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作者:十四郎
给你一把刀,几个帅哥。
从今天起,你就是华丽的女主角。
从此,长途跋涉、光复家族、劈荆斩麻……一系列的苦差事,都落到了你头上。

什么?女主角另有其人?你不过是个跑龙套的?
那就甩手不干吧?——也不行,要赔钱的。
既然如此,索性放手大干一场,搅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以后若有人问你对这段经历有什么感想。
告诉他:你不过是来江湖打酱油而已。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套装全2册)讲述边陲小镇,客栈老板的女儿,平凡到极点的少女小蛮,视钱如命、嘴比蜜甜,生就一双巧手。因为一次见死不救,她成了江湖人人觊觎的苍崖城小主,身中暗伤,被武林大派不归山一路“保护”,踏上光复大道、寻宝之旅,一场鸡飞狗跳的华丽戏码就此上演。纤尘不染的腹黑贵公子,一张冰块脸、一张神武弓,拒人于千里之外把人憋到吐血;身佩三柄剑,以追捕通缉犯为生的“桃花大叔”,性格最“美丽”,电得人囧囧有神。再加上甩不掉的BT王爷、捡来的迷糊小护卫……这一路劈荆斩棘雷到升天,既然不能撒手闪人,那么就搅个日月无光吧。

  
角之卷 第一章 小蛮

  小蛮十岁的时候,亲娘死了。
她胡搅蛮缠了三年多,临死的时候还含恨带怨,扯着小蛮细瘦的手腕,说:“你爹和那个贱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小蛮,你就记着你爹是个畜生!”
她死不瞑目,带着狰狞的表情被埋进土里。那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有经验的老人说这种天气最容易发生尸变,于是小蛮的爹便又掏了十两白银,皱着眉让人用铜链子把棺材锁了一道又一道,塞进坑里。
没几天,很久很久没回家的爹就带着二娘回来了。二娘并不是娘嘴里的狐媚子,相反,她来的时候穿着白色衫子,鼻子旁一颗殷红的美人痣,笑起来甜甜的。
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捂着肚子,又忌惮,又试探,看着小蛮。
爹淡淡说道:“小蛮,过来见过你二娘。你娘死了,以后二娘就是你亲娘,要孝敬她,知道吗?”
他说得那样轻松,好像吩咐晚上吃南瓜而不是吃黄瓜那样。南瓜和黄瓜可以随便换,亲娘可以随便换吗?
可以,小蛮对自己说。
然后她笑嘻嘻地走过去,像个被雨淋湿的小鸽子,轻轻依偎进二娘的怀里,,软软地叫了一声:“娘,你好漂亮。”
那一声娘叫得二娘心尖上的肉都在颤,赶紧弯腰抱住她,慈爱万分。爹也想不到这样顺利,忍不住展开笑颜,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娘薄命,小蛮不要怪爹爹。”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地看过去,细声说道:“娘很凶……也不如这个娘漂亮……小蛮喜欢这个娘……爹爹,你以后也不会走了吧?小蛮也很喜欢爹。”
童言无忌,果然让两个大人笑得出了声。
这样,不是很轻松吗?小蛮垂下眼睫,紧紧抱着二娘,似是舍不得放手。
做人为什么要棱角分明?那样太累了。讨好别人是多么容易的事情,随便说着貌似真诚的恭维话,大家既开心又幸福。
****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把窗台都打湿了一大片。每到下雨天,她都会梦见六年前的往事。娘临死时暴突的双眼、二娘鼻子旁温柔的美人痣、爹爹嘴角惬意的笑容——历历分明,像刻在脑子里,居然忘不了。
她懒洋洋地起身关窗户,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蹬蹬的脚步声冲过来,紧跟着一个小肉球撞在她背上,孩童软绵绵的声音叫她:“小蛮姐姐!快让我躲一下!娘真讨厌,逼着我吃鱼。”
小蛮关上窗户,慢吞吞转身蹲下,在小家伙的头顶轻轻一敲,嗔道:“不许挑食!你不是说以后长大了要娶我吗?要是长不高,我才不要你。”
俊秀的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像委屈的小狗。这就是二娘的儿子大米了,很奇怪,这小子不粘他娘,最粘的反而是小蛮。
二娘端着饭碗光光上楼,一面骂:“大米!快点把饭吃完!不吃完今天就不许去武馆!”
大米吓得躲在小蛮后面,揪着她的衣服不放手。小蛮笑嘻嘻地把饭碗接过来,柔声道:“娘,我来喂弟弟,你别操心啦!前两天还风寒呢,快去休息,别再冻坏了身子。”
二娘叹道:“我没什么,小蛮,你可别太宠他。这死小子,成天就会粘着你姐姐!”
小蛮笑道:“我可爱弟弟粘着我呢,对不对,大米?来,咱们先吃饭,吃完了姐姐再陪你去武馆玩。”
大米撅嘴道:“我不爱吃鱼!好多刺!”
小蛮用勺子舀了一勺鱼肉,小心将刺全部剔去,再裹了一些饭,送到他嘴里,轻道:“来,把刺剔掉了——怎么样?好吃吗?”
大米乖乖点头,他对小蛮反正是百依百顺的,大概她喂他吃石头,他也觉得比他娘喂的佳肴好吃。好容易把这位小祖宗喂饱,小蛮端着饭碗下去洗,二娘在后面望着阴沉沉的天,说道:“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今儿就别带大米去武馆了吧?小心路上崴了脚。那孩子成日只管淘气,你别总顺着他。”
小蛮笑道:“没事啦,娘你放心。我自己也想去武馆呢,前些日子答应给武馆师父结的络子也打好了,得给他们送过去。”
二娘“哎”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外面有客人来了,她赶紧擦手出去招待,一面道:“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啊!别迟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鳗鱼。”
小蛮他爹原本是个酸儒,可惜屡试不中,无奈之下只得弃文从商,开了一家小饭馆。这边陲之地,时常有远行客,因此生意居然不赖,生计上也再也不用发愁,温饱是绰绰有余的。
小蛮拿了伞,提着一个小包裹,正要出门,回头见大米趴在门帘子那儿偷偷朝饭馆正厅看。她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道:“有你这样偷看客人的道理吗?”
大米冲她摆了摆手,低声道:“你来看,这几天来的客人打扮都好奇怪。”
小蛮好奇地隔着门帘缝隙看过去,只见正厅那里坐着几人,果然打扮古怪,衣着光鲜,但风尘仆仆,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顶湿淋淋的乌帽,低垂着头,帽子遮去了大半的脸,也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恣意交谈,他们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蛮的眼珠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转圈,最后看到他们腰间佩戴的武器,便道:“可能这就是他们说的江湖侠客吧。真是古怪的很。”
大米见她感兴趣,便急着卖弄,抢着说道:“不止他们啦!前几天就有好多带刀枪的人来咱们店里,把娘吓个半死。”
小蛮放下门帘子,转身就走:“你还去不去武馆?不去的话我可一个人去了哦。”大米赶紧追上来抓住她的袖子,两人一起出了门。
大雨不但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眼看就成了暴雨。
小蛮拉着大米躲在伞下,却没什么用,风刮着雨水,把他俩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她不由暗悔应当带蓑衣斗笠出来,油纸伞在暴风雨的天气里不仅没用,反而是个累赘。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她抬头一看,却见白茫茫的雨帘后,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横冲直撞地朝他们冲过来。她下意识地飞快闪身到一旁,谁知那马还没跑到眼前,上面的人却狠狠摔了下来,在地上跌个狗吃屎,半天都爬不起来。
骏马长嘶一声,停在了路边。大米见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害怕:“姐……他不会死了吧?”
小蛮“嗯”了一声,随口道:“死就死了吧,和咱们也没关系。别管他。”
大米瞠目结舌,大概是想不到平时温柔可亲的姐姐居然会说这种话。他看看那黑衣人,想过去看,又怕他死了,犹豫之下,见小蛮走了老远,他赶紧追上去,抓住她湿淋淋的衣角不松手。
两人走过那黑衣人身边,忽见他动了一下,像诈尸一样,上半身猛颤,吓得大米尖叫一声,猴子一样钻进小蛮的怀里。
“救……救救我……”那人浑身都是血,颤巍巍地说着。
小蛮装作没听见,抓着大米飞快朝前走。大米却赖着不肯走,急道:“姐!他没死呢!你……你以前不是说要乐于助人吗?”
这小崽子!小蛮有些光火,她糊弄人的话也能相信?那黑衣人缓了一口气上来,轻道:“姑娘……请帮我……一个忙。”
无奈之下,她只得柔声道:“这位大哥,你流了许多血,我替你去叫个大夫吧?”
那人喘了几声,才道:“不……不用。姑娘替我传个话,他日,若有个……身配三把长剑的年轻男子来这里,你替我问问他……是不是叫泽秀。若是他……你……你替我带个话给他……”
小蛮见他缠缠杂杂说了半天还没说道重点上,不由好生不耐烦,随口道:“梧桐镇每天来那么多人,我怎能分得清,难道要我一个个去问吗?”
那人低声道:“不会……认错。只有他……会配三把剑……”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金子,死死捏着,小蛮一看金子,眼睛顿时亮了,急忙道:“大哥你只管说吧,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她心中自有较量:反正这人也快死了,她带不带话他都不会知道,但金子可不能不拿!这等天下掉金子的好事,抓住一个就绝不能放过!
那人正要说话,见小蛮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满脸的鬼灵精怪,突生警觉,只捏着金子不放,沉声道:“姑娘若没有诚意……还请……离去!不敢劳烦!”
她眼珠子又转了两下,才笑道:“带话的事嘛,大哥也别急。我先去镇上帮你找个大夫吧,只是我身上没钱,抓不起药。”说来说去,目光就是不离开那块金子。
那人冷笑一声,将金子塞回去,挣扎两下,从泥泞中爬起,似是打算上马离去。
看样子她太急,把人给吓走了。可惜了一块大好金子,还没摸一摸就又飞走了。小蛮可惜地看着他的背影,拉着大米的手,转身就走。
那人突然在后面问道:“姑娘今年贵庚?”
小蛮一愣,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只觉那人闪电般冲过来,抬手在她胸前就拍了一掌!她吓得僵住,不会吧!不就是多看了金子两眼嘛!至于杀人灭口?
那人拍完,飞身上马,驰骋而去,一面道:“小小年纪,恁多心眼!这一掌给你个教训!”
小蛮和大米两人傻在那里,被大雨淋了个透。好久之后,小蛮才想起摸了摸被拍的地方,那里有些发麻,解开衣襟一看,不红不肿,完好无损。她一时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大骂那人是疯子。
“姐……没事吧?”大米看上去快哭了。
小蛮摇了摇头,低头一看,却见那人方才躺着的地方凝了一滩血,血泊中静静躺着一只玉白色的玲珑小角。
她眼睛又是一亮,赶紧捡起来,用雨水洗干净了,放在手里把玩。那玩意有拇指大小,表面光滑,形状弯曲如钩,甚是玲珑精致,用指甲叩叩,有点像玉,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跑了金子,来了玉石。哈哈~~赚了!
她把那根小角朝怀里一揣,拉起大米的手笑道:“走吧,耽误了这些时候,可别叫钱师父等急了。”
大米嗅了嗅鼻子,怯生生答应一声,过了一会才问:“姐,刚才那人……是不是坏蛋?他打你。”
“是呀,他是个大坏蛋,咱们不理他。”她心不在焉地答着,满脑子都想着那小角能卖多少钱的事情,开心的很。

 

 


角之卷 第二章 小蛮(二)


梧桐镇位于边陲之地,与关外风沙环肆的气候不同,这个小镇子四面都是山,是难得的绿洲一样的宝地。镇上的人自给自足,日子过的也不算赖。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时常有关外盗贼前来掳掠,不过这种事情自从镇上多了个武馆之后,就灭绝了。很多人传说开创武馆的钱师父以前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身怀绝技,当年他一人单挑关外十八大盗,眉头也不皱一下,没两下就把那些大盗打得哭爹叫娘,屁滚尿流地滚回关外再也不敢来犯。
当然,传说终究是传说,钱师父怎么把十八大盗赶走的英姿,小蛮是没见过。她只知道钱师父是个贪财又有点好色的老鬼,充满了铜臭猥琐的气息,连他的名字都一股铜臭——钱自来。
他开了个武馆,放话出来,每年二两银子,或者同等价值的粮食和别的东西,他可以教导镇子上的孩子学习防身的功夫。镇子上的大人们仰慕他赶走大盗的英姿,有钱的纷纷把自家孩子朝那里送,没钱的也时常做吃穿的送过去,因此钱自来这老鬼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小蛮和大米来到武馆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阵呼喝之声,想来是弟子们正在练功。大米可喜欢看钱老头教弟子功夫了,成天嚷嚷着长大一点要来学武功,他一溜烟跑了进去,都没来得及让门人通报一下,好在门人都熟悉她姐弟俩,只对小蛮笑了笑。
“铲子大哥!”大米兴奋地在里面大叫,小蛮探头进去看,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裸着上身站在角落里擦汗,大米依恋地抱着他的大腿,用一种看英雄的眼神艳慕地看着他。铲子笑吟吟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忽然左右看看,问道:“你姐姐呢?”
大米人小鬼大,贼忒兮兮地笑道:“铲子大哥每次第一句话都是问我姐姐,你喜欢她吧?”
铲子顿时涨红了脸,脸上众多油汪汪的疙瘩也跟着红起来。
铲子本名并不叫铲子,因为他娘生他前夜梦到一把铁铲,于是他就有了个铲子的小名。今年十八岁的铲子,喜欢小蛮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只有他一个人还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可怜兮兮地守着那点小心思。
小蛮咳了一声,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铲子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小蛮!你你你来了!”
小蛮露出一个标准甜美笑容,柔声道:“铲子大哥,家弟调皮的很,打扰了你练功,真是过意不去。”
“哪哪哪哪哪里!没没没有的事!我我我可喜喜喜欢大米了!”他哈哈傻笑,抬起蒲扇大的手,在大米脑袋上重重揉着,疼得他一个劲皱脸。
铲子大哥一见到姐姐就像变了个人,平时的沉稳憨厚全没了,像个傻子似的,难怪姐姐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大米撇了撇嘴角,回头见隔壁有男孩子在练石锁,忍不住跑过去抱起最小的一个石锁,可惜人小力微,抱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巨响。
后院那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紧跟着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哪家的小鬼又跑来碍事?弄坏了什么,就让你爹娘来赔!”说着,一个须发银白的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根半旧烟斗,青烟袅袅。
大米才不怕他,回头躲在小蛮身后,叫了一声:“钱师父!我和姐姐来给你送络子啦!”
钱自来的脸色果然由阴转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藏在银色的眉毛后面,屁颠颠地走过来,搓手道:“哎呀哎呀,原来是小蛮!下雨天的,还麻烦你跑这么远。我让铲子去你家里拿也一样嘛!看看……唉,身上都湿了……”
他的眼睛贼溜溜地在小蛮身上打转,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笑道:“也没什么麻烦的,铲子大哥还要练功,怎么好意思让他跑腿,我正好没事做,大米也喜欢来看各位大哥练功。”说罢打开湿漉漉的小包裹,里面是各色络子,“钱师父,这是你要的五彩络子和红黑络子,你看看,合意吗?”
钱自来笑得合不拢嘴:“满意满意!小蛮天生一双巧手,钱师父当然相信你的手艺!来,进去坐,这里都是臭小子,可别熏坏了你姐弟俩。”
大米转着眼珠子,突然说道:“不要啦,我想留在这里看哥哥们练功!钱师父,明年我也来这里和你学功夫,好不好?”
“好好!你要是能吃苦,钱师父自然欢迎。那,小蛮,你弟弟留这儿玩,我们进去坐一会吧。钱师父泡新茶给你喝。”
坐你个大头鬼!小蛮很想把伞戳到他色迷迷的脸上,勉强笑道:“不用了,我怎么好意思打扰钱师父清修。家弟留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我陪着他,绝不让他在这里添乱,您放心。”
钱自来只能可惜地咂着嘴,又回后院了。
“姐,这钱师父真好色啊。”大米神秘兮兮地说着,小蛮眉头一皱,道:“你从哪里学的这种混账话!”大米撅嘴道:“爹娘在背后说的嘛!说他看到年轻女孩子就见色起意,虽然身怀绝技,人品却不怎么的……”
哼哼……小蛮没说话,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老头而已,她要应付还不是轻轻松松。
“小小小蛮!”铲子又在后面发出无意识的傻笑,大米对他做了个鬼脸,自己跑旁边玩了。小蛮在心里叹一口气,回头笑颜如花,温柔地说道:“铲子大哥,最近练功很辛苦吧?很久没见你去我家吃饭了,我爹昨天还念叨着呢。今晚有空吗?去我家吃饭吧!”
铲子支支唔唔说不上来,旁边早有其他看热闹的师兄弟笑道:“他去!当然要去!小蛮啊,你不来的时候,铲子练功都没精打采,被师父不知道骂了多少回!晚上睡觉说梦话都是在叫小蛮小蛮!”
铲子不等他们说完,脸早已成了一块红布,还是破破烂烂的那种。
“你们……别、别乱说!”他粗鲁地吼着,回头急急解释:“小蛮,你别听他们、瞎起哄!”
小蛮柔声道:“铲子大哥,你放心,我可不会生气。咱们是好朋友嘛,永远是好朋友。”
永远是好朋友永远是好朋友永远是好朋友!!!
铲子觉得自己被这几句话打入了无间地狱,不得翻身。这种拒绝方式也太俗套了吧!他在心中悲愤地大吼。
“晚上去不去我家吃饭呀?”佳人薄嗔轻笑,瞬间就化解了他的郁闷,神魂又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去去……当然去!走!咱们马上就走!”他掉脸就走,结果一头撞上墙,“砰”地一声,掉下老大一块油灰,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
没事吧……小蛮有点怜悯地看着他捂着鼻子痛得脸色发青的样子。
“我……我没事。”铲子喃喃说着,一把抹干鼻血,为了女人流血的男人,就是英雄!“小蛮,我为你流血了……小蛮你知道吗?男人只会为心爱的女人流血流泪。下次,我还会为你流泪的……”他感性地回头,却见佳人早就走到别的地方找大米了。
他现在就想流泪。铲子吸了吸鼻子,越发觉得自己是傻蛋。
结果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小蛮他们,去她家吃晚饭了。
钱师父长吁短叹地把小蛮送到门口,恨不得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老泪纵横,求她多来几次。
正絮絮叨叨着,忽听街上传来一阵驼铃之声,叮叮当当,甚是清脆好听。钱自来眼神微微一变,探头出去望,却见街拐角那里走过一个骆驼队,十几头高大的骆驼横贯而过,每头骆驼背上都坐着一人,统一穿着象牙白的袍子,头上扣着玄色纱帽,将大半个脸都遮去。
小蛮“啊”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下午来咱们饭馆的客人嘛!原来这么气派!好多骆驼!”他们住在边陲之地,关外骆驼众多,早就看习惯了,故而并没人大惊小怪。
钱自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家客人?哦哦……嗯,都是些江湖人物罢了,这么嚣张,告诉你爹娘,别得罪他们。”
大米奇道:“钱师父,你认识他们?”
钱自来没回答,静静看着骆驼队走远了,才道:“回去吧,天色晚了,别在外面乱跑,记得我的话。”
他破天荒第一次没吃小蛮的豆腐,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大米又撅起嘴巴:“钱师父怎么不理我!认识江湖侠客有什么了不起的!”
铲子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是这个意思,大米,你别误会他。这些人看上去气势非凡,一定是什么江湖大派的人物,能不得罪就最好别得罪。师父也是为你们好。”
江湖大派吗?小蛮望着渐渐消失在街头的骆驼队,突然想起先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疯子,他还打了自己一掌,想来那人也是江湖里的了。江湖,江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摸了摸衣服里的那个玲珑小角,一面思索着到底怎么把这玩意脱手卖出去,一面应付着铲子的傻话,慢慢走回家。

 

 


角之卷 第三章 小蛮(三)


之后几天都过得十分平静,什么江湖大派,雨幕中的黑衣人,都被小蛮丢在了脑后。
这天爹又采货归来,二娘和大米围着他转,一个絮絮叨叨嘘寒问暖,一个蹦蹦跳跳管他要吃的。小蛮站在屋里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少女,突然嘴角朝两旁一勾,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美笑容——不对,好像还不够热情,再来。她用手推了推嘴角,露出六颗洁白整齐的牙——很好,就是这样!
她带着这个甜美天真的笑容,慢慢下楼,对那笑呵呵的中年男子柔声道:“爹!您可算回来了,我们一直都挂念着呢。路上奔波,一定很累吧?”
老爹拍着她的肩膀,笑道:“我这个女儿,怪不得都说她好,方圆百里,哪家的姑娘也没她懂事。”二娘连连称是,大米也骄傲地一个劲点头。他指着桌上堆着的东西,道:“来,乖小蛮,爹给你带了江南时下最新的布料,你看看喜欢不!”
她过去一打量,果然是上好的绸缎,用手摸上去,细腻的感觉和粗布麻布完全不同。布料大多是娇嫩的颜色,小女孩儿才能用的,小蛮回头看到二娘眼里的艳慕,便和和气气地说道:“爹,我看这翠绿呀,最衬娘的肤色了。还有这桃红,她皮肤白,穿着才亮。”
说着将那布料放在二娘面前比划,又道:“娘每天在家里忙,好几年都没新衣啦。她若打扮打扮,咱们出去,人家可不都说我和她是姐妹?”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二娘在她脑袋上一揉,笑嗔:“这死丫头!这么嫩的颜色,娘怎么穿出去!”“哎,怎么不能穿了?”小蛮勾住她的胳膊,笑得甜丝丝,“娘你是没打扮,打扮一下,保准好看!”
这话说得二娘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其实她已经老了,才六年而已,那个鼻子旁带着美人痣的温柔少妇就被岁月蹉跎成了壮实的妇女,适合她的颜色只有灰扑扑,做一只灰蛾子。
但,为什么要说实话呢?讨好的语言说起来那么容易,同样要耗费心力去恨、去说狠话,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讨好人身上呢?人们都爱听好听的,并且主观地认定好听话就是真话。
她也爱说好听话,这简直就像天生赐给她的一种可怕潜能,她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就像知道怎么喝水一样,甚至不用废脑筋去想。
有时候在说着一些口是心非的话语时,她会想到自己的亲娘,然后她会感到一阵可惜——她若是知道怎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概也不会死的那么凄凉了。
那天晚上又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击在窗户上,砰砰响。
小蛮又开始做梦,六年前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她老爹不要她娘,说她脑子有问题,于是一出门就是三年多。
不可否认,她娘脑子确实有点问题,好像做什么都满怀着愤懑,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常常歇斯底里,不是骂就是打,闹完之后又会哭得像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