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王翼等了半天,也不指望他会回答。其实这个问题他今天已经问了不下十遍,司日从来不回答。事实上三天来无论他问什么,司日都没有说过一个字。他们就这样不吃不喝在这个隐蔽的洞里耗了三天。
他怀疑司日是不是在那个丫头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三天了,她连眼皮子都没颤动一下。整个人除了有呼吸之外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就算他那一掌劈得再狠,也不至于昏了三天吧!
正想着出神,忽然身后的青铜鼎里猛地窜出老高的青色火焰,“呼”的一声,几乎点燃旁边的白色纱帐。鹰王翼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却见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那青铜鼎里只有香灰,半点火焰痕迹也无。
他正惊讶,忽听身后司日沉声道:“有不速之客来访。”
他将手上拈的式松了开来,双手拢进袖子里,转身轻声道:“鹰王,还要麻烦你抵挡一下。来了两个很古怪的妖,而且看来是针对你。”
鹰王翼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他哼了一声,没想到!那个蛇妖居然追得这么快!他还是小看他了么?
“眼下有人来捣乱,这引血之法才做了三日。半点线索也无,让我怎么甘心?!”他低吼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躺在案上的牡丹,仿佛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地剖开来,好让他得知这该死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日淡然道:“鹰王先别急,我知那两个妖法力高深。你一个人或许抵挡不住,这七日的引血之法也只得到此为止。不过我却可以用‘坎’位的法力强行将她身上的血拉出来,浸透这龙骨命盘。引血之法已经完成了一半,我本想留住这个小姑娘的性命。可是现在情势所迫,我也只好用上狠厉之术了。”
“坎位?你还有别的方法?为什么不早用?!”
鹰王翼顿时火了,这个人果然有古怪!
司日拢着袖子,轻声道:“无缘无故伤凡人的性命,本为我不齿。既然可以留得性命,为什么要伤她?我已得知她体内的封印属火相,水可克火。我便用上坎位的术来破她的火术封印。鹰王耐心等一会,不出一刻,结果自然见分晓。”
他将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尾指翘起,拇指微弯,拈了一个极古怪的式。足尖也跟着缓缓在地上移动,踏上了坎位,左足微微一顿,双手的式立即拆开,拇指和尾指轻轻贴在了一起。只见牡丹的身体忽然一震,胸脯上的血口突然变成了一个极深的血洞,殷红的发黑的浓稠血液如同泉眼一般,从血洞里喷了出来。也不落进玄铁碗中,直接下雨一样撒在了离位之上。
离位的龙骨忽然开始发亮,那血液竟好似沸腾一般,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热腾腾的白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司日忽地手腕一翻,黑色的袖子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卷。一边双手飞快地结式,一边缓缓地张开了他的那双可以看透天地的无瞳眼。他死死地看着牡丹,眼睛里竟然色彩斑斓,滚滚翻涌。
鹰王翼紧张地等待着。
快了,他很快就可以知道这个丫头不惧怕神火的原因了!这样,他终于可以和荧惑大人平起平坐,五曜那帮自诩圣洁的神再也不敢拿他如何了!他还可以东山再起,他还可以再自创门派,他可以做一个真正的“神”了!
司日忽然低吼了一声,竟好似遇到什么挫折。却见他双手在空中捏紧,仿佛在用力拉着什么,手腕上青筋都暴了出来,关节一片惨白。鹰王翼一阵骇然,只见牡丹胸口上喷洒而出的鲜血竟然停了下来,那些被喷出来的鲜血停滞在空中,颤动着竟要往回流!
他倒抽了一口气,只看司日仿佛在和那些企图倒流回去的鲜血做着什么辛苦的抢夺。整个人都因为施力而浑身颤抖着。可是那些鲜血还是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往回退去,点点滴滴地渗进她的胸口,一点痕迹都没有剩下。
鹰王翼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本能地吼了起来,“快拉住!拉住!”他完全忘了血根本不是用“拉”住的,只是眼前的景象太诡异,诡异到他都想冲上去将那些血液用手拉住再塞回命盘里。
司日忽然大吼了一声,将手松了开来,倒退了好几步,向身后嵌在墙里的柜子撞了过去,上面乱七八糟的器皿叮当掉了一地。龙骨命盘上的青幽光泽顿时消退,那些不停咕咚翻滚的血液也瞬间凝结,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鹰王翼脸色苍白,瞪着司日,却听他喘了许久,才幽幽说道:“她……她……她不是人!”
不是人?!鹰王翼冲了过去将他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尊重,厉声叫了起来!
“什么叫不是人?!她不是人是什么?!快说啊!”
司日忽地捏住了鹰王翼的手腕,他只觉手腕上如同被极冰的针狠狠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把手摔了开来,骇然地看着司日。
“鹰王,你太过激动了。”司日冷冷地说着,将被他扯乱的披风慢慢整理,一边哑着嗓子说道:“她不是人……她身体里有魂魄,却不是一个人的魂魄……”
鹰王翼还想追问,却听身后忽然传来火焰的爆裂之声。他急忙回头,却见刚才那喷出火焰的青铜鼎此刻又喷出了浅碧色的火苗,由小变大,灼灼地跳跃着。
司日忽然低声道:“她来了!”
“她?”
司日忽地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借我的手将人交给五曜么?这次他们的反应倒真是快!”
“五曜?!”
鹰王翼又惊又怒地看着他斑驳如同妖魔的脸,只见他嘴角嘲讽地勾着,淡然道:“是啊,是她来了。五曜的岁星。”
***************
水妖靠在悬崖边的杨树下,手里攥着黄泉的外衣,兀自等得心焦。
他们已经下去接近三个时辰了,莫非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以黄泉千年修为的本领,本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嫣红山虽然是妖狼的地盘,可是那些妖狼的修为毕竟比不上独自在地下修炼了千年的黄泉。或许同样是千年的水准,一个有烦务缠身,一个专心修炼,程度绝对是不一样的。
她是从心底相信黄泉的能力,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心焦?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坐也坐不稳,背后老是阵阵发寒,好象马上就有什么可怕的局面等着她……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一惊,急忙回头,吓得身体全部僵硬住了!
那是一个女人,不算很美的女人。穿着一身华丽的浅碧色衣裳,漆黑的头发随便在头顶挽了一个髻,用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插在上面,玉簪尾端坠着几片透明的叶子,玲珑可爱。
她面无表情,神色极其淡漠,眉眼也是淡淡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连嘴唇也是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好象身体生着什么大病一般,整个人看上去怯生生的。肩膀纤细柔弱,上面用碧色丝线绣出了一片叶子,很是别致。
她走过的地方,立即有碧绿的青草疯狂生长,那些被七月毒辣的太阳晒得蔫下去的树也立即青翠活力了起来。
水妖僵在当场,只觉额上冷汗汩汩地冒了出来。
她是神,她是神!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让她感觉到那种刺骨的神力!神怎么会来这里?黄泉!司徒!牡丹!你们……你们千万不要现在上来啊!
水妖只想大叫出来,又想将自己缩成不起眼的一小团好让自己不要感受到那么恐怖的气息,还想立即跳进那悬崖之中飞奔过去告诉黄泉他们赶快躲开不要上去。可她却动也不能动,脸色惨白地坐在原地,感觉全身都已经不听自己的指挥了。
那个怯生生的女子走到了她面前,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色泽极淡,如同透明的琉璃,在灿烂的阳光下濯濯生辉。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暖,空洞冷漠一片。淡淡瞥了水妖一眼,她轻声开了口,声音也是冷漠如冰,一时间仿佛坠入冰窖。
“水妖?你一个人在这里?”
水妖颤抖着点头,手心里全是汗,暗暗地渗透进黄泉的外衣中。她紧紧地抓着那外衣,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面对神的勇气。
那个女子望了一眼飘浮在空中的嫣红山的影子,淡然道:“那蛇妖,狐妖,和那个凡人女子已经下去了?”
水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垂着脑袋坐在那里,全身都在战栗。
那个女子也不生气,浅碧色的长袖子轻轻扬了起来,露出一双纤瘦的手将水妖轻柔地拉了起来。
“你也和我下去吧,不然你等多久他们都不会再上来了。”
水妖无法抗拒地被她拉着胳膊,蹒跚着前进。
那个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回头冷冷说道:“忘了介绍,我是岁星,五曜之一。这次来,专门除妖。”
22. 镇魂玉
“你说她不是人,那她到底是什么?神?妖?我不管岁星什么时候来!你先把她的秘密告诉我!”
鹰王翼暴躁地挥舞着胳膊。时候不多了!蛇妖快来这里抢人,岁星也要来这里不知道凑什么热闹。难道要他白白牺牲了自己的流火山,浪费了这三天的时间,就等来一个模糊的答案么?
司日走到案边,定定地看着牡丹。她胸口上的那个血口不但不再流血,反而开始愈合了。眼看那个血口越来越小,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想不到我司日也有今天……也罢。鹰王,我便告诉你吧。这个小姑娘身上被下了不止一道封印,光我能看到的,就有三道。一道为记忆之封印,意在封住她从前的记忆;一道为保护之封印,意在保护她能够不受任何术的侵犯。我想你的神火,我的引血之法,都是因为这个封印而没有办法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鹰王翼骇然地瞪大眼睛。三道?!一个凡人的丫头身上居然有三道封印?!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一道是什么?”他沉声问着,司日只说了两道,还有一道呢?
司日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封印。我居然参不透……分明清晰可见的封印,我完全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我想,似乎是类似誓约,或者保护封印一类的……”
他嗫嚅了半天,细长干枯的手指在牡丹身上急切地摸索着,仿佛就这样便可看清她身上那个不解的封印到底是什么。
鹰王翼烦躁地吼了起来,“不管她的封印是什么了!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日喃喃道:“我说了,你还不明白么?她不是人,不是神,不是妖……她不过是借了个人的身体罢了……”
鹰王翼倒抽了一口气!
“转世轮回?!是什么东西成的精怪么?!”
司日的声音干燥而且嘶哑,在空洞的屋子里听起来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他一边摸着牡丹的肩膀和胸骨,一边喃喃道:“是一个东西的精怪……到底是什么?镇明给她加了封锁记忆的封印,荧惑给她加了保护的封印……还有一个是……”
“是我和非嫣加的封印。”
一个妩媚低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就在鹰王翼身后不到三寸的地方。惊得他本能地回头一掌劈了上去!
一只手轻松地接住了他覆盖满神火的手掌,鹰王翼大惊失色,抬眼一看,却是那个当时挡在这个丫头前的那个狐妖的魂魄!他什么时候炼出身体的?!
司徒温柔地看着司日,柔声道:“日,把她还给我吧。她本就是我的东西,借给你们用了千年,还不够么?”
司日双手一抖,急忙回头,一双惨青的无瞳眼里,竟然也饱含了惊骇和恐惧!
“是你……!原来竟是你……?!”
司徒将动弹不得的鹰王翼随手往身后一丢,轻声道:“黄泉,拜托你,将他暂时制住好么?”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黄泉,虽然也是一脸的惊讶神色,却还是依言化出两条巨蟒将鹰王翼紧紧地束缚了住。
司徒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摩着牡丹苍白的脸蛋,叹道:“司日,你居然用那么残忍的法术对付一个小丫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司日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靠在柜子上,颤声道:“你……你不是……你分明给封印起来了……!”
司徒笑了笑,“我是给封印起来了,如果不是非嫣,我现在也没办法找回我的东西,没办法站在这里。我忍了千年,才等到她的轮回转世,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让给任何人了。”
司日轻声道:“是非嫣做的手脚?所以你没有被镇明封印?”
司徒坐上了青石案,将牡丹搂在怀里,柔声道:“没错。非嫣只是把我所有的能力全部封入了这个小丫头的体内罢了……三千年的妖仙,忽然成了一尾都没有的小妖,就是镇明也不会来管了。你看不破的那个封印,其实是我和非嫣分别加上去的。我在她身上嵌了一滴自己的血,好让她一转世我便可知道她的具体情况;非嫣则给她加了转世的印,强迫她转世,免得再给那些五曜强抢回去。现在你明白了么?”
司日脸色惨白,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轻道:“莫非……我在她身上看到的不是神火……那种血一般的颜色……那是……”
“那是我的血,真抱歉让你的无瞳眼受挫了。看来以前玩的幻术小把戏现在居然还可以骗倒我们的司日,我真荣幸。”
司徒笑吟吟地,一双狭长的眼睛眸光流转,不需刻意便已妖娆动人。黄泉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回想到自己在千年之前看到的那个三千年狐仙。他和司徒分明长得几乎一样,只不过自己在想象之中将他的容貌夸张了少许,加上司徒给他的印象便是半尾小妖,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司徒竟真的是那只狐仙!他好深的城府!一路上竟将他们都骗得团团转!
心念一动,手上便稍微松了开来,鹰王翼抓着破绽,身上陡然燃起神火,束缚住他的两条巨蟒顿时为神火所焚,发出尖利的嘶声。
黄泉大惊,急忙伸手去捉他。鹰王翼身体一矮,竟然让过了黄泉的手,闪电一般窜到了青石案前,一边大笑大吼!
“哈哈哈!原来这个丫头竟是三千年狐仙的能力容器!她是我的了!”
说着便要去抢夺牡丹,仗着自己一身无坚不摧的神火,他对坐在旁边的司徒视而不见。
伸出去的手忽然被人轻轻捉住,他身体一抖,从被捉住的手腕处竟飞速地顺着经脉涌进无数冰冷的液体!眼看着身上的神火随着那股冰流的移动瞬间消失,他骇然地张大了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鹰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模样了?我记得千年之前,你还是朱雀手下的强将,经常被他拿出来炫耀的,不是么?”
司徒轻柔地捉着他的手,仿佛不费力气一般。鹰王翼半点也无法动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神火从手腕处瞬间熄灭,现在已经蔓延到了肩膀,胸口……他浑身战栗起来,颤声道:“放……放开我!”
司徒将他轻轻抛开,叹道:“看来那个女人给你的影响果然不小,她给你看了什么?说了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很以自己为神官而骄傲的。”
鹰王翼连滚带爬地让到了一边,生怕再被他碰到身体。他的半边身子都已经变得麻木,冰冷不堪,半点法力也没办法施展。他拉扯着纱帐,那些飞舞着的轻飘飘的帐子给他拉得落在了地上,露出被帐子覆盖着的潮湿而粘腻的山洞壁。
“关你什么事?!”他凄厉地吼着。这个妖狐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千年么?!怎么搞得好象什么都知道一样!太讨厌了!
司徒掸了掸手,似乎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他笑道:“听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临死还要将麝香山和印星城的结界撞破,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好象连心魔都没办法控制她,反而被她利用了力量来造反神界。呵,可惜无缘见上一面,我也挺佩服她的……”
“住嘴!”鹰王翼厉声吼着,脸色惨白,“我不是为了她!那个女人……是她!是她把我拉下了神官的高贵位子!如果没有她,我现在……我现在……”
他竟然说不下去,也不知道是悔还是恨,一张阴森森的脸开始抽搐,怪异可怕。
司徒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怔怔的司日,柔声道:“好了,我不再废话什么。这个丫头,现在该归还给我了。你反对么?司日?”
司日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司徒笑了笑,将牡丹抱了起来。
“等了千年,找了千年,盼了千年,她终究是我的东西。司日,你替我告诉那些霸道的五曜,如果还想来和我抢,这次我绝对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平空响了起来。
“你想怎么样不客气?”
司徒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浅碧色华服的纤柔女子怯生生地站在飞舞的白纱旁边。她手上拉着一个人,一脸的惊恐欲绝,正是水妖!
黄泉吃了一惊,正想上前将水妖夺回来,司徒忽然沉声道:“黄泉!别去!你斗不过她!”他猛地停住,惊疑不定地看向司徒,却见他冷下了神色,锐利地瞪着那个女子。
“五曜的行动力总是让我敬佩。怎么?还想将她从我身上再次抢走么?”
司徒抚摩着牡丹的脸,冷冷地问道。
那个女子面无表情,将水妖轻轻放开丢向一边。黄泉急忙上前将她一把搂住,这才发觉她全身抖得不成样子,脸色越发白得如同透明一样。
“她是谁?你怎么会给她带下来的?”
黄泉低声问着她,水妖颤声道:“黄泉,司徒……你们快逃吧……她……她是岁星……”
黄泉骇然地看向那个怯生生的女子!她竟然是五曜之一?!麝香山的神怎么会亲自下来凡界的?难道竟是打算再次除掉司徒么?!
岁星淡然道:“她本就是镇明的法器,为你所偷了去做尽罪大恶极之事。我不管你是怎么复活的,今天就是不将她给我,你也别想活着走出嫣红山。”
“法器?!”司日忽然激动了起来,竟从地上一跃三尺高。“岁星!难道……难道她就是……?!”
岁星没有表情地微微低下了头,“见过日官。您说得没错,她就是镇明的法器,镇魂玉。四千年前为这个妖狐偷了去迫害了无数苍生。今天我来收服他,也是我们五曜共同商定的结果。”
司日喃喃道:“为什么派你来……?司月呢?镇明呢?辰星呢?”
岁星没有说话,司徒忽然轻笑了起来。
“司日,你真可怜。这个时候他们还不忘记嘲讽你的身份,你真不明白么?你以为躲到嫣红山,就万事大吉了?”
司日的身体又开始颤抖,司徒根本不放过他,继续说道:“那些自诩圣洁的神,怎么可能容得下你?你能做上司日的神官,还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是麝香王么?算起来你该是岁星的大哥呢……可惜你们的母亲不是一个人……她的母亲是神,你的母亲是妖……而且是厉害的大妖……父亲那里容不下你,你就逃到母亲这里来。以为他们可以不再和你计较血族的问题。对么?你好天真,司日。你以为逃避就可以了么?对于那些神来说,你的无瞳眼再厉害,你的占卜再准确,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半神……”
“别说了!别说了!”
司日捧着脑袋,奋力地吼着。忽地,他的无瞳眼恶狠狠地盯着司徒,恨然道:“妖狐!妖狐!真是孽障!生了一张伤人伤心的诱惑之口!天地之恶都为你占尽!花样百出,心思玲珑,狡猾可恶。如今天不将你除去,怎消我心头之恨?!”
司徒收敛了笑容,淡然道:“孽障都长在你们心里,我不过说出事实而已。看不透的人分明是你自己,神怎么样?神便永远是高高在上没有污垢?一旦被人发觉了自己的软肋,立即便将那人视做妖孽?真是可笑!”
司日哀号了一声,抖得如同筛糠,再也说不出话来。
岁星一双淡淡的琉璃眼空洞冷漠,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半晌,才冷道:“话都说完了?说完了,就把镇魂玉交过来罢。她本就是神界的法器,绝不能为妖所玷污。”
司徒冷笑一声,说道:“神界的法器?你回去好好问问镇明,镇魂玉到底是谁修炼出来的!抢夺法器的,是他。镇魂玉是我的血肉凝结而成,本就是我的东西!”
岁星看了他半天,才淡然道:“那是你与镇明的纠葛,与我无干。我的任务,就是将玉带回去,将你这个初炼成型还未复原的妖狐彻底封印而已。闲话不多说,你若执意顽固,不要怪我出手狠毒。”
她伸出手,将身后身旁的白纱尽数扯下,一时间轻纱飞舞,白浪翻滚。她纤细的浅碧色身影怯生生地站在一片轻纱之中,手指微张,青色的光芒瞬间闪烁起来。
23. 黄泉泪
“岁星!”
司日忽然低沉地开了口,虽然浑身发抖,却扶着柜子站直了身体。
岁星淡淡看了他一眼,“日官,我来此就为降妖,你还是不要阻拦为好。”
司日拉起身上的披风将头罩了住,万念俱灰地喃喃道:“我不拦你。只是这个山洞乃为我算卦清净之地,你要降妖,还是出去打斗得好。”
岁星没有色泽的琉璃眼在这个古朴的屋子里慢慢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这是镇明的龙骨命盘,原来给了你。也罢,龙骨本就是娇贵之物,我出去便是。”
她转身要走,司徒忽然轻笑一声,“岁星,我可不想和你打。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没有完全复原,出去了,我可就要逃了。”
岁星回过头来,一直冷淡的脸居然浮上了一抹笑意。她半带讥讽地轻声道:“我如让你逃走,我就不是岁星了。”
语毕,她昂首走出了山洞,居然真的连头也不回一下,傲气之极。
司徒抱着牡丹,失笑了起来,“一个女人还是不要这么冷淡为好……没人喜欢的。”
岁星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丝毫不为所动,径自走了出去。黄泉扶着虚弱的水妖,犹豫地看着司徒,欲言又止。司徒站了起来,轻声道:“黄泉,我很抱歉。”
黄泉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见司徒已经抱着牡丹轻飘飘地走了出去,神色凝重。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头对水妖说道:“出去吧,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水妖脸色白得如同透明一般,死死抓着黄泉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了山洞。经过瘫在一边的鹰王翼,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木然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洞外,岁星平静地站在竹桥旁边,正看着桥下清澈的流水。几片青翠的竹叶漂在上面打卷,还有一些粉色的桃花,顺着水流向下而去。她看了半晌那粉色的花朵,一直冷淡无神的琉璃眼中,忽然迸发出惊天动地的恨意。只是那恨之中,还夹杂着些须的痛,些须的酸,些须的悔,万般色彩瞬间掠过她的眼,纷扰纠缠,最后凝聚成一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