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搞什么啊?这么大阵势,真是吓死人了!
笑忘初将刀收回刀鞘,屈膝道:“八荒六合九殿魔宫左使者笑忘初,特来恭迎公主回宫。”
“你……开玩笑的吧?”我衲衲道。公主?见鬼了!那个什么八荒六合九殿魔宫我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而且他刚才还说那公主名叫一夕,怎么又扯我身上了?
“历代公主眉心都有魔印,而你眉心的那颗就是麝月珠,只不过先前一直被尘封着,如今沾了你我的鲜血,封印失效,就显露出来了。”
“真的假的?”我狐疑的再度摸了摸那颗叫什么麝月珠的,从没想过这么古怪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等等!如果我真是魔宫宫主,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我的属下,也就是说我可以就刚才他又打我又伤我的事报仇了?
就在我心中大喜跃跃欲试时,陈非突然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沉声道:“她不是你们的公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笑忘初直身站起,缓缓道:“灵猫说的没错,她说要找到公主就必须先找到你,而你一定会出手拦阻,不让我带她回去。”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
笑忘初冷冷一笑,厉声道:“可我很想问问你,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带她回去?”
陈非整个人一震。
笑忘初朝他走了几步,逼视道:“你不要忘了,公主上一世是因你而死的,她恨你,在这世上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人就是你!而你,却将她的这一世留在身边,还是在这个女人的身边,让她以为你们是她的亲人,真是可笑!”
我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问道:“什么这一世那一世?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公主不明白没关系,等我把刚才那个故事讲完,你就明白了。”笑忘初说着横瞥陈非一眼,“怎么,你要阻止我吗?你怕她知道你以前对她所做过的那些事情?你觉得心虚了?内疚了?”
陈非松开了我的手,低叹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九殿魔宫的灵猫是当今世上除了十二季以外最神奇的占卜师,她怎么会推算不出一夕已经轮回转世?既然一夕还在人间,只要她还是女身,就依旧是你们魔宫的公主。也罢,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对以前的事……”
他停了一下,沉寂的脸上露出坚决之色,昂然道:“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你后不后悔,是你的事,而公主,她有权知道自己是谁。”笑忘初转向我道,“二十五年前,魔宫的公主一夕,是整个魔族的骄傲。她美丽不可方物,眉心的麝月珠魔力强大,拥有不死之身。但她误闯南冥,喝了镜夕湖的水,而他,这个被奉为武林第一人的简聆溪,当时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看她变成幽灵!”
简、聆、溪!陈先生是简聆溪?!
我吃惊的根本说不出话来,思维一片紊乱。
“公主当然不甘,要填平此湖,他却出手阻止。公主以魔力将湖凝冻,他却借助自己的未婚妻——幽阁圣女七阕的神力引来桃花。桃花一开,春天即到,湖水冰融,公主败了。”
我再看陈非一眼,他面无表情,似乎无论笑忘初说些什么,都已与他无关。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为什么会见死不救?又为什么要拦阻一夕填平那个害人的怪湖?
“公主看出要填湖,必须先除去简聆溪,而要除去简聆溪,就得先赶走七阕。于是她在简聆溪面前道破七阕和他的结拜兄弟柳恕之间有奸情,令七阕羞愧离去。简聆溪恼羞成怒,不知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将公主封在他的剑中,一封就是九年。九年后,他身边多了个女人,就是她。”笑忘初一指三娘,三娘脸色苍白,正想说什么,陈非对她摇了摇头,于是三娘就闭上嘴巴,愤愤然的别过脸去。
“这个笨女人听了公主的话后,将清绝剑拿到湖边清洗,碰到湖水封印立解,公主便趁机逃了出来。可是她在剑中被困的太久,魔力大减,打不过简聆溪,因此没逃多远,又被抓回。公主知道再无希望逃脱,又不愿再被封入剑中不见天日,于是做了同归于尽的决定——她引爆了眉心的麝月珠,诅咒镜夕湖水从此干涸,不再危害人间。”笑忘初说到此处,眼中隐烁着泪光,哽声道,“魔印乃是我们魔族所有能量和生命的源泉,公主虽是不死之身,但麝月珠一碎,她也就魂飞魄散,再不存在……”
我听到此处不禁整个人都轻颤了起来,仿佛亲身尝试了一遍那种魂飞魄散的滋味,不仅仅是疼痛,还有绝望、满腔的怨愤与不甘,像在水深火热中煎熬。
笑忘初深吸口气,继续道:“这时,幸好十二季及时赶到,他用一盏灵犀灯把公主飞散的魂魄收集起来,然后带着那缕残缺不齐的魂魄去冥界轮回。而轮回后的她,就是你!”
我怔立了半天,艰难的开口道:“你是说……我……就是一夕?”
“没错,你就是她!但因为轮回时魂魄不全的缘故,你眉心的麝月珠虽在,却已无她当初的神力。”笑忘初说着冷眼望向陈非和三娘道,“这两个人怕你今生找他们报仇,所以先我们一步找到你,还抚养你长大。如果不是灵猫算出你现在人在原城,我们永远找不到你,而你也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果然不愧是简聆溪,这么高明阴毒的办法你也想的到,现在即使公主知道了她的身世,恐怕也下不了手杀你!”
他后面的话我没再听下去,因为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陈非,三娘,这两个抚养我长大的人竟然是我的仇人?他们竟然是那么卑鄙无耻的人?不,这不是真的,他在说谎!笑忘初在说谎,这不是真的!
三娘虽然经常打我骂我,拧我耳朵,可她也最疼我。滴水成冰的夜里,会起床为我盖被的人是她;我生病时,她不眠不休的守在床边照顾我;有什么好吃的总留我一份;我调皮捣蛋老是闯祸,每次都是她去跟人赔礼道歉……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我的仇人?
而陈非呢?我看向陈非,那种繁华落尽的温和,清润如水的沧桑气质,使他在淡漠中依旧给人一种洋洋暖意,当他望着你时,柔软的眸光就像是一只神奇的手,可以抚平任何创伤。
每次三娘打我,我只要一逃到他身后就会没事;夏夜在院子里乘凉,他会说故事给我听;我最喜欢东城丁家巷那边的桂花糖,他路过时总会带些给我……虽然他表现的并不像三娘那么明显,可是我感受的到,其实他比三娘更关心我……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么卑鄙的简聆溪?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笑忘初道:“公主,你跟属下回去吧,回到魔宫后,在灵猫的帮助下,你也许可以记起前世的事情……”
我尖叫一声,甩掉他来牵我的那只手,反身撞开两个魔宫弟子往后院跑去。跑回自己的房间,啪的把门一关,蹲下紧紧抱住自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静悄悄的,那帮人并没有追过来,算他们仁慈,此时此刻的我,实在是经不起再一轮的打击。
哭了一阵子后我爬到桌旁,拿下桌上的镜子,镜子里是张平凡的脸,很多时候更像个男孩,女扮男装时大家都瞧不出来。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美绝人寰的魔宫公主一夕?可眉心那颗璀璨剔透的麝月珠,又在提醒我笑忘初说的都是真的。
一夕……魔宫……镜夕湖……简聆溪……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遥远,与我何干?我只是原城小小一家茶寮里的普通小厮,我过的悠闲又自在,我不要当什么公主,我只想当我的小厮,平日里偷偷小懒、耍耍嘴皮、和小山小水打打闹闹、跟三娘先生撒撒娇……我只想当那样的一个平凡人啊……
为何天不从人愿,老天要那样捉弄我?!
我接下去该怎么办?为自己的前世报仇,杀了这世养育我的恩人?还是跟着陌生的人回那个陌生的宫殿?
我抱膝轻泣,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却将我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不知过了多久,灰布棉鞋再度出现在我面前。
我仰起脸,看着那个因背光而面容模糊的人,一字一字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应该恨你吗?先生,你告诉我,我应该恨你吗?”
陈非蹲下身,眼眸深处凝郁着一抹悲凉,很轻,很淡,却无法忽视。
我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悸痛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那一瞬间捏住了我的心脏。
“小溪……”他唤我,其音低哑,“忘了一夕,忘了她。你是你,她是她。”
我凄然而笑:“忘的掉么?”
陈非不说话了。
我抓住他的手,那双曾经无数次带给我温暖的手,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是冷的?“先生,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难道笑忘初说的全部是事实,没有其他可能了吗?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你不是的!你告诉我,你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一夕喝了镜夕湖的水,也真的把她封在剑里一封就是九年吗?”
陈非依旧沉默。我拼命摇着他的手,嘶声道:“你告诉我不是啊!你告诉我你没有那样做,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我信你的,先生!”
“那是真的。”陈非终于开口。
我一震,慢慢的松开手,那刻意去逃避的残酷真相,最终还是来到了眼前。
“那么……”我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我,或者是笑所有的一切,“我就不能不恨你了啊……先生。”
前世的一夕必定是恨极了他吧?所以宁可自己魂飞魄散也不肯再被封入剑中。她是何其刚烈,可这一世的我却是这么懦弱,连一个恨字,都说的这么的苍白无力。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过去推开门,好奇怪的,进来时外面明明阳光灿烂,而这时却是阴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
“送我回魔宫吧。”我望着天边诡异的红光,缓缓道,“由你,送我回魔宫。把你当年应该做而没做的事情,现在补上。”
再回首看陈非,他眸中的悲凉之色由浅转浓,如外面风云际幻的天空一般,再难将息。
正文 第三章 碧落琵琶
洞箫的声音轻轻响起,却是呜咽了几下,就停止了。
我看见笑忘初坐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手中一管玉箫浓翠欲滴,他的视线放的很悠远,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像漂浮在夜色中的幽魂,周身萦绕着一种深深寂寞。
我走到他面前道:“我决定了回魔宫。”
他一怔,复喜道:“是,我这就去命人准备……”
我打断他:“不过不是跟你们,而是他。我要他送我回魔宫。”我反手指向身后的陈非,果然,笑忘初面色顿变:“为什么?”
我反问道:“如果是以前的一夕这样说,你会不会问理由?”
笑忘初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但依旧恭身道:“属下不敢。那么属下就先回魔宫,恭迎公主大驾。”说罢黑袍闪动,消失无踪。
我回头看向陈非道:“你还在等什么?”
陈非注视着笑忘初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倒是三娘急急赶了过来:“你真的决定要回魔宫?”
我凄然一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是小溪……”三娘扯着陈非的衣袖道,“非,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小溪不是一夕,她没有一夕的魔力,也没有一夕的性格,魔宫并不适合她!”
陈非缓缓道:“她怎么选择是她的事,我有什么资格阻止?”
“非!”
陈非突的一拉我的手:“要走快走。”刚走了一步,一记闪电撕破浓云,整个天地为之一亮。在那一亮间,我看见他脸上掺杂了许多情绪,最后凝结成一份悲凉。
就那样被他拉着走过小院,穿过茶寮大堂,他的手牵着我的手,这短短的一路,却似穷尽了地老天荒。
以后,再也不可能这样了,再也再也不可能了……
先生,为什么我们之间要有那样不堪的过往?为什么一定要我恨你?老天要我恨你,魔宫的人要我恨你,连你自己都要我恨你!你竟然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驳,一丝侥幸的希望都不留给我啊……
在放下大门门栓的一刻,我忽然有后悔的冲动,手伸出去了一半,分明是去阻止他开门的,但看到那张磐石般冷毅淡漠的脸,最终还是帮他一起打开了门。
门外的风雨立刻凄迷了我的眼睛,刚踏出门槛,一记风声破空而来,“啪”,扭头看去,一张帖子飞插在门框上,入木三分。
伸手拔下来,玄黑色的帖子上白色的字体森然:“勿回魔宫。”
陈非的眼中起了层层变化。
“这是什么?”
“十二季的宿命帖。”
十二季?就是那个据说比魔宫的灵猫还要神奇的占卜师,并用灵犀灯引我轮回的人?
我四下凝望,想要找出他的藏身之所,却听陈非道:“不用找了,他不在这里。”
“那这个帖子是怎么来的?”
“念力。”见我不解,陈非解释道,“十二季用他的念力,可以将白墨宿帖送至任何地方,当帖子被接收者看到后,就会消失。”
我低下头,那张帖子果然由浓转浅,慢慢的消失了。
不能怪我孤陋寡闻,实在是想也没想过,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神奇的力量。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迷惑道:“他不让我回魔宫,为什么?”
陈非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越是表现的这样不在意,我便越是拗起了性子,当下咬唇道:“他不让我回去,我就偏回去!我倒要看看,九殿魔宫是个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又一道闪电划过,雨势更大,一阵寒意侵入肌骨。我刚想着要不要拿把伞上路,陈非拉住我道:“停!”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长街的那头,缓缓走来一个人。
很高的个子,却有一种娉婷的姿态,来的莫非是个女子?
来人到三丈外即停,不再走近。浅青色的披风将全身上下都罩得严严实实,独有一缕长发顺着帽沿的缝隙偷偷探出来,被雨水打湿,一滴滴的往下淌水。
“阿幽,是你?”陈非脸上有着掩饰不了的惊讶。
那人慢慢的点了下头。
“你又是为何而来?”
好一阵子沉默后,那人才道:“受人之托,来弹只曲子给你听。”
她的声音很独特,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竟能有那样的声音,别致到任何情绪自她口中说出来,都成了一种遥远的温存。
然后就见披风开了一线,露出了两只手和一个琵琶。
手,素美如玉,而琵琶却更精雅,即使夜雨中仍不掩璀璨。
看到这个琵琶,我隐隐的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难道是碧落琵琶?一直以来,《碧落琵琶赋》和《东州大侠传》是冷香茶寮听客们最爱点的两个书段。没想到短短一天里竟让我看见这么多传说中的奇物——雪玉红颜令、白墨宿帖、碧落琵琶……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纤长手指在弦上一划,音符就如珠玉般蹦跳了出来,和着雨声,像是融为一体,却又可辩清晰。
——《十面埋伏》!
竟是一曲《十面埋伏》!
* * *
雨急,风骤,琵琶欲断魂。
眼中所见、周遭一切都被摒弃,只剩那个女子的指尖,在弦上飞快拨动着,越来越急。
《十面埋伏》,项羽身亡。而今,又在预示什么?雪玉红颜、白墨宿帖,碧落琵琶一一重现江湖,身世错综复杂,前方风雨凄迷,一眼望去长路茫茫,不知通向何方。
悲观与绝望像湿润的水气一样弥漫了我的意识,当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时,浑身上下已经不能动弹了,只能那样僵直的站着,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竟与琵琶同韵!
天籁魔音——
碧落琵琶本是催命利器,我怎疏忽大意到忘记了那音律之下,曾经死过多少武林高手?
项王败阵,乌江自刎,刹那瞬间,几觉魂魄已亡。
就在那时,忽觉身子一轻,被陈非抱了起来旋转着飘开,眼角瞥见一道寒光飞过,在墨色夜雨中灿似流星!
乐声顿止,一切终归平静。
双足落地时,手脚神奇的恢复了灵活,我扭头看去,那个叫阿幽的女子站在风雨之中,仿佛呆住了。她的琵琶上,一片桃叶不偏不倚的嵌在第二根弦与第三根弦之间,琵琶本是碧色,而桃叶更翠,衬得她的手映出盈盈一抹浅绿。
那就是巫桃叶么?笑忘初所说的简聆溪曾经用来独步武林的暗器。
陈非放开了我,默然不语。
雨声变得清晰起来,没有琵琶的压制,呈现出肆意的快畅。
我看见阿幽的唇角勾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流淌着难以明说的尴尬,然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聆溪,你不应该。”
不应该?不应该什么?我不明白。
即使经过刚才的事,我仍无法断定此人究竟是友是敌。她似乎对我们没有恶意,却在曲声中暗藏杀机,若非陈非救我,我可能早被琵琶声震断了心脉。
陈非的眼睛没有光泽。
“聆溪,你不应该。”阿幽又重复了一遍,道,“你若听我把那曲《十面埋伏》弹完,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可你最终还是出了手……你明明知道桃叶重出意味着什么,难道真的忘记了当年魔宫的诅咒么?”
“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她死。”陈非护在我面前,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泪,酸酸的,不明就理,难诉原因。
阿幽似乎把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好一阵子的凝视,然而我依旧看不见她的脸,只有那缕长发,雨水流淌不止。
“她不像她。”
我一鄂,她说的是我不像一夕么?却见陈非脸上顿时有了情绪:“本就不像。”
阿幽沉吟了片刻,道:“听我一言,不要让她去魔宫。”
我喊道:“为什么?”
“因为你若去了,只会给天下带来不幸。”阿幽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她朝我走了几步,沉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一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是魔族最出色的新秀,六岁就用一片白羽击退人族十万精兵,十二岁时受封公主,麝华珠与明月同辉。若非聆溪设计用镜夕湖水毁去她的灵元,九殿魔宫早已吞并人界成为主宰。但她即使变成幽灵,依旧法力强大,三填湖水遗祸苍生,所以聆溪只能将她封在剑里,却没想到还是给她逃了出去。最后是我们穷五人之力,才将她困住,逼她不得不自绝,这才了结一桩祸事。我不想十六年前的悲剧重演,所以这个魔宫,我是怎么都不会让你回去的!”
我扭头,无比震惊的望向陈非,为什么这个女人说的和笑忘初说的完全不同?难道一夕是坏的?如果这就是里面的隐情那先生为什么不肯说出来?我到底该信谁?
阿幽又道:“而且你以为魔宫真的是请你回去享福当公主的吗?你错了。他们需要的是一夕,崇拜的是一夕,欢迎的也是一夕,而不是轮回后连我的琵琶声都抵挡不了的你。等他们发现你和一夕的不同时,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我这些话绝非危言耸听,所以你现在最好放弃回去的念头,只要你肯继续留在茶寮,我可以不再为难你……”
陈非没有让她把话讲完:“我要带她回去。”
“什么?”阿幽震惊道,“难道你忘了十二季说的那个预言?”
“正是因为记得那个预言,所以我想是时候了。即使笑忘初不来,我也会带她回魔宫。”
阿幽道:“可是,我不明白!”
不只她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预言?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笑忘初真是来接她回宫那么单纯?”陈非现出一丝苦笑道,“你跟我都知道灵猫的实力,如果她真要找小溪,不可能迟了十六年。而她偏赶在预言所说的今年里命人来带她走,我想,必定是魔宫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阴谋的话,你更不该带她回去!”
“如果魔宫对小溪誓在必得,即使她不回魔宫留在茶寮,也不是长久之计。与其引得魔族成群而出,不如我送她回去,见机行事。”
阿幽一口否决道:“不行,太危险了!魔宫的人恨你入骨,你以为你到了那,还能活着回来吗?”
“那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陈非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低声道:“预言里说十六年后,桃花再现苍生喋血。我一直再想,所谓的桃花指的是什么?一夕当年魂飞魄散前,诅咒镜夕湖水干涸,她那张怨恨的脸留在魔镜之中,迟迟不散,我至今想起仍然心有余悸。既然十二季可以用灵犀灯让一夕转世,为什么灵猫就没办法令一夕重生?”
阿幽的披风起了层层波动,显见吃惊不小:“你的意思是预言中的桃花再现指的就是一夕重生?是重生,而不是轮回,不是转世,甚至不是小溪?”
陈非垂下眼睛,半响,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阿幽喃喃道:“恐怕那也是你所希望的,是么?”未待陈非回话,她忽然大笑起来,“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十六年了,原来你还是……原来如此……”笑声怪异,像是隐含了很多禁忌与苦涩。
“阿幽——”陈非开口叫她,她却仿若未闻的转过身,一边喃喃着“原来是这样”,一边慢慢的走了。夜清寂,街灯把她的影子拖拉的很长,映在青石地板上颇见凄凉。
一家客栈门檐前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终于承受不了风力,掉到了地上,翻滚几下停在我的足边,灯火被雨水打灭。
陈非默立良久,抬头道:“我们走吧。”
我却后退几步,凝望着他道:“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陈非别过头道:“很多事,你不需要懂。”
“可我想知道!”我咬唇,坚持道,“告诉我,一夕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请你告诉我,我要你亲口把以前的事情告诉我!”
我说着上前抓住他的手,却被温热的液体濡湿了指尖,一愕之下慢慢的捧起他的右手,只见掌心上两条红痕细长,一如女子眉稍的绝望——轻忽到优雅,优雅到残酷。
他看着那两道红痕,眼里有着浓浓的痛色。
他刚才用巫桃叶破了阿幽的琵琶,却也弄伤了他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桃叶噬主?!
陈非笑,与阿幽临走前的笑声一样的怪异,他说:“原来我已不是简聆溪。”
正文 第四章 行路难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知该怎么接话。
然后就听到一声轻笑,很诡异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入耳却极为清晰——
“如果简聆溪不是简聆溪,又会是谁?”一个声音懒洋洋。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此人叫陈非,四十八岁,是个说书的。”另一个声音却清脆响亮,如稚龄童子。
我睁大眼睛想看说话者究竟身在何处,但是四下观望,却不见人影。
“四十八岁?那么老了?那看来真的不是简聆溪了。”
“这你又不知道了,简聆溪也是人,是人就会老,即使有四十八岁也不奇怪嘛。”
“有道理。但还是要弄弄清楚,否则搞错对象办错了事,会砸了我们的金字招牌,是吧?”
“没错,这个一定要弄清楚!”
“那——上去看看?”
“得令!”清脆的童音轻喝,尾音未绝,一道白光已飞般滑了过来,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在我眼前闪了一下,白光滑着弧线又飞了回去,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