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而你的弱点,就是——
我朝宫翡翠瞟了一眼,声音开始放得很轻柔:“其实还有一点我想了很久很久。萧公子要对付的是百里晨风,为什么要扯上我们宫家

呢?宫家与百里城可是素无交集,又不会阻止你登上城主宝座,你何必要借送宝之名把我们也牵扯进来?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萧左的眉毛慢慢向上扬了起来,整张脸便显得很骇人。很好,触动你的弱点了吗?萧左,这只是个开始,慢慢来,好戏在后头。我保

证,一定很有趣,非常有趣。
当初你没有被我的毒迷倒,心里是不是很得意?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了我的镯子,是不是很得意?你做了这么多看上去迷离隐讳的事

情,是不是很得意?
笑话!我风纤素是什么人?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我朝宫翡翠走了几步,目光却一刻不放松的盯在萧左面上,缓缓道:“你勾结山中一窝鬼和霹雳堂的人,配合你演了一路的戏,你甚

至利用上龙王和黄河五龙,带着大小姐去看龙宫,主动对她坦白镯子是你偷的,你做这些事情只有一个目的——讨好大小姐,然后间

接的谋取宫家!否则,以你如此狡诈圆滑的个性,又怎会在一开始时处处和大小姐作对?那是因为——你知道大小姐眼高于顶,看不

上普通男子,于是故意用欲擒故纵这一手!”
宫翡翠一直没开口说话,直到此时才突然颤声问道:“是真的吗?”
她看的不是我,是萧左。萧左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但依旧不开口。
我冷哼一声,继续道:“百里闻名自知不久人世,所以派百里晨风来宫家买宝瓶,你得知消息后当即联系一窝鬼和霹雳堂暗中布局,

自己又马不停踢的赶到洛阳,说什么陪我们一起送宝上路,其实是找机会接近大小姐。霹雳堂的拦阻,杜三娘的沉船,一路上我们遭

到的袭击环环相扣,设计的那般精细,但仍被你一一化解,使对方铩羽而归,那是因为夺宝根本不是你的目的,你真正的用意是英雄

救美,趁机让大小姐对你产生好感,喜欢你。如此一来,等你成功杀死百里晨风,坐上百里城主之位时,又美人得抱,娶了大小姐,

整个宫家也就是你了,一石二鸟,果然好计!”
宫翡翠浑身都在颤抖,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回话的依旧是我:“百里晨风死了,宝瓶却还在这里,这说明什么?说明杀他之人并非冲着宝瓶而来,如果是霹雳堂和一窝鬼下的手

,他们怎么会不要瓶子?而他们既然不要瓶子,就说明夺宝什么的根本就是障眼法,是为了配合你而演的一出戏!因为你根本不需要

拿瓶子,瓶子迟早还是会落在你手上,现在拿了反而可疑。萧左,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萧左默立许久,忽然轻轻的,以一种非常从容的方式笑了起来,我一见之下,心就沉了下去。他如此反应,分明是胜券在握,难道他

还有什么王牌不成?
“说的好,说的真好。人道紫萸香慢风纤素,不但聪明绝顶,而且心细如发,事无巨细,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看来果然没有错。”他

不但没有反驳,反而夸起我来,我听得更是心惊,暗起不妙之感。
果然,他接下去道:“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根本没有实质证据。你没亲眼看见我杀人,也没亲眼看见我和一窝鬼等

人有所勾结,更没亲眼看见我是百里城的义子,风姑娘,你能把这么多没亲眼看见的事情说的那么栩栩如生,我看你很有说书人的天

赋,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改行?”
“你!”我气极,怨恨自己为何不懂武功,否则早就可以上前一剑刺死他,何必如此废话,这个小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会这么

说,可恶!“我若有真凭实据,早就把你送官查办,岂容你到现在还这般嚣张?你……”
我还待说些什么,宫翡翠忽然呱溃骸跋怂亟憬悖 ?
我一愕,朝她看去,见她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目光却出奇的亮,两相对比之下,显得说不出的恐怖。
“纤素姐姐,请你出去好吗?”
“大小姐……”
“我有话要跟他说,你们都出去。”
“可是……”
她徒然暴怒,厉声喝道:“出去!”
我不敢再有违抗,心有不甘的瞪萧左一眼,挥手让两个铁骑随我退了出去。
宫翡翠她……她会对萧左说些什么呢?萧左会不会对她不利,制住她以要挟我?我抿紧嘴唇,抓着楼梯口处的扶手,心中百转千折,

不知是何滋味。
好书尽在.cmfu.
第一卷 第七章 鹤城惊梦(5)
(起2B点2B中2B文2B网更新时间:2006-6-20 14:53:00本章字数:3323)
第五节 情难了
我看着风纤素面带不甘的带着铁骑退出房去,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微妙的快意。
然而,转瞬间,这份快意就更加使我在内心深处对自己感到不堪。
她只是说出了一些我不想听也不敢听的话罢了,但这并不代表那些话没有道理……我明明是知道的啊,却还是忍不住恼恨于她……这

不是我,这不像我,我至少该有勇气去面对事实……可是,我的勇气,在哪儿?
我甚至不敢正视那个就站在我面前的、伤透了我心的男子。
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有那么多问题必须要问他,可我此刻偏偏连头都不敢抬。
我怕,怕再看见那张俊逸的面容会使我禁不住的泪盈于睫;
我怕,怕再碰触到那道清朗的眼神会使我再一次失神落魄。
房内陷入一片死寂,仿佛不久前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执从来不曾发生,可是……
他杀了百里晨风!
他一直在骗我!
他居心叵测!
他是内奸!
这一个个从风纤素口中蹦出来的结论,却趁着此刻的沉寂,挣扎着想从我内心破土而出,无论我多么努力的压制,也终不能避免它们

呼啸而来的寒彻心扉。
“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么?”
他突然问道,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此刻听来,却是那样的冷漠疏离。
我手脚冰凉的站着,身子开始轻轻发颤。
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他又淡淡的问了句:“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轻飘飘的语气,好象在问一个陌生人。
再也无法承受,我猛然抬起头朝他看去。
他好整以暇的用淡然的目光迎接我,脸上表情不是心安理得,而是漫不经心,是不屑。
——不屑解释,不屑乞求,不屑谅解。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怎么能这样?
事到如今,难道他连一句抚慰的话都不肯对我说?
事已至此,难道他连一句善意的谎言都吝于给我?
男人的心一旦坚硬,怎能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他的表情,就像一根针,猛的扎在我心上。
刺痛,由一小点开始曼延,很快就延伸直整个身躯、四肢百骸……
我努力的挺直脊梁,不想做出颓然后退的可怜样被他看见,难以忍受心上的那股痛,我忽然轻笑出声。
怎能不笑?
如果此时他真的对我做出解释和乞求,或许我反而连听的兴趣都没有了,可他偏偏做出这样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来……
呵,风纤素说的真是对极了——他,萧左,的确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吸引我,如何让我对他难舍难分啊!
宫翡翠啊宫翡翠,你认栽吧!这个男人,便是你命中的克星,是你一生也再难磨灭的梦魇!你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我举起手来,以十指捂住脸,浑身都因笑的更厉害而抖个不停。
不知是否是因为笑有时比哭更让人难以忍受,我听见萧左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带着他独有的那份轻柔,仿佛一阵春风,骤然吹暖了我冰冷的心。
有了刚才的冷漠在先,此刻终于见他露出了常态,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立刻把手从眼睛下拿了下来,又是意外又是惊喜的瞧着他…

…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话,却已令我仿若看见了事态的转折和光明。
萧左,你可知你已把我的喜怒哀乐完全控制?
萧左,你可知你已把我的一颗心儿牢牢占据?
若你真的欺骗了我,我纵然不会就此心死魂碎,却也恐怕今生难再开颜。
若你真的背弃了我,我纵然不会就此断情绝意,却也恐怕一世难再信人。
萧左,事至此,情如斯,你就算真的心怀叵测,也请你给我一点最后的慈悲,痛快的把那一刀给我吧!
说话!萧左!你说话呀!
我用痛灼、紧迫而又忐忑的目光凝视着他,只盼他看在我从未如此失态的份上,能开口说句话,解我心中阴霾。
半晌,他忽然对我一笑,终于张开嘴巴,说了一句话。
“我走了,再见。”
我仿若骤然被人从温暖的春日拉入料峭的严冬,又像是倏的被人扔进深不见底的河中,一颗满怀期望的心还在那儿悬着,人却已经在

河水中陷落……我眼睁睁的看着萧左微笑、说话、转身、拉门,口中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觉得自己在那河水中越陷越深……直到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河水终于完全淹没了我。
我缓缓闭上眼睛,这一瞬,从相识以来我与他共同经历的那些过往,一点一滴的自脑中划过。
——那初次同骑在青山绿水间的温柔眼神,那相拥跳落于爆炸瞬间的心有灵犀,那黄河绿洲上的释然一笑,那市井街道上的心酸误会

,以及,那荒郊野外小树林中的爱语呢喃……
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就这样随着他关门的动作,“砰”的一声消散了,再也无法重现,再也不能寻回。
眼眶微微发着热,泪却始终未曾流下……是我长进了,还是我根本已无泪可流?
我不知道,可我宁愿是前者。
因为,那至少能说明——我,还未被他,毁掉!
我的身上还系着宫家百年的声誉,我的心头还负着对父亲的承诺,我不能,不能就这样被一个男人毁了!
不能!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捏了捏脸颊使之看上去尽量的红润,快步走出房间。
站在二楼的楼梯处,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厅——果不出我所料,风纤素没有轻易让萧左离开。
铁骑团团围上,把萧左包围在中心。
风纤素虽站在一边,可她一人散发出的威胁感却已强于三十五名铁骑。
我心下微感诧异,虽然我早就听闻“紫萸香慢”的名号在江湖中威名远播,可她在我面前如此锋芒毕露,却还是第一次。
“大小姐!”她也看见了我,仰头对我道,“此人身份不明,此刻若让他离去,于我们不利。是以属下擅自做主,命铁骑将他拦下,

还望大小姐莫怪。”
我一边缓步下楼,一边对她微笑道:“纤素姐姐此事处理的甚为得当,我怎么会怪你呢?”
此话一出,最先有所反应的倒还不是风纤素,而是……本来施施然立于包围圈内的那个人。
只见萧左迅速的一转身,我立刻感受到他那锋利如刀锋般的目光,慢慢、慢慢的在我脸上上下划动着,几乎要将我的脸割破。
我迎上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却毫不退缩。
半晌,他突然大笑起来。
幸好我自己先前已有过一次经验,知道笑有时并非因为高兴,也不见得是因为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所以我才能依旧保持着冷漠的

态度,冷冷的问:“萧公子因何事如此开怀?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同乐,如何?”
语气虽冰,心下却还是一酸,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唤他为“萧公子”。
萧左蓦然收了笑,紧紧盯着我的目光也多了份灼热,一字字道:“宫大小姐一定要逼我出手?”
这次,换我笑了。
“萧公子剑法高深,可是不屑与铁骑动手?”我淡淡的笑着,淡淡的说,“那么,加上我宫家天香指和紫萸香慢,总值得你出手了吧

?”
话音刚落,便见萧左的整个身子都震了震,仿佛被人兜胸重重捶了一拳,深深的凝视了我片刻,涩然一笑,道:“你……你以为我会

拿惊鸿剑指着你么?”
惊鸿剑?我的呼吸顿时一窒,心头骤然狠狠的揪起……惊!鸿!剑!
犹记,萧左第一次拔出那把剑,是为了保护我;第二次,是因为与我产生了误会……自我知道这把剑的存在起,它每一次出鞘,都是

为了我。
那么,这第三次,难道竟是……竟是,为了与我为敌?
上天!上天!你何苦这样作弄于我?何苦!
我满心酸涩难当,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怔忪的瞧着萧左,只觉满眼都是他瞧着我微笑的模样,并不断的放大、放大,竟是半晌都无

法言语。
正恍惚时,风纤素忽然说:“此人剑法狠毒,让铁骑与之相斗,徒伤性命,确有不值。属下有一计,不知大小姐可愿一听?”
我下意识的看向她,颌首道:“说吧。”
只见风纤素双目一寒,嘴角缓缓浮现一丝含义模糊的微笑,整个人顿时凭添了一股幽阴之气……我心一沉,突然就意识到——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的话,萧左此番定然难逃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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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章 鹤城惊梦(6)
(起4O点4O中4O文4O网更新时间:2006-6-20 14:54:00本章字数:5049)
第六节 伤离别
“我这一计,其实很简单……”我冲着脸色苍白的宫翡翠淡淡一笑,悠然把脸转向萧左道:“萧公子,你既是凶手,我们一路上所遇

之事也难免非你所为,不错我没有证据,但你好歹也该给我和大小姐一个交代。”
萧左听了我的话后,脸上的苦涩笑容顿时敛去,转头与我目光相对,眼底恢复了一派冷静沉着,压沉了嗓音道:“不知风管家想要我

给你们怎样一个交代?”
他将对我的称呼由姑娘二字改回管家,我听在耳中,心中一片漠然。
无所谓,无论他怎么看我都无所谓,他必须死!
——有谁会介怀一个死人的看法。
“萧公子胆色过人,不知可敢为自己的性命与我们赌一把?”我走到一张桌前,拿了三个茶杯,一字排开,“这有三个杯子,我们会

在其中一杯里下毒。萧公子选一杯喝下去,如果你选到了有毒的那杯,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如果你选到无毒的,此事就此作罢,从今

往后你爱怎么都好,与我们宫家再无瓜葛。”
“如果我不选呢?”
我笑,一字一字道:“三选一你还有三分之二的生存机会,如果你不选,我保证一分机会都没有。”
我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百里城的第一刀客被杀,即使萧左真的是城主义子,恐也难逃城中长老们的责难。再加上,还有宫家这个有着百年威望的珠宝世家与

他为敌,其后果之严重性,想想也可知。
最主要的是,萧左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懂得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途径。
我望着他,有些挑衅意味的扬扬眉,他的表情还是很冷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转向宫翡翠道:“大小姐,此事就要劳烦你了

。”
此言一出,两人都震了一下。我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得愈发从容,右手平摊开来时,碧玉小瓶色泽无暇。“这是开心,喝下去令人心

神愉悦飘飘欲仙,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我将瓶子递到宫翡翠面前,她立在原地,之前强装出的笑容尽数不见,一张脸苍白的骇人。
是的,我要你杀了他。只有你杀他,他才会痛,也只有杀了他,你才能完全摆脱他。宫翡翠是不能让一个男人毁了的,对不对?
我想我的眼神已经非常清楚的传递了我的想法,因为她伸手接过了瓶子,手指虽然有些颤抖,但起码是接过去了。
她接过瓶子的那一刹那,我看见萧左面如死灰。
痛了吗,萧左?你可知你之痛苦,不及我的十分之一。
开心,开心,我为之取名开心,孰料每次用它,都在伤心。
“把屏风拉过来。”
铁骑拉过屏风,将宫翡翠与萧左两人隔开,透过屏风上的纱,依稀可见对方的身影,却又看不清晰,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下毒,下毒要他的命。
痛吧?很痛吧?
死算什么,死前的这种折磨才是最难忍受的。
宫翡翠,如果你够狠,就在三个杯子里都放入开心。
——这样,你才能真正担当的起百年家族的掌权人,才配当我风纤素的主人。
透过屏风,我看见宫翡翠的肩膀在颤抖,手却放在桌旁久久没有动。
我没有催她。我不催她并不是因为我好心,而是她犹豫的越久,萧左忍受折磨的时间就越长。我回眸看萧左,他慢慢将视线从屏风处

移到我脸上,我们的目光对凝着,各不相让。
真聪明,萧左,这个时候你不去看她,反而来看我。我冲他微微一笑,讽刺的是,他也回我一个微笑。我们分明在互相凝视,却谁也

猜不透对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所谓棋逢对手,合该如是吧?
在我们无声的较量中,屏风撤了开去,宫翡翠终于做出决定了,不容易。
她的脸本来是苍白的,此刻却浮起了一抹不正常的嫣红,冷眼望着萧左道:“请。”
三杯酒摆在桌之上,红桌,白瓷杯,酒清如水,哪杯里放入了开心?
萧左伸手,指尖在三个杯子上依次掠过,他又会选哪杯?
“这世上人皆可杀我……”他忽然开口,盯住宫翡翠,缓缓道,“独你不可。”
宫翡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
“我死于你手,若我真是凶手,你会伤心,若我不是凶手,你会后悔。”
宫翡翠扬了扬眉毛,象听见一个什么大笑话似的,嫣然而笑道:“有劳萧公子如此为我着想了,不过——我不伤心。”言下之意就是

认定了萧左是杀害百里晨风的凶手。
萧左听了她的话后默立半响,忽的仰天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朗声道:“好一个宫翡翠,洛阳宫家的大小姐,很好,很好!三杯酒是

吗?我既叫萧左,自然是选的左边这杯。”说罢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干。
我清楚的看见宫翡翠的眼角跳了一跳,欲言又止。
然而萧左已不再看她,转身就走,铁骑们向我看过来,不知道该不该拦阻,我微微颔首道:“让他走。”
铁骑当即退开,萧左头也不回的走出客栈,在他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却又止步道:“风总管,你若真对晨风的死感到难过,就请把瓶

子继续送往百里城。”
我心头一震,就见他的白衣在晨光的轻风中飘拂,背却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长街尽头。
宫翡翠垂下头,沉静的脸上有着哀绝的艳丽,我心中暗叹,低声道:“三杯酒里都没有毒。大小姐,你毕竟是狠不下心。”
她的身子一颤,再抬起眼睛看我时,依稀有泪光闪烁,难道她要哭了?我刚这么想时,她已扭头跑上楼,接着“砰”的一声,楼上传

来用力的甩门声。
铁骑领队走到我身边,低语了几声,我心中烦乱,随意点头道:“这些事情你决定。看大小姐的样子,今天是走不了了。这样,你们

把该办的事办了,我们明天再出发。”
领队疑惑道:“我们真的还要送宝瓶去百里城吗?”
“送,当然送,为什么不送?”
“可是……百里先生一死,萧公子又走了,无人带路……”
我咬唇,怎的忘了这个?这倒是个麻烦……“不管如何,还是往蜀中去,我想入境之后,总有百里城的人主动来接我们的。”其实那

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左临走前的那句话的确触动了我。
晨风死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他的骨灰回百里城。至于萧左……
我垂下眼睛,双手慢慢在身侧握紧。大小姐,你对萧左心软,我却不。
——三只杯子都被我抹上了致命毒药,无论你放不放开心,萧左他,都得死!
百里晨风的遗体决定火葬。
铁骑领队处置好一切后来敲我的房门,我捧着阏伽瓶走出去,经过宫翡翠房门口时,金昭玉粹站在门外,见到我都面有难色。
“怎么了?”
“大小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这个时候,她当然没心情见人,没听她摔东西发脾气已经不错了。我淡淡点个头道:“好好照看着。”然后随铁骑领队继续下楼。
火葬地点在一处空旷的河边,乍见枯枝上平躺着的黑色人影,我的眼睛不禁一热,手中的瓶子几乎拿不住。
一个声音自心底响起——那不是真的……
立刻又有另一个声音将之否决——不,那就是真的。
百里晨风死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大总管?”领队的声音将我自紊乱中惊醒,我呆滞的看他一眼,闭上眼睛,强抑下所有情绪后才再度睁开来。可是,为什么我还会

那么难过?为什么我的视线只要稍加掠及他的尸体,就会想流泪?
百里晨风,原来我是真的欠了你的,只因为我欠了你,所以我才要忍受此刻这样的剧痛和激动。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感情用事是

第一戒,你可知道?
我别过脸,嘶哑着声音道:“点火!”
快点结束吧,求你,快点结束。我不要这样,我不喜欢这样,我不能这样!
火焰很快串起,火光跳跃,填染了我的视线,放眼过去,血般的红。
那是血的颜色,来自他额头上的那处剑伤,我仿佛可见有鲜血不停的流下来,一滴一滴,淌过我的心脏,火般灼烫,于是我的心也就

烫伤了,再难痊愈。
一声马嘶长长响起,追风远远的跑了过来,我面色一变,当即命令道:“拦住它!”
两个铁骑连忙上前一人一臂活生生的将马拦下,但它拼命挣扎嘶叫,叫声悲痛,一声惨过一声……难道你知道主人已死,所以才如此

哀伤?
我朝它走过去,它见我走近,突的安静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水般清澈,孩童般无辜。我伸手抚摸它的鬃毛,它没有拒绝,只是看着我

,一直看着我,就那样看到我的心里来。
追风,为什么你这么像他?为什么你此刻看我的眼神,几乎和那天他看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的新主人死了。”我低声喃喃,手指微微扬起,“你是不是很难过?我送你去另一个世界里陪他,好不好?”
一旁的铁骑明白了我的意思,顿时一惊,失声道:“大总管——”
我知道他惊呼是因为他舍不得,如此良驹,本就可遇不可求。但是这个世上除了百里晨风,还有谁配骑它?
我的手慢慢的朝它压下去,压到一半时,那双水晶般剔透晶莹的大眼睛里忽然流下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软了。
某种熟悉的记忆如海浪般席卷而来,也是这样悲伤绝望却不反抗的眼神,也是这样微带怜悯的看着我,仿佛在无声的说——风纤素,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
我蓦的收手,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
追风忽然抬起前蹄,铁骑失措之下松了手,它便立刻转身跑了。铁骑正待上前追赶,我道:“不必了,随它去吧。”
我的声音充满疲惫,又轻声重复了一遍道:“随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