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看向她,颌首道:“说吧。”
只见风纤素双目一寒,嘴角缓缓浮现一丝含义模糊的微笑,整个人顿时凭添了一股幽阴之气……我心一沉,突然就意识到——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的话,萧左此番定然难逃生天!
第一卷 第七章 鹤城惊梦(6)

第六节 伤离别
“我这一计,其实很简单……”我冲着脸色苍白的宫翡翠淡淡一笑,悠然把脸转向萧左道:“萧公子,你既是凶手,我们一路上所遇

之事也难免非你所为,不错我没有证据,但你好歹也该给我和大小姐一个交代。”
萧左听了我的话后,脸上的苦涩笑容顿时敛去,转头与我目光相对,眼底恢复了一派冷静沉着,压沉了嗓音道:“不知风管家想要我

给你们怎样一个交代?”
他将对我的称呼由姑娘二字改回管家,我听在耳中,心中一片漠然。
无所谓,无论他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他必须死!
——有谁会介怀一个死人的看法。
“萧公子胆色过人,不知可敢为自己的性命与我们赌一把?”我走到一张桌前,拿了三个茶杯,一字排开,“这有三个杯子,我们会

在其中一杯里下毒。萧公子选一杯喝下去,如果你选到了有毒的那杯,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如果你选到无毒的,此事就此作罢,从今

往后你爱怎么都好,与我们宫家再无瓜葛。”
“如果我不选呢?”
我笑,一字一字道:“三选一你还有三分之二的生存机会,如果你不选,我保证一分机会都没有。”
我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百里城的第一刀客被杀,即使萧左真的是城主义子,恐也难逃城中长老们的责难。再加上,还有宫家这个有着百年威望的珠宝世家与

他为敌,其后果之严重性,想想也可知。
最主要的是,萧左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懂得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途径。
我望着他,有些挑衅意味的扬扬眉,他的表情还是很冷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转向宫翡翠道:“大小姐,此事就要劳烦你了

。”
此言一出,两人都震了一下。我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得愈发从容,右手平摊开来时,碧玉小瓶色泽无暇。“这是开心,喝下去令人心

神愉悦飘飘欲仙,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我将瓶子递到宫翡翠面前,她立在原地,之前强装出的笑容尽数不见,一张脸苍白的骇人。
是的,我要你杀了他。只有你杀他,他才会痛,也只有杀了他,你才能完全摆脱他。宫翡翠是不能让一个男人毁了的,对不对?
我想我的眼神已经非常清楚的传递了我的想法,因为她伸手接过了瓶子,手指虽然有些颤抖,但起码是接过去了。
她接过瓶子的那一刹那,我看见萧左面如死灰。
痛了吗,萧左?你可知你之痛苦,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开心,开心,我为之取名开心,孰料每次用它,都在伤心。
“把屏风拉过来。”
铁骑拉过屏风,将宫翡翠与萧左两人隔开,透过屏风上的纱,依稀可见对方的身影,却又看不清晰,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下毒,下毒要他的命。
痛吧?很痛吧?
死算什么,死前的这种折磨才是最难忍受的。
宫翡翠,如果你够狠,就在三个杯子里都放入开心。
——这样,你才能真正担当的起百年家族的掌权人,才配当我风纤素的主人。
透过屏风,我看见宫翡翠的肩膀在颤抖,手却放在桌旁久久没有动。
我没有催她。我不催她并不是因为我好心,而是她犹豫的越久,萧左忍受折磨的时间就越长。我回眸看萧左,他慢慢将视线从屏风处

移到我脸上,我们的目光对凝着,各不相让。
真聪明,萧左,这个时候你不去看她,反而来看我。我冲他微微一笑,讽刺的是,他也回我一个微笑。我们分明在互相凝视,却谁也

猜不透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所谓棋逢对手,合该如是吧?
在我们无声的较量中,屏风撤了开去,宫翡翠终于做出决定了,不容易。
她的脸本来是苍白的,此刻却浮起了一抹不正常的嫣红,冷眼望着萧左道:“请。”
三杯酒摆在桌之上,红桌,白瓷杯,酒清如水,哪杯里放入了开心?
萧左伸手,指尖在三个杯子上依次掠过,他又会选哪杯?
“这世上人皆可杀我……”他忽然开口,盯住宫翡翠,缓缓道,“独你不可。”
宫翡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
“我死于你手,若我真是凶手,你会伤心,若我不是凶手,你会后悔。”
宫翡翠扬了扬眉毛,象听见一个什么大笑话似的,嫣然而笑道:“有劳萧公子如此为我着想了,不过——我不伤心。”言下之意就是

认定了萧左是杀害百里晨风的凶手。
萧左听了她的话后默立半响,忽的仰天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朗声道:“好一个宫翡翠,洛阳宫家的大小姐,很好,很好!三杯酒是

吗?我既叫萧左,自然是选的左边这杯。”说罢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干。
我清楚的看见宫翡翠的眼角跳了一跳,欲言又止。
然而萧左已不再看她,转身就走,铁骑们向我看过来,不知道该不该拦阻,我微微颔首道:“让他走。”
铁骑当即退开,萧左头也不回的走出客栈,在他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却又止步道:“风总管,你若真对晨风的死感到难过,就请把瓶

子继续送往百里城。”
我心头一震,就见他的白衣在晨光的轻风中飘拂,背却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长街尽头。
宫翡翠垂下头,沉静的脸上有着哀绝的艳丽,我心中暗叹,低声道:“三杯酒里都没有毒。大小姐,你毕竟是狠不下心。”
她的身子一颤,再抬起眼睛看我时,依稀有泪光闪烁,难道她要哭了?我刚这么想时,她已扭头跑上楼,接着“砰”的一声,楼上传

来用力的甩门声。
铁骑领队走到我身边,低语了几声,我心中烦乱,随意点头道:“这些事情你决定。看大小姐的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这样,你们

把该办的事办了,我们明天再出发。”
领队疑惑道:“我们真的还要送宝瓶去百里城吗?”
“送,当然送,为什么不送?”
“可是……百里先生一死,萧公子又走了,无人带路……”
我咬唇,怎的忘了这个?这倒是个麻烦……“不管如何,还是往蜀中去,我想入境之后,总有百里城的人主动来接我们的。”其实那

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左临走前的那句话的确触动了我。
晨风死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他的骨灰回百里城。至于萧左……
我垂下眼睛,双手慢慢在身侧握紧。大小姐,你对萧左心软,我却不。
——三只杯子都被我抹上了致命毒药,无论你放不放开心,萧左他,都得死!
百里晨风的遗体决定火葬。
铁骑领队处置好一切后来敲我的房门,我捧着阏伽瓶走出去,经过宫翡翠房门口时,金昭玉粹站在门外,见到我都面有难色。
“怎么了?”
“大小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这个时候,她当然没心情见人,没听她摔东西发脾气已经不错了。我淡淡点个头道:“好好照看着。”然后随铁骑领队继续下楼。
火葬地点在一处空旷的河边,乍见枯枝上平躺着的黑色人影,我的眼睛不禁一热,手中的瓶子几乎拿不住。
一个声音自心底响起——那不是真的……
立刻又有另一个声音将之否决——不,那就是真的。
百里晨风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大总管?”领队的声音将我自紊乱中惊醒,我呆滞的看他一眼,闭上眼睛,强抑下所有情绪后才再度睁开来。可是,为什么我还会

那么难过?为什么我的视线只要稍加掠及他的尸体,就会想流泪?
百里晨风,原来我是真的欠了你的,只因为我欠了你,所以我才要忍受此刻这样的剧痛和激动。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感情用事是

第一戒,你可知道?
我别过脸,嘶哑着声音道:“点火!”
快点结束吧,求你,快点结束。我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这样,我不能这样!
火焰很快串起,火光跳跃,填染了我的视线,放眼过去,血般的红。
那是血的颜色,来自他额头上的那处剑伤,我仿佛可见有鲜血不停的流下来,一滴一滴,淌过我的心脏,火般灼烫,于是我的心也就

烫伤了,再难痊愈。
一声马嘶长长响起,追风远远的跑了过来,我面色一变,当即命令道:“拦住它!”
两个铁骑连忙上前一人一臂活生生的将马拦下,但它拼命挣扎嘶叫,叫声悲痛,一声惨过一声……难道你知道主人已死,所以才如此

哀伤?
我朝它走过去,它见我走近,突的安静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水般清澈,孩童般无辜。我伸手抚摸它的鬃毛,它没有拒绝,只是看着我

,一直看着我,就那样看到我的心里来。
追风,为什么你这么像他?为什么你此刻看我的眼神,几乎和那天他看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的新主人死了。”我低声喃喃,手指微微扬起,“你是不是很难过?我送你去另一个世界里陪他,好不好?”
一旁的铁骑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一惊,失声道:“大总管——”
我知道他惊呼是因为他舍不得,如此良驹,本就可遇不可求。但是这个世上除了百里晨风,还有谁配骑它?
我的手慢慢的朝它压下去,压到一半时,那双水晶般剔透晶莹的大眼睛里忽然流下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软了。
某种熟悉的记忆如海浪般席卷而来,也是这样悲伤绝望却不反抗的眼神,也是这样微带怜悯的看着我,仿佛在无声的说——风纤素,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
我蓦的收手,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
追风忽然抬起前蹄,铁骑失措之下松了手,它便立刻转身跑了。铁骑正待上前追赶,我道:“不必了,随它去吧。”
我的声音充满疲惫,又轻声重复了一遍道:“随它去吧。”
随它去罢。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茫茫,我又何必难为一头畜生?
火焰随风而舞,空气中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气流,恍若一曲地老天荒,流年偷换,一切,俱付尘灰间。
百里晨风,再见。
依稀看见那一日午时,漫天的阳光灿烂,玄衣怒马,斗笠黑纱下,明眸璀璨如星。
一刀劈落,我的人虽然未动,心却已经动了。
只是当时并不知道,这个男子的出现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百里晨风,再见。
依稀看见那一日清晨,宫家大门前整装待发,春日旭暖,却暖不过他那一句关怀:“你骑这匹。”
仅是初识,为何你竟肯以爱驹相借?
世上畏我敬我者何多,而怜我惜我者又有几人?
百里晨风,再见。
依稀看见霹雳堂一役,逆风而行,披风风中舞动,眼神交集间,联手突破重围。
紫萸香慢,你随风迷倒众人,又怎自知,同时也为人所迷,再难将息。
那样的知你懂你,是幸,还是不幸?
百里晨风,再见。
依稀看见黄河舱底,兰花明艳,我磕碰于地,你伸手相扶,船沉于海,惊天巨浪。
而我竟丝毫不觉害怕,以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肯定,你就会那样抓住我,抓紧我,绝不松手。
我信任你,原来早在那天起,便已胜过了信任我自己。
百里晨风,再见。
依稀看见赠君白马时,那眉梢眼角的惊讶,瞬间转成了欢喜。
我知你必定会喜欢,我因知你喜欢而买下它,看见你的反应后却又开始后悔退缩。
我本薄幸人,负君情深。缘浓福浅,注定会凄凉收场。
百里晨风,再见。
依稀看见那双眼睛,墨般漆黑。望定我,一字一字的问:“风姑娘,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是你?
我们之间,究竟是谁犯了错误,最终导致这样的结局?
开心,你问我开不开心,我如何答你?我又能如何答你?
百里晨风,再见。
再……不……相……见……
火焰在我面前熄灭,铁骑们望着我,各个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
我被他们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道:“你们看什么?”
其中一人低声道:“大总管,你……”
领队尴尬的咳嗽几声,竟自怀中取出块手帕来,递到我的面前。我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指尖触及处湿漉漉的一片。
我在流眼泪?难怪他们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我,风纤素竟也是会哭的。
本该恼怒才是,然我怔怔的立在当地,竟没有丝毫动弹的力气。这场大火,不但带走了那个黑衣黑发的男子,也带走了我最后一线矜

持与口是心非。
是的,我哭了。
百里晨风,你问我开不开心,现在我回答你,我不,我不开心。
我从来没有,开心过。
第一卷 第三章 路遇初险(1)

第一节 行路难
“大小姐,喝点莲子羹吧?”
白生生的小手上托着个蓝田玉碗,递至我面前,是金昭那丫头。
我倚在窗棂边摇了摇头,眼睛瞬都不瞬的盯着外面一掠而过的景物。
马车正行驶在洛阳郊外一望无垠的田野上,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金色的阳光照耀着绿油油的庄稼地,阵阵炊烟在远方冉冉的升

起,偶尔一两个稻草人在极近的距离和马车擦肩而过。
我的口中不断发出叹息声,这些寻常人家看腻了的景致,却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我不禁由衷的感到,此行就算再多走一个半月也

是值得的。
“大小姐第一次出远门,正在兴头上,当然喝不下那莲子羹……”正在身后为我捶肩的眉妩笑道:“要喝,也得喝酒啊!”
我眼睛一亮,转身拧着她的脸道:“鬼灵精,到底还是你跟我的时日久,比她们都了解我!”
这一转身,被我掖着的窗帘子便垂下来,遮住了窗户,车内光线骤然一暗的同时,车厢忽的向右倾斜,差点把我摔在地毯上。
“前方急转弯,马车上的人小心了。”外面传来萧左慢悠悠的声音。
现在才说,这个王八蛋!我恨的牙痒,一掀帘子探出头就道:“你……”
刚说了这一个字,就看见一块嶙峋怪石迎面扑来,“呼”的一下和我擦脸而过,转瞬就被丢在车后,紧跟着又是一节张牙舞爪的树枝

……我大惊,将身一拧,脊背“砰”的一声贴上车厢,脸上还是感到了一阵刺痛。
“大小姐!”三个丫头急急上前围住我,吓的嗓音都打着颤,“车、车子走在什么地方呀?好端端的,怎么会……”
我轻轻的推开她们,慢慢的捏紧拳头,厉声喝道:“给我停车!”
“大小姐!你的脸……”甫出车门,匆匆赶来的风纤素一见我便呆住了。
我没说话,目光笔直的投向相隔几步之遥的萧左。
他仍然骑在马上,看见我脸上的擦伤,眉心似乎一拢,喃喃道:“坐在车里还不老实,探出头来做什么?”
声音虽小,我却能听见,冷笑道:“你问我么?我倒还想问你呢!”
“问什么?”
“别跟我装傻了!”我发现自己已开始发抖,就先做了个深呼吸才道,“你是怎么带的路?这——”我指着前方那条夹在两山怪石之

间、幽深难测、坑洼不平的小路,道:“这也能算路么?”
“当然算路!”萧左冲我笑了笑,道,“据我所知,这叫山路。”
“哦?”我气极而笑,并希望脸上新添的伤痕能使那笑看上去狰狞些,“据我所知,还有一种路叫大路,萧公子家学渊源,想必有所

耳闻。”
萧左笑道:“那种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大小姐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吧?”
我不知道,只好又“哦”了一声。
幸好萧左没再追问下去,自己把答案说了出来:“大路,也是险路!尤其是对那种携带珍贵物品还不肯轻骑上路,非要坐着豪华马车

招摇过市的人,更是险上加险。”
我瞪着他,半天才从牙逢里迸出几个字来:“山路便安全了么?”
“也不安全。”萧左苦笑着说,“带着价值连城的宝物,天下哪还有什么安全的道路。”
“不错!”一直不作声的百里晨风突然接口道,“但是,山路秘密,行踪不易被人发现,且夹在两山之间,两边尽是峭壁,道路又狭

窄,敌人一来难以隐蔽,二来无法发动大规模袭击,总强于人多眼杂又易被合围的官道。”
我心一沉,道:“敌人?这么快就引来敌人了么?”
百里晨风道:“据可靠消息报……”
“可靠消息?”我扬了扬眉。
“就是我在豫南一带的朋友传来的消息。”萧左淡淡的说,“大小姐如若觉得这算不得可靠,可以当个笑话听。”
他的表情说明那绝不会是个可笑的消息,我紧盯着他,清清楚楚对他说道:“我对笑话没兴趣,也不需要它可靠,只要有用就行。”
他也盯了我很久,才缓缓道:“那么,这个消息恐怕不会让你失望。”
“说。”
“作乱南阳、驻马店一带的‘山中一窝鬼’已率众出巢,我们若走官道,难保会在半路与他们迎头撞上。”
山中一窝鬼!我咬牙,我听说过这个名号。他们是河南境内最凶悍的一伙山贼,经常行走于豫南的商旅,只要远远看见他们那面画着

骷髅的黑旗,就会吓的站立不住。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出发不过半日就招惹上如此难缠的敌人,但是……“我们总得过黄河的,不是

么?”
“所以我才决定走山路。”萧左叹道:“官道虽平坦,却需多绕八十里路,如果我们穿山而行,一出龙门便可直接渡河,幸许可以避

开那些恶鬼。”
我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道:“这么说,时间是关键。”
“不错,越快越好。”
我想都没想,断然道:“如此,弃车!”
接着,一连声的命金昭、玉粹整理行装,越轻便越好,剩下的东西命眉妩连马车一并带回家。
金昭、玉粹同胎一母,同样的一套剑法由她二人共同使出,却如同四剑合壁,威力无穷。而眉妩除了替我梳头外,再无其他用途。
萧左含笑望着我,待我上了马,突然“喂”了一声,我一抬头,见他从怀着掏出个小瓶子,冲我摇了摇,道:“外敷,很有效,不会

留疤。”
说着,一扬手丢了过来,也不管我接不接,提着缰绳就冲到队伍最前,一身邋里邋遢、仿佛是白色的衣衫在风中翻飞着,竟很有点英

姿勃发的味道。
我下意识的接下那瓶子,触手一片温热,是他的体温……我浑身都一震,脸上顿时发烫,捏着瓶子的手却无比温柔起来。
那个王……萧左,其实也没那么可恶。
急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昏暗,人和马都疲累不堪,走到一处有草有水、稍稍开阔些的地方时,萧左翻身下马,道:“休息片刻,

等马喝足水就上路。”
他的意思很简单:马是交通工具,一切以它们的承受能力为主。
在心情好的时候,我倒不吝于承认:这家伙说的话虽不好听,却着实有理。
此刻我的心情就不错,但萧左的神情却很奇怪。
他正卧在草丛中,表面看去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可我却注意到,我每在心中数二十下他都会俯首贴地一次,似在倾听什么,还有

,他手中抓着一块干粮,却连一口都没吃。
我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战胜不了好奇心,走过去道:“有什么不对劲么?”
萧左抬起头,迷着眼瞅了我半天,突然裂嘴一笑,道:“你用了?疤痕已经淡了很多。”
我下意识的抚脸,很快又放下手,不屑的晒道:“那是因为我涂了祖传秘方!”
他低声笑起来,眨眨眼道:“用金子做的还是珍珠?”
我“噗嗤”一下也笑出声来,随即又瞪起眼,正色道:“都错了,是用南海檀珠!就是展会上那种……”
这时他突然打断了我,道:“那些希奇古怪的展示方法,都是你想出来的?”
“是。”我淡淡的说,“如果你想夸我,麻烦换一个形容词。”
“我看的眼都直了!”他老实交代,“这样满意了?”
我咬着唇发笑,道:“那么,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拿漆黑的眼瞳瞧着我,我心一跳,连忙别开脸,耳中听他轻轻松松的说:“那天我在晨风耳边说的话是:‘我敢打赌,这位大小姐

一定会出借阏伽瓶的,而且,她早晚会追问我今天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我吃惊的偏过头,下一瞬就意识到不打自招了,顿时气的发昏,可还来不及再说话,就见他突然间神色

大变,骤然跃起,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整个压到草丛里。
几乎是立刻的,利箭破空声、马儿惨嘶声、纷乱的脚步声一起响了起来,间杂着从我头顶传来的萧左的叹息声:“我一直在留意是否

有追兵,你非跑来和我说话……罢了!你呆在这里别动……”
“呆你个头!”我用力一翻身,推开用身体护着我的他,吼道,“什么叫我非跑来和你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未落,一根箭“嗖”的飞来,在距离我的脑袋只有几寸的地方没入草地,箭梢犹在不停颤动,发出“呜呜”的声响。
萧左脸色大变,有一种我从未在任何人眼中见过的阴寒之色自他眼底升腾,只见他往腰畔一探,手一甩,“铿”的一声,一把寒光凛

利的软剑匹练般顺着这个动作展开……栖息在左右树上的鸟儿,倏的振翅高飞。
这两棵树叶茂枝繁,高耸入云,鸟儿栖息其中,地面上再大的动静也未能扰动它们,不料此刻竟被他的剑气所惊!
电光石火间,那个古老的传说在我脑中闪现:剑师临终呕血铸之,剑成之日,其杀人盛气,惊飞大雁,故曰:惊鸿……惊鸿剑!难道

这就是惊鸿剑!
就这么一恍惚间,萧左已拧身欲走。我一急,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嚷道:“别走!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非跑来……”
我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我已被眼前所见的一切惊呆了。
沉沉暮色中,数不清有多少黑衣人手持火把从我们来时的那条路冲来,燃着火的箭不断射出,飞到哪儿就曼延成一片火海,空气中弥

漫着一股死马被烧焦了的臭味。
萧左就在这无比混乱的情形下定住脚步,转过身来,嘴唇翕动,不知对我说了句什么话,便飞身冲向来犯者。
赤色的火焰在他周遭熊熊燃烧,而他身似矫龙,周身漾起一圈水般剑影,一路如过无人之境,那些能把马脑贯穿的火箭,根本没有一

只能近的了他的身……这一景象把我看呆了,半天才想起,他刚才对我说的是:“难道你不明白么?一和你说话,我就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