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宫翡翠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去便去吧。”
我转而吩咐舵手道:“追上史大人的船。”
舵手领命而去,我倚在甲板栏杆上,看着船下翻滚的浪花,想起刚才船沉落水的一幕,恍若隔世……诸事不顺!为何这一路行来,偏

偏诸事不顺?
“怎么了?”百里晨风跟上来问。
我幽幽叹道:“传说大禹治水时,用神斧将高山劈成人门、神门、鬼门,泄黄河水东流入海,故而取名三门峡。那么从此穿过,便象

是在三界中选了一回,为人为神或为鬼,可能自知?”
百里晨风的眼睛迷离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便一笑带过道:“我们此行,至百里城后,能见到那位了不起的义子么?”
“你想见他?”
“非常。”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我也不例外,不过我更想确定的是他和萧左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这个疑点已经纠结许久,若无答案

,实在不甘。“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的武功比你如何?”
百里晨风还未回答,一声音已飘过来道:“如果风姑娘关心的是他是否真如传说那样的百毒不侵的话,我倒是可以代为回答。”
我转头,看见了笑嘻嘻的萧左,一双眼睛晶晶亮。若他以为如此我便会窘迫不安那就错了,我微微而笑,顺着他的话道:“那么,就

有劳萧公子解我疑惑了。”
“我的答案是——城主义子再怎么百毒不侵,遇到风姑娘,也要玩完。”
“你确定?”
“非常。”他学着我的口气说,为了表示肯定,还用力点了下头,可那双眼睛里分明满是笑意。
信他?除非我是白痴。
想从百里晨风那打探点内幕的计划就此被萧左打断,于是我干脆放弃,转头看着河水道:“再过半个时辰后便可到壶口,说起来,我

们虽比原计划慢,但还好慢得不是太多。”
“不,我们不在壶口靠岸。”
“也好。”我丝毫不觉意外。不知为何,我就是料到这个狡猾无比的少年会临时改变路线,当下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句:“那么,萧

公子的新计划又是什么?”
“我们在韩城下船,取道渭南,再入骊山。如此一来,山中一窝鬼必定想不到,计划全乱。他们愈乱,与我们便愈是有利。你说是不

是,风姑娘?”
我淡淡道:“萧公子是我们的领路人,自然一切由你决定。”
萧左望着我,眼中神采忽闪,当我想去捕捉些什么时,已消失无影。就在这时,宫翡翠走出船舱朝我们走了过来:“你们在这聊什么

?可猜出是谁在背后搞鬼了么?”
搞鬼?
见我迷惑,她扁扁嘴巴道:“就是那个杜三娘啊!虽然她玩的把戏不怎么入流,不过如果接下去都是这些美人计什么的,难保某人不

会浑浑噩噩就中了圈套。”
萧左尴尬的咳了一声,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很有趣:虽然他总能气得宫翡翠七窍生烟,但反过来,能让他困窘无语的,也只有宫翡翠。
百里晨风沉吟道:“杜三娘应该不是山中一窝鬼那边的人。”
“不是?”我向他看去。
“我觉得不是。”他回答说,“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赶到渡口早早等着我们上钩。”
“那就奇了,难道觊觎宝瓶的还另有一帮人?”
萧左忽然阴沉沉的插了一句:“也许对方觊觎的不是宝瓶。”
宫翡翠疑道:“不是宝瓶,那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想知道的,因而都非常慎重的等着萧左回答。
谁料他却摸了摸下巴,悠悠道:“哦,那可说不准了。也许是哪个头头瓢把子什么的见宫大小姐娇美如花,想抢回去当压斋夫人也不

定……”
我以为宫翡翠必定会生气,谁知她只是白他一眼,轻啐道:“呸,没个正经的。”脸反而渐渐红了。
看到此处,心中忽然一动。宫翡翠今年十七,若非因老爷去世,她为父戴孝一年,这个年纪早该择婿而嫁,但她心高气傲,素不将天

下男子放在眼里,这回却因送宝一事与萧左有了交集,瞧这模样,莫非……
刚想到这,一铁骑高声道:“禀总管,我们已追上了史大人的船。”
这么快?倒像是故意等着我们似的。我忽而一笑,转身瞧向船舷另一边,只见另多艘大船并水而行,其中一艘最大也是最华丽的船上

,一老头走出船舱,笑着朝我们拱手道:“对面可是宫小姐和风总管么?老朽史岩,在这有礼啦。”
我看看宫翡翠,只见她已收敛了先前那副小女儿模样,微微颔首回礼,又是矜贵又是慵懒,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她不喜应酬,便命铁骑放好过板,亲自过船去,还没到史岩已一把迎上来相扶道:“怎好劳动风总管亲自过来,小心小心。”
我刚自微笑,目光忽顿,只见史岩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孩,十一二岁年纪,粉生生一张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可爱至极。“这是……


“哦,这是我孙儿子玉。”史岩拉过身后小孩。
“好漂亮的孩子!”我蹲下身,平视那孩子清澈的眼睛,柔身道,“姐姐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自颈处摘下一条链子,放入他手中。
说是链子,其实不过是条红线,系着块碧玉坠子,线虽普通,那坠子却相当精致,上面镂刻着千古名词《卜算子》。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我曼声吟哦着词中名句,不知怎的竟然念错了,顿时把声一收,赧然笑道,“哟,瞧我,错了!怎

么是‘我住长江尾’呢……罢了,子玉,这玉送你,将来你可以送给你的心上人。”
子玉见那玉坠小巧,顿时接过去把玩起来。
史岩呵呵笑道:“小孩子不懂规矩,谢谢风总管了。”
“哪里,是纤素要谢谢大人相救之恩才是。”
彼此寒暄一番,我提裙回船。百里晨风在那头接我,目光柔和的像被水漂浅过一样,柔声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紫萸香慢,竟如此

喜欢小孩儿。”
我笑笑,并未言语,萧左却插话道:“我看那个小孩也很喜欢风姑娘。”
只见他正盯着对面船只,若有所思道:“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
我回头,正好对上子玉的视线,风声呼呼,两岸景物飞般掠过去,唯有那双眼睛,直勾勾的一直看到心中来。
那烟波浩渺中,一切都恍惚了起来,卜算子里另一句话鲜明浮起——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莫不过是付了滚滚长浪,淘尽英雄万

古志。
风儿吹鼓了船帆,飞快驶向我们此行水路的终点,也是黄河最后一个埠口——韩城。

第一卷 第五章 韩城风云(1)

第一节 小城贵客
行船于第二日晌午时分抵达韩城。
下得船来,这个陕边小城着实令我吃了一惊,本以为只是个破败不堪的小镇子,孰料竟是如此的古朴雅致。
我们一行人走在城区之中,左右俱是门楣上耸立着琉璃脊兽的陕风小楼,往来之人也大都衣着得体、神情安详。
刚在黄河之上经历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突然见到此番富足安乐的景象,我自然心情大好,侧目朝风纤素等人望去,也都是一脸的惊

讶赞叹,只有萧左一副怡然状,轻车熟路的带我们走进一家规模不算很大,却十分干净整洁的客栈。
这家伙,莫非他是属耗子的,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我为这一想法扑哧笑出了声,萧左瞧了我一眼,摇头道:“就算知道可以大吃一顿了,也不用笑的这么开心吧!”
说着,又去吩咐小二上茶点菜。
捧一杯清茶在手,瞧着街市中来来往往的行人,我不禁叹道:“真没想到,这个韩城竟然如此繁华。”
萧左微微一笑,啜了口茶道:“韩城虽小,却历来就是文化名乡。俗语道‘朝半陕,陕半韩’,意思就是说韩城人在朝做官者非常多

。而且,大文豪司马迁的故乡便在此处,难道大小姐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又来跟我买弄!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自认识他以来,我做的最多的动作便是这样去瞪他,可是这一次,连自己都感到和以往有着很大区别,仿佛带着点赞叹和钦佩的味道

,不禁有点气馁。
萧左却又笑了,语气宠溺的说:“可惜要赶路,否则我倒真想带你去瞧瞧司马迁祠墓、大禹庙和魏长城。古往今来,这些古迹不知引

得多少文人骚客驻足赏吟、啧啧称叹,‘关中文物最韩城’啊!”
“谁要你带!”我嘴上虽硬着,心头却是一动。
这一路行来,诸事不顺,若能放下一切痛痛快快的玩一场,该是何等惬意……
正心痒难耐,只听外头人人惊呼骚动,却是老天忽然下起雨来。
这种紧邻黄河的城镇,本就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本地人倒是习以为常,却苦了那些外地游客,一时无奈,只得纷纷就近找地方

避雨。
我们所在的这家客栈的大堂,也哗啦啦涌进了不少人,有的跺脚跳骂,有的无奈沮丧。
有一行人,似是大户人家出游,其中一名看似小妾的女子,容貌甚为甜美,穿戴的也很华丽,许是看萧左年轻俊秀,不由的多瞄了几

眼,却不想被她那老爷发觉,当众打骂起来。那女子被打的躲无可躲、藏无可藏,竟果然直奔着萧左而来,哭叫:“公子救命。”
萧左本来正瞧着我微笑,突然被扰,竟然也不显意外,转过脸去淡淡的瞧了几眼,悠然道:“你既嫁了那只‘汤圆’,打你几下忍忍

便罢,你不知道你没被他压死已属万幸了么?”
“噗——”我顿将一口茶喷了出去,这家伙说话也太损了吧?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他对我还算口下留德了!
再看那老爷,白生生、圆滚滚的,可不活脱脱一个汤圆吗?
我与大堂内众人俱是忍不住一阵爆笑,连风纤素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胖老爷闻言,气的眉毛都绿了,也顾不得追打小妾,一边连声喝令家丁包围上来,一边叫道:“臭小子,只要你向我磕三个响头,

叫声‘爷爷饶命’,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嘿嘿,今日叫你小命不保!”
萧左也不动怒,淡淡的问:“叫什么?”
“爷爷!”
“不用喊的那么亲。”萧左笑道,“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孙子,才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穷霉呢!”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笑声中夹杂着胖老爷的怒吼声:“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我不禁冷笑——明明是他的小妾想勾引萧左,这会子反倒成他有理了?仗着自己人多是么?哼,真真是些仗势欺人的东西!他若敢动

萧左一个指头,看我不把他们往死理整!
一念至此,我猛的拍案而起,喝道:“吵什么吵,想……”
话还没说完,忽见街上飞驰而来一队人马,马速迅猛,急停在客栈门口,十来匹坐骑的动作竟如出一辙,可见来者骑术精湛。
这十来个人走进大堂,都是下盘稳定、行动敏捷的练家子。
为首的那名汉子全身肌肉劲爆,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外家功夫的高手。
一看见这汉子,客栈老板立刻连滚带爬的从内堂奔来,战战兢兢的合手立在这汉子的身边,惶恐道:“小人不知大王大驾光临,未能

远迎,请大王恕罪!”
说着从怀内掏出一个包袱道:“这是这个月的份钱,大王请点收。”
我暗自一惊,怎么?这光天化日的,竟也会遇上强盗!
再看风纤素,正目光闪动,似也在猜测这些人的来历。
只有萧左和百里晨风,仍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安安稳稳的喝着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见状,眼珠一转,便也对铁骑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可惜的是,就算我们一行人能无动于衷,客栈里其他的客人们却顿时大乱,有钱的拼命把包袱往桌下藏,没钱的一心算计着如何逃命

,女人在尖叫,孩子在啼哭……
为首的那汉子皱着眉大吼一声“统统给我闭嘴”,就如同半空中炸了个响雷,客栈里立即静了下来。
那汉子冷冷的环视一遭,被他瞪到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他这才继续说道:“今天是‘黄河五龙’迎接贵客的好日子,整个韩城同庆

。我们的这位贵客不喜杀戮,所以今天所有买卖全部停止,过路人等在今天统统不收买路钱;这位贵客不喜喧哗,你们都给我好生坐

着,少说话,多喝茶,待我们迎宾礼毕,你们再各自散了去。”
说完,那汉子便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眺望来时的路,似在等人。
那胖老爷的家丁本来个个凶的像土匪,可现在真的强盗来了,却吓的小鸡似的,动也不敢动。
整个客栈一片死寂,除了我们一行人,其他各人均吓的面目抽搐,体如筛糠。
不多会,大街上又驰来一队人马,看着装打扮就知道和第一批是同一伙人。
这队人马大约二十人左右,下马后连话也没说,从马鞍上卸下洗刷用具,将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这是做的什么?我索性托起下巴好奇的看着。
不但是我,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四周寂静,只听的见众人的呼吸声和碧丝竹帚划过青石地面的沙沙声。
而后大概一柱香时间里,前后又来了两批人马,他们支起防雨棚,最后居然还铺上了迎宾长毯,然后排成两排笔直站好,果真是训练

有素。
哈!真不知是哪位贵客,竟有如此排场!
等这些人全部收拾妥当,街上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者只有一人一马。
此人一袭长衫,风度翩翩,却是个清秀的书生。
他一下马,前面来的那四个为首的汉子都起身叫道:“大哥。”
我暗自又是一惊,心道原来这书生竟是黄河五龙这伙强盗的老大。
只见这书生气质淡雅如菊,举手投足自带着一派清华,一双眼睛却锐利如刀,打量一下四周的布置,点头道:“都准备好了,随我一

起去迎接客人吧!”
随即,五个人一起走进客栈,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接的那位贵客已经在这家店内了。
只见黄河五龙径直走到萧左处,抱拳齐声道:“参见萧公子。”
什么?原来他们口中的贵客就是萧左!
我吃惊的简直快跳了起来,萧左却冲我眨眨眼睛,转头微笑着对五龙道:“我是取道韩城,本不想惊动你们的……”
那书生皱眉道:“萧公子来韩城,却不让五龙尽地主之谊,莫非是想让我们睡不好觉?”
“你这地主之谊,还是不尽为妙……”只见萧左目中闪动着笑意,道,“上次相见,也是你说要尽什么地主之谊,我便被你灌的大醉

三天,连爬都爬不起来!这事儿,你该不会忘了吧?”
五龙纵声大笑,带第一批人马前来的那个大汉抢着道:“三年前那次,老幺因有要事远赴西域,未能与公子一醉,一直引以为憾。今

日得见公子,实乃老天有眼,公子定不能叫老么失望啊!”
笑话!我在心底冷哼一声,什么时候萧左倒成了香饽饽了?
萧左尚未说话,就听那书生笑骂道:“这憨货知道你要来,缠了我一宿,说一定要第一个去迎你,缠的我头都大了……”
怪了!我们的行踪一向机密,而且还在半途中临时改道才来到韩城,这黄河五龙又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真真令人费解,我惊讶之余,下意识的看向风纤素,却见她也一脸茫然,显然也被这一突然变故惊呆了。
就在这时,只见萧左拍拍老幺的肩笑道:“好兄弟,今日就为你第一个来迎我,萧左便定要与你不醉不归!”
笑声未绝,抬眼看向我,一挑眉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龙宫逛逛?”
龙宫?什么龙宫?
我瞠目结舌。
第一卷 第五章 韩城风云(2)

第二节 百里追风
黄河五龙。
我抚摩手中的杯沿,脑中开始思索有关这五人的身份来历,没什么印象,但这客栈老板又对他们如此畏惧,显见在韩城势力不小,这

是怎么回事?
宫翡翠扭头对我道:“我要跟萧左一起去龙宫,纤素姐姐你去么?”
看对方的神情分明没有邀请外人同去的样子,于是我道:“我不去了,萧公子,大小姐就劳你多照顾了。”
黄河五龙中的老幺盯准我,笑道:“这位就是紫萸香慢风总管吧?风总管但请放心,宫大小姐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了,少她一根头发

,我就提脑袋来见你。”
我微微颔首:“如此多谢。”
宫翡翠当即起身随萧左上马,表情很是兴奋,我和她认识十多年,第一次见她对人如此信任,但凭萧左一句话,便跟了同去。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如洗,隐隐呈现出轻灵的蓝,投映于策马而行的两人身上,更显得男子丰神隽爽,女子婀娜多姿。
身后金昭玉粹两个丫头小声谈论道:“小姐和萧公子满配的呢。”看来她们也看出了宫翡翠对萧左不一般的情怀。
我朝客栈老板招手,他犹自惊魂未定,一边抹着汗赶过来一边躬身道:“这位客倌您还要些什么?”
“跟你打听一下,这五人是何来历?”
客栈老板一怔,迷惑道:“他们不是来请你的朋友的吗?怎么……客倌不认识他们?”
我只是微笑,客栈老板也是个精明人,当下明白了其中的微妙关系,却又露出一副为难之色,想说又不敢说的看着我。
我将一锭银子递到他面前,他眼睛一亮,微微凑上前小声道:“不瞒姑娘说,其实小的也不甚清楚这五人的来历。小店自从开业以来

,每月份例一直都是交给‘龙王’手下的,只是从上月起,收钱之人忽然换为这五人,而且从龙门中人对他们的恭敬程度上来看,尤

其是那个老大,大有少主之势,所以小的们暗中猜想,他们定是已拜在龙王门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轰的站起,再看长街那头,一行人等已经走的没影了。
我怎的忘了,这黄河一带,要数最有权势最有威信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龙王。此人掌管着黄河所有的河道和河运生意,龙门弟子人

数之众,仅次丐帮。黄河五龙若非有他在背后撑腰,怎能有如此气派如此风光?
难怪方才萧左说要去什么龙宫,想来早知黄河五龙是奉了龙王之命前来请他。
只是——五龙投靠龙王一事江湖上未曾传出,连我都不知道,可那老幺自报家门“黄河五龙”时,萧左却显得毫不意外,他又是从何

得知的消息?宫翡翠这么一去,没几个时辰是回不来的,我们那般着急的赶着渡河,以争取避开霹雳堂和山中一窝鬼,却在此处被这

五人耽搁……
我越想越是疑惑,一时间心头转过了无数种猜测,却又一一自行否定,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决定静观其变,以五龙现在的声望,他

们担保了大小姐的安全,那必定不会出什么事。既然如此,目前要做的事就是养精蓄锐,等待出发。
想到这里,我转身对铁骑领队道:“你安排弟兄们进房休息,要看病疗伤的送去就医,精神好的去采补干粮,等大小姐一回来,我们

就继续上路。这里暂交由你负责,金昭玉粹,你们跟我走。”
百里晨风正在喝茶,闻此便抬起头来,露出询问之色。我对他笑笑,没作解释,便带着两个丫头走出客栈。
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在众目睽睽下说出来的,比如——
买衣服。
绸缎庄的老板一连拿了七八种上等布料出来,见我仍是摇头,有些急了:“这位姑娘,您到底要什么样子的?这些都是小店最上好的

货了。”
“最贵不等于最好。”我转向旁边货架上的样品,只见角落里有一匹绸缎面色浅蓝,像雨后的天空,当即道,“将那匹拿下来我看看

。”
老板叹道:“姑娘果然是识货之人,这是最名贵的香云纱,小店也才弄到这么一匹,只不过,已经被人订下了。”
轻抚绸面,它们水一般光滑的在我指间流淌。“给你双倍价钱,这匹香云纱归我了。”
老板显得很为难:“这个……小店做生意向来诚信……”
“五倍。”我轻轻二字止住了他的所有为难。诚信?诚信只不过是差价不大时的一种投机,宫家商贾出身,自然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其

中的道理。果然,老板连忙点头。
“且慢,你现在就找几个最巧的裁缝帮我做成衣裳,时间要快,可能三个时辰后我就会派人来取。另外我还要最好的内衣鞋袜各五套

,这是尺寸。”见他又露出惊愕之色,我将一张银票递到他面前,看到上面的数字,他终于不再二话。
走出绸缎庄时,金昭在身后兴奋的说:“那缎子好漂亮,大总管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谁说是我穿?”
“不是你穿?”
我敛下眼睛:“那是买给大小姐的,给的尺码也是她的。”
金昭玉粹吃惊道:“我们还在奇怪呢,大总管向来不讲究吃穿,怎么这会竟破天荒的买起衣裳来了,原来是给小姐买的。没想到大总

管连这种小事都考虑的这么周道。”
小事?我淡淡一笑,在我看来,这可是大事一件。
黄河遇难,除了阏伽瓶等宝物尚存外,其他东西都俱沉入海底,包括宫翡翠那箱喜爱之极的衣物。这位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但此趟

为了送宝,着实受了不少苦。她不表现出来,不代表我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这时街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声,凝目望去,见好多人围着一匹白马连声吆喝,拿绳子套,拿鞭子打,更有一个劲往马背上爬的,但那匹

马着实烈性,不断挣扎,硬是不肯屈服。更有几人挨了它的蹄子,躺倒在地呻吟不起。
我心念微动,朝他们走了过去,一大汉拦住我道:“姑娘,可别再走过去了,我们正在驯马,小心踢着你。”
“驯?”我看那人一眼,他的模样打扮分明是个马贩子,“是偷吧?”
马贩子连忙辩解道:“瞧您说的,我马老三在韩城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了,怎么会做这种事?这匹白马是洛家那败家的少爷打赌输给

我的。没想到它这么倔,我们这好几个驯马老手都被它给踹了,这下丢人丢大了!”
我哦了一声,仔细打量那匹马,见它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顾盼之间神骏异常,果然是极品。这时它一阵乱踢乱咬,众人连忙闪躲,不

敢再靠近。
真有性格!我朝它走过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伸袖轻轻一拂,一、二、三,白马啪的倒地,昏迷不醒。
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马老三,我微微一笑:“出个价吧,这匹马我要了。”
再回到客栈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问过铁骑,便朝百里晨风的房间走去。谁知他并没有关门,一人坐在窗边独自下棋。
“独自下棋不嫌闷么?”
他抬头看我,露出邀请之色,于是我在他对面坐下,只见棋局上布着一百余枚棋子,黑百对峙,已呈胶凝之态。
“两虎相争。”我故意将声音放得很慢,果然见他整个人一震。“你有烦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