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角急忙偏头,双足一点,转了好几圈,反手一剑劈出!这一剑居然劈空了!念香不知何时贴去他身后,沈小角甚至能感觉到他手中宝剑挥下的风声,还有寒气。他猛然沉腰,竟然就地翻了一个跟头,饶是如此,依然慢了一步,被他削去大片头发。
沈小角惊魂未定,此人剑术未必一流,身法却是奇快,他简直无法跟上。当下刚站起来,念香早已追了过来,腰身一扭,又是一剑!沈小角只能手忙脚乱地招架,眼看渐渐要落败。念香忽地虚晃一招,露出一个破绽来,沈小角大喜,立即追上去,几下兔起鹘落,眼看便要向那破绽之中刺下。谁知招式未老,念香忽然反手过来,“当”地一声,竟然将他的剑挑起弹开!
沈小角大骇,眼睁睁看着他手中那一点寒光朝自己喉咙要害刺过来。完了!我命休矣!他还没来的及闭上眼睛,忽听庭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嚣,一阵阵脚步声极轻,却杂乱急切。有人来了?!
他肩上忽然一紧,竟然被念香抓住了,沈小角惊骇地睁开眼睛,却见念香沉声道:“不许说话,有人来了!快躲去暗处!”说完他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几下纵横,竟然轻轻跳上树顶,与容香隐去枝叶后面。
沈小角背后要穴被他拿捏住,动弹不得,只能默不作声地爬在枝干上,向下看去。
不一会,忽然跑过来一个黑衣人,虽然夜色极沉,但此人腰肢纤细柔软,双肩微削,明显是个女子。她一头长发盘了上去,半个脸都用黑布遮住,更奇异的是,她的两只手上都缠满了绷带,腰上别了一把长剑,手里还抓着一把短剑。
她跑了两步,显然是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不免有些犹豫,这一下犹豫,便教后面的人追上了。沈小角一见追上来的人,不由倒抽一口气,那不是宗派的几个大弟子么!他们怎么追来本派这里了?!
却听那几个大弟子厉声道:“你是何人?!深夜来泰山派鬼鬼祟祟要做什么?快招来!不然教你命丧于此!”
那女子却冷冷哼了一声,声音娇嫩婉转,沈小角忽觉身后的念香身体一震,他也没在意,只听那女子傲然道:“凭你们几个么?别做白日梦了!我只问你们,林玄中的卧房在什么地方?快点告诉我!”
她说话的时候是那样骄傲,高高在上,好像根本不把人放去眼里的那种目空一切,偏偏又让人觉得理直气壮。显然她的这种态度激怒了宗派的几个大弟子,其中一人怒道:“好大的口气!让我来会会你这贼丫头!”
他拔剑就上,眼看便要砍中那女子纤细的身体,谁知那女子身形忽地一动,如同鬼魅一般,腰身柔软地一扭,轻轻巧巧避开那一剑。她手里的短剑根本也没有出鞘,只是随意挡开那人的剑,一面冷道:“我本不想闹事!快告诉我林玄中在什么地方!”
那几个大弟子一见制她不住,哪里还忍的住,一个个都叫道:“有本事将我们都打败!否则别想见到掌门人!”那三四个人同时攻了上来,将她围去中间,剑光闪烁,她看上去像一只被困在寒光中的黑蝴蝶,飞快地左闪右躲,动作异常难看,但却无比迅速。
那女子显然被他们缠得烦了,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却将短剑揣去袖中,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今日非要你们给我带路!”
铿地一声,她抽剑,整个人忽然滴溜溜地仿佛陀螺一般转起了圈子,那剑舞成了一条银龙,随着她上下盘旋。沈小角乍一见她使出如此古怪的招数,不由大震,喃喃道:“这……这不是碧空剑诀么?!”
念香一把抓住他的背心,低声道:“碧空剑诀?!你确定!?”
沈小角点头,“比武大会当日,胡杨来闹场,一剑砍去峨嵋翠云师太的胳膊,用的就是这招!绝对没错!啊,我想起来了!这女子是胡杨的徒弟!”
念香没有再说话。说话的期间,她已经将那几个大弟子全部击倒,每个人手腕上都有一个血点,想必是被她瞬间刺出来的。她收剑,一把提起一个瘦弱一些的男子,冷道:“带我去林玄中的卧房!”
那人手腕被她刺穿,再也握不住剑,剧痛无比,只得连连点头,被她一手粗鲁地提着,朝山下走去。原来她不认识路,泰山宗派的院落在半山腰,本派的在上面,她先是去了宗派的地方,绕了半天迷路了,又被这些人发觉,才一路逃上来的。
沈小角见她走了,刚要说话,谁知念香忽然提着他跳下树,冷道:“我们追上去看看!”
容香大惊,急道:“念香!你要做什么?!爹吩咐的事情怎么办?你……你难道……?”她早已看出那女子是司马习玉,难道念香竟然想起来了么?
念香猛然回头,容香只觉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振荡,他轻轻说道:“爹的事情我自然会做。但我要先去看看这女子……她……我觉得……总之你别管我!”
说完他竟然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容香只急得连连跺脚,实在无法,也只好跟上去。她无法出手阻止,不光因为他那种眼神,更因为她不是念香的对手,他只要决定了做什么,她根本无法阻止。
眼见习玉提着那人下山,在宗派的院落里七绕八绕,终于来到了林玄中的卧房附近。她将那人打晕了丢去一旁,提剑直接闯了进去,其鲁莽之处,连容香也比不上。
念香干脆提着沈小角跳去屋梁上,拨开一片瓦,仔细看去。
习玉一脚踹开门,冷道:“林玄中!给我起来!”
谁知她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道寒光袭上,直取她的面门,速度奇快。习玉大骇,当下向后一仰,腰肢极度柔软,硬生生避开那一剑,但由于动作过猛,她盘头的簪子掉了下来,一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披散下来。
林玄中早早就听到了动静,一直拔剑等待,谁知一击不中,而且来人竟然是个年轻女子,他不由愣住,当下横剑于胸,厉声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习玉抓住自己乱飞的头发,随意编了起来放去背后,这才冷道:“是我。奉师命前来拿你性命。”
林玄中实在想不到这个少女还敢来泰山派,不由沉声道:“司马姑娘!你未免不讲道理!深夜来访,非奸即盗。何况你出言不逊!你真当泰山派由着你师徒耍弄么?!”
习玉森然道:“大胆!你叫我什么?!”
那一喝充满了贵族的霸气,林玄中虽然是大派掌门,却也在那一瞬间想要叩拜下去。他吸了一口气,轻道:“司马……郡主。”
郡主?!屋顶上的三人都怔住,她竟然是身份如此高贵之人?!
习玉冷道:“不错,你还记得我的身份!武林中人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你!因此我一定要将你杀了!省得有小人借此玷污我父亲的名声!”
林玄中见她如此蛮不讲理,偏偏又一派天真,不由苦笑了起来,“郡主,”他柔声道,“林某发誓,今生绝不把你的身份透露出去。林某好歹是一派宗师,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相信我么?”
习玉顿了顿,“我……我也不想杀你!但师父一定要我来!”
她度过了地狱一般的一个月,之后胡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杀了林玄中。他知道你的身份,又对碧空剑诀虎视眈眈,日后难免以此要挟。须得斩草除根!”
她立即反对,坚决不同意,为此胡杨大怒,师徒两人一个狂,一个傲,谁也不相让,最后竟然打了起来。她打伤了胡杨的脸,自己的两条胳膊也被他划了无数道伤痕。最后她输了,不得不遵守诺言前来杀人。
林玄中叹了一声,忽然面朝南跪下,伸出三指郑重说道:“我,林玄中,今日在此发誓。日后倘若泄露一个字关于司马习玉的身份之事,生时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后便下拔舌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然后他取剑在胳膊上用力一划,登时喷出血花来。他抬头看着习玉,缓缓说道:“如此,郡主还不相信在下?”
习玉见他如此真诚,只得放下剑,轻道:“那……那我就不杀你了!你绝对不可以反悔!不然我真的要把你杀了!”
林玄中见她转身要走,不由急道:“郡主!”
习玉回头,“怎么?你要反悔?”她立即抽剑,警戒地看着他。
林玄中沉默良久,忽然轻道:“你……是否已经习得碧空剑诀了?”
习玉昂然道:“是又如何?”
林玄中又羡又嫉,可是抬头见她虽然蒙着脸,却是一派严肃认真的模样,他不由想起三年前西湖边那个给自己金子的小姑娘。
“郡主,可否让在下看看你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提出一个荒唐的要求。
习玉一呆,不过还是依言扯下了蒙面布。月光忽然从云层后面透了出来,她那皎白如新雪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仿佛蒙了一层轻纱,是那样秀雅美丽。屋顶上的念香那一瞬间,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用力击中,猛然一停,然后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的容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他一个劲地问自己,可是没有人给他答案。他的身体,他所有的意识,都为了那个人而欢呼苏醒。可他却不知道她是谁。
林玄中怔怔看着她不再稚气的脸,回想起那一年的相遇,她那样严肃地,认真地,递给自己一块十两重的金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诫他:「大好男儿怎么能沿街乞讨?太没志气了!这钱我先借你,拿去做点生意,等赚了钱能养活自己的时候别忘了加倍还给我!」
他自然不是真正的乞丐,可是却接受了她的一片真心。如此恩德,他是怎么回报的?他汗流浃背地想起一个月前泰山顶上,他临阵退缩的那一步。当所有人都与她为敌的时候,他竟然为了一丝贪念退缩了。
林玄中忽然振衣,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行三叩正式之礼,沉声道:“郡主,林某此生就算烂唇断舌,也决不会泄露郡主身份一个字!”
习玉见他忽然如此正经,不由嫣然一笑,轻道:“好啦,我相信你!一个男人,怎么能随便给人下跪?快起来!”
那一笑当真仿佛百花盛开,娇艳之极。林玄中泪盈于眶,深深拜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念香怔怔看着她转身离开,黑色的身影仿佛一只欢乐的蝴蝶,很快就飞远。他只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好像,马上就要蹦出胸口那般。
第36章
“念香?……念香?!”
容香在他耳边低声叫着,他猛然回神,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提着沈小角回到了那偏僻的院落。
地上还有一些血,是那女子方才刺伤泰山派几个弟子的手腕时流下的。念香怔怔看了好一会,忽然用脚划开那些血迹,用泥土将它们盖了下去。
“你走吧。”他轻轻说着,将沈小角放了开来。
沈小角倒退数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方才说了什么。
念香淡道:“沈小角,你方才说的,是真心话吧?练武之人,只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不是为了伤害别人。我相信你的话,所以我可以保证不杀你。”
沈小角怔了良久,方缓缓说道:“你……当真愿意相信?不怕有朝一日我反悔,反攻你们玉色峰?”
念香微微一笑,眉宇间傲然之色顿现,他轻道:“那也要看你到时候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今日可以杀你,十年之后也随时可以杀你。”
沈小角眼睛稚气地瞪了起来,慢慢地,他也笑了,握紧了拳头,朗声道:“我若那般容易就让你杀了,便不叫沈小角!”
两人笑看了一会,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欣赏二字。念香对他微微一点头,转身刚要走,却听容香冷道:“念香,我已经容忍了你两次!任性也要有个限度!爹的吩咐,岂能容你随意儿戏?!”
她抬起手腕,“你不动手,便由我来吧!”她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只有实指长短,却是寒光闪烁,看上去异常锋利,她厉声道:“我才不管要什么胳膊,斩草除根,当是要他的贱命!”
她袖子一卷,手心里一道寒光直朝沈小角脖子上划去。沈小角实在想不到这个女人说动手就动手,当下倒退数步,脖子上一凉,还是被她的刀刃伤了皮肉,一阵冰冷的疼痛。容香一击不得手,腰身一扭,反手又是一刀。谁知手腕忽然一紧,容香猛然回头,却是念香在身后抓住了她。
“爹那里,我会解释,不劳你操心。”念香冷冷说着,手指一夹,将她掌心的小刀飞快抢走。容香沉声道:“你是想拖累我?你明知道爹最宠你,出了问题,他只会来责罚我!”她左手一弯,三指翘起,轻轻巧巧地朝念香手腕弹去。
这一招是容香拿手的弹指功,只要被她弹中,整条手臂都会发麻,念香不敢怠慢,只得松开手,另一手却不相让,双指并起,快若闪电地在她肩上一拂。容香的半边身子登时无法动弹,双肩塌了下来。
她森然瞪着念香,半晌,才道:“你不要后悔!”
念香皱了一下眉头,轻轻说道:“你以前不是一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人,现在为什么将人命视若草芥?一言不和就要杀人家,这才是爹不喜欢你的地方!”
容香咬紧牙关,恨恨瞪着他,目光犀利冰冷如同刀剑,又仿佛冰冷的火焰。念香看了她许久,终于柔声道:“鹤公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你明明不能放下,明明心里恨极了爹,为什么还偏偏由着他来摆布你?”
“住嘴!”容香忽然低声吼了起来,她用另一只能活动的手用力甩开念香的胳膊。“随便你!”她冷冷说着,转身就走,迎面的墙壁她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身体轻轻一纵,如同一只雪白的大鸟,一下子窜了上去,没几下就没了踪影。
念香轻轻叹了一声,回首对发怔的沈小角作了一揖,沉声道:“保重!告辞!”
沈小角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麻麻的痛,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细细想来,今晚的事情简直就像梦一场。出乎意料,他竟然不觉得害怕,竟然还有一丝兴奋,一点激荡。他脚步一转,飞快朝自己的卧房走去,脚步迈得很大,似乎重新鼓起了勇气和信心。他一定会更强,更强!
念香很快就追上了容香,她已经不再奔跑,只是慢慢走在山间小道上。朦胧的月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她身上投注下斑驳的光影。她长长的黑发垂在背后,瘦削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一种悲怆萧条的味道。念香在那一个瞬间有一种感觉,仿佛只要用手指去轻轻一触,她就会像流沙一样散落,再找不到一点痕迹。
他忍不住回想起三年前她泪流满面回到玉色峰的情景,那时她的眼神是狂乱破碎的。爹关起大门不给她进来,她足足跪了三日,几乎要死去,后来还是大哥将她抱了进来,他自己去爹那里求情,最后爹才重新认了她,却从此将她锁在断玉台,严禁她出来一步。
她下山不光闯了大祸,还和男人私奔了,爹的任何命令她也不听,整日只是与鹤公子待在朝鹤宫。他曾偷偷去那里看过一次,他们始终依偎在一起,犹如神仙眷侣。一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究竟她与鹤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佳偶变怨偶,她现在甚至连鹤公子三个字都不能听到。
念香加快了脚步,想追上她,谁知她忽然停了下来,静静回头看着他。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深邃平静,这样的神情,令他怔住。
“念香,你始终不会明白的。不是我向爹投降,而是我向自己投降。我也不是恨爹,我是恨我自己。我的眼睛,它太没有用了……”
她长叹。
念香不知道该说什么,容香苍白的脸在月下犹如无暇的百合花,让他不由又想起那个黑衣女子,一时思绪翻涌,再也说不出话来。
×××××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唉,陶公真是好性情!这才是隐居高人的心态吧!”黎景一边翻着书,一面赞叹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农田,叹了一口气,“我大约是永远也没资质体会这种意境啦。一想到要每日亲自下田除草什么的,什么悠闲风光都没了。真不明白,陶先生每日耕田不会觉得麻烦么?这还怎么采菊看南山啊?”
她自言自语着,不防一只手忽然从旁伸了过来,将她的书轻轻抽走。黎景赶紧回头,却见韩豫尘含笑翻过去看书的封皮,轻轻念道:“陶渊明诗集?原来你喜欢这种脱世的东西。年纪轻轻,难怪和老人精似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黎景张嘴刚要反驳,韩豫尘却用手指点住她的唇,笑道:“你别和我辩,咱们好歹说点实在的东西。我的伤已经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端木世家?你别忘了,你早就答应我一起走的。”
黎景说道:“要等黎微赶来才能离开呀,不然他来了,我们却不在,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韩豫尘摇了摇头,“他也有十六岁了吧?是时候让他一个人闯荡了,他总不能在家靠父亲庇护,出门靠姐姐庇护。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本就该一个人,不然永远无法成才。”
黎景叹了一声,“你说的自然有道理,可是在我看来,黎微始终还只是个孩子,要他一个人行走江湖,实在教人担心……”她顿了顿,忽然奇道:“韩公子,你的意思莫非是我也该一个人闯荡江湖,不该麻烦你?”
韩豫尘哭笑不得,他张开双手,忽然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抱去怀里。“叫我尘,不要韩公子韩公子的,听起来好生疏。”他低声说着,盯着她忽然涨红的脸。
“那个……韩公子……书上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她喃喃说着,心里有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鼻子里闻到他的气息,忍不住心神大乱,急急想维持平时的斯文形象,却力不从心。
韩豫尘笑道:“你叫我什么?”
黎景惊惶失措,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只好怔怔看着他的嘴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小小声,“……尘……”
话音刚落,她唇上一软,他轻轻吻了上来,贴着她温热的唇,轻轻摩挲。这是一个很浅的吻,黎景却呆若木鸡,忽然把脑袋往后一仰,急得结结巴巴,“韩……韩公子!书上说君子……”
“谁和你书上说君子……”韩豫尘按住她的后脖子,用力吻了上去,好教她知道什么叫做男女之情。轻轻摩挲着,然后缓缓撬开唇齿,卷曲缠绕,温柔爱昵。怀里的黎景在瑟瑟发抖,几乎站不住。他将她揽起来轻轻按去墙上,低头眷恋地吻着她。她身上有茶水的清香,更多的却是墨香,极为清雅。
良久,久到黎景以为自己会窒息死去,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用舌头在她上唇腻腻舔着,轻道:“我从来也没把你当君子,何来君子之交一说?”
黎景“啊”了一声,忽然有些受伤,垂下眼睛,睫毛忽闪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豫尘捏着她的耳朵,柔声道:“我只把你当女子,所以咱们不兴淡如水那一套。我偏要和你浓如蜜。”
黎景又“啊”了一声,饶是她再书呆子,也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调情味道,登时羞的脖子也飞红了,急忙伸手去推他,无奈怎么也推不动,急得她只是轻叫:“韩公子!”
韩豫尘极喜欢她如此神情,明明已经羞不可抑,还在努力试图挽回自己斯文的形象,殊不知,她一点也不像清傲孤寂的菊花,她是一朵娇艳的芍药,却完全不知自己的美丽。见她咬住下唇,又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心中一荡,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又要吻下去。
窗外忽然传来衣袂卷动的声音,韩豫尘立即警觉地将黎景护去身后,回头冷道:“来者何人?”
窗外有轻微的响声,似乎是有人跪了下去,然后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公子,大公子有信送上。”
韩豫尘有些惊讶,他走去窗边,就见一个穿着白衣,但袖口与领口皆为黑色的年轻女子跪在窗下。没错,这是朝鹤宫的服饰,只是,大哥怎会知道他身在此?
仿佛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那年轻女子又道:“大公子要属下告诉二公子,他人虽在朝鹤宫,但心却在江湖,二公子无论在何处,他都记挂着。”
韩豫尘勾起嘴角,这真是典型的鹤公子的话,他简直长了一双鬼眼,什么事都知道。他点了点头,“把信放下,你可以回去了。”
那女子答了一个是,然后一封黑皮信封稳稳地飘来案上,那女子转眼就不见了。
他取出信,看完忍不住失笑,一边笑一边摇头,弹了弹信纸,“想偷懒出来玩,还要找那么多借口!不知是不是他那么多姬妾又闹了什么矛盾,逼得他要出来透一口气!”
原来信上写着许久不见二弟,甚为想念,所以约好了六月初三洛阳城内天香酒楼见,后面还加了一句不见不散,用墨水草草勾勒出一只小小的仙鹤,颇为传神。
韩豫尘将信放去怀里,回头忽见黎景神色茫然,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他不由一愣,轻道:“怎么了?”
黎景摇了摇头,低声道:“原来……你是朝鹤宫的人。”
韩豫尘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轻道:“朝鹤宫的人怎么了?你不喜欢?”
黎景叹了一声,将他轻轻推开,拱手作了一揖,“朝鹤宫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名门,我先前一直不知道,得罪了韩公子……”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恼怒的韩豫尘拉了回去,“你再说一遍?”
黎景轻轻说道:“出门的时候,爹曾告诫过,见到名门弟子一定要尊重,恪守自己的言行……我,我先前多有得罪之处,没有听从爹的告诫……你,你不会怪我吧?”
韩豫尘捏住她的下巴,叹道:“还当你要说什么!人与人交往,看中的不是身份吧?你是平民女子也好,金枝玉叶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就是喜欢你!”
黎景涨红了脸,急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亏你还是江湖名门呢!非礼勿言也不明白?”
韩豫尘哈哈一笑,“我是不知道什么非礼勿言!”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圈,笑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一个女子,我就要非礼她!”
黎景吓得大声叫了起来,什么斯文的形象也没了。韩豫尘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柔声道:“等不了你弟弟了,咱们明天就出发去洛阳,先见了我大哥,再顺道去端木世家。好么?”
黎景情知自己就是不答应也会被他磨的答应,只好点头,当下留了一封书信给当地的农家,要他们等黎微来的时候转交。两人第二天就出发,向洛阳行去。
第37章
六月的洛阳,一派繁华温暖景象,城内最大的天香酒楼此刻正是宾客盈门。韩豫尘和黎景一进门,立即有热情的小二迎上,招呼着是要酒菜还是住宿。
“三楼的祥瑞阁是否早已有人包下了?”韩豫尘问着,如果他没记错,大哥一来洛阳,必然要去天香酒楼的祥瑞阁待着,因为那里位置最好,风景也最好。
小二“啊”了一声,面上浮出敬佩的神色,“您一定是韩公子!那位客人已经等了三天啦!早就吩咐小的您一来立即请上楼!”
说罢他立即振衣前行,恭敬地将两人带上三楼,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祥瑞阁里一片女子的欢声笑语,夹杂着琵琶铮铮的声音,分外惹人心痒。韩豫尘忍不住失笑,“他请了歌女?”
小二却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立即陪笑道:“这位爷喜欢热闹,那几个歌女也是咱们洛阳城最有名的红嗓子,几支曲子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