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时辰了?!”牡丹忽然惊慌了起来!老天!子时到了么?水妖快被烧死了!

“亥时二刻!我们有的是时间!”

黄泉的身影忽地如电,急速地向流火山窜去。

“忍着点!马上就到!”他身形一纵,轻飘飘地在枝头上穿越,如同鬼魅。

子时正,流火山上架起了高大的祭台。祭台周围插满了细长的蜡烛,点点火光如同血滴,妖异地跳动着。水妖全身被换上了雪白的祭祀服,用厉骨铁索紧紧地绑在祭台最高的那根柱子上。

台下站了三排穿着火红色祭服的叛神,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根细长的蜡烛,血红的火将他们的脸照映的如同妖魔。

鹰王翼站在祭台前,眼神冰冷地看着没逃走剩下的这个祭品,忽地袖子一展,掌心“卒”地一声,冒出了一簇艳丽的火。

“祭祀开始!”

他厉声吼着,身后的人都跟着喃喃地念诵着什么,声音低沉绵长。

鹰王翼将掌中的火焰一挥,那簇鲜红的火立即飞了出去,正中水妖脚下早已堆好的火堆。“呼”地一下,血红的火焰顿时窜高,将祭台高处水妖的绝色容颜映得妖艳而惨厉。

#########################################15. 神火焚

水妖脸色苍白,却没有恐惧之色。默默释放法力,她身上的雪白祭祀服渐渐被水渗透。透明的水滴一颗一颗地落在脚下三尺处的血红火焰上,发出轻微地“嗤”的一声,便瞬间消失。这厉骨铁索将她的法力封了大半,她现在能做到的,无非是让自己全身保持浸透水的状态,好让被这邪火焚烧的炽热感觉稍微缓和一些而已。

牡丹,她终究是没能成功把黄泉带来么?

水妖极目向远处眺望。流火山漫山遍野地赤红火焰,一切都是漆黑与血红混杂在一起。除了偶尔吹过的风将远处的树轻轻摇晃有些动静之外,半点迹象都没有。

荧荧火光自天而降,点点艳红到处飞舞。水妖没有说话,咬住了唇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法力,已经快用尽了。

鹰王翼冷冷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渐渐被火烤干,双手忽然拈了一个诀,沉声道:“吉时已到,加高火堆。今次的祭品,荧惑大人一定会非常满意!”

身后立即有数人手持蜡烛走上前去,各自用手指将烛火一拈,轻轻抛入水妖脚下的火堆之中。艳红的火焰顿时爆发了起来,急促地跳动着,仿佛里面包含了什么怪物一般,澎湃汹涌,狰狞可怕。

一阵异常寒冷的狂风突然呼啸而过,将几乎要吞噬水妖身体的火焰奇迹一般地卷了下去。鹰王翼浓眉微微一蹙,开口说道:“谁?出来!”

没有人应他,那股古怪的寒风绕着祭台飞快打卷。那些艳红的火焰被它卷得四处飞散开来,化成了细微的的火点,瞬间消失。

眼看祭台下的神火渐渐熄灭,鹰王翼陡然大喝一声,宽大的袖子飞快地扬了起来,两簇血红猛烈的火焰灼灼地在他掌心跳跃。他也不说话,飞身上前,将火焰利落地抛入火堆之中。却见那团古怪的风将两簇火焰也卷了起来,瞬间扑灭。

鹰王翼沉下了脸色,本就阴森的脸此刻看上去更是如同厉鬼。他死死地盯着那团呼啸的风渐渐缓了下来,化成了一个人形。然后银光一闪,一个身着银色古服的俊美男子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墨绿的长发缓缓披了下来,柔顺地贴在了后背上。他忽地抬眼,一双与火焰一样艳红的眼睛冰冷地对上了鹰王翼的眼,没有任何表情。

“你是谁?”

鹰王翼低声问着,眼中杀气渐浓。五十年一次的重大祭祀居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妖破坏了!他鹰王翼的脸面何在?!

黄泉也不说话,微微仰着头看了他半晌,神情极为傲慢。好半天,在鹰王翼额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出来的时候,他才缓缓说道:“我是黄泉。被你抓来做祭品的水妖是我的同伴。”

鹰王翼冷笑一声,“黄泉?!听也未听过的山野小妖!”他的手微微一摆,身后众多部下整齐地围了过去,将黄泉围在中央。每个人都将手中蜡烛的火苗拈了下来,捏在指中,嫣红的火焰妖异地跳跃着,将黄泉银色的衣裳也映成了红色。

黄泉的眉毛微微一挑,看着他们手上小小的火苗,说道:“怎么?不能自己用法力化出神火么?都五百年了还需要借助神火烛才能维持神火,我真是失望透顶。”

鹰王翼大怒,刚要开口唤部下将这个口出狂言的妖收服,却见黄泉缓缓抬起了手,宽大的袖子滑落在臂弯处。

“对付这些杂牌的下等神,连一步都不需动弹。”

他的手掌猛地一翻,掌心顿时窜出一道银色的光芒。那光芒窜上高空,顶端忽地一裂,猩红的舌,舌尖狰狞地分叉,四根尖利的獠牙如同刀剑一般锋利。它陡然回首,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声。竟然是一只银色的巨大蟒蛇!

“我的天!难道那就是黄泉的本相?”

躲在暗处偷看的牡丹捂着嘴骇然地瞪大了眼睛。端的是——好大的一条银色巨蟒啊!看它猩红细长的舌头吞吐着,嘶嘶声不绝,扭曲盘卷的身体在空中不停地伸展卷曲。牡丹不由一阵胆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和这样一个怪物同路?!

(5)站在她身边的司徒轻声道:“那不是本相,只是黄泉用法力幻化出的幻象罢了。”

(1)他见过本相,那是比眼前的巨蟒还要可怕的……如同龙一般的狰狞怪物。千年的妖,果然不一样。他忽然想起黄泉说的那个三千年的狐仙。千年的妖尚且如此,那三千年的呢?该会是如何惊天动地的强大?那狐仙是红狐妖,而恰巧,他,也是红狐妖。隐约竟可以想象那狐仙强大的模样,雪衣乌发,拈花而笑,艳丽之极的红色妖气,弹指间,强敌便已灰飞湮灭。

(7)这样想着,忽然胸口竟有些窒闷。司徒用力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压抑着莫名心惊的感觉,抬眼向黄泉那里望去。

(z)那条巨大的蟒蛇在空中一个翻卷,闪电一般向下窜来。夹杂着凌厉腥臭的气息,刹那间竟将两个躲闪不及的叛神吞入腹中!那些部下顿时惊惶起来,有的逃窜,有的扑上去用掌心的神火抛向巨蟒,还有的呆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黄泉冷笑一声,手掌微翻,那条蟒蛇竟掉头去追那些逃窜的叛神!

“我最厌恶的就是临阵逃命的叛徒!”

他说着,那条蟒蛇猛地张大血盆大口,动作极快,一个回旋,将那些逃窜号叫的叛神尽数吞入腹中。

鹰王翼忽然扬起手来,动作如同鬼魅,掌心的神火妖艳血红,也不去对付那条猖狂追赶部下的蟒蛇,直接将神火向黄泉身上砸了过去。

黄泉侧身一让,另一只手忽然轻柔地一带,掌心竟然又窜出一条蟒蛇!张大了嘴一口便向鹰王翼咬了过去,牙齿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肩膀,牙尖有倒钩,将他死死钩住,动弹不得。

“结束了,鹰王翼。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黄泉。”

黄泉低声地说着,手掌猛地收紧,正要将他的脖子咬断,忽听他冷笑一声。只见那条咬住他的蟒蛇口中忽然喷出火来,整个脑袋瞬间便被血红的神火覆盖。(W//R\\S//H\\U)黄泉微微一惊,心底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将那条全身都着火的蟒蛇从掌中抛了出去,转身飞跃上祭台,一把便将昏迷过去的水妖身上的厉骨铁索扯断,拦腰抱了起来。

鹰王翼的身体化成了一团人形的艳火,灼灼地跳动着。火焰里只听他哈哈大笑起来,厉声道:“好!我记得你了!蛇妖黄泉!下次定将你的项上蛇头取下报仇!”

他猛地一窜,化做火焰的身体直直地向牡丹和司徒所在之处冲了过去!黄泉倒抽一口气!这个叛神!他早便发觉牡丹和司徒的藏身之处了么?!他急忙放下水妖,闪身追了上去。无奈鹰王翼动作极快,竟瞬间就站在了牡丹面前。

牡丹早已吓傻了,呆呆地看着这团人形的烈火在她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熊熊燃烧。扑面而来的炽热简直无法想象!呼进身体里的气都变得灼热,一时间脸皮,头发,身体,内脏,无一处不炽热难耐,几乎要跟着一起燃烧。

鹰王翼伸手暴长,立时便要来抓她,厉声吼道:“正是吉时!将此女用神火焚烧献给荧惑大人!”

牡丹抽了一声,话也说不出,只觉一阵铺天盖地的炽热红艳向她罩了上来,全身顿时巨痛无比,皮肤几乎要暴开来。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依然是那片鲜艳的红,如同跳跃翻滚的血海,将她团团包围了住。

“牡丹!”

一个声音激动地吼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睁开眼,却立即看到了司徒!他透明的身体挡在了她面前,鹰王翼手上的神火立即穿透了他的身体。只听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动,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双狭长的眼竟亮得可怕,死死地盯着鹰王翼。

鹰王翼愣了一下,这个魂魄……?!正惊疑间,忽听身后黄泉追赶而来的凌厉风声。他冷笑一声,将穿透司徒身体的手飞快地缩了回来,转身让开了重伤的司徒,一把便将牡丹抓了起来!

司徒和黄泉同时惊呼出声!牡丹是凡人!一旦给神火沾染,立时便会化为灰烬啊!

“荧惑大人!鹰王翼将此女献给您!愿您天降神力于我!”

他暴吼着,将牡丹揉在了身前,身上血红的火焰顿时燃烧得更加疯狂。司徒不要命地跳了起来伸手去救,一把拉住牡丹的胳膊要将她从鹰王翼那里扯回来。可伸出的那手却从她身体里穿透了过来!连一点衣角都没有捉住。

他猛地呆了住,没有反应过来地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便想起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焚烧了元身的半尾妖狐,他没有办法触摸到任何东西!他,没有任何能力去救人。他,只是一个没有身体的半尾妖狐……

牡丹只觉得全身都如同掉入了火海里,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烫。鼻子里面全是火烧一般的痛楚,整个身体都几乎要被焚烧殆尽。她想挣扎,却没有力气,用手去推,手掌碰到的地方全是炽热灼烈,痛苦不堪。

“痛死了!放开我!”

她陡然尖叫了起来!既然不能动,叫一叫也舒服点啊!

声音一喊出来,忽然感觉抱住她的那人全身都僵硬了!火焰稍退,炽热的痛楚感顿时减缓好多。牡丹睁开眼睛,立即看到鹰王翼那张被火焰覆盖惊骇无比的脸,他骇然地看着她,如同看到了什么最可怕最不可思议的妖魔,整个脸都变了形。

“放开我!”她用力吼着,勉强伸手捶打着他的肩膀,“死妖怪!死妖怪!”

她打一下骂一声,一张雪白粉嫩的脸因为激动和愤怒涨的通红。全身上下不要说衣服,连根头发都没烧起来!

鹰王翼忽然张开了嘴,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16. 嫣红山

黄泉最先恢复常态,也不说话,飞身窜了过来,伸手便去捉牡丹。鹰王翼大吼了一声,又是惊恐又是愤怒。他一掌向黄泉劈了过去,趁他翻身让开的时候,跃上了一棵松树,刹那间便窜了十几丈远。

他忽地恶狠狠地低头看着怀里的这个吓得脸色苍白的小丫头。为什么?!为什么神火没办法焚烧她?!可以将世上一切事物都焚烧殆尽的神火,居然没有办法对付眼前的凡人丫头?!什么地方出错了?是他的法力不对?还是她身体特殊?

“黄泉!我将这丫头带走了!有本事的话,就去妖狼的嫣红山来找我!我等着你!”

鹰王翼的声音在百丈之处传了过来,袅袅不绝,渐渐远去。黄泉恼的一拳砸在了树上,那棵粗壮的松树立即断裂开来,轰隆着倒在地上。

他回头望向司徒,却见他胸口有大块的烧焦痕迹,神色凄楚却仍然维持着将手伸出去的那个动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黄泉张开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转身向祭台走去,将昏迷的水妖抱了下来。

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动也不动。黄泉伸手探入她的衣服里,摸了摸她的胸口,上面只剩一点潮湿的地方了。看样子虽然她没有被神火直接焚烧,却也受了一定的伤害。黄泉拍了拍她的脸,轻声道:“水妖,水妖?能听见我说话么?”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睫毛颤动着,似乎是有反应,却依然不能动。黄泉沉默了半晌,将她扶了起来,手指伸入了她的衣服里,顺着纤细的骨骼滑了下来。指尖所到之处,顿时有点点水痕涌现。

水妖微微动了一下,终于张开了眼睛。对上他火红平静的眼。他的手指级轻柔地在她背后的脊椎上来回游走,将自己的妖力缓缓地传递给她。水妖忍不住微微一笑,“你……也有温柔的……时候啊……”

黄泉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却见她已因耗尽妖力昏睡过去。浓密秀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蝴蝶的翅膀。七百年来夜夜萦绕的容颜此刻就安静地睡在眼前,他心中又甜又苦,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知道的,她不是她。可是面对这样一张几乎可乱真的相同容颜,他再冷漠,再理智,也没有办法去忽视。

忍不住低低叹息了一声,他选择这一路西行,到底是对是错?原本只是抱着私心想与这张熟悉的面容相处长一些时间,却没想到同路的人都有古怪之处。

先不去考虑牡丹为什么身为凡人却不怕神火焚身,到现在他还不太敢相信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路上走过来,凭他的眼力居然根本没发觉牡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只能说事情诡异到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再说司徒,身为魂魄,且又是半尾小妖,那神火穿胸而过居然没有立时魂飞魄散,而是只在衣服和胸口上烧焦了那么一块,不能说不古怪。而且……

他回头向司徒那里望过去,见他已经收回了手,呆呆地看着鹰王翼消失的方向。一双狭长妖娆的狐狸眼里,竟然隐约有宝光流转,荡人心魄却又凌厉之极。黄泉一惊,定睛再看时,却只是两只普通失神的眼睛。

古怪……太古怪了!黄泉吸了一口气,向司徒走了过去,沉声道:“我们早点去嫣红山,越晚小丫头越危险。”

司徒失神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点头。

黄泉顿了顿,说道:“我想鹰王翼一时不会对她做什么,一来嫣红山路途较远;二来他一定也想知道为什么神火对她不起作用。你暂时不用太担心。我们马上去嫣红山,估计不会迟他很久。”

司徒没有说话,只拍了拍胸口上被烧焦的衣服,碎片落了下来,瞬间消失。而胸口上原本烧焦的伤口竟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完好无缺地隐没在衣服后面。黄泉瞥了一眼,也不说话,转身走过去将水妖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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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妖怪!放开我!”牡丹用力捶打着鹰王翼,只差没抓着头发死命扯和用牙齿去咬了。其实不是她不想拉扯啃咬,而是因为他头发和身上还包裹着一层血红的火焰,她怕烫手。

鹰王翼忍耐了一路的捶打,脸色越来越阴沉,如同厉鬼。他额头上的青筋渐渐暴了出来,砰砰直跳,显然忍得十分辛苦。而强忍的火气在牡丹企图抓他眼睛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鹰王翼凌厉地瞪着她,也不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睛竟如同最锋利的刀剑,深深扎在她心头,惊得她一身冷汗,到了嘴边的话竟然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你听好,我不管你为什么不怕神火!如果你将我惹火了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阴冷地说着,然后一把将牡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摔开,勾住她的腰又窜上了一棵树。牡丹又恼又怕,委屈的半死。这只妖怪身上的那些火烫得她好痛!可是虽然痛,却不会烧起来。她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覆盖在他身上的血红之火,有点灼人,却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不像刚开始他出现在她面前时那种铺天盖地的炽热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

鹰王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个不怕神火的凡人丫头破坏了他今年精心准备的祭祀,如果不是因为她对神火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早早便将她杀了,省得带在路上碍事。现在好了,盘踞了五百年的流火山被一只蛇妖攻破,精心等待的祭祀被这个丫头扰乱,此仇不报,他如何可称为鹰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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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红山,西方最靠近神界的妖族聚集处,为妖狼族的地盘。鹰王翼一边飞速奔跑一边掐指排算,如果他没有算错,“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嫣红山。现在去的话,正好可以绕过那些烦人的妖狼直接在山顶找到他——那个用一双无瞳眼看透一切本质本相,前世今生的“半神”。

连续给他揽在身上跑了一天一夜,牡丹的眼睛几乎累得无法睁开,只觉身上一颠一颠的,竟然就要睡着!在她勉强与瞌睡奋斗的时候,鹰王翼阴冷的声音撞破了瞌睡的迷雾。

“睁开眼睛看好了,你们这些凡人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种奇景吧。”

牡丹急忙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却让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背过去!

“这……这是什么地方?!”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前面那座飘在空中的山。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山脉极其巍峨壮丽,怪石嶙峋,从远处望过去,郁郁葱葱,不光有绿色,中间还夹杂了鲜艳的黄色和明媚的红色,想来必是种了半山的枫树!云雾在山顶和山脚处盘旋缭绕,吞吐不已,将大半座山都隐没在白色雾气之中。

可除去那些青翠的树木,牡丹却感觉这座浮在空中的山有种诡异的感觉。它就那样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被云雾包围着,偶尔可见的漆黑的山峰和石壁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牡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那座山让她有不祥的预感……

“那就是嫣红山,妖狼族的地盘。”鹰王翼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声音也放松了很多,“每次来都感觉不一样!当真鬼斧神工!”

牡丹望了望周围,她被鹰王翼夹在胳膊上,站在一座悬崖前。而那座漂浮在空中的巍峨的山从悬崖上望过去幽深不可测。阳光照在上面,似乎连那金色的光也给吞吃了进去,像一只浮在天上披着华美衣裳的怪物。

“你……妖狼会飞的么?!除了飞上去,根本没有别的路走啊!”

牡丹心惊胆战地看着悬崖,满是云雾,谁知道有多深?那座山虽然看上去巨大,其实却离得很远,没有桥,没有铁索,莫非真要长了翅膀飞上去么?她怎么不知道有狼妖怪会飞?

鹰王翼没有说话,只低头说了一句“抓紧”便一个轻巧的翻身,竟向那悬崖下面跳了去!牡丹不可抑制地尖声叫了起来!声音在千年绝谷之中渐渐下降变弱,惊破了几片悠闲的云彩。

身体急速地下降,牡丹本能地抓着鹰王翼的衣服,心里只想着完了,这下死定了。从千丈悬崖跳下去,其行为根本就是疯子才做得出来……这个鹰王翼受的打击太大,失心疯了……

耳朵边忽然传来鹰王翼阴冷的声音,“把手松开。”

她突然惊了一下,咦?他们明明是在急速下跌中啊!为什么头也不昏眼也不花?她急忙睁开了眼睛,却见四周漆黑一片,隐约可从擦过脸上的湿气感觉到周围满是云雾。她抓着衣服的手忽然给人不客气地摔了开来,痛的她一皱眉头。这个死妖怪!他以为她喜欢抓着他衣服么?!

“马上就到了。”他冷冷地说着,“如果吓得腿软了,自己解决。”

这个妖怪怎么这么恶劣?!牡丹气得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出来。天知道她现在才感觉黄泉有多可爱!老天爷啊,保佑黄泉他们一定要来救她啊!还不知道这个该死的鹰王翼要怎么折磨她!

身体忽然一震,双脚竟有踏中实地的感觉。牡丹微微一呆,人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鹰王翼没有再将她勾在胳膊上,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捉着牡丹的手腕,大步地向前走去。牡丹的手腕也疼,身上也酸疼。周围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给拉着走得跌跌爬爬,另一只手在空中没有意识地摆动着,却什么都摸不到。

奇怪,他们不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么?两边应该是狭窄的山谷才对啊!怎么走了半天却有周围很空旷的感觉?

“这个才是真正的嫣红山,刚才的那个,不过是倒映在云雾中的影子罢了。”

鹰王翼的声音忽然在黑暗里响了起来,牡丹急忙睁大了眼睛四处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只是一片黑糊糊,伸手不见五指。

鹰王翼仿佛想起什么的样子,说道:“我忘了凡人的肉眼是看不见这里的。”

牡丹只觉一只炽热滚烫的手忽然贴上了眼皮,烫的她大叫了起来!急忙用力推开鹰王翼的手,她张开嘴刚要开骂,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17. 开道行

眼前是一大块漆黑幽深的“洞”。

确切一点来说,其实那不应该叫洞。那只是一望无际没边没底的黑色“东西”,安静地,没有任何声响地盘踞在牡丹眼前。

没有任何光芒,只是“洞”的颜色比周遭的黑还要深邃一些而已。就那样看着它,都能感觉似乎有什么古怪的力量将人往里面拉。牡丹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却立即被鹰王翼捉着手腕向前走去。

她想说话,想转身逃跑。可是她根本没办法动弹,鹰王翼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生生发痛,力道大得惊人。她一步一步被拉到走进那个巨大无比看不见任何光芒和边际的“洞” 。

这个真的是嫣红山么?山在哪里?就是一个漆黑的“洞”么?刚才在悬崖上看到的那些壮丽巍峨,竟然是这种东西的影子?天啊,叫她怎么相信!

鹰王翼一边走一边又在掐指排算,然后严厉的眉头终于稍微舒展开了一些。

看来他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了,只要避开山上妖狼的行踪,他很快便可见到那个人。然后用那个人的无瞳之眼,看透这个凡人丫头身上的秘密。

手上忽然传来反抗的力道。他不耐烦地回头,一把将拼命挣扎的牡丹提了起来!

“给我安分一点!”他抓着她的领口,沉声命令。

牡丹脸色惨白,两只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忽然低头狠命地往他手上咬了下去!这只死妖怪!一路上都在欺辱她,现在又要将她带到这么诡异的地方!她恨死他了!就算没办法逃脱,也要让他知道她牡丹不是光被人欺负的角色!

他的手很快便给她咬破,炽热到如同沸滚的开水一般的血涌进了她的嘴里。一阵剧痛。她死死地咬着,怎么也不放口,眼泪都给逼了出来,和鼻涕混在一起,弄得满脸都是。

鹰王翼看着她,也不说话。忽地抬手,轻轻地劈在了她脖子后面。牡丹身体立即一软,瘫了下来被他用胳膊勾了住。

他低头看了看虎口处的伤痕,居然血肉模糊。心里一阵恼怒,真想将她就这么劈死了!兀自站在原地忍了半天,额上青筋乱蹦。半晌,他一把将牡丹的后背心提了起来,脸色铁青地大步向黑色巨洞走了过去。

原来那个洞竟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走到了近前,立即可见一条狭窄细长的小道幽幽地出现,盘旋着向下延伸,完全见不到尽头。鹰王翼没有任何犹豫,一脚便踏上了小道,疾步向下走去。

嫣红山和倒影在悬崖之上的影子完全相反,那个人应该在最底层的某个地方。其间间隔数层,皆是妖狼频繁活动的地方。如果要避开妖狼,从第一层开始便要绕道而行,以免惊动了那些感觉灵敏的狼。

鹰王翼忽然拔地而起,一个箭步向那片漆黑跳了下去,身体坠落不到半刻,眼前忽然光亮大作。他一个扭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四周一看,原来他到了第一层的雪枫湖。

天空依然是漆黑幽深的一片,只是漫天都飞舞着点点荧光,也不像萤火虫。幽幽发蓝,将整个雪枫湖都映成了那种接近透明的蓝。脚下的土地是浅黑色的,周围是一片银白的枫林,茂密浓郁,银白的叶片给不知道从哪里窜来的阴风吹得沙沙作响。除此之外,一点声息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