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歌林第一个扑上来,抱着她都快哭了,一个劲叫:“黎非!黎非!吓死我了!我醒过来的时候见着你全是血,他们还说你可能活不了!”
黎非赶紧动动手脚:“没事没事,你看,我好好的,有那么多书院创立者在,我哪会这么容易死?”
她抬头,见叶烨和百里唱月,还有雷修远纪桐周他们几个都在,个个关切地看着自己,心中只觉暖洋洋地,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我没事了。”她又强调一遍,“让你们担心啦!”
纪桐周尴尬道:“谁、谁担心你了……不过是过来看看你醒没醒。”
百里歌林咯咯笑了起来:“这个小王爷又开始撑面子,方才最急的人不晓得是哪个。”
“多嘴。”纪桐周瞪她一眼。
黎非笑道:“谢谢了,对了,最后我们是怎么过测试的?”
纪桐周道:“你们都晕了,就我醒着,那只虎蛟闹了一阵也死透了,我将你们送回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又望向黎非,她又瘦又矮,脸色还那么苍白,居然让这种小丫头救了自己一命,他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脸色又变得黯然。这次测试,最没用的人就是他了,幸好姜黎非现在没事,她如果是因为救他而死,这个阴影一定一生都如影随形,到死也忘不掉自己的无能。
“那个……你救了我,谢谢你。”他小声道谢,虽然尴尬得耳朵都红了,到底还是没像上次一样转身逃走。
“客气什么。”黎非拍了拍他的胳膊,跟好哥们儿似的,“你后来不也是把我们送出去了吗?扯平啦。”
她粗鲁得像男孩似的动作又让他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姜黎非好像从来都是跟男人一样粗鲁的,要是突然某天变得跟兰雅那样优雅温柔,反倒叫人起鸡皮疙瘩了。
他也笑了笑,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捶:“还活着,太好了。”
“别在这里说啦!”百里歌林笑眯眯地抱住黎非的胳膊,“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咱们去北面食肆大吃一顿吧!黎非睡了这么久可算醒了,这一顿就算迟来的庆祝,祝贺咱们都过了测试!”
孩子们个个兴高采烈御剑飞往北面食肆,也不管吃不吃得完,拿了一桌子菜,百里歌林瞅着角落里还堆着酒坛,本想偷拿一坛尝个鲜,却被叶烨发现了,在她脑门儿上弹了好几下:“胡闹!才多大就喝酒?那些酒只有先生们才能拿,叫人发觉咱们偷来喝,你一个人挨骂么?”
百里歌林急道:“偶尔喝一次怎么了?堂堂仙家弟子连酒都不会喝,丢不丢人?”
正说着,却见一旁的蜥蜴女妖端了一只酒坛过来,道:“这是胡嘉平先生交代给你们的,说只有一坛,给你们尝个鲜。”
孩子们顿时嗡然大叫,胡嘉平太够意思了!绝世好先生!
百里歌林一把撕开封纸,一股甜香的酒气漫溢而出,她闻了闻,奇道:“这是米酒吧?切,米酒算什么酒!”
叶烨从她手里抢过酒坛,一人给倒了一杯,杯中酒浑浊而香甜,果然是米酒,他笑道:“米酒已经出格了,明天还要修行,莫要太过忘形。来,先贺黎非重伤痊愈,大家干杯!”
众人嘻嘻哈哈地干了这一杯,这里的孩子大多是第一次喝酒,之前又没吃饭,一大杯米酒下去,酒气居然就这么漫开了。黎非倒是面不改色,她跟着师父在外面混了这些年,不要说米酒,再烈的酒都尝过,不过都是浅尝辄止,师父也不许她多喝的。
叶烨再次举杯,道:“来来,再贺我们都过了测试!再干一杯!”
两杯酒下肚,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连百里唱月话都多了,扭头跟雷修远不知说什么,叶烨和纪桐周居然也开始聊天,他俩一个是前高卢皇子,一个是现越国英王爷,意外能谈得来。
黎非夹了一块萝卜,正要吃,百里歌林忽然凑了上来,她酒量极浅,两杯米酒下肚连脖子都红了,眼神迷离,拽着她嘀咕:“我跟你说,你睡的这些天,纪桐周丢了魂一样,昨天见你还没出来,他都快哭了……”
“你又在胡扯什么!”纪桐周急了,一把将她拽下来,本来没什么的,被她这样添油加醋一说好像就变得有什么了!姜黎非因为救他差点要死,他不担心的话还是人么?
百里歌林好像已经快醉了,瞥他一眼,哼哼一笑:“小王爷,你的小郡主呢?这次不陪她在弟子房吃饭了?”
纪桐周皱眉道:“扯上兰雅做什么?我不过中午与她一同用膳而已,她是诸侯国郡主,于情于理,我不可冷落她。”
“冠冕堂皇!”百里歌林摇头,忽又凑到他身边,笑道:“我们黎非不比那个兰雅好?人家还救了你呢!”
怎么又把姜黎非跟兰雅放一起?她这是搞什么啊?纪桐周懒得搭理她,闷头喝酒。
他也是第一次跟这些平民一起吃喝,以往不是独来独往便是跟兰雅一起吃,他们这些皇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训诫,起先他只觉他们吵,可渐渐却又觉得有趣极了,叶烨十分健谈风趣,百里歌林也活泼爱闹,席间欢颜笑语不断,他心底那层被姜黎非救了的不甘心,到底是淡了些。
算了,今天暂且放纵一下,明日开始,要更加努力地修行了。
第四十九章 异香
坛里米酒才喝了一半,百里歌林跟黎非说着说着便忽然歪在桌上,酒杯都翻了。
叶烨把她扶起看了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居然醉了,不能喝酒还成天嚷嚷着要喝!”
众人不由大笑,说话间,百里歌林又醒了,迷蒙地看了一眼叶烨,忽地一把推开他,喃喃:“我姐呢?你别碰我。”
百里唱月勾着她的肩膀,让她靠自己身上,笑道:“下次还逞能不?”
百里歌林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啥,说着说着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叶烨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坐回去跟他们说笑。
黎非数杯米酒下肚,耳朵也渐渐热起来了,因见身边的雷修远只默默喝酒,菜也吃得很少,话说得更少,不由问:“你怎么只顾着喝酒?”
雷修远放下酒杯,忽然坐得近了些,扶着下巴望她,半晌,低声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黎非敲了敲胸口:“没事,好着呢。”
他握住她的手腕,又放回去:“好了也不用敲,万一以后一直平着怎么办。”
他、他说了什么?!黎非觉得自己的下巴差点要掉了,是不是她喝多了产生了幻听?!
雷修远见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倒笑了:“你倒是奋不顾身地救小王爷。”
好吧,就当方才是幻听好了!黎非瞪他一眼:“什么奋不顾身?我不救他,他岂不是要死掉?能救为什么不救?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同僚死在自己面前?”
“事实是,他没事,你却差点死掉。”
黎非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虎蛟那么厉害,一切太快了,来不及反应。不过,我不是好好活着么?”
“差点死了。”雷修远看着她,“我问你,不管是谁,你都会救吗?”
黎非摇头:“怎么可能……我没那么大的本事。”
事实上,她也没那么热心肠,可能换个情况她未必就会出手了,虎蛟那次,真的是一个冲动,之前以为一切都圆满完成,大家高高兴兴地,忽然发生变故,谁受得了?
话再说回来,纪桐周是同僚,还是同组的,虽然骄横自大不讨喜,但大家都一起修行那么久了,感情总是有的,难道可以淡定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她不至于如此冷血。
“那时候是你或者歌林,我都会救的。”她摸了摸脸,酒喝多了,有点发烫,“可如果是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她见雷修远还是盯着自己看,不由皱眉:“你到底看什么?”
他移开视线,浅尝一口米酒,道:“你上回没说完呢,青丘的风景怎么样?”
黎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指的是测试中被打断的话题,都隔了五天,他居然还记着,她笑道:“我才不说,是我先问的,鲁大哥长什么样?多大啦?”
雷修远也笑了,轻道:“他看上去大约有二十来岁,不过仙家弟子,年纪不可光看外表,我也不知道他真实年纪。他长得……嗯,就是个普通人,可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
“他教你拳剑之法么?为什么不教你仙法呢?”
“仙法不可随意传授给外人,否则是门派中的重罪。书院请来的先生,传授的也都是最基本的东西,再高深的仙法,只能等进入门派后才有师父传授了。”
黎非俯在桌上,看着他低头喝酒,他怪能喝的,没吃多少东西,酒倒喝了不少,而且好像没半点醉意。
“雷修远,你想好要去哪个门派了吗?”她问,这问题她也是最近才开始考虑的,再半年多他们就要离开书院了,曾经一起修行的同僚或许就此天各一方,仔细想想,有些不舍。
他又一次反问:“你呢?”
真是狡猾,每次都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黎非摇摇头:“我大概会去无月廷吧,你知道的,我得去找大师兄。”
他轻轻“哦”了一声,喝干杯中酒,忽然微微一笑:“那我也去无月廷吧。”
黎非有些惊喜:“真的?”
“嗯。星正馆肯定不能去了,其他门派我又看不上,也就无月廷顺眼些。”
看不上?黎非再一次失笑,他可真是大言不惭,可,这话由他说出来,居然一点也不违和,雷修远确实有说这个话的资质与本事。
见他杯中没酒了,黎非捞起身边的酒坛,替他斟满。
“倒好啦。”她推了推他,一面又道:“对了,你刚才回答了我的问题,那现在轮到我了,青丘很大的,风景也好,就是地势太险恶,普通人根本无法上下,我跟师父在虎口崖那边挂了麻绳,每次都从那边上下……”
她说了半天,渐渐竟有些困了,左丘先生说的没错,就算伤势痊愈,可精神与元气不是那么快就能恢复的,她睡了五天,才醒过来,这会儿居然又困了。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脑袋,紧跟着身上一暖,似是有人披了件衣服上来,黎非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靠在了雷修远肩上,他的外衣正披在自己身上,见她睁开眼,他道:“睡吧,等下我送你回去。”
她揉了揉眼睛:“没事……我能撑住。”
他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睡吧。”
他好像……真没那么讨厌,黎非靠着他的肩膀,衣服上全是雷修远的味道,说不出的味道,和他从朋友变成了敌对,又从敌对变成朋友,想想,居然有点高兴,如果能一直做朋友就好了。
剩下的半坛酒很快就被喝完,纪桐周醉倒在桌子上,叶烨笑道:“挺晚了,今日喝得尽兴,下次若有机会,再一醉方休。”
他见纪桐周不胜酒力,只怕根本没法回去,黎非也靠在雷修远身上睡着了,便道:“我送王爷回去吧,唱月,你能御剑么?”
百里唱月扶着额头轻道:“有些头晕,你先去,我吹吹冷风在这里等你。”
自上次御剑坠崖之后,一向大胆的她也开始谨慎了。
雷修远将黎非轻轻抱起,她似是真的累了,只嗯了一声,居然没醒,一路御剑飞回千香之间,他推开门,将她放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帮她脱了鞋子,正要盖好被子,忽然有一股幽幽的异香钻入鼻腔,与花香香料截然不同的一种香味,清而不冷,暖而不腻,勾魂夺魄。
雷修远四处嗅了嗅,只觉这股香气若有若无地,忽淡忽浓,寻了一阵,忽然发觉什么似的,低头凑近熟睡的黎非,果然那香气自她领口吐息中漫溢出来,虽然极淡极清幽,却销魂蚀骨。
他愣了一会儿,扯过被子将她盖好,奇怪,以前怎么没在她身上闻过这种香气?
转身要走,却又有些舍不得似的,他坐在床边,凑近她的领口,深深吸了好几下,骨头仿佛都要被这股异香薰酥了,灯光下,她的嘴唇微微翘起,神情无辜。
他突然没来由地感到无措紧张,急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百里歌林骤然自醉中惊醒时,叶烨刚把她扶进丽莺之间,见她茫然地眨着眼睛,不由笑道:“醒了?下次喝酒再不能叫你了,酒量太差。”
她却不答,只是四处看,忽地又低声问:“姐呢?”
叶烨把她扶得坐在床上,道:“她在隔壁,也有些醉了。”
他蹲下来,替她解开绑腿,动作又轻又稳,百里歌林低头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直到他替她脱了绑腿鞋子,将她推得躺下去,替她盖上被子,这才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小丫头,快睡吧,明天别迟了。”
正要走,衣衫下摆却被她轻轻拉住了,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轻道:“叶烨,跟我说说话吧?”
他不由失笑,坐在床边拍拍她的手:“这么大了还孩子气?要哥哥给你说个故事哄你睡么?”
百里歌林摇摇头,声音还是很轻,像做梦一样:“我们……我们和以前一样好不好?我还可以回来吗?”
叶烨有些讶异:“我们不是一直和以前一样么?”
他见她脸上通红的,眼睛也水汪汪,估摸是说着醉话,他掖了掖被角,柔声道:“你醉了,快睡吧。”
她蹙眉喃喃:“你、你等下再走……”
“别孩子气了。”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唱月也醉了,我得去看看她,快睡。”
她瑟缩似的缩回手,垂下眼睫,低声道:“好,我睡了,你快去看看姐姐。”
他一口吹熄油灯,门被轻轻合上,屋内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百里歌林躺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无法忍受似的,猛然从床上跳起,推门便要出去,院中百里唱月的窗户还亮着,叶烨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睡吧,我等你睡着。”
她又猛地关上门,茫然地望着屋内大片大片的黑暗,它们想要吞噬她,让她窒息。
她飞快穿好鞋,一把抓起石剑,逃离般飞奔出丽莺之间,没有人发现她,也不会有人发现她,不会有人注意她,不会有人。
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跑到千香之间的,那么多庭院,那么多屋子,她原本认识那么多人,可最后好像只有这里能来。轻轻推开门,屋里油灯还亮着,黎非安安静静地睡在床上,没有醒。
百里歌林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贴在她身边,低声叫了一句:“黎非。”
她似是听见了,嗯了一声,翻过身,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歌林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潸潸而下,打湿了头发。
第五十章 晴
隔日黎非醒过来时,只觉自己被挤到了床铺边缘,一手一腿都掉下床了,只差一点便要翻下去。她回头一看,愕然发觉百里歌林居然睡在身边,不单把被子全抢了,还把她逼得差点掉下去。
她是什么时候跑来的?而且这睡相,可真糟糕……黎非打了呵欠,睡眼惺忪地正准备起床,床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哼!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喝什么酒!”
黎非一个激灵,便见那只雪白的小小的狐狸蹲在自己的鞋子上,傲然抬头瞪他,她激动得直接从床上滚下去了。
“日炎!你醒啦?!”顾不得脑袋摔得剧痛无比,她大叫。
还在熟睡的百里歌林发出无意识的哼哼,吓得她急忙捂住嘴,两眼里却全是兴奋笑意,笑吟吟地盯着这只小狐狸。
日炎晃晃耳朵:“我要是不醒过来,还不知你要堕落成什么样!满屋酒臭!”
“只是偶尔喝一点嘛。”她伸手想摸摸他小小的脑袋,可惜手指再一次穿了过去,果然只有在他的意识中,才能摸到他。
“你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吗?会不会下次又睡两个月?”她一口气问了许多。
日炎淡道:“我的事你操心那么多干嘛?多管管自己吧,香气提前溢出来了。”
香气?她拉起衣服闻了闻,什么香气?
“叫旁人说给你听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日炎动了动鼻子,“谁叫你那么作死,自己都顾不过来,管其他人死活?”
黎非晓得他是指自己救纪桐周的事,当即道:“反正救都救了,大家都是同一组的人,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日炎哼了一声:“让他死掉有什么?你年纪还小呢!一天到晚跟男孩子混在一处干什么?给我专心修行!要是胡想八想,我把你头发都拔了!”
他这是提前操的什么长辈心啊!黎非简直无语:“我们四个人在一组,怎么能不成天混在一起?”
这只狐狸傲然把脑袋别去一旁,摆出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好了,少废话,我这次睡了太久,先把上次禁地中的事情说给我听,再把这次突然要脱壳的事详详细细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漏!”
说罢他索性伏在地上,耳朵一阵乱晃。
他这是准备听故事么?黎非不由一阵好笑,当下还是原原本本把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她不是舌灿莲花之人,叙述也极为简洁直白,本来可以说得高潮起伏的事情给她讲了一会儿就讲完了。
日炎晃着耳朵哼哼笑道:“便宜了那只狻猊怪,十几颗妖朱果,它做梦也要笑醒了!哼哼,书院创立者果然厉害,竟想联合山海两派对付海陨,此事倒也不是没人做过,不过你们人心太过复杂,所谓联手,到最后只怕又是破碎支离猜疑不断……”
说到这里,他似是有些困了,淡道:“不说了,我去也。”
黎非愕然:“你才醒就睡?睡那么多你累不累啊?”
“谁告诉你我是刚醒?昨天晚上我可就醒了,你睡得跟猪一样!”
昨天晚上就醒了?那怎么不叫她?黎非笑道:“日炎,你现在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真是太好了。”
他哼道:“我倒宁可多睡会儿,省得醒了总要收拾你这蠢货的烂摊子。”
黎非想起在他意识中的九尾狐原身,他脊背上有个巨大的血红的封印,应该就是他说的遭遇祸祟之年妖气尽数被封印的那个封印了。她问道:“对了日炎,什么叫祸祟之年?你的妖气是被别人封存的吗?能找人解开吗?”
本来以为他不会说,谁知他居然答得很快:“不是被别人封存,而是修行时走了岔道,忽然妖气尽数被封存。就像仙人时常要渡劫一般,妖亦有祸祟之年的说法。随着修为逐渐高深,劫数也会变得非常难渡,今年便是我的祸祟之年。那个封印只能靠我自己冲破,无法依靠外力。”
黎非奇道:“渡劫?我听说仙人都是被天雷劈,你们不是吗?”
他冷笑一声:“这是什么无知之人的传闻?真有那么简单,人人都是仙人,鸟兽鱼虫个个都成大妖怪了!正因为劫数古怪不可预测,才可叫劫数,往往在不经意间到来,等魂飞魄散时,方能醒悟那是劫数。”
古怪不可预测?黎非有些紧张了,她成仙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劫数?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日炎道:“还不会爬呢,先想着飞了!你这会儿担心什么劫数?只怕头发都白了,你还没成仙呢!”
他这绝对是在咒她!头发都白了还没成仙,意思是她成仙后也只能当个老太婆?她一下想起百里歌林曾说过,不想做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仙人活一千年,那会儿还没多想,现在想想,那确实怪可怕的。
正说着,突然床上熟睡的百里歌林哽咽了两声,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呓语连连,含糊不清。
日炎又是一哼:“看看,小小年纪心事太多!这蠢材将来即便成了仙,以她这种性子,也难逃情劫!你可别学她!”
“情劫?”黎非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歌林怎么了?”
日炎冷道:“所谓劫数,虽不可预测,却往往映衬了心中最恐惧最在意之事,而诸般劫数以情劫最为凶险。你们俗话说,人心难测,人情亦难测,无论男女之情也好,友情亲情也好,太过重情绝非善事。这丫头小小年纪,心窍开得太早,又是个偏执的性子,过早沉溺男女之情中痴缠徘徊,绝非福兆。千年来我也见过无数惊才绝艳的仙人却黯然而终,多半为情劫所误。人既为万物之灵,修行自有一段妖所不及的天分,然而人心太复杂,亦太脆弱,到最后成就大道者只得凤毛麟角。你若是想有成就,就少沾染这些东西!爱人朋友家人哪里比得上成就大道?”
怎么感觉歌林被他说的很危险的样子?
“那……怎么能帮到她?”黎非问。
他又冷笑:“帮?人在爱欲中,犹如暗夜孤身逆风执烛,苦痛自知,谁能帮到?人之情,举凡思慕、恐惧、依赖种种,不过是人心脆弱的缘故。你也不要对我产生依赖,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你助我隐匿,我助你修行,如此而已!”
又来了,又是什么互相利用。
黎非低声道:“你们都是我重要的人,人活着没有家人可以依赖,没有朋友可以谈心,甚至连怕的东西都没了,就算成就大道也寂寞得很吧?怪不得成就大道的人只有凤毛麟角,有这种执着心的人肯定不多。日炎你老是强调什么互相利用,我不想问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可我绝不是这样想的,以后也绝不可能这样想。”
他惨绿的小眼睛眯起,怒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笑道:“我这块朽木,你不是雕得挺好么?我修行很顺利哦。”
“又在这里甜言蜜语!”他尖尖的鼻子忽然一动,“她要醒了,我去也。总之你给我注意点!别跟那些臭小鬼靠太近!”
他的语气倒像是操心外面的坏孩子带坏自家孩子似的,不甘不愿地化作青烟消失了。
这只狐狸总是神叨叨的。
黎非刚坐在床边,百里歌林便睁开了眼,她神情里带着茫然,看看她,再看看屋顶,呆了半天才道:“咦?我昨晚喝醉居然跑你这里了?”
黎非佯怒道:“是啊!你不但霸占我的床,还把被子都抢走了。”
百里歌林打着呵欠起身,忽然用力嗅了嗅,奇道:“好香啊!又是那股香味!我上次来也闻到的!”
香味?黎非一下想到方才日炎说的香气开始溢出的话,她苦笑:“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百里歌林巴在她身上嗅了半天,笑道:“好香啊,黎非,我听说有体香的人可是很少见的!你之前没有,现在忽然有了,一定是天赋异禀!”
黎非实在不想多讨论这件事,索性跳下床:“起床吧,应该快卯时了,可别迟到。”
两个女孩匆匆梳洗一番,刚推门要出去,便见院中雷修远和纪桐周也约好了似的一起推开了房门,四人打个照面,纪桐周奇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百里歌林笑道:“我昨天喝醉了,跑来蹭了黎非的床。你们也刚起?那正好,一起走吧。”
四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御剑赶往特殊演武殿,如今,他们这四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四人组,再无往日的芥蒂纷争。
“姜黎非,这个给你。”纪桐周忽然递给黎非一本薄薄的簿子,脸上神情有些忸怩。
黎非翻了翻,上面的字体居然甚是工整漂亮,齐齐整整地写着一些崭新的修行要点,她不由愕然:“这是?”
“你睡了五天,为了不让你拖后腿,我特意写了这五天中先生教的要点,给我好好看看。”纪桐周抱着胳膊,又摆出四人组老大的样子了,“一定要看!”
想不到这小王爷居然也有细致的时候,黎非有些感动,小心把簿子放怀里,笑道:“好的,谢谢你纪桐周,我一定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