来,这个粥不能总是这样,要搅合一下的,我看看。”她这样认真,惹得小丫鬟笑了秋来,“小姐就是喜欢表少爷。”

韩鲽玉一点都不推阻,言道:“对呀,我就是喜欢表哥。虽然外面有人说表哥不好,但是我知道,很多名门小姐都喜欢表哥的。看到脸,大家谁管那些什么心黑的传言,表哥人又好,长得又好。我自然最喜欢表哥。”停顿一下,鲽玉有些忧心的唉声叹气了一下,言道:“可是表哥不怎么想娶我。”她扭手指,“我一点都不在乎他说的那些啊!喜欢我就好了,身子差有什么关系,我身子很好的。”

小丫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这样说话让外人听见,怕是要笑话你的。”

韩鲽玉瞪眼睛:“笑话就笑话呗,如若表哥能够娶我,我就当别人的笑话是羡慕嫉妒恨好了。”

小丫头掩嘴笑,“小姐真是不害羞。”

韩鲽玉认真,“害羞哪有自己幸福重要。我最喜欢表哥了。”

梅九与信陵君言道了一会儿,大抵也谈出一二,两人不再多言,细细品茶,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信陵君道:“鲽玉进来吧。”倒是对自己女儿知之甚详的样子。

鲽玉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盅,她甜甜,“表哥,我给你熬补品了。”

信陵君叹息道:“倒是未见你对父亲如此的体贴。我这做父亲的,也是心酸无奈。”

鲽玉嗔道:“爹爹就会欺负我,我明明昨天还给你熬了东西,你现在就要这样说,表哥还以为我怎么回事儿呢!哪有这样欺负自己闺女的。”鲽玉将小盅放在梅九面前,清脆道:“表哥尝尝我的手艺。”

梅九微笑:“好!”

鲽玉眼带期盼的看着梅九,梅九言道:“味道真是不错的。我觉得甚好,表妹心灵手巧,如若谁人娶了表妹,那真是天大的福分。”

鲽玉笑眯眯道:“那表哥最能有福气。就是看表哥愿不愿意。”

梅九噎了一下,随即继续喝粥,喝完,就见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她。梅九一阵晃神,不知怎地,他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楚和铃。

许久,许久了,自从他变成了赵恒玉,就很少想起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所有的人仿佛都随风而去。

他沉默一下,言道:“如若我娶了你,就不是你的福气了。”他面色突然就有了几分的扭曲,他沉默许久,再次言道:“我不能娶你,往后,你不需要对我这样好。”

梅九这样直白,倒是让信陵君吃惊,不过他竟是也觉得,如此未必不好,能够让鲽玉想明白,总归是好的。恒之固然千好万好,但是如若不愿意,也是不行,这样让鲽玉死心,也能早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只是鲽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继续笑眯眯,只淡淡的“哦”了一声,之后言道:“你是我表哥呀,就算是你不想娶我,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怎么叫一家人呢!”

梅九笑了起来,他含笑道:“你要一辈子对我好吗?”

鲽玉点头:“我自然是要对你好的,你不要有这么多负担,我没关系的。”她认认真真的样子,十分的豁达。

梅九看着鲽玉,有些恍惚,虽然鲽玉与楚和铃不是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鲽玉,他都有种楚和铃的感觉,两人没有相似的容貌,没有相同的脾气,但是梅九就是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楚和铃,也许…只是那种耀眼的感觉?

楚和铃的耀眼与鲽玉的耀眼不同,但是对于这样内心寒冷的人来说,她们却是相似的,他曾经汲汲想要得到的温暖与阳光。只是,他不能害了鲽玉。

“鲽玉呀,我是一个白眼狼,对我好的人,通常都会被我害了。”

鲽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嗔道:“白眼狼,你还傻狍子呢!有什么害不害的,我自己也不是小姑娘了,知道自己做什么。爹爹,你说对吧?”

信陵君知晓这个女儿看着温柔,实际上是有自己主意的,想了想,言道:“恩,对,鲽玉有自己的主意。我并不担心。”

信陵君突然又觉得,也许,恒玉未必就不喜欢鲽玉,他们都不担心鲽玉,觉得她是个有主意的女孩子。算起来,最担心鲽玉的,竟是恒玉。恒玉口口声声自己不能娶鲽玉,但是最关心鲽玉的,却又是他。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笑了出来,也许…一切真的要看缘分的吧?

“咚咚!”敲门声响起。

信陵君道:“进来吧。”

小厮禀道:“主公,南诏使臣木易木大人求见。”

南诏使臣昨晚到来,竟是不想,今日便是来拜见信陵君,西楚的官位与北齐截然不同,除却皇帝,便是信陵君,相当于丞相一样的存在。木易此举,也算是正常。

信陵君颔首,言道:“请木大人进来。”

如今木易在南诏已经风头无二,他能亲自来,可见南诏的重视,南诏如此重视,西楚自然也不会亏待。

而且,现在几乎几国都是心照不宣,木易是皇帝的私生子,将来如何,倒是也不好说的。大抵正是因此,木易这一路遭受了几次暗杀,而下手的人很明显不会是西楚和北齐,相较于这两国,南诏的几个王爷下手才是最有可能。

木易来到信陵君府,跟着小厮来到主屋,甫一进门,就见屋内除却信陵君,还有一名青年男子与少女。

只是很快的,他便是反应过来,这人便是信陵君的外甥,西楚赵氏的贵公子赵恒玉。而他这次到来,也正是为了此人。

虽然与赵恒玉从不曾相识,但是他看到赵恒玉的行为,他这些年处事的轨迹,竟是觉得似曾相识,那股子浓浓的熟悉感让他每日每夜都不能安睡。

“南诏木易见过信陵君,想来这位便是赵公子。”他作揖道。

信陵君微笑道:“木大人快请坐。我与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外甥赵恒玉,另外这位是小女。”

鲽玉冷淡微笑,之后便是叮嘱梅九,“表哥给这喝完,我昨晚便是熬上了,等你吃完,我吩咐丫鬟来收拾。”言罢,转身微微一福离开。

梅九看着木易,缓缓道:“木大人,久仰大名。”

木易盯着赵恒玉,随即也淡笑:“听闻西楚赵公子惊艳之才,今日所见,果然不虚。”

梅九微微垂了一下眼睑,随即含笑:“您还真是火眼金睛,只这么一见就能看出。如此恭维之言,赵某受之有愧。”

木易哈哈大笑:“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

木易倒是也不为什么的样子,只是纯粹单纯的拜访,整个人十分的谦和,三人一同叙话,竟是觉得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梅九知晓木易是有怀疑的,他们相处的这样久,他对自己太过了解,如若不然,木易不会亲自来南诏,但是他并不想多言其他,若是让木易知道太多,总归不妥当。他不希望木易仍是牵扯旧日的生活,为此伤心。

木易言道:“我听闻赵公子身体一般,我身边有一家臣,医术了得,不如让他为你好好的诊断一番。”

梅九还未等回答,信陵君便是言道:“那可要多谢木易公子。”

木易温顺:“应该的。”

信陵君缓缓道:“如若是木大人能够帮助恒玉,那么,在下定当投桃报李。”

木易摇头,淡然的笑:“不,我并未想要什么回报,只是人生在世,总归是会有几个想要相交的朋友。我与赵公子一见如故,自然是想要多多帮忙,至于您说的投桃报李,这必然不需要的。”

梅九突然言道:“我想你还是需要的。这一路上,怕是也不太平吧?”

木易愣住,缓缓道:“这些我自然可以处理好。”

梅九垂首,手指轻轻摩挲茶杯,面上的表情意味深长,他淡淡:“你处理的好,不代表你是最适合处理的人。如若。”他抬头认真言道:“如若有些事情是别人下手,意义就不同了。”

其他两人沉默,梅九继续言道:“木大人治好我,我护你一年安危,不知这个买卖,你们觉得可好?”

信陵君有些诧异的看着赵恒玉,他不说什么,只看着另外两人,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木易不知,赵恒玉是真的为了自己的身体好,还是就是要帮助他。他仍是记得苏神医当初与他说过的话,说他今年许是有大问题。

而今,赵恒玉说,他护他一年,这总归让他产生更多的联想。

这个赵恒玉,太像公子了。

“就算是您不帮我,我自然也愿意为你医治。我稍后就差遣我身边的苏大夫来府上。”木易倒是十分真诚。

虽然不知木易为何如此看中恒玉,但是信陵君都是觉得,木易这人是值得结交的。

“既然你帮我们恒玉,我们帮你自然也是应当。”信陵君含笑。

几人就这样定了下来,梅九心里越发的觉得放松,他这一辈子欠几人的太多了,楼严与梅鱼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只木易一个人活着,而现在正是木易最紧要的时刻,他必然是要帮助木易,不管如何,他都要竭尽全力。

天气寒冷,梅九晚上没有离开,直接住在了信陵君府邸,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不断飘扬的大雪,自言自语道:“谁能想到,我会有今日。”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只是没有想到,竟是换了一个身子又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可能。虽然身子骨依旧是不好,但是比起之前,好了太多,他伸手抚摸窗棱上的雪,若有似无的笑。

“你怎么又将窗户打开了。”鲽玉进门便是看到如此,不乐意,直接上前将窗户关好,嘟囔道:“你总是不注意身体,随随便便就开窗户。”她望了望,言道:“那个苏大夫呢?”

梅九言道:“回去了。”

鲽玉立时:“那他有没有说你怎么样?我听说他医术十分好呢。”

梅九笑:“他说我是身子亏空,就是之前那次落崖的损伤,不是什么大事儿。”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本来就是大事儿。”她怒道:“你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行啊!你说你每次都这样,大冷的天气,还要开窗。”

看她愠怒的样子,梅九突然就笑了起来,他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还要这样凶悍,当心嫁不出去。”

鲽玉也不客气,直接就说:“嫁不出去就嫁给你。”

梅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去,缓和一下,他言道:“如若…如若你十八岁还不想嫁给别人,表哥就娶你。”

鲽玉愣了一下,随即掰手指:“那我今年十四,还有四年呢!”

梅九认真:“我不希望你等我,如若遇到你喜欢的,你千万不要错过,你要知道我的身体不好,你该是知晓,我并不想耽误你。也许我这样说有些恶心,但是我是真的这样想,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待你十八岁,我便娶你。”

鲽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笑眯眯,“好呀,如若我找不到别人,我就找你。”

梅九看鲽玉带着笑意的脸蛋儿,他一阵恍惚,鲽玉看他又发呆,在他面前摇晃了一下手,嘟囔:“你干嘛呢啊!看我看到发了狂?”

梅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突然言道:“鲽玉,你喜欢我什么?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身体不好,为人也不好,哪里都不好,我都不好,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你表哥吗?”

鲽玉瞪他一眼,认真道:“其实,我只是喜欢你的脸,谁让你长得帅呢,我又是喜欢好看的男人,所以就只能和你一起啦。”

梅九更是乐不可支,他揉了揉鲽玉的头,言道:“小丫头,还喜欢好看,好看的男人都没有好心肠的。”

鲽玉叉腰:“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把你踹了。咦,不对呀,我又没有要嫁给你。”

梅九乐的厉害,他的手摸了摸鲽玉的脸蛋儿,这一瞬间,他突然就有些心动,只是梅九到底是个内敛的人,很快便是将自己的悸动压了下去。

他温柔道:“鲽玉,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鲽玉:“啊?”耷拉下小脸蛋儿,她虎着小脸蛋儿言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说完就后悔吗?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的,你现在要反悔啊!我告诉你不行哦,反正我听到你说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如若还喜欢你,就可以嫁给你的。我已经听见了,我一会儿回去就告诉我爹,如果你反悔,就让他揍死你。”

梅九看鲽玉虽然虚张声势的样子,但是眼中却有一丝惶惶不安,他沉默了一下,拉住了鲽玉的手,认真言道:“我只是想说,我有点后悔说出等你到十八岁的事儿了,我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呢?如果你嫁给别人怎么办呢?”

鲽玉愣住,傻傻的看着自家表哥。

梅九没说什么,再次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他捏住了鲽玉的手,缓缓道:“我骗你的,你相信啦!”

鲽玉愤怒:“你你你!你太气人啦!看我霹雳连环掌。”

梅九被鲽玉按在了床上,她怒道:“你服不服气?”

梅九与鲽玉近在咫尺,两人四目相对,梅九几乎可以看到鲽玉的睫毛,他缓缓道:“鲽玉,我想,其实我是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