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哪知萧左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说:“不忙,我还要等个人。”
“谁?”
“他。”萧左头向西边一偏。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便由远而近。
长街的那头出现了一骑快马,马身漆黑毛如织锦,阳光下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而马上人更是一身玄衣头戴斗笠不肯露出半寸肌肤。
一人一骑来的极快,不一刻便到近前,但瞧他趋势,似乎无意停马,准备直闯而入,宫翡翠轻眯着眼睛没有动,身后的钟若和家仆们
也没有动,眼看那人骑着马就要踏进门槛时,黑马突然一个抽搐,“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马上人朝后飞起,披风被风带的笔直,犹如一只大鹏般在空中转了一圈,才轻巧巧的落下。
正好落在我的面前。
透过斗笠的黑纱,可以感觉到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第一章 洛阳盛会(6)
“紫萸香慢风纤素?”声音低沉、有点暗哑,带着种令人砰然心动的节奏,像是来自地狱的诱惑。
“是。”
“你杀了我的马。”听语气,那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面无表情的回答:“没有人可以直闯宫家的大门。”
“你知不知道那是匹什么马?”
“那是追日,*名驹,日行千里,万金难求。”
“是吗?”声音犹在唇边旋回,一道寒光已突兀掠来,一闪,只一闪,便停在了我的眉心。
好快的刀!
我甚至可以感觉刀尖触在肌肤上的冰冷感,但却没受伤。在那么快的速度下还能对尺度把握的如此好,此人是个绝顶高手。
“你杀了我的马。”他第二遍说这句话,流淌的信息是“也许我该杀了你?”。
我微微一笑,眼睛平视着他,没有丝毫畏缩:“它没有死,只是昏迷了。三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周围这么多人,而我又在马上,你悄无声息在一瞬间就迷昏了我的马。能把毒控制到这种程度,真是了不起
。”
我勾了勾唇:“好说。”
他收刀,手腕轻动间刀锋便自我眉心撤了回去,“唰”的返回刀鞘,而那只手未停,一把摘掉了斗笠,露出一张非常个性非常阳刚也
非常倨傲的脸来。
“我是百里晨风,幸会。”说着,一片碧玉叶子飞了过来,落进钟若捧着的锦盒里。
百里晨风!他就是百里晨风!
我忍不住转头朝宫翡翠望去,只见她灿灿如星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惊诧之色。
原因无它,这是十年来百里城第一个派来赴会的下属,也是百里城排名第一的刀客。
◇家族颜面◇
江湖上对武林中人的称谓各式各样,倘若对方是初出茅庐的热血少年,可称其为“少侠”;若是夫妻俩共同行走江湖的,哪怕不那么
恩爱,也得喊一声“贤伉俪”;如若是混了大半辈子而又侥幸没落下骂名的,便一定要称其“大侠”了。
我虽自小长在深院,但因家族从事的是个必须广结善缘的行当,对江湖上的种种规矩法则倒也算熟悉。
遗憾的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找不到一个可以用来称呼百里晨风的称谓。
他已不算年轻,少侠二字喊出来我怕自己倒先笑死。
他也并不太老,且一向行踪诡秘、行事难料,当不得大侠这个闪光称谓。
更要命的是,他甚至没有一个绰号!
如此一来,害我连“原来是‘某某刀客’大驾光临”这种话都说不得。
我只好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百里城的第一高手大架光临,宫翡翠这厢有礼了。”
这段话很长,中途我停顿了三次,第一次停顿时,那个讨厌的败家子萧左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我正跟客人说话,只能在心里
咒他笑的脸上抽筋。
第二次停顿时,百里晨风向我走了过来,等到了面前,我的话才总算讲完。
相比于我,他的话简洁多了:“宫大小姐。”
名副其实的寒暄,而且,他没说幸会。
呸!谢谢他至少还记得我姓宫!
“家父生前一直期望能够得见百里城高手的风采,可惜数十年来缘悭一面,今日翡翠何幸,竟盼来贵客,也算替家父一尝夙愿。”
又一段长长的话说完,我很是崇拜自己的涵养又上了一层楼,并感慨做一个继承人有多难。
尤其是宫家这样的大家族。
如果不是亲自接管,我怎么也没想到爹爹留给我的,竟然是如此庞大的一份家业,如果我能不那么要强,就算整天在家数银子,只怕
也得数上几辈子。
第一章 洛阳盛会(7)
所以,我实在很佩服萧左,他家垄断了中原地区的盐业长达两百多年,而他居然能在三年内把偌大家业尽数败光,这实在是一种本事
。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向他看去。
他竟也正瞧着我,发光的眼珠隐藏着一丝笑意,表情很值得玩味,那样子仿佛……仿佛看出我是为了家族颜面才不得不隐忍着敷衍百
里晨风。
我不禁狐疑起来,而这副神情对他来说大约太过正经,让他有点不习惯,他突然拎起手上的碧玉叶子冲我晃了两晃,然后睨着我冒火
的眼睛大笑起来。
这个地痞!他是故意的!
他竟敢,竟敢惹我!并以此为乐!
我已经火冒三丈,想都没想一撩裙摆就想冲过去把他踢出门,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客客气气的响了起来。
“宫大小姐言重了。”
是百里晨风的声音。
我的手一松,厚重的裙摆“哗哧”一声落了下去。
转过脸,百里晨风的嘴巴一张一合:“百里城上至城主下至城众,对令尊大人都不无尊敬。这些年来,贵府送上的每一张请贴都被城
主保存完好,至于无法参加的原因,实在一言难尽,还请宫大小姐海涵。”
肯定是我大家闺秀的风范震慑住了他,他总算不好意思再和我“寒暄”了。
我很辛苦才没对他露出狰狞的表情,细声细气的说:“既如此,您一路车马劳顿,还请到客房先行歇息。用完晚膳,珠展正式开始。
”
“我与萧左兄多年未见,可否把我们的住处安排在一起?”
见你的大头鬼去吧!不要跟我提那个名字!
我秀秀气气的一点头,满脸堆笑道:“当然可以,钟若会为你们安排。”
然后,我就眼睁睁的看着钟若引着那个混蛋和百里晨风谈笑风生的走了。
极少有人能把我气成这样,这个打击对我来说很大,折磨了我一下午,所以晚饭我就多吃了些。
很快,我就后悔了。
为配合此次珠宝展览的盛况,我共准备了九套衣衫,其中又以要在开幕礼上穿的紫金百凤衫最为华美,也最为我所喜爱。
可是现在,开幕礼即将开始,我却因为吃的过多而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腰身裁剪极细的紫金百凤衫套上身。
在心中大骂萧左的同时,我决定放弃紫金百凤衫,改穿云英紫裙。
穿戴完毕,揽镜自照,我不得不承认我实在是有些自恋。
因为我突然发现,穿上云英紫裙的我,也一样美的紧。
我的上身着一件琐里绿蒙衫,绣以惟妙惟肖的飞鸟含枝图,窄袖小衣配上折裥密布、翠盖珠结的长裙,显得身材修长而气质优雅。
光有好的服装,当然远远不够,发髻才是能否体现完美着装的关键--飘动感极强的云英紫裙,最适合梳以飞天髻。
把头发分为数股,每股弯曲成髻鬟,每一股的线条都必须清晰,层次都必须分明,再把花箍、钗、簪、流苏等饰品穿插其间……这当
然很麻烦,所以我从不自己梳头,梳头的时候也从不睁眼。
--我怕看一眼过程就会被吓的再也不想梳头。
幸好,我有个专为我梳头的巧手丫鬟,每次都把我的三千烦恼丝打理的只能用“美妙”一词形容。
“眉妩,”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镜中清雅飘逸的发式,对丫鬟说:“你这丫头的手可真是巧!”
眉妩抿着小嘴一笑,道:“其实,用来配合紫金百凤衫的流苏髻才叫复杂呢,梳成后也特别好看。可惜……”
我倏的沉下脸,眉妩忙住了口。
我拼命咬着唇,半晌,终未忍住,猛的一拍桌子,恨声道:“都怨那个王八蛋!”
“大小姐说的是……”
“还有谁?”我撇撇嘴,清清脆脆、掷地有声、一气呵成的痛骂道,“就是那个天下第一败家子萧左呗……无赖、地痞、流氓!”
眉妩愕然,半晌才期期艾艾的小声说了句:“大小姐,婢子还是第一次看您对……对一个男子,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呃?我怔了怔,真的么?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反应强烈?好象、好象是真的呢……
“呸!”我突然跳起来,拧身面对着丫鬟,大声说,“我告诉你眉妩,我对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就是讨厌他--我从来从来从来没
有像讨厌他一样讨厌过别人!你明白了么?”
眉妩眨眨眼,乖巧的点点头:“明白了,大小姐。”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风纤素的声音:“大小姐,开幕礼就要开始了。”
“嗯,来了!”我转身又照了照镜子,再一次觉得很满意,翩然出了门。
门外,夜幕初临,华灯已起,长长的抄手游廊上挂着的灯笼在晚风中看上去犹如两条红线,我扶着风纤素的手臂缓缓从下面走过,来
到举办此次珍展的展厅前,站定了。
风纤素推开展厅大门,里面坐着的十位贵客纷纷转头,乍一见我,目中均露出*之色。
我轻轻一笑,不经意间转眸,却望进一人的眼中。
那双眼睛,如此漆黑晶亮,宛若深不见底的古井,幽幽、幽幽……是他!那个怎么看都不顺眼的萧左。
天知道他破落户似的坐在那些衣着华贵的宾客中间,怎么还能摆出这副悠然的模样来!
若换做是我,早羞愧的连头也不敢抬了……我轻嗤一声,迅速掉转目光,高昂着头走进门。
第二章 珍展之变(1)
◇醉翁之意◇
直到宫翡翠走到了大厅中央,我才跟进去,置身角落不再移动。
永远不抢主人的风头,是我的一贯原则,但仍有一道目光穿过众人,落在我身上。
我抬眸,是百里晨风。
我冲他微微颔首,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却转回头去。
那边宫翡翠已走上看台,环视众人笑吟吟道:“多谢各位不远千里应邀而来,参加一年一度的珍展。宫家自我高祖爷爷起从事珠宝生
意,传到我这已有四代,一向恪守行规,精工细做,不敢有丝毫松懈。而今,家父虽已亡故,可宫家的金字招牌犹存。这次我们要展
出的珍宝只有七件,但我相信,各位看后都会觉得不虚此行。”
说罢拍了拍手,厅中的灯顿时灭了,只留墙角两盏微弱的灯光,淡淡照映着前方的黑色帷幕。
宫翡翠上前,缓缓拉开帷幕,厅里的呼吸声顿时加重。
圆形的看台上,一女子背对众人坐着。
一束灯光不偏不倚的照着她的背--那是*的光洁肌肤,散发着象牙的色泽。
长长的珠链垂于背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折射出水一样的光芒。而链子的尽头,咬在女子的唇间,她半侧着脑袋,刚好让人可以看
见那长翘的睫毛,与丰润的红唇。
天生*,已经够令人*,更何况那串珍珠绝世圆润,长长一串不下三百颗,颗颗大小相同!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宫翡翠的确聪慧,竟想的出这样妙的展示方法。在那仅有的灯光下,真不知道是美人衬托了珍珠,还是珍珠点缀
了美人。
“南海檀珠。”宫翡翠道,“一共三百六十五颗,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圆满之意。”
她介绍的很简单,是因为在座的都是行家,不必她说自也知晓能够找出这么多大小一样的珍珠,绝非等闲之事,就目前来看,世上也
只有这么一串而已。
帘幕落下,将美人与珍珠一同遮掩。
我从宾客们脸上看到了若有所失,连那一直嬉皮笑脸的萧左,都低垂着头有些古怪。
怎么,他也为宫翡翠绝妙创意而感到震撼么?很好,看来第一件珠宝就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我的视线与宫翡翠的视线在空中交集,彼此一笑。
帷幕二度拉开,这一次,宾众的呼吸声却变细微了,良久,惊叹声才响起,显见众人对所看见的东西极为赞服。
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子坐在黑色的波斯地毯上,头埋于膝,长发四下垂散,只有插在发间的一只手,白皙如玉。手上戴了一只火红色的
镯子,就那么一点红色,便绚亮了整个大厅。
然,那只是陪衬,而已。
真正的焦点是女子身旁与她等高的一只墨玉花瓶。
花瓶以整块黑玉雕成,玉色不纯,间有白色,但雕刻之人极为高明,将黑色部分雕刻为桩,白色部分雕刻为梅,如此一来,墨枝白梅
对比鲜明,真真令人拍案叫绝!
我完全理解众人在面对那只花瓶时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只因我当初看到它时,也着实震惊了一番,唯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巧夺天工。
而宫翡翠,显然更知晓该怎么突出它的精绝,她竟不知从哪弄来了几枝红梅,插在瓶中。那艳丽的颜色,犹如女子手上的红镯,点缀
着黑白二色,又彰显着黑白二色,最终输给了黑白二色。
“这只花瓶的名字叫做‘暗香浮动’。”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亏她想得出这名字!我在心中又是一赞,此女之商业天赋,只怕犹在其父之上。
帷幕合起,众人的好奇心都已被调至最高点,正无比期待第三件宝物会有何玄妙能带给他们什么惊喜时,黑帘拉开,里面只是一个木
做的架子,上面挂着一串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腰饰物,看上去平平无奇。
第二章 珍展之变(2)
众人显得很失望,老实说连我都觉得有些意外:这算什么珍宝?
此趟展出虽名义上由我负责,但七件宝物都是宫翡翠亲自挑的,事先除了她本人外,谁也不知道。
只见她走至架旁,以指轻摩该物,环片相撞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此刻诸位定然在想这是件什么东西……”宫翡翠悠悠一笑,朝一个侍婢扬了扬手, “你过来。”
侍婢走到灯下,好奇的眨着眼睛。
宫翡翠忽然面色一寒,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侍婢一愣,不明所以。
宫翡翠转头对我道:“纤素姐姐,杀了她!”
什么?我吃了一惊。众人哗然,而那侍婢更是扑通跪倒,悸颤不已:“大,大小姐……婢子……”
宫翡翠看都不看她,盯着我加重了语气,其音冰冷:“你还在等什么?”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朝我看来,心中某根弦顿时紧绷。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违抗她的命令,否则宫家少主的威信何存?
我闭眼,再睁开来望向那侍婢时,已没了任何表情。手指轻扬,无声无息,无色无味。
“素问”,取名自黄帝内经,是我自创的另一种毒,致命,却温柔。
婢女立刻软软瘫倒,神态安祥,就象睡着了一样。
宫翡翠的目光在惊呆了的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轻叹道:“好厉害的毒!”说着,上前割破侍婢的指尖,伤口流出的血已成青色。
她取下那串饰物,凑到伤口处,血液像活了一般,立即自动流向它,被很快的吸收掉。
当血色由青转红时,那侍婢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不,不可能……
那是素问!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的毒性,看似温柔实则猛烈,怎么会就这样……
我睁大眼睛望着这一幕,像是在做梦。
宫翡翠令两人扶那侍婢起来 ,虽然她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但真的是活回来了!
我的手脚顿时一片冰凉。
宫翡翠轻抚手中的饰物道:“现在诸位都明白它的用途了吧?这是化麟锁,可吸百毒。若平常佩带着它,也可以防止一般毒瘴。”
我愣愣的望着她,那串饰物在她手上何其刺眼,每晃一下,都灼伤我的心。
宫翡翠走到我面前,柔声笑道:“纤素姐姐都吓傻了呢!放心,这化麟所虽然神奇,却必须在中毒后一个时辰内使用,而且一日之内
只可使用一次。”
用毒之人,竟然遇上这种克星,我还能说什么?惟有苦笑。一转眼间,发现百里晨风和萧左都在看我,而前者的目光中更是微微透出
怜悯之色。
我心中一动。忽见他浓眉一轩,扬声问道:“还有四件珍宝未展出?”
宫翡翠正挥手令人拉起帷幕,闻言一转身,道:“是。”
百里晨风摇头道:“不是。”
宫翡翠皱眉道:“不是?”
百里晨风解释说:“不是的意思就是没有珍宝了,一件都没有了。”
宫翡翠怔住,我也忍不住惊奇。
百里晨风目光灼灼的盯向我,一字一句、势在必得的说:“因为,我已全部买下了这七件珍宝。”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人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依我看,他简直连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宫翡翠直视着他,瞧了半晌,忽而嫣然一笑,问:“你全部买下了?”
“是。”
宫翡翠道:“看来你并不关心这七件珍宝的价格,那么,我是否需要关心一下?”
“关心什么?”
“你的条件!”宫翡翠淡淡道,“或者说,你真正的目的。”
我闻言忍不住一颌首--醉翁之意不在酒。百里城虽然富冠江湖,但也没必要花下大价钱买这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回去。那么,他到
底要什么?
第二章 珍展之变(3)
但百里晨风却偏偏不肯把话说明,沉默了片刻,突然问出一句话来:“不知七件珍宝之中,‘鎏金三钴杵纹银阏伽瓶’排在第几位?
”
我眼睛一亮,顿时明白过来。
宫翡翠脸上露出戒备之色,显然她也明白了,抿抿唇回答道:“排在第八。”
怕大家听不明白,她又学着百里晨风刚才的语气解释道:“第八的意思就是,它是额外作为压轴珍宝展出的,只展不卖!”
最后四个字,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百里晨风再度沉默。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说:“那么,可否一借?”
我锁紧了眉,脑中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百里城素来神秘而且倨傲,十年来,宫家每年都有发请贴给他们,但他们一直置而不理,
惟独今年,突然派了人来,且是城中第一高手,又把目光集中在宫家世代最为珍爱的传家宝上,究竟用意何在?
“恕我难以应承,除非……”宫翡翠道,“你能给我个足够好的理由。”
百里晨风缓缓站起,沉声道:“本城城主已于三日前仙逝。他乃密宗教徒,最大的希望就是在死后用活佛使用过的净瓶超度--这就是
理由。”
百里城的城主百里闻名死了?!我大惊,这个理由虽然不太好,却足够震惊全天下!
◇大小姐的决定◇
“百里闻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江湖上最近五百年来最出名,也是最神秘的人。”
“既然如此出名,怎么会神秘?”
“他二十岁成名,三十岁创建百里城,四十岁时将其发展成为江湖上最强大的组织,武林中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但亲
眼见过他的人,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据说此人个头不高,喜穿灰衣,善使剑。”
“但是这样的人,江湖上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不错。”
“那么,百里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水上有城,名曰百里,只闻其名,不见其踪。”
“什么意思?”
“除了百里城的人,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你也不知道?”
“我不是百里城的人。”
风纤素的确不是百里城的人,她是宫家的人。
我爹爹在宫家大门外收留她那年,她刚刚五岁。但在那时,她脑中已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江湖逸事。
这说明了两件事:第一,有个人曾把这些事说给风纤素听;第二,她的记性非常好。
我的记性也不错。
上面那段对话发生在两三年前,可是百里晨风一提起“城主”一词,它马上一字不落的跳入我脑中。
然后,我就很想问百里晨风一个问题:你们的城主死了,关我何事?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这世上每一瞬都有人死掉,如果人人都要用阏伽瓶来超度,恐怕那瓶子早就磨的连渣都没了。
更何况,宫家一连十年的请贴,都只能送到百里城的洛阳分舵上,连城门在哪都不知道。蔑视至此,听见这老头的死讯,我没有大放
鞭炮已算很有风度。
而就在此时,风纤素忽然开口道:“百里先生,鎏金三钴杵纹银阏伽瓶乃宫家传世之宝,从未外借。但贵城主身份极其特殊,或许大
小姐会为此破例,让她考虑一番再作决定,如何?”
我皱了皱眉,淡淡扫了风纤素一眼,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惊异。
--她不是喜欢擅自做主的人,这次是怎么了?
也罢,百里晨风到底是客,我要拒绝他,的确应该等没外人在场的时候。
打定主意,我便请宾客们先行休息,养足精神好参加明后两天的歌舞盛宴,然后含笑看着他们纷纷退场。
第二章 珍展之变(4)
众人显得很失望,然而没有人愚蠢到和百里城去争。不过无所谓,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只是借他们嘴,回去宣传宫家奇珍依旧
妙绝天下,而我,势将掌领宫家再上高峰,如此而已。至于做不做的成这笔买卖,与谁做这笔买卖,我才不关心。
我款款走出展厅的门,走在前面的两人是萧左和百里晨风,那个混蛋突然转头盯了我一眼,我立刻高昂起头,摆出一副对我来说最高
贵、对他而言却最蔑视的姿态,谁知那混蛋突然凑到百里晨风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话,两人竟一起笑起来。
一股凉气从脚心窜上我的脑门,我敢肯定他在说我,并且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如果有人能告诉我那个混蛋刚才说了什么,除了以身
相许之外,我简直什么都愿意答应。
正在火头上,身后突然传来风纤素的声音:“大小姐。”
我转过头,她的表情很严肃:“我们得谈谈。”
我知道她想谈什么,所以决定不给她这个机会:“宝瓶绝不借!”
就冲百里晨风和那个王八蛋交好,我也不会借。
--经过刚才那件事,萧左在我心中已从混蛋升级成王八蛋。
我从没试过对一个人那么那么的反感,这么说吧:我简直一看见他就想吐,而且不惜任何代价,希望能正好吐在他头上!
风纤素显然不知我和萧左的仇已经这么深,否则她就会明白劝说我的难度有多大。然而她不明白,我只好听她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当然,我忍她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她向来冷漠自持,可对此事却好像很有兴趣,居然破天荒的为人求起情来!
可是,当风纤素说到“不出三日,江湖中便会人人得知连百里城都向宫家借宝,是时宫家的名望定能更上层楼”时,我早听的不耐烦
的心突然定了定。
当她说到“让百里城欠下人情的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大小姐初掌大事,日后保不齐有用到他们的地方”时,我已经竖起耳朵很仔细
的去听了。
当她说到“如果大小姐愿将宝物出借,必定传为江湖美谈”时,我的脑中鬼使神差似的蹦出“翡翠借宝,世人称好”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