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雅摸出手机偷偷看一眼,八点一刻,不早不晚的时间,足够让他送自己回去,若是不停电,也足够让她留下把一部电影看完。
可是她还不想走,这不可捉摸的暧昧的黑暗与安静,似乎让她的胆子变大了。她静静坐在沙发上,听见苏炜的脚步声从阳台朝这里走近,最后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一点明亮火光忽闪,他点了一根烟,静谧的侧面一闪而逝,他什么也没说。
昏暗中,淡淡的烟草味笼罩着她,这种味道令人如痴如狂,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味道,又新鲜,又自由。
啊,让她再沉醉多一刻,她已经来了,无论那是自暴自弃,还是被他引诱,她都来了,那么,不要让她走。
海雅慢慢躺下去,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他用手指轻柔地梳理她垂下的长发,声音很低:“呛不呛?”
她摇摇头,开口说话,声音比他还要低:“苏炜……为什么要退学?没有钱念大学?”
他低低一笑:“怎么,开始盘查我?”
她如猫一般蜷缩,低微地“嗯”了一声:“我想知道你。”
苏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家很穷,父亲是个无业游民,母亲一早就被他气死。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送我上大学,找个好工作,为了挣到大学的学费,他想出假装被车撞伤,讹诈医疗费的点子,没想到真的被撞死了,所以我再无心读书。”
海雅听得呆住,怔怔地问:“那、那个撞人的人呢?”
他没说话,只无声地笑了,冰冷的笑声。
黑暗像要把人吞噬一般,海雅不知不觉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摩挲他的脸,他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浓密秀丽的睫毛。烟已经抽完,他一动不动,任凭她的手在脸上游走,直到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唇,他慢慢张口,在她指尖上小小咬了一口。
又痒又麻,海雅报复地捏住他鼻子,听见他笑了,随后他转过头,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眼皮上,渐渐往下,像是互相被吸引的磁铁,他们的唇忽然轻轻触碰在一处。
他的嘴唇干燥而发烫,海雅像是突然被惊醒似的,下意识地朝后避让,他已经不让她缩,从后面兜着她的后脑勺,加重力道,唇瓣厮磨,从干燥变得潮湿。
这感觉非常陌生,甚至有点不舒服,对她的初吻来说,这种程度有些过头了,她难受地躲闪,他突然又放开她,轻轻喘息着,在黑暗里低头凝视,慢慢将她丰密的长发拨到脑后。
“海雅……”他声音沙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别动。”
滚烫的嘴唇顺着额头往下,经过眼皮、鼻梁,最后又一次轻轻落在她唇上,温柔地辗转吸吮。海雅觉得心脏在一个劲朝下落,没有止境似的,这种不确定的、空泛的感觉令心脏开始狂跳,呼吸急促。有点慌,像第一次参加面试的崭新毕业生,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他反复轻咬舔舐,在她唇间低语:“张嘴。”
像被催眠的人,他下了指令,她就执行,晕成浆糊的脑子里一点点理智的灵光都没有。
下意识打开齿关,他再一次吻上来,来势汹汹,舌尖摩挲她的唇、齿、舌头,手指埋在她头发里,托着她。
刚才那个亲吻与之相比简直就是过家家,她觉得胸口发闷,快要喘不上气,那些许的不舒服尽数飞走了,留下的只有闷热激烈,被他迫得无路可逃,像遇到阳光的白雪,一粒粒化成水。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们才慢慢分开,海雅喘得像刚跑完一千米,不过苏炜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离得那么近,可以嗅到他炽热的呼吸,他的嘴唇湿润,浓黑的双眸静静看着她。
“你该回去了。”他用拇指勾勒她的唇形,微微喘息着,声音暧昧。海雅已经完全懵了,神魂似乎还没回到身体里。
这情景让他低低地笑了:“嗯……不然再等五分钟。”
他忽然捏一下她的鼻子,四片焦灼难耐的唇再一次胶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听不见声音的房间,令人胆大而热烈,不仅仅满足与唇瓣间的纠缠,彼此张开嘴,都像要吃掉对方似的。
海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沙发上滚下去了,滚到他身上,手肘不小心撞在他肚子上,他哼了一声,深深纠缠的唇齿终于分开。
“疼吗?”她有些歉意。
苏炜摇摇头,双臂张开,将她环在怀里,手指一遍一遍梳理她柔软的长发。
“走了,我送你。”他湿润的嘴唇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这一整个晚上海雅都觉得像在做梦,双脚一直踩在云朵里,一路飘回家,刚开门就见杨小莹坐沙发上呆呆看着自己,她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杨小莹咬着手指只管打量她,结结巴巴地说:“抱歉啊……海雅……我、我刚是下去倒垃圾,不小心看见的……”
海雅猛然一愣。
杨小莹见她脸色不对,急忙摇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那个人……额,那个人看上去好像是个蛮成熟的白领哦……”
她的神情叫海雅立即明白她的真实想法,类似的事其实不少,什么女大学生被人包养之类的,苏炜怎么说跟她年纪相差确实不小,会让别人产生这种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海雅换了拖鞋进屋,语气淡淡的:“嗯,是啊。”
杨小莹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只没想到你男朋友这么成熟。”
在她印象里,海雅是个温柔听话的淑女,家世良好,对学校里男生的追求从来不动容,这样的人可能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决定,毕竟她也算富二代,实在想不到她私底下原来有男朋友了。
海雅浅笑:“有那么突兀?”
杨小莹自悔刚才表现得太没脑子,这次仔细想了想,才说:“这个真没有,就是我一直以为你大学不会谈恋爱。”
上回在咖啡馆见着的那小哥,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这样的她都看不上,她一直以为海雅眼高于顶。
海雅还是笑了笑,没有与她多说什么,不知为何,她并不愿与别人分享苏炜的存在,他是她藏在深处的一个放纵的美梦,过多的曝光,就不安全了。
这天晚上,她睡得并不怎么好,夜半惊醒后再难入眠,翻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三点了。
她心里有一种止不住的冲动,飞快给苏炜发了一条短信:「你睡了吗?」
发完她又后悔了,她找他能问什么?难道跟他说自己想了解更多他父亲被撞死的事情吗?他的那声低低的笑,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她不敢去想后来发生了什么,也问不出口。
她赶紧调出发件箱想趁还没发出去就删掉,不过好像迟了,没过一会儿,手机开始震动,海雅没等铃声响就赶紧接通。
苏炜声音很低:“睡不着?”
海雅有点心虚:“嗯……你还没睡?”
他好像在笑,声音更低:“我也睡不着。”
海雅轻轻笑起来,抱着手机翻个身,先前的烦闷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呼吸近在耳前,仿佛他整个人就在她身边一样,他是什么身份已经全然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你们那里来电了吗?”她问。
“正在抢修,估计明天才能好。”
海雅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可她又说不出来,还舍不得挂了电话,他也不介意,两头沉默着。
“苏炜……”
“嗯?”
她心跳开始加快,甜蜜的冲动攫住她,有些结巴地说:“下次……嗯,下次我来做饭吧……别、别总吃麦当劳。”
他的声音变得很柔和,轻轻一笑:“好,麻烦你了。”
海雅盯着窗外夜色中摇曳的树影,他的呼吸仿佛应和着夜风的频率,令人安心。闭上眼,她贴着手机,低语:“我困了……苏炜,先别挂……等我睡着。”
“好。”
“晚安。”
“安。”
她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平缓清晰的呼吸声,大半个晚上的烦躁不安,仿佛只为了等待这一刻。充满占有欲的人是她,想要霸占他、抱着他,沉溺在那片静谧海洋里,至死不渝。
第六章 笑一笑,别那么难过
这不可一世恶劣不堪的二世祖,也不过如此。
她抓着包朝他脸上狠狠一抽,像奥特曼打小怪兽似的,
要真能把他打得从这地球上消失该多好!
三天后,一个突兀的电话打断了海雅的美梦,她迷迷糊糊地翻开,见来电人是谭书林,二话不说就掐了,没一会儿他又发了条短信:「祝海雅,急事!接电话!」
海雅痛苦地揉着发胀的脑袋,接通手机,他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你在干什么?居然掐我电话!”
她想起这可恶的人把自己丢在荒郊野外,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冷说道:“凌晨五点半,你知道什么叫礼貌吗?”
出乎意料,本以为他要跟以前一样破口大骂几句,谁知他停了半天居然结结巴巴地道歉:“是吗?那、那不好意思了!”
海雅顿时睡意全无,先把手机放下来仔细看了看,没错确实是谭书林的来电,她还不敢相信似的,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靠!你故意的吗?!”谭书林的声音很明显在压抑怒火,“那好,你他妈听好!老子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啊!”
海雅张大嘴,愣了半天:“你怎么了?发烧了?”
“你他妈……”电话那头的谭书林再一次强行掐断自己的粗话,喘了一会儿,才急匆匆地说:“我这边、我有点事,现在警察局,你能过来一趟吗?”
警察局?!海雅吓了一跳,难道这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终于开始杀人放火了?!
“出什么事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无措,“我马上通知沈阿姨!”
“别!别!”谭书林连连大吼,急得冒火,“不要告诉他们!只要你来就可以了!”
海雅皱起眉头:“那你先告诉我到底什么事。”
在谭书林少见的结巴中,她终于了解了经过,昨天谭书林在娱乐场所大概跟一群人起了争执,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开始还没啥,睡了一觉起来不知怎么的觉得头晕,吐了好几次。他以为被揍出毛病了,吓得赶紧去医院,医生查出他这个是由于打架斗殴造成的伤势,当然要问原因,他不肯说,大概态度也很不好,医生就通知了警察,于是他就被带走了。平时不可一世的二世祖遇到这种事也傻眼,赶紧给老维和女朋友打电话,结果他们一个忙,一个关机,他又不好意思叫同学知道,只能来找海雅。
海雅简直哭笑不得:“我看还是告诉你父母稳妥点。”
她不想莫名其妙惹上麻烦,万一这事叫沈阿姨他们知道了,谭书林是他们儿子自然不会被说什么,可海雅就会被当做共犯,到时候爸爸妈妈又要责备她了。
谭书林气急败坏,但此刻有求于她,只能忍气吞声,结结巴巴地哀求:“算我拜托你,不要告诉我家人。还有,你、你来一趟,就当是帮我,我会记得你这份人情。”
这无法无天的霸王如此跌软,海雅反而不好拒绝了,何况两家人的交情还在,她只好换了衣服去一趟警局,刚进门就见谭书林垂着头,整个人蔫蔫的坐在桌子那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贴了块纱布。一个警察同志坐在对面录笔录,连声问:“地点,时间,和谁打架?你别光发呆!”
海雅慢慢走过去,谭书林见着她两眼立即就亮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突然有个人叫她:“咦?这是祝老师吧?”
她愕然转身,就见家教学生小悦她爸从里面出来,客气地招呼自己,她赶紧点头:“叔叔好,我来……呃,来看一个朋友。”
小悦爸看看谭书林,了然颔首:“哦……你朋友可能参与了流氓团体斗殴,在做笔录呢。”
他可能见多了这种人,走过去拍拍谭书林肩膀:“有什么说什么,说完就能走。”
谭书林特警惕,闷声说:“要记档的吧?反证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被人打了一顿。”
原来他是担心记档,怪不得这么老实。
报应啊,这就是报应!海雅第二次为自己恶毒的心肠默哀一下。
可能是不想刁难女儿的家庭教师,小悦她爸过来亲自做的笔录,随便问了几下就放人了,也没记档,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拍着谭书林的肩膀语重心长:“年轻人,做事不要冲动,命是自己的,丢了就没了。”
谭书林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拽着海雅的袖子埋头朝前猛走,一直走到地铁站门口,才一把松开,龇牙咧嘴地揉着脸上的伤口,估计疼得不轻。
“没事了吧?”海雅掸掸袖子,“那我回去了。”
谭书林犹豫了一下,叫住她:“那什么……祝海雅,谢谢你啊。”
她干笑:“没什么,你自己下次注意点。”
眼看她转身毫不犹豫就要进地铁,谭书林一个没忍住,又叫她:“那……总要谢你一下,我请你吃饭吧?”
海雅看着他满脸狼狈,没说话。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摸着伤口皱眉,嘟哝:“等伤好了吧。”
她摇头:“不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谭书林默然看着她走进地铁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又说不出那是个什么滋味,反正怪怪的,膈应人,你说世上干嘛要有祝海雅这人呢?要是没她,他指不定有多快活恣意。可要真没了她,好像也怪没意思的。
他干站了半天,身上脸上的伤一阵阵疼,哪里都不对劲,只得一边捂着一边骂着。
其实他没把实情告诉她,以他这样爱面子的性格,也绝不会说出来。昨天发生冲突是有的,但另有原因。
谭书林闷闷不乐地掏出手机,又一次拨通桃子的电话,和之前一样,明明通了,她就是不接,等一会儿再掐掉。
这任性的女人!谭书林来火了,索性也不再打,爱理不理!真当他非她不可?!
他被人揍得这么惨,也是为了她。其实有时候想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一眼相中了桃子。他从初中开始身边就有好多女生环绕,他也知道女生们喜欢跟自己亲近,一是因为他有钱,二是因为他长得帅,一个活生生的高富帅,谁不喜欢?
他对自己的优势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男人挑女人都是看长相身材,那女人挑男人看钱财和脸也再正常不过,他两样都有,女朋友换个不停,她们的欲望都很好满足,很容易便对他展露柔情与体贴,这样的生活新鲜而有趣,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他也一直偏好娇小的女孩子,她们的小鸟依人总能满足他自大的心理。可是因缘巧合下,他遇到了桃子,明明她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被吸引了,为了让她开心,他乐于花钱,资助老维完全是看着她的面子,而实打实的钱花出去之后,他也确实获得了桃子更多的温柔蜜意,这样的结果让他非常满意。
不过他的开心没能维持多久,这几天桃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忽冷忽热的,女人情绪多变他也知道,没怎么在意,多哄哄呗,结果昨天他约她出来,却被拒绝了,谭书林有些无聊,便约了几个同学去酒吧喝酒,偏生那么巧,他亲眼看见桃子跟一个陌生男人亲亲热热地靠在一处坐着,交头接耳。
像是被挑战了领地权威的狮子,谭书林勃然大怒,冲上去便给了那男人一拳,这下简直捅了马蜂窝,周围呼啦啦跑出来十几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他的牙都被打断了半根。
在桃子愤怒又急切的解释中,他才知道原来这是桃子的同学聚会,而无辜被他揍了一拳的,不是男人,竟是个女人,一个除了没有喉结说话声音圆润外,看上去与男人几乎没二样的女人。
桃子跟他大吵一架,气呼呼地走了,之后电话短信统统不接不回,谭书林又后悔又觉得丢了面子,折腾大半夜后,身上疼得实在忍不住,只好去医院,跟医生发生了冲突,被带到了警局——真是荒唐透顶的经过。
脑子清醒后,谭书林回想这一切,自己都觉得乱七八糟,再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为女人打架。他想起桃子的任性,一时气得想马上说分手,可很快又想到她平时的刁蛮可爱,她是他接触过最可爱最让人欲罢不能的女人,祝海雅跟她一比简直是个空洞的木头人。
想到这里,他没忍住,继续给桃子打电话,这一哄就哄了好几天,总算又让桃子破涕为笑。
好在谭书林还没忘了祝海雅那天一大早跑去警局提人的恩情,找了个功夫也给她打电话,她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以前给她电话,响不到半分钟肯定就接通了,眼下电话响了半天,突然扑一声,她居然又掐掉。
“靠……”
谭书林倔劲上来了,连着给她打了半小时的电话,海雅最后只有无奈接通,隔着话筒听她声音都觉得特无力特郁闷。
“你又有什么事?”她嗓子有点哑,估计是累的。
谭书林一时反而说不出什么来,他光想着跟她倔,倒把初衷给忘了,隔半天才皱眉说:“哦,那什么……你没把那事说出去吧?”
“什么事?是你被送警察局……”
不等她说完他就急叫:“停!总之——你没说出去吧?”
海雅又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淡淡地说:“没说,你不提我都忘了。”
他心里不是个滋味,明明松了口气,可还有点不爽,某件事你被人抓住了挺要命的把柄,回头人家跟你说她都快忘了,特别对象还是祝海雅,他就没办法让自己舒畅下去。
“忘掉最好……”他故意把语气放冷,“那就这样……嗯,多谢了。”
海雅摇头合上手机,看样子谭书林也不是没心没肺,真闯了祸,还是怕家人知道,这通电话,是来求她别和沈阿姨说吗?
“谁啊?什么警察局?”对面正吃甜品的杨小莹随口问了一句。
海雅笑了笑:“借人钱那个,丢了身份证我让他去警局重办。”
她懒得多想谭书林的事,捏着勺子舀碗里的小汤圆,刚送嘴里,手机短信又响,她翻开一看,谭书林给她发了一条短信:「KTV的照片我删了,上次的事是我太冲动。PS:记着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于是……这其实是等价交换?海雅失笑,他的情商终于长了几岁,不再是小学生,眼下变初中生了。
“海雅,待会儿想不想去乐来KTV唱歌?”杨小莹兴致挺高,“小陈今天上班,咱们有熟人不要钱。”
什么有熟人不要钱,她其实就是想去看小陈。他俩确定恋爱关系后,杨小莹保持理智没搬出去跟他同居,加上这边又要上学又要打工,两人见面的时间真不多,对热恋期的情侣来说,确实不怎么好受。
海雅从善如流,一口答应了。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乐来KTV,这个行业职员的流动性比她想象得要大很多,跟着杨小莹进门,前台也好,迎宾也好,大多是生面孔,唯一眼熟的是小陈,他带着耳机在角落里不知跟人说什么,直到杨小莹挥手叫他,他才一脸惊喜地走过来。
“怎么突然来了?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小陈情不自禁挽住杨小莹的手,老半天才发现海雅站在一旁,他有点不好意思,微笑着跟她点头招呼。
“我来突击,”杨小莹笑着开玩笑,“有什么私下相好的小姑娘,赶紧让她们躲起来,别叫我看见。”
“胡说八道。”
小陈亲昵地捏捏她鼻子,领着两人上楼,开了个最靠角落的包间,没一会儿又送来一扎果汁,屁股就这么黏在沙发上,死活走不掉。
海雅赶紧找借口说去洗手间,给他俩腾出点地方说悄悄话。乐来KTV生意永远是这么好,不管什么时候,客人都一批一批的,二楼的收银和服务生也都换了新的,没人认识海雅,老张也不在,倒免除一点尴尬。
在洗手间站了十几分钟,估摸着他俩甜蜜情话也该说完了,海雅回到包间,抬手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刚巧杨小莹跟小陈在说话,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小陈声音很响:“是啊!我他妈就是个穷光蛋!我养不起你!你就忙你的工作,少说什么喜欢我!”
吵架了?海雅尴尬地站在门外,手搭在门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里面的人好像没发现门的异状,杨小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什么时候说你是穷光蛋了?我辛苦打工也是错?非要我什么也不做被你养着,像猪一样,你就高兴?”
“哦,原来靠我就是像猪。行!你行!”
他重重把烟缸砸在茶几上,再也没说话,包间里一片死寂。
海雅想了半天,还是悄悄再把门给带上,又去洗手间干站了十几分钟才回来,这次敲门里面很快就有反应,靠门边坐的小陈拉开门,杨小莹冲她开玩笑:“你这厕所上的时间够长啊!”
海雅笑着应付几句,偷偷观察他俩神情,好像又和好了,杨小莹脸上还带着红晕,甜甜地朝小陈笑:“你还坐着?当心经理看到!快去忙吧!”
小陈还有点不放心,冲她使眼色:“那晚上……?”
杨小莹使劲挥手:“晓得晓得!快走吧!”
海雅等小陈出去关了门,才试探着问:“晚上和小陈吃饭?”
杨小莹捂着脸摇头,有些害羞:“他9点才下班,那什么……海雅,晚上我不回去了。”
“哦……”海雅也有点尴尬,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这话、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刚才这两人还吵得不可开交,转眼又腻成一团了。
“你真不想和小陈一起住?”她问得谨慎。
杨小莹发了一会儿呆,笑着摇摇头:“我必须得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什么都靠男人,靠感情,没法长久。”
海雅也有些发愣,喃喃:“你说的对。”
是不是这样理智的态度会比较好?凡事先考虑自己,不要奢望别人给自己一辈子的爱。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爱,而是得到了复又失去,为了不让那种痛苦有朝一日降临,人必须爱自己多一点。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六月,N城的夏天来得特别早,春装还没穿几天,就不得不换上单薄的夏装了。
周二又轮到海雅去给小悦做英语辅导,这孩子上次英语测验考了82分,她信守承诺,给她买了一对兔子发夹,眼珠是用水晶点的,小悦喜欢得不行,倒是小悦妈有点不好意思。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对发夹不会很便宜,海雅做家教一个月的钱也不够买几对,于是她很贴心地要给海雅塞钱:“祝老师,东西还是我来买吧,让你破费太不好意思了。”
海雅婉拒:“没什么,是我答应她的,我教的很开心。”
小悦妈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憋不住,才说:“我和我爱人商量了一下,下学期就不麻烦祝老师了,你也是学生吧?还是以学业为重。”
海雅一愣,再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解雇她,按说她给小悦教了半年,这孩子英语成绩提高那么多,要解雇家教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是我教的不好吗?”她小心问。
小悦妈勉强笑:“不是,你教的很好,我家小悦跟你也挺投缘的。不过那个……祝老师,我就不客气跟你说实话了,我爱人说,前几个月你有个朋友因为什么打架斗殴被送到警局。你、你的朋友圈子有点……怎么说呢,不太适合。不过我们还是很感谢你的,小悦找了那么多家教,就你把她教出来了。”
原来是因为谭书林那件事……海雅心里有些委屈,咬着嘴唇默然半晌,终于点点头:“那……我也很高兴在这里做了半年。谢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