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助手?苏虞小小地吃惊了一下,问道:“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两件事。一件是温先生让我通知您,令姐也就是苏禾苏小姐,去跟温先生处理点事情,所以今天晚上不能回来了。”
堂姐跟老师在一起?苏虞又惊讶了几分。
“第二件事情,听说您之前没怎么接触过电脑绘画,所以在一些软件的使用上比较苦恼对吗?温先生怕令姐不在家,你会不适应,所以特别派我过来,问问你是否愿意让我在陪伴你的同时顺便跟你探讨一下3DMAX和JANXD等软件。”珊妮说着眨了眨眼睛,“也就是俗称的‘开小灶’。”
看来老师不但带走了堂姐,还专门派了个人来教她电脑绘图。那位素以冷面残酷著称的温老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致周到了?
苏虞有点糊涂。但很少拒绝别人的好意一贯是她的性格,既然这位珊妮是老师派来给她的,那么就照做好了。
于是那一夜,苏虞就在珊妮的指导下学习绘图软件,吃惊地发现温颜卿给她派来的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而是该行的精英,她甚至怀疑珊妮本人就是软件开发者之一,因为很多连书本都没提及的快捷命令,珊妮全都如数家珍。
而且一旦上手,就会发现电脑不愧是百年来最伟大的发明,将很多原本很繁琐的东西统统简化。想当年她学画直线花了整整一年,而现在鼠标一点,无数根平行线就毫无偏差地出现了。
难怪谢清欢会说,只要带着电脑,就等于带了一切。
学习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苏虞一口气掌握了20个基本命令,并画出第一个首饰的草图后,已经是凌晨1点了。
她给珊妮铺了条新床单,让珊妮在苏禾的床上睡了一晚。
而此时的千里之外,苏禾正在酣睡,浑然不知飞机已经降落,抵达意大利的首都——有着2500多年历史,被世人称为永恒之城的——罗马。
苏禾缓缓睁开眼睛。
黯淡的光。沾着露水的鲜花。紫红色的纱。
暗金色的天花板上,雕刻着古老华丽的宗教图腾,很多个长翅膀的小天使在飞,看上去就像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她一样,盯着她,盯着她……
等等!翅膀?眼睛?
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的苏禾一下子从混沌状态清醒了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果然不在飞机上了!
置身处,是一张超级大床,铺着金紫色郁金香床单,光枕头就有8个之多,躺在上面,就跟陷进云里一样,柔软得不可思议。
环视四周,是个比床还要夸张的超大房间,摆设装饰乃是正统的欧式宫廷风格,所有家具的边角上都包裹着金边,苏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靠自己最近的床头柜,暗想着在这个金价狂涨的年代,如果把这些金条抠下来,应该能卖很多钱。
就在这么想时,她看见了自己的衣袖——绣着繁琐蕾丝花边的墨绿绸缎;再往下看——
“啊啊啊!谁给我换的睡衣啊!!”
她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套上地上的金丝拖鞋,跑过去一把拉开房门——外面是个更大的走廊!目前空空荡荡,悄无一人。
不过比起光线黯淡的卧室,起码,走廊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阳光暖洋洋的晒在大理石地板上,像镜子一样明亮。
苏禾回忆,她之前是在飞机上的,坐着坐着太困了就睡着了。可现在却出现在屋子里,很显然,是温颜卿带她来的。至于衣服是谁给换的……相信温同学不会那么没品,趁机占她便宜,应该是管家什么的给换的。但是——
人呢?
“喂?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
回应她的,是飘飘荡荡的回音。
苏禾系好睡衣的腰带,索性就自己乱走,看见门就开:书房、书房、书房、书房……开到第五扇门时她刻意先深吸口气,再打开——
赫然又是一个摆满了书的房间。
“一个富二代要这么多书房干什么啊!”苏禾愤怒的握拳,“太变态了,这家伙居然连书房都是分类的。”
走着走着,前方终于出现了楼梯,她连忙顺着楼梯走下去,一楼还没走到,就闻到了很好闻的茶香,沿着香味一路南行,走廊尽头有一个厅,厅里有两人,隔着一张长餐桌对坐着,气氛安静而诡异。
其中一人,不是别个,正是温颜卿。
而另一人,则是位五十出头年纪的老者,穿着一看就知道非常昂贵的西装,但双眼无神,皮肤蜡黄,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窝囊样子。
苏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哇,老GAY!
传说中的反派大BOSS到了,好戏正在上演中,而自己身为女主角,竟然睡的昏天暗地,差点错过,罪过罪过。
一想到这里,苏禾立刻咳嗽一声,成功地将那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Honey——”她甜甜的叫着,走过去揽住温颜卿的肩,“对不起,我睡的太沉了,连你起来了都不知道,没办法,昨天晚上实在是太……累了,你知道的。”
温颜卿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而对桌的老者,眉头一下子就皱在了一起,目光锐利的就像刀片一样,上下打量着她。
刮吧刮吧,反正眼神是杀不死人的。苏禾笑得更甜,往温颜卿身边又贴了贴,“Honey,你有客人啊。啊,这位老爷爷我知道的,就是你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位、那位……”
“洪。”温颜卿在一旁不冷不热的提示。
“哦对,洪爷爷!”
温颜卿立刻捧起茶杯呷了一口,还似乎被茶呛到了,小咳嗽了一下。
而那位老者的脸色,明显已经很难看了。
“洪爷爷您好,颜卿跟我说了,您经常照顾他,真是劳烦您操心了。”苏禾说着,无视对方的嫌恶,硬是抓过老者的手摇了摇。
“您来找颜卿肯定是有事吧?不过真不凑巧,他先答应我了,说今天哦不,这一周,都要全天24小时陪着我的。所以,跟您的饭局恐怕也只能推迟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但是没办法嘛,谁叫我们现在是热恋中呢……”说着朝温颜卿飞了个媚眼,“Honey啊,你没跟洪爷爷说我的事情吗?这可不行,我可不高兴了!”
温颜卿在一旁不说话,始终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好戏。
倒是老者坐不住了,沉着脸阴阴地问:“你是谁?”
“诶?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苏禾索性从椅子后面搂住温颜卿的脖子,把脸庞抵在他肩上,做足亲密的样子,“我叫苏禾,是颜卿的未婚妻呀。”
“未婚妻?”老者震惊,“我怎么不知道?”
“是吗?洪爷爷您不知道啊?Honey,你为什么不告诉洪爷爷啊,怎么说洪爷爷也是你伯父的好朋友啊……”
“你、你、你……他、他、他……”老者的手指点点她又点点温颜卿,最后砰的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颜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苏禾抢着回答:“没有搞鬼呀。”
“我没有问你!”老者气的浑身都在抖。
苏禾连忙做搀扶状:“哎呦,洪爷爷,您可别生气啊,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爱生气可不行,对身体不好,有话好好说嘛……”
“我没有话跟你说!”
“好好好,您没话跟我说,那总有话跟颜卿说吧?您先消消气,慢慢说,您脸色本来就不好,要再气出个三长两短的送医院就糟糕了,看您这样子,肯定也无儿无女吧,哎,这么大把年纪了,没儿孙送终可是很可怜的……”
“你、你、你……”老者气的跳脚,“颜卿,你到底是从哪弄来个这么没教养的女人的?”
苏禾索性插起了腰,昂首挺胸地说:“我好心给您兜着掩着的,怎么就没教养了?难道非要我直说您干的那点儿龌龊事么?”
“龌龊事?什么龌龊事?”老者瞪大了眼睛。
苏禾扑哧一笑,“什么事您老自个儿心中明白。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您还是长辈,脸是我们小辈们给的,可别自个儿丢了。还有,颜卿想带谁回家,是他的自由,您老一个外人,管不着。”
“外人?你、你、你说我是外人!”
“您只不过是颜卿的伯父的朋友而已,难道还是内人?”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老者一连说了三个莫名其妙后,非常生气的拂袖而去。苏禾转头问温颜卿:“好奇怪啊,他那是什么反应?”
温颜卿一手支颔,漆黑的眼睛透过镜片看起来,亮晶晶的,竟含了几分……笑意?
苏禾揉揉眼睛,再细看,确定没错,是——笑意!
“你笑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是跟父姓的?”
废话,中国95%的人都跟父姓吧?苏禾瞪他。
“那么你知不知道我父亲叫什么名字?”温颜卿摊了下手,“在你决定要采访一个人前,连基本的常识都不准备一下的么?”
“什么名字?”苏禾感觉有张无形的网正在张开,而自己,明明察觉到了异样,却还在往里跳。
果然,下一秒,细长的凤眼弯了起来,变成了月牙的弧度,温颜卿开口,每个字都宛如音符:“他姓温,单名一个洪字。”
“温……洪?”
“嗯哼。”
“刚才那个不、不是……那个……老……”
“不是。”
苏禾保持着呆滞的表情停了十秒钟,等她再能动弹时,第一个举动就是走到墙角的落地窗帘旁,将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喂?”温颜卿失笑——见过尴尬的想跳楼的想尖叫的想大发脾气的,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裹窗帘的。
窗帘里的人抖啊抖的,就是不出来,磨蹭了好半天,才闷闷的说:“你是故意的。”
温颜卿扬了扬眉毛。
“故意不在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他是你老爹,故意误导我他姓洪,故意看我在你老爹面前出丑……要死了,我居然对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还咒他要生病,还咒他无儿无女……啊啊啊啊,我在天上的爸爸不会原谅我的!”苏禾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后悔,就把自己裹的更紧了几分。
她在里面忏悔,外面却半点声音没有,温颜卿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给,一想到这,更是生气,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啊?
苏禾终于忍不住,从帘子里费力挤出半个脑袋,看看温颜卿在做什么。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吐血——
温大变态坐在椅子里,怡然自得的喝着香喷喷的茶,茶旁还有精美的让人垂涎三尺的甜点,再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整个人看上去惬意极了。
——凭、什、么?!
苏禾立刻想通了,走了出去,坐到温洪原来的位子上,愤愤然地倒茶,吃甜点。
温颜卿目光亮亮地看着她,直到她干掉了三块蛋糕,咕噜噜的喝光一整杯茶后,才悠悠开口说:“你天上的爸爸原谅你了?”
“爸爸知道我被恶人陷害,只会心疼我,才不会怪我。”苏禾说着,狠狠瞪了该恶人一眼。
温恶人却丝毫不以为意,放下茶杯,起身:“吃饱了吗?”
“干嘛?”苏禾继续往嘴里塞提拉米苏。
“吃饱了就跟我走吧。”
“去哪?”
“赴真正需要你的饭局。”
苏禾立刻将咬了一半的提拉米苏放下。开玩笑,有豪华大餐吃,怎么可以让肚子太饱。
至于那顿饭局肯定会很诡异很尴尬什么的,就跟她无关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到时候三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有胃口吃的下饭,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注定失恋的老GAY,和将要得罪重要长辈的温颜卿。
“我自己的衣服在哪?我去换。”
“就在你床边,洗好了。”温颜卿想了想,一改常态的“啰嗦”的说道,“因为你睡着时碰到了一旁的咖啡,所以弄污了。”
“诶?还有那种事?我睡的好沉哦,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替我谢谢管家夫人啦。”
“我没有管家。”
“……”意识到不对劲,苏禾的声调小了许多,“那……女仆?”
“这里也没有女仆。”
她下意识的一把裹紧睡衣,“那谁给我换的……睡衣?”
温颜卿静静的望着她。
苏禾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颤声说:“你、你……你不要告诉我,是……是你……”
“如果是杏花的话,我会更加赞美你的品位的。”
苏禾的脸刷的从脖子红到了额头,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就跑。
啊啊啊啊啊,真不想活了……
十七岁时,为了得到心仪男生的喜欢,她在肚脐旁纹了一朵桃花来转运。
结果花纹成了,那男生却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因为从不卖弄性感,衣服穿着都以舒适轻松为主,所以除非一起洗澡,谁也不知道她还有那么一个纹身。本以为此事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结果……
这绝对是对她年幼无知的惩罚啊!
被别人看见了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偏偏要是这个大变态啊!
分不出是窘迫多一点还是羞恼多一点的苏禾,
一口气冲回二楼的卧室,砰的关上门,
眼睛一扫,就看见自己的衣服,果然叠在床边的柜子上,先前愣是没看见。
她把睡衣脱掉,换上自己的T恤和仔裤,在换衣服的时候一想到自己所碰触的地方可能曾被温颜卿碰过,就一阵鸡皮疙瘩,肌肤像着了火一样,辣辣的疼痛起来。
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正要走人,却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到镜子面前,掀开T恤仔细看:一朵暗红色的桃花,不偏不倚,正好纹在肚脐上方,随着呼吸的起伏,仿佛在绽放一般。
越看越生动,越看越合适。
“明明比杏花好看,哼!”
*****
罗马的早上10点钟。是B城下午的5点。
苏虞沉浸在电脑前,已经整整10个小时了。她从一大早7点起床,吃了顿简单的早点后就开始温习昨晚所学的东西,并将昨夜勾画的草图读取出来,继续描绘。
期间珊妮有事出去了一趟,而等她回来时,手中拎满了食物。
珊妮推推苏虞,用手语说:“起来休息一下吧。注意劳役结合。”
苏虞刚想摇头,珊妮又说:“我知道你目前激情澎湃,想一鼓作气的完成这件设计,但如果你肯停下来花10分钟吃个简单的晚餐,我就告诉你三个指令,可以让你目前的着色快一倍。”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大。
苏虞立刻停了下来,乖乖坐到桌旁吃珊妮带回来的披萨和牛奶。
珊妮却站在电脑前,看着苏虞所画的草图,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苏虞画的是一枚戒指。
镣铐形状的环身,在衔合处铐住了♀和♂,♀和♂的圆圈部分重叠在一起,组合成一个胎儿在子宫里的样子。
——造型诡异、粗糙、大胆,虽然还没有完成,但仅构思而言,已是十足惊艳。
苏虞吃完披萨回来时,珊妮还在看,忽转过头问:“你想不想参加设计大赛?”
苏虞吃了一惊:“我?”
“嗯。”珊妮拉开椅子坐下,输入一个网址,打开了一个网页,“虽然目前还没有公开,但已经提上日程,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会公布了——SEASON正准备全国范围内举办一次珠宝设计比赛,旨在征集更多的优秀创意和各色人才。我认为你可以试试。”
“可是……我还是个学生……”
“这个比赛不分年龄、职业。连草根都可以参加,何况你这样的科班。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成不成功是其次,重要的是参赛经验。相信我,越早接受大众的挑剔,对你越有好处。”
真不愧是温颜卿的助手,连说话时这种强势的气场都跟他一模一样。
可是……参加比赛……自己,真的可以吗?
苏虞并不是那么没有自信的人,只不过,考进SS后,谢清欢的狂傲,关小东的扎实,还有特立独行惊采绝艳的叶一,都让她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差距。
在班里几乎可以算是倒数的她,真的可以参加这种全国性的大赛吗?如果参加的结果是让自信更加动摇,可怎么办呢?
珊妮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笑了笑,说:“当然,参不参加还是要看你自己,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仅就我个人而言,觉得你还是很合适的。而且……”
“什么?”
“据说入赛者有机会成为夏璃的助手。”
“真的?”苏虞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你在勾绘和着色上的风格,都和夏璃有些相像,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很认真的模仿过他一段时间吧?”
苏虞伸出三根手指,“三年。”
“嗯?”
“我模仿他的画风,整整三年。他所出的每款作品,我都临摹过不下10次。”
这下,轮到珊妮惊了,吃惊过后,理解的伸手,摸了摸苏虞的头:“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靠他更近一步呢?”
“夏璃为什么会招助手?”据她所知,夏璃从来都是自己单独创作的。
“不知道哦。”珊妮耸肩,“谁会知道那怪胎的想法呢?”
“怪……胎?”苏虞一愕——她形容的是夏璃?那个处子般温静、晨曦般温暖的夏璃?
“哦,不要介意。你偶像的光环依然完美。只不过……”珊妮摊了摊手,“你知道的,传统工具支持者和电脑程序支持者,总会有冲突的,彼此看不顺眼。”
苏虞还是不明白。
珊妮只好说的更清楚点:“也就是说,夏璃非常排斥电脑绘图。因为他对自己太自信了,甚至可以说是……极端。他认为他的每幅设计图都是独一无二的,他喜欢颜料上色的过程,他认为每一笔涂抹都是有区别的,而不像电脑软件一样,只要设置了命令和数据,谁去操作结果都一样,还能被无限次的复制。”
苏虞的眼睛亮了起来。
“看,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珊妮叹息,“这个时代追求自我,多刺的性格总是格外吸引人的,算了,也怪不得你。”
苏虞垂下眼睫,视线落到手腕的琥珀手链上,看着如此美好的礼物,想起这个被描述成另类怪胎的天才设计师,却曾那般温柔的对待过自己,一颗心就像湖水一样,满足的愉悦浅浅泛开,久久回荡。
要是能成为夏璃的助手……
仅仅是这样的假设,就令整个身体都开始兴奋和激动。所有的烦恼、悲伤都顿时不存在了,留下来的,只有一种迫切的、想要去尝试、想要去赢取的力量。
“我参加!”她抬起头,用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
罗马,早上10点40分。
辉腾停在了一处建筑前。
没有前来开门的门童,没有任何绘着餐饮图标的标识,而且建筑物那高阔的门脸,怎么看怎么庄严肃穆……苏禾一边想着这真是吃饭的地方吗,一边跟着温颜卿下车。
走进大门——赫!里面果然不是吃饭的地方!!!
只见雄伟浑厚的巨型大厅里,悬挂着大小不一的油画,风格大多抽象,明快的原色、流动的线条,和跃进的形体,落在苏禾眼中,怎一个眼花缭乱了得?
“这里是画展吧?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她小小声的问温颜卿。结果温颜卿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独自进了一扇侧门。
苏禾没办法,只好自己先在外面逛逛。
画展的客人不多,四下很安静,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墙上千奇百怪的油画,看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刚想放弃,一个人走过来,停在了她身边。苏禾以为是温颜卿回来了,正有点高兴,谁知一转头,看见的却是个四十多岁、个子矮小、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胡子男人。
小胡子穿了条蓝色背带裤,裤子上全是色彩斑驳的污渍,手里还提着桶油彩,二话不说,就用手指沾了油彩往画上抹。
苏禾大吃一惊,下意识就喊道:“等!等等!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胡子没理她,飞快的涂抹着,原本就已经太过绚烂的画,被他这么一添油加色,越发凌乱。
苏禾只好转身叫保安:“有人吗?有人吗?”回应她的,是金发碧眼族们诧异的脸。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在意大利,说中文,是不行的。
可是,她根本不会说意大利文啊!
苏禾一紧张,原本就烂的英文说的更是结结巴巴:“Help……the man……呃,damaging public property……呃,不对,应该是vandalism……”她越说越没自信,越说越小声,心里那叫一个悔恨:学了十年的英语,结果还是连最简单的话都不会。对不起,英语老师!对不起,天上的爸爸!
这时小胡子停止了涂抹,满意地看着那幅画,忽转过头自然而然的问她:“如何?”
啊咧——中文?!
苏禾睁大眼睛:“你是中国人?”
“是……”小胡子的话还没说完,苏禾已一把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往角落里拉,“唔唔唔?”
他比苏禾还矮,拉起来完全不费力气,因此很容易就被拖进了一个周边无人的死角。苏禾这才放开他,无比严肃的说:“你等会不许说自己是中国人,知不知道?”
“啥?”
“事到如今,别人如果问起,你得说,你是个日本人!”
“哈?”
“总之你作为一个中国人实在是太可耻了。我为你刚才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丢脸!”
小胡子一听,不干了,把胳膊上挂着的油桶一丢,发出好大一声响,里面的油彩瞬间就流了一地,“你你你凭凭什么说我我我丢脸?我丢丢丢什么脸了?”
苏禾见他不但乱涂乱画,还在人家展厅里乱倒颜料,更是生气,索性学他,“因因因为你破破破坏公物,乱改人家的画!”
小胡子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哇哇大叫:“我没没没有!不不不是人家!”
“你还没有?看看那边,铁证如山啊!你怎么就能这么大咧咧的冲上去乱涂人家的画呢?虽然那个作者自己画的也不怎么样。”
小胡子双目圆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看情况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时,一个清冷、清贵、清雅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够了。”
苏禾转头,就看见了温颜卿,“诶,你来了!”
温颜卿的目光却没有看她,而是停在小胡子脸上:“对不起。”
“喂,你为什么要道歉啊?”苏禾不明状况的抗议。却见小胡子原本愤怒的表情在看到温颜卿后一下子变成了怯懦,哆嗦着,一边摇头一边朝后小退:“不、不、不要、紧紧的……”
什么状况?
苏禾一头雾水,看看他又看看温颜卿。
温颜卿脸上难得一见的挂着诚恳:“真的很对不起。小禾生性莽撞不懂事,总是肆意而为,给您添麻烦了。”
苏禾噗的一声,差点喷口水——小禾?这什么烂昵称啊!
但小胡子看起来却更窘迫了,朝角落里又缩了几步,“没、没没有……真真的没、没关系……”
“那……我们一起吃饭去吧。”
“好、好好……哦不,不不吃了……”小胡子慌乱地摆着手,样子看起来都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