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苍天弄人,何曾给过人以选择的余地?”她凄然笑着,抬头看我道,“姑娘,你不会明白的。”
不明白吗?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转眸向萧左看去,正巧和他目光相触,彼此的视线就这样融会胶着、难舍难分……是呀,若非亲身经
历,谁能明白?
李晴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对我们福了一福,道:“二位慢走,恕妾身不远送,妾身要去陪伴夫君了。”语毕,头也不回的走入龙宫
。
看着她单薄的身躯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之中,我不禁慨叹,世人都说“毒花最美,烈酒最香”,那么爱,怕是比那毒花更美,比那烈酒
更香……我慢慢的转过脸,再次看向萧左,隐隐的,仿若看见他身后映衬着的满山苍翠缓缓现出一行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
人间无数。
第一卷 第五章 韩城风云(4)
第五节 得失之间
日近黄昏,我立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晚霞,静默不语。
我不会武功,要从我身上拿走一样东西而不被我发觉很容易,但是我的身旁时刻都有人在,铁骑、金昭玉粹、萧左和百里晨风,要想
瞒过他们的眼睛,却非易事。如此只有两个结论:
第一,那人是个绝顶高手。
第二,那人是自己人。
夕色如火,将窗棂染上金边,我眯了眯眼睛,看见远远的河堤那头有几个小孩正在放风筝。虽然距离甚远,但可以想象必定是欢音笑
语喜乐无限。
风筝……我眼睛一亮,转身正要推门而出时,有人先我一步敲门道:“大总管,小姐和萧公子回来了。”
我开门而出,果然见楼梯口处,宫翡翠和萧左正一前一后走上来。两人的表情都很奇怪,尤其是萧左,竟一脸沉静,甚至带了些许悲
痛之色。难道此行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大小姐……”我唤了一声,宫翡翠只是朝我淡淡的点了个头,又扭头去瞧萧左,咬着唇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萧左还未开口,楼下又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凝目望去,原来是玉粹丫头捧着一叠衣物跑了上来:“风总管,衣服送来了。”
“好,给我,你去吩咐小二,备热水上来送到大小姐房中。”我从她手中接过衣物,转身走到宫翡翠面前,“大小姐,我们进房吧。
”
宫翡翠看了看萧左,萧左冲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去吧。”她这才跟我进房间。
“一个时辰后出发,所以,大小姐可以趁这段时间洗个澡,换身新衣裳。”我将衣物放到桌上,如我所料,恬柔如水般的绸面一经展
开,便吸引住了宫翡翠的目光。她立刻走过来拿起最上面的那件新衣,喜道:“香云纱!好货色!”
“时间匆促,缝的不够精致,大小姐将就着穿吧。”
她冲我嫣然一笑道:“谢谢纤素姐姐啦。”
我轻垂眼睛,状似无意的缓缓道:“对了……大小姐此行,可尽兴?”
她笑容顿止,我又道:“萧公子的脸色看来很差,是不是他的朋友出事了?”
“纤素姐姐,”宫翡翠看向我,叹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龙王真的出事了?”虽是臆测,但被证实,还是着实吃了一惊。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会有什么事?
“他娶了铁扇门的人为妻。妻子为报灭门之仇,对他下毒,无药可解。”她说的很简练,但我已听明白。
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堂堂龙王竟会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可见情字何其害人!
一念至此,更是暗自警觉——风纤素啊风纤素,你可万万不能步他后尘!
宫翡翠见我神色有异,便扬了扬眉道:“纤素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张了张嘴巴,说出去的却是另一句话,“大小姐,杜三娘的镯子不见了。”
宫翡翠听后一怔,目光变得有些迷离,看她样子似乎是想起什么,于是我追问道:“大小姐看见过?”
“我——”她才说了一个字,只听“哐”一声,一样东西从叠着的衣物里掉了出来,落到地上,几个翻滚停在我脚边。
我慢慢弯腰将它捡起——镯子。杜三娘的那只扭花银镯。
宫翡翠奇道:“是这只吗?它怎么会从衣服里掉出来的?”
我抿紧了唇,却又一笑,歉然道:“瞧我的记性,难怪找不到,原来是搁这了。”
宫翡翠转了转眼珠,却没再说些什么。这时小二敲门进来,说热水已经备好。我当即命金昭玉粹伺候她沐浴更衣,自己则退了出去。
站在二楼廊道中,我捏着手里的镯子,忍不住一阵懊恼:好,很好,真当我是死人不是?竟敢如此戏弄我!
心头主意一定,便转身下楼,大堂西侧临窗的一张桌旁,百里晨风正与萧左在喝茶,萧左微侧着头,显得心事重重,但看见我时,眉
头舒展了开来,微笑道:“风姑娘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请教你呢。”
“萧公子也有要请教我的事?稀罕。请说。”我回他以笑,在桌旁款款坐下。
“风姑娘可知山中一窝鬼的确切势力范围?”
我心想奇怪,他是领路人,不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的吗,怎的还来问我?嘴上却不动声色道:“据我所知,他们只出没于南阳、驻马
店一带。”
“可曾听闻他们在黄河上做过买卖?”
“因他们的领头大哥‘非人非鬼’曾放下话说犯山不犯水,所以只要是有水的地方,他们就绝不会出手。”
“那么依你看,在黄河之上伏击我们的既然不是一窝鬼,又会是谁?霹雳堂?”萧左点头道,“引爆船只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我摇了摇头:“但是霹雳堂的人不懂水性。他们常年与硝石火药打交道,最怕的就是沾水。”
话音刚落,已猛然察觉——既如此,我们在黄河所遇的伏击又是何人所为?
再看萧左,眼角唇边带着浅浅微笑,而那笑容落入我眼中,便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我顿时心中滋生不安,似乎自己在无意识间说错了些什么,可能会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正惊悸时,另有道目光若有所思的从一侧传
来,我转过头去,看见了百里晨风。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伸手为我倒茶。碧绿色的信阳毛尖自壶嘴流淌而出,落入光洁的白磁杯中,水光潋滟中映出我的脸,面不改色微
笑依然。
我第一次敬佩自己,在经过先前那样尴尬的事情后,再见他时还能将情绪控制的如此滴水不漏。百里晨风,我宁可拒绝你,也不愿欺
骗你。这世上我能虚与蛇委的人很多,但我不要是你。
你知道吗?我,不要是你。
三人默默喝茶,好一阵子寂静,直到大堂里起了一片抽气声时,我们才纷纷转头,只见宫翡翠在金昭玉粹的陪同下,袅袅走下楼来。
我果然没有看错,那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再是合适不过,然而她走过来,嘴里虽是夸我,眼睛却瞟着萧左道:“纤素姐姐的眼光,如
何?”
萧左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笑道:“风总管的眼光向来独到。”
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它意,淡淡道:“哪里,大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这才是宫翡翠真正想听的话,果然,但见她柳眉弯弯,笑得更是灿烂。铁骑领队走过来小声提醒道:“风总管,现已是戌时了。”
“好,我们准备上路吧。”我先自起身,扫萧左和百里晨风一眼,微笑道,“连夜赶路,诸位没意见吧?”
经过霹雳堂、黄河两场战役后,铁骑已只剩三十五人,其中又有五人受伤,我方势力大减。如此下去,只怕还未到百里城,人已死光
了。
我锁起眉头,翻身上马,这次,百里晨风没再要求我骑他的马。回头看他一眼,玄衣白马,这个初见时连手上肌肤都不肯曝露的男子
,何时起,他的距离变得如此靠近了?近得连眉梢眼角的落寞,都可以被我看的非常清晰。
垂下睫毛,我看见自己抓缰绳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用另一只手去握住它的结果就是两只手一起颤抖。
真是可怕。
情之一物果然沾染不得,它令我心绪不宁,再难恢复最初的镇定。
懊恼怨恨和不甘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我扬起马鞭给了跨下坐骑狠狠一鞭,马儿吃痛,顿时撒蹄狂奔,两侧屋宇行人自视线中飞快掠过
,丈高的城门在夕色照耀下,门上的铜钉闪闪发亮。
我越驰越近,越弛越急,最后在守城士兵惊愕的眼神中,第一个冲出城门。
城门外,碧草连绵,直欲上青天。
当夜,我们马不停蹄的走过百良、黑池、华原等镇,第二天横渡渭河并在黄昏时分抵达华阳。众人商议后决定在此处休息一晚,明天
继续西行,绕开华山取道杏花镇,再往南直奔鹤城,于是我们在华阳最大的兴宁客栈歇下。
正在大厅用饭时,却听到邻桌传来这样的讨论声——
“喂,听说了吗?龙王死了!”
我顿时抬头,坐在我对面的萧左也停住了手中的筷子,倾耳聆听。
不只是他,几乎周围所有人都朝说话的那人看了过去。他邻座的人质疑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那人见被怀疑,更是大声道:“我才没乱说呢,我小舅子就是龙门弟子,今天一早接到飞鸽传书,说是龙王病逝,这会他都已经收拾
好东西赶赴龙宫吊丧去了。”
我看见萧左的筷子起了一阵轻颤,身边的宫翡翠望着他,目光既温柔又哀伤。
“不太可能吧?龙王怎么好好的就病死了?”
“骗你做甚?据说他死后,他的新婚夫人当即也拔剑自刎了,啧啧啧,真是个贞烈女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啪!”萧左放下手中的筷子霍然站起,沉声道:“对不起,我出去走走。”
宫翡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一咬唇,叫道:“等等我!”当即也追了出去,两人不一会就消失在客栈门外。
而邻桌的那人依旧喋喋不休,开始讨论龙王一死,不知轮到谁坐他的位置,不知黄河各大寨主舵主们会否趁机作乱,等等。听的人越
来越多,凑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一时间,大堂里热闹非凡。
我顿觉没了胃口,虽是昨日就知道的事,但真正听到他死了时,还是不甚唏嘘。“这个男人也真痴情,连死都不舍得毁他妻子的名声
。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那个女人。”
百里晨风忽然开口道:“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
我心中一颤,再抬眼看他,他并没有看我,只是低沉着头,表情静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种沉静令我忍不住就心生邪恶,很想将之摧毁!于是我慢慢起身,一字一字道:“我觉得龙王很愚蠢。非常。”
放下碗筷,我快步离开大堂,一直到上楼,都能感到背上传来的焦灼感。那双炯炯的瞳仁几乎烧穿了我的皮相,直直烙印进灵魂的最
深处。
百里晨风,你真愚蠢。非常。
第一卷 第一章 洛阳盛会(1)
第一节 紫萸香慢
黑线穿过白绢,绷紧,银针在指尖的触觉依旧冰凉。
左手自绢上轻摩而过,这一首《陌上桑》终于也绣到了尽头。
驾虹霓,乘赤云,登彼九疑历玉门。济天汉,至昆仑,见西王母谒东君。
曹操,雄才伟略三国时谁能出其右?奈何时遇不济,虽挟天子以令诸侯,却最终落得一个贼字。
手指微顿,少顷,将黑线收尾、剪断。
清晨第一缕阳光投过窗棂映到绢上,白底黑字,字体苍劲嶙峋,仿若就此破绢飞出。
三年。
我学刺绣,整整三年。
这件事吓到了很多人,在他们眼中,我,风纤素,根本就不是个女人,当然更不该是个拿针绣花的女人。
因为没有女人能当上天下首富宫家的总管;也没有女人敢拒绝定远侯的求婚,更没有女人舍得毁弃自己的美貌。
所以,当我十九岁成为宫家的总管时,人们赞叹这个女人真了不起;当我拒绝嫁给侯爷为妾时,人们惊讶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当我
以身试毒容色早衰时,人们便说——这个女人,她不是个女人。
她是紫萸香慢。
紫萸香慢,我一手研制出来的毒药,结果成了我的代名词。
当我有一次在提炼毒汁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不稳,连人也变得心浮气燥时,我去拜访了当时的名医暮淮子,他为我诊断后沉
吟许久,开出的药方上只有五个字:“练字,或刺绣。”
“什么意思?”
“练字,或是刺绣,都是静心养性的好方法。”
我盯着他,过了许久,缓缓道:“既然如此,何不两者皆用?”
于是我开始学刺绣,绣字。
果然,此举颇具成效。
我再次抚摸白绢,目光中露出满意之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音道:“禀告总管,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几时了?”
“卯时一刻。”
“迎客罢。”
“是。”脚步声离去。
我站起,披衣走至铜镜前,镜中的女子高瘦,肤色苍白,瞳目深邃,表情严肃。就象那绣在白绢上的黑字,骨力遒健,却已呈沧桑之
态。
伸手,将镜子盖倒,转身推门而出,四月的阳光,鲜艳的铺了我一身。
青玉石的通道两旁,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侍婢,绿衫素裙,远远望去,春的气息浓郁。
一直等在门外的执事钟若连忙对我一躬身。
我慢慢从众人面前走过,经过其中一个侍婢时,扫了她一眼,身旁的钟若立刻盯住她道:“你耳环上的珠子缺了半颗,你不知道吗?
”
那侍婢一怔,伸手摸耳,脸色顿时变白。
“还不快去换?”钟若喝了一声,侍婢飞奔而去。
我继续前行,一路上脚步停了七次,钟若就挑出七个毛病来。此番春季珍宝展,乃宫家易主后筹划的头等要事,与会者又全是当今名
头最响之人,整个宫家上至少主宫翡翠下至奴仆杂役,都不可有丝毫失礼之处,我这个总管,当然更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任何松懈。
待走到大门处时,青衣的家丁早已笔直站好,大红灯笼高悬,新换的乌木匾额上,“宫家”二字金光闪烁,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然后,第一个客人便到了。
十六护卫的威风凛凛,加起来都不及他们身后那顶绿昵小轿内走出的中年人。他的身材不高大,五官不算出众,衣着看起来也很普通
,但就是有种望尘莫及的气势。
我朝他走过去,弯腰行礼,直起身时,便看见他在微笑:“很久不见了,风姑娘。”
“侯爷别来无恙。”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想娶我的定远侯朱谚明。此君毕竟不同常人,被我拒婚依旧海涵大量,面对我
时谈笑风生,若换了其他人,不气死才怪。
他抬头,望着匾额赞叹道:“米南宫的书法,真是好字!”
我垂眼,没有接话,但见他举步往里走时,却伸出了手:“侯爷,请贴。”
朱谚明一怔,失笑道:“这些年了,你还是这个脾气,严守规矩半点不松懈。子衡,把东西给她。”
他身后一护卫上前,将手中的锦盒打开,碧玉叶子静静的躺在盒内。我示意钟若接过来,侧身让道。
另有侍婢上前引他前往花厅,钟若则负责安置他的随从侍卫,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旭日东升,又来了四批客人,不是富甲一方的名流,便是权势逼人的贵胄,几趟人接待下来,我已微觉疲惫。
不经意抬头间,正对上东升的太阳,眼中竟蓦然金星四溅,一种缭乱的无力感顿时升起。
我咬唇,心中不悦一闪而过。自幼先天不足体质不佳,别说习武,连久站都成了一种酷刑。
“总管,要不要坐坐?”
身旁传来钟若的劝慰,这么说他也发觉了?
虽是好意,却是不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天下绝没有一户人家是坐着迎客的。
我没有回头,淡淡道:“不必。”
这时,第六位客人到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一股杀气直迫眉心。
这不是宫家的客人。
起码,他不是宫翡翠会邀请的人。
他的身材很矫捷,脚步很沉稳,必定是个武功高手。衣服的袖口和关节处都有磨损,一双牛皮短靴,也沾满尘土,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才到的这里。
然而,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实在很不会穿衣,光看他的着装,便可知他没什么品位,也不讲究什么享受。
宫翡翠最最不屑的就是这种人。
那人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我,我站着让他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是寒枫。”他冷冷道。
我听见身后的钟若抽了口冷气。寒枫,中原一带最有名的杀手,其剑出鞘见血方归,手段残忍,又有血狼之称。
而我依旧静静的站着,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从怀里取出那片翡翠叶子,抛了过来。
钟若只好忙不迭的伸手去接,听那寒枫道:“这个请贴本是属于富海钱庄的少主萧东来的,但他现在来不了了。”
钟若一呆,问:“为什么?”
“因为他的腿断了。”
钟若又问:“他的腿为什么会断了?”
“我砍的。”寒枫说得轻描淡写,“我想来参加这个珠宝展,但是又没有请贴,只好抢了他的。”
我退后一步,恭手道:“请进。”
“这就能进了?”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挑衅的味道,“你不追究我砍了你们大主顾的腿?”
“他的仇自有海家人为他报,而宫家——”我抬起眼睛,回视他的目光,“只见贴,不见人。”
寒枫望着我,眼睛变得深深,过了半响,唇角勾起一抹邪笑道:“很好,这个规矩我喜欢。”说着就要进门。
就在这时,一声音忽然悠悠响起:“我不喜欢。”
我心中一悸——她出来了。
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少女从青玉石路的那端款款而来,浅碧绫衫百花争艳,浅黄银泥飞云帔袭肩,腰束珠络缝金革带,璎珞成行,行
动间流光溢彩。
两旁的侍婢若是绿意,她就是绿意里绽开的一枝桃花,绚丽了整个春天。
宫翡翠——翡翠中的翡翠,明珠中的明珠,宫家第四代的唯一接班人,我现在的少东家。
我的视线对上她的眼睛,一瞬间,翻惊摇落。
第一卷 第一章 洛阳盛会(2)
第二节 继嗣佳人
我的目光与风纤素在半空中交汇,仿佛只一瞬,她已垂下眼帘。
待她将头垂到一半时,我突然唤了声:“纤素姐姐。”
她只得又抬头、抬眼,看着我。
我却不再说话。
——不要在与我对视时先把目光避开。
这就是我想说的话,而她显然已明白。
我瞧着风纤素苍白的脸色,柔声道:“今天真是辛苦你啦,你身子不好,让我来吧,你去歇会儿。”
这样说着,身子却在青玉石路上站定,抚弄戒指上的璀璨宝石,浅浅而笑。
有些事明知不须你去做,话却一定得讲出来,否则就是不体恤下人,就是没有主子风范。这一点,就像我可以喊风纤素为姐,她却绝
不能唤我为妹一样,都是富贵之家的平常规矩。
风纤素果然立刻婉拒了我,尽管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我根本没有亲自迎宾的打算,却还是言辞恳切的对我的体恤表示了谢意。
这个小小的配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至少让那个脏兮兮的叫寒枫的人收敛了对我的放肆目光。
“你就是宫家的接班人?”我听见他用一种刺耳的声音问我,“你不让我进去?”
我淡淡的说:“你可以进来。”
寒枫一怔,道:“你不是说……”
“我说我不喜欢那个规矩,”我冲他笑了笑,“但我没说你不能进来。”
寒枫也笑了:“那我可就进来了。”他一边迈步,一边警惕的扫视四周。
“欢迎欢迎。”我微笑着伸出手,“阁下的请贴呢?”
寒枫站住,钟若把一片碧玉叶子递上。
我接过请贴,慢吞吞的翻来覆去看了很久,还用丝绢拭去了上面的一处污垢,又随手扔了那方丝绢,才唤道:“纤素姐姐。”
丝绢贴着地飘飞,飘至风纤素的脚边,停了下来。许是因为站在风口的关系,她的裙角沾了灰,更衬的那方丝绢雪白无暇。
风纤素垂首瞧着丝绢,仿佛已瞧的痴了,听见我喊,抬起头:“大小姐?”
我翘起一指,指向寒枫,问:“他是谁?”
风纤素道:“王风,山西大同人,时年二十有八,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后被天山派名宿傲雪天君收为关门弟子,六年前因强奸师姐
被逐出天山派,一路逃至中原,以杀手为业,现名寒枫,绰号血狼,杀手榜总排行第十五位。”
我“嗯”了一声,慢悠悠的将眼光转至寒枫处。
寒枫的脸色已变的很难看,半晌才说:“中原武林有一位奇人,江湖中两百年来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烂熟于胸,却不知何故在十
几年前神秘死亡,他那年幼的女儿也下落不明……”
风纤素没有反应。
寒枫又接着说:“我记得那位奇人好像叫风离,不知我记错了没有?”
风纤素还是没有反应。
寒枫还想再问,我突然开口道:“阁下原本姓王,后又改姓寒,不知我记错了没有?”
寒枫没有否认。
我扬起手中请贴,非常有涵养非常有礼貌的对他说:“那么真是抱歉了,在这张请贴上,我没有看见一个王字,也没看见有寒字,还
请阁下出示自己的请贴,否则,就请回吧。”
寒枫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缓缓问道:“你兜了这么大的圈,就是想说明这张请贴并非给我的?”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微笑。
寒枫冷冷道:“可惜我不是个喜欢讲理的人。”
“这不是个好习惯,你要改一改才是。”我彬彬有礼的提出建议。
“若我不想改呢?”
我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说今天你一定要进这个门,那你就进来吧,我总不能同你打架吧!”
还没等寒枫反应过来,我就猛的跺了垛脚,大喝一声:“风总管!”
风纤素吃惊的看着我。
“你这个大总管是怎么当的?珍展才举办了一天,竟把‘鎏金三钴杵纹银阏伽瓶’给弄丢了!这可是我们宫家的传家宝,是以前西藏
活佛在浴佛灌顶仪轨中使用过的法器,如今丢了,你怎么向我交代?”
我又怒又急又恼的喊了这一通,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个个以为我突然得了失心疯。
风纤素也显得很惊讶:“这……”
“这什么?还不快些给我把宝物寻回来!”我厉声喝道,“展会上守卫森严,外人如何盗得?必定是与会者所为!”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皱眉道:“但此次珍展所邀之人,均是和宫家有着百年交情的至交,总不会……”
这时,风纤素突然淡淡的说了句:“也并非都是至交。”
我心中一喜,寒枫的脸色却变了变。
风纤素道:“大小姐难道忘了,有个人是抢了别人的请贴来的?”
“是呀,我竟忘了!”我用眼睛瞟着寒枫,冷笑道,“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敢惹到宫家头上!传令下去,不惜动用宫家上下数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