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颐微微窘然,很显然,须清止是以为她问他身体问的是刚才他们在床上“你死我活拼命”那一段,她的簪子确实是个利器了。面上臊了臊,她在侧面观他气色红润,稍微有些放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能够解决的。
只是那位禾茹是个大麻烦,她不间断地给太子下毒,神仙也难治,何况现今须清止身体里的毒素已经是一言难尽的状况,她还是得从根源上先把禾茹拿下。
在念颐的心目中禾茹是须清和放在东宫谋害太子的棋子,图谋不轨的亦是须清和——虽说他确实没安好心,但这事与他是没有干系的。念颐很想把禾茹真实身份直接在太子跟前揭穿,这念头将要脱口而出时心中却生出犹豫,毕竟,在她眼中这事和须清和撕不开,一旦太子追究起来,须清和会落到怎样的下场,她连想都不敢想。
说是对不住须清和,不说又良心难安,前进是错退后更是错,她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推入怎样都是错的境地。
“殿下与那宫女禾茹——”念颐起了个话头,其实并不晓得如何像聊天打闲篇那样自如地谈及此人,须清止蹙了蹙眉,“无端端的,因何说起她?”
他任由她攀着手臂,两人往石桥下走,水里的睡莲吸引人眼球,须清止视线往远处眺了眺,语气波澜不兴,“太子妃采过莲子么?”不需要她回答,他复道:“过去每逢夏日,采莲子是漪霜最爱做的事,只是可惜,后来她不在了。”
这个人…这么喜欢跟现任妻子聊别的女人么?他这样不着四六地忽然提起陆氏是想做什么?
念颐才忍不住要打断他直接问,须清止就继续道:“禾茹生得同漪霜颇有几分相似,还有太多细节,同她相处时总叫人生出漪霜还在这世间的错觉。”他侧首看她的面容,声音里揉进几缕笑意,“禾茹比起你要更像漪霜,确切地说,她像得不像一个真人。太子妃问起,莫非是吃味儿了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吃味儿——”
念颐条件反射为证清白剧烈地摇头,就差左右挥动两只手了,还一本正经解释起来,“宫嬷嬷教过我规矩,我身为太子妃,最要紧一条就是不能善妒。殿下日后倘或看上什么姑娘一定要说出来,我亲自为您鞍前马后地张罗,保管叫您满意,绝不让您自己操这心——”
话毕,见到太子陡然间阴鸷下来的脸色,她起初还不懂,心下叫糟,压根就不曾理解他真正黑脸的原因,只是在后悔自己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她要是直接承认下来才好,扛着拈酸吃醋的旗子直接叫他把禾茹撵出去… …
不晓得再试一次还能不能行。
正默默在心里打着腹稿,须清止却倏地拨开她的手大步而去,念颐看情形不对立马急急切切地追赶上去,七窍通了五窍,伶俐地道:“殿下不要生气,我不是成心这么说的,你是我的夫君,我若是有朝一日看到你左拥右抱,必然要不高兴的。”
“是么?”须清止绷着一张面孔,扳正她的话道:“我却不是和弟,你的醋坛子不见得用在我身上。”
他是非要跟她对着干了,她没法子,悄悄又抱住他的手臂,一头走一头说话,费劲心思地哄太子高兴。
他们走过这里,桥下石道处响起微哑的“辘辘辘”声,方元推着轮椅从暗处走出来。
不是方元想“躲”在暗处,委实是太子和太子妃来得太过突然,他还在犹豫不决呢,就被他们殿下喝命退至一角,也因此太子一路经过此处都不曾发现他们。
不好的是,特为退避也许只是为避免尴尬之类… …可他们殿下退在这里,眼里看到的那些要如何算?
方元不是半点惊讶,他万万没料到再见到顾念颐时看到的竟是她与太子打打闹闹一般的有情人之间才有的画面,按说不会好的这般快才是,太子瞧着也不似从前冷淡了,这是百炼钢逃不出绕指柔么?
“继续推罢,先去慕凰台。”须清和道。
他单就说了这一句,心情看来似乎不大好,整个人的气场也是压抑的。方元不敢多嘴过问,应了一声推着他往慕凰台走。
将到目的地时,须清和忽的道:“都扫听清楚了么,父皇的病情到了怎样的地步?”
方元扫了扫四周,压低音量附耳道:“怕是真的不成了。殿下曾说‘成王败寇,都要从皇上撒手西去开始’,如今… …”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正当时啊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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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怎么有妹子说我弃文&lt(‵^′)&gt 我在保证日更啦。。。。。。。晚安

第60章

不错,一切确实都需得从老皇帝驾崩开始。
君主离世,太子仓促间继位——能不能顺利御极还不好说,倒要看看麒山王有没有那份耐性容得储君活到那时。
做一个看戏的人往往远比戏中人轻松,然而,当观局者有了更深层的心思,场面最终却是势必要向失控的方向发展的。
须清和现下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唯有等待。机会垂青于有准备的人,七年磨一剑,即使不是为顾念颐,他也要把这天下牢牢握进手里,否则以目前的形势,一旦须清止上位,他的下场只会比麒山王更不如。
——须清止自己似乎都不曾发觉,他对顾念颐这个皇后赐婚的太子妃未免太纵容了些。他早已不是以前的他了,哪怕陆漪霜的地位在他心中无可动摇,却不代表永远没有念颐存在的位置。
适才他见念颐同须清止相处的画面,她的机灵乖巧超出他的预想,表现得别样自然,不见半分作伪,可见他们日日同吃同睡,果真处出了感情。
念颐的一切在须清和看来都是可人爱的,她也委实殊色照人,正是稚气稍褪的时候,小姑娘一颦一笑都在人脑海里留下明艳光致的剪影,太子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长此以往,必不会有心如止水的可能,何况念颐还同陆漪霜有几分神态相若… …
实在不好再放任下去。
往常须清和从不将日久生情放进眼里,可看到念颐对须清止的态度叫他不得不疑起自己来。
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情绪,手指却在袖襕里紧握成拳,连方元都觑出他有多不高兴,可见他连掩饰都做不到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殿下?”
方元久久得不到王爷的回应,不禁含了安抚的语气轻声道:“就小的看来,太子妃还不曾对太子有什么爱意,殿下看到的只是个画面,谁晓得是不是太子妃刻意而为之,想叫外人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和睦,如此太子妃在东宫也能过得更体面。毕竟殿下是晓得的,东宫满是女人,一个个的拈酸吃醋起来,得亏顾姑娘身为王妃,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否则还不知被那起子‘地头蛇’怎样压制——”
他说的都是他的猜想,他想到的,须清和不会想不到。
天幕里暗暗的,飘着大片大片乌色云朵,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须清和向轮椅椅背上倚了倚,缓缓阖眼,再睁开时眸中瞬息清明,“你说这些做什么,她对太子有没有爱意与我何干。”
方元微怔仲,又一想,只怕王爷是在同太子自己置气罢了。
想来也不难理解,王爷心气高,年少时候起便扬名立万美名传播,在一众皇子里从来都是拔尖儿,除了后来遭太子及麒山王联手坑害栽了跟头,几乎就没有不太顺遂的事。
便是假装有腿疾的这几年,他也在太子身边如鱼得水,如果不是顾家十二小姐出现,大抵王爷与太子的关系还可再维持一段光景,至少,真正撕破脸皮也要等到把麒山王拉下之后。
“殿下这是…后悔与十二姑娘相识了?”说完便是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方元心下懊悔不已,原只是脑袋里想的,哪知嘴上没个把门话就出了口。
须清和脸上神色愈发一言难尽,他日常在外无不是以温雅的形象示人,像现下这般嘴角微沉不怒而威才是真正的他,外人见了恐怕要把眼睛一擦再擦才肯相信这是谦谦如玉的承淮王。
他轻哼一声,眼见着不远处麒山王快步进了宫门,垂眼吩咐进去。
方元心下惴惴,瞧着王爷的模样怎么会是后悔,他悔的怕是当初没有不顾一切把十二姑娘抢到自己身边吧!现在落得这个地步,一个是嫂嫂,一个是叔叔,等到来日真有睥睨天下那一日,却又如何把昔日兄长之妻留在身边?
稍一想便是好一番的暗流涌动,更何况,贵妃娘娘那儿还有娘家的梅姑娘虎视眈眈,不可预知的变数太多,未来究竟如何,还真是不好妄言。
*****
慕凰台正殿内此时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已然来了不少人,有好些皇族宗室成员念颐都只是见过一两回,行过礼后便站在太子身侧,沉默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贤妃亲自在皇后宝座旁伺候皇后喝茶,皇后用茶盖撩了撩茶叶沫子,轻叹一声,对贤妃道:“你瞧本宫这样,会否太兴师动众了,没的他们这些个老的小的,一个个儿的都不懂本宫一片苦心。”
贤妃抓住机会迎奉拍马,“您说哪里的话,若不是娘娘,这会子消息传到各宫去,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她一脸恭敬地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盅,微弯腰放回旁边桌上,这副奴颜婢膝之态同往常判若两人,又轻声道:“如今各处人心不稳,两位王爷… …”
她顿住,本该只说一位王爷的,只是承淮王的腿疾在她这里是个疑问,她一直等着承淮王按捺不住她再先发制人,没想他年纪小,倒十分沉得住气,反倒叫她不确定起来。这般有城府,若是来日是他坐上了皇位,她岂有现下拆台的道理?
皇后真正忧心的是什么贤妃心里其实门儿清,她早已打探到,皇上昨儿个午后精神头好些了,着人伺候笔墨,不知写下了什么,叫心腹给收起来了——说不得就是传位诏书!
皇帝对太子不是很满意,虽说太子是嫡出,可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废太子另立贤能皇子为储君的先例,皇后今儿召齐众人,为的不是稳定军心,恐怕更多的还是观察刺探。
麒山王有太后撑腰,承淮王有腿疾,两位皇子里,皇后疑心的必然是风头正劲的麒山王。
贤妃勾唇道:“两位王爷却还不曾到,不知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皇后眉头蹙了蹙,不是很欢喜,门外突的传来侍官的尖细唱喝声,“麒山王到,承淮王到——”
“这才真是凑齐了。”贤妃神情不变,踅身飞快望向太子身旁的顾氏,她知道这顾念颐同承淮王有首尾,心里头自然而然便有了看好戏的心情。
而下首念颐听见“承淮王”三个字时身体明显一怔,把头埋得更低了,太子侧首看她,“不是才见过面么,还会羞赧么?”
她无言以对,去见须清和还不是为的他,真是不识好人心。
念颐没有说话,大殿中铺着光洁的地砖,映出的须清和同样映入她眼帘。他坐在轮椅上向皇后请安,嗓音醇厚,透出一股儒雅的气质。
她是真的觉得奇怪,须清和究竟是怎样在两种人格之间转换的?
不自觉抬眸随着众人的目光一道落在他身上,须清和嘴角不露笑意,却给人如沐春风的明快意味,她实在匪夷所思,他这个人吧,分明乖张又嚣张… …
看得太专注,仿佛视线都有了力量,与皇后说完客套话的须清和转头看向念颐,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哪有直剌剌在众人里一眼望向自己嫂子的。可是他不避讳,眸光坦坦荡荡和太子在半空里遇上。
太子对念颐的一切喜恶都和承淮王脱不开关系,他对她越是放不下,他越是有争强好胜之心。在陆氏那里追不回的爱憎,通通要在顾念颐身上找补回来,找回一分是一分。
念颐心口“噗通”一跳,然而母亲的遭遇迅速侵占她整个思维,她不敢不严格要求自己,忙别开视线望向别处,却听见身边须清止没有波澜的声线道:“念颐有听过新帝即位,第一道旨意… …便是弑弟的不曾?”
她惊骇莫名,想不到恬淡如太子,竟然会有这样激烈的想法。他这是在试探她,还是仅仅是警告?
无论如何,这样的惊吓都愕住了她,念颐倏地结巴了,断断续续道:“从来,从来都不曾听过这样的事例,世人讲究,兄…兄友弟恭,”太子眉目幽幽,她停了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继而郑重地道:“谋害手足之人与禽兽何异,殿下万不要行差踏错。”
“你又知道了?”他对她从来是有话直说,没有虚与委蛇,“便如太子妃所言,若我来日一定要取他项上人头呢,你预备如何?”
他又问她,这样问得一本正经,说的好像她说了他就会照做似的。
“念颐?”太子唤她,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这动作娴熟无比,配上他难得的温柔神色,容易叫人以为他们相处得十分之好,“你总是不说话,这般呆傻,幸而是与了我,旁人如何生受。”
话音飘出三步以外五步之内,那厢皇后正被几位宗亲围住,焦头烂额,这里就不起眼了。只是太子的声音恰恰刚够让该听见的人听见,须清和端正坐在轮椅上,长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间或望望室外。
“… …殿下说笑了,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念颐绵软的声音飘飘然入耳,可惜不是在跟自己说话。须清和默了默,好像再也抑制不住,胸臆里妒火噼里啪啦灼烧起来。
偏太子转过身,面上风轻云淡,启唇又道:“和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上头还是该着紧着些。”他意味深长,“我瞧贵妃娘娘母家那位梅姑娘就很不错,你们又曾有婚约,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若是成亲,委实是一段佳话!”
作者有话要说:须须:“呸呸呸,臭不要脸!抢我老婆还要给我包办婚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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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佳话佳话,同梅初吟成亲便可成就佳话了么?
只怕在太子眼中,他任是同某一位女子成了亲,都是上上的佳话,从先前娶了陆氏,太子便巴不得他也早早成亲。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心思表露得如此明显,也只有在这一桩事情上了。
须清和一面在心中腹诽着,一面转头回复太子道:“多谢哥哥为兰卿操的这份心,只是婚姻大事,兰卿这里看来万万将就不得,如若没有合适之人… …”他似笑非笑的眸光在念颐面庞上蜻蜓点水一般略作停留,“还不如不娶。”
太子对他的回答和他的若有所指都不称意,便往横里站了站成心遮挡住须清和的视线,唇瓣微提道:“和弟的想法着实不错,只不过,为兄倒是有听闻贵妃娘娘有意为你将梅家表妹定为王妃,这说起来,梅氏既为兰卿的表妹,你二人又是曾经有过婚约,如今重修旧好有何不可?我瞧着,梅氏便是这合适之人。”
重修旧好?
须清和面上微嗤,当着念颐的面,太子还真是张口就来,横竖是要毁得念颐对他再无兴致罢了。
他心里不痛快,便也找太子的不痛快,身子微倾,在半空里寻到了念颐打量躲闪的视线。但是话临出口时,在称呼上他滞了滞,须臾道:“…太子妃是见过兰卿那表妹梅氏的,依你之见,她如何?我应当顺从母妃之意奉她为妻么。”
念颐很明显地怔住了。
他这哪里是要叫太子不痛快,先不痛快的分明是念颐了。她正在把自己对须清和的爱意一点一点撤离出思维,哪知今日见了他,目下到了此刻,竟有满盘皆输的感觉。
别的都不要紧,她只要自己不想他便成了,心里不对味是打太子说起孝珍贵妃在盘算须清和同他表妹梅初吟的亲事开始的。喜欢一个人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不能再爱了就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能够全身而退的人,不是没有爱过,就是另有新欢。
念颐脑子里一团浆糊,还在回想着梅初吟那张姣好的面容,不妨太子回身道:“九弟在与你说话呢,怎的不答别人?”他刮了刮她挺俏的小鼻子,声气温和,眼睛里却写满了暗示,“念颐说说看,九弟同梅氏是否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像是被架在烤架上反复左右地烧,今日不表个态度,唯恐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更多。念颐咬了咬唇,对太子微微莞尔,不疾不徐地道:“自然是….匹配的。”她根本不看须清和的方向,思路一直都较为清晰,知道自己成了亲,再没有任性的资格了,更何谈的追情逐爱。
“承淮王殿下文武双绝,一表的人才,那位梅姑娘,念颐虽说只与她见过几面,但是,看得出她同承淮王关系亲密,二人既是表兄妹,自幼相熟,想必情分本就不浅,若是能够结成夫妻,必定是世人艳羡的姻缘。”
须清和缓慢地靠在轮椅上,长指在一边袖襕上抚了抚,笑靥浮出嘴角些许,“太子妃原来是这般想头,如此说来,兰卿少不得该听从了。”语速益发慢下来,“届时宴席上喜酒,嫂嫂…亲自过来尝一杯么。”
这还是他第一回叫念颐嫂子,须清止大感意外,同时由于领悟到念颐的想法,意料之外,难得有一丝安心。
念颐维持着笑容,眼光里见到须清和往别处去说话了,再也没有半个眼神过来。
她不知是如释重负更多,抑或多少有几分心事重重,然而内心里深处不否认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她嫁给太子,现今是太子妃,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只能向着太子,这是理所应当的本分。
皇后同众人议论一番,话题不免走向了皇帝昨儿下午拟好的传位诏书,那诏书现下却藏了起来,委实叫人摸不着门路。这当中有些心思灵敏的,不免已经不看好皇后,也就是太子。因此此番要不就是皇上另有要紧事交待,要不就是换了储君,这都是极有可能的。
注定是不寻常的一日,念颐等人在慕凰台待到傍晚传膳时分,皇后见时辰差不多了,本来打算安排众人去拜见一番皇上,但时机没控制好,想到皇上又在病中,就算了。
回到东宫,晚膳早已备好,太子和念颐落座,宫人们在桌边布菜张罗。
太子没动几筷子,看着拿着银汤匙静静喝鱼汤的念颐,忽而屏退众人,开口道:“父皇昨日午后写的诏书,你猜写的是什么?”
念颐一口汤险些儿噎住,她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不在意道:“还能是什么,一些对晚辈的期许话儿吧?”她和别人想的不同,一丝一毫都不曾怀疑过皇上会在临终前亲自把自己看着长大的皇位继承人撤换掉。
要是真有心想换,早就换了。何必等到如今。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低头扒了口饭,小口小口咀嚼着,太子默默地望着她的侧颊没有言语。
昔日对皇位也不是如何执着,因为来的太容易,几乎在有记忆之初他就知道自己是未来整个王朝的君主,是天下之尊,整个少年时期都是懒散不拘的,直到后来承淮王的崛起才叫他有了压力,而皇祖母的站队也叫他心凉。
有了危机感的太子,果然不辜负他身为储君应匹配的谋略,轻而易举就挑的所有人将矛头对准当时已然声望极高的承淮王,这当中以麒山王尤甚。只是最后他也不知怎的,突然某一日,战功赫赫的承淮王,就成了现今这副所谓温润如玉端坐轮椅的形象。
他对他彻底没了竞争力,连漪霜都是他的太子妃。
须清止吁出一口腹中浊气,他对权利的*不大,目下最为担心的是——假使有被撤换的可能性,顶替上来的唯一人选便是麒山王,只要麒山王不和承淮王一个鼻孔出气,他倒也无尤。
自然了,最最要紧的是念颐,他不眷恋于她,却依赖她带给他的熟悉温度。
思及此,太子沉吟着说道:“太子妃对我是什么感觉,如若此番我不是太子了,你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么?”
念颐放下筷子,仿佛是头一回发现了瞧着心如止水的太子,原来也有常人的忧愁。
他这是担心自己会被撤下去吧,可真是,她都不担心,他自己反倒较真起来,撇撇嘴道:“殿下说的哪里的话,慢说您不会被撤换,即便是被换了,我对您的看法也不会变。”
“唔,什么看法。”他果然问了,先前的问题便很像是挖了一个等她跳的坑。
念颐却十分坦荡,认真地道:“殿下是夫君,是今后的依靠。”
唯独不是爱人么?须清止说不清自己心绪,捏了捏眉心。
烛火跳跃间,念颐有意无意觑了他几眼,太子五官深邃,这点随了他父皇,其实须清和也是这样一副长相,想来,这便是帝王之相了。
*****
子时已过,皇帝寝宫之内,床帐微晃悠几下,这一席明黄色忽而犹如委顿的落叶,颤颤得透出无力回天的悲戚气息。
整个寝殿之中,唯有殿角落里一座青铜孤灯幽幽散出光亮,一人拨开殿中帷幔徐徐向床帐走来,床前的御前内侍听见声响扭头看过去,眼中并不露惊吓,俯首跪拜道:“九王殿下。”
行完礼,内侍站起身退至一边,而须清止负手在距离床榻五六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眸底沉黑无澜,“父皇如何了。”
那内侍乍看极为镇定,做了个闭眼的动作,回复的话音里却满是颤音,“殿下,圣上他…龙驭天了… …!”
“几时的事?”须清和往床前走去,伸手拨开床帐往里看了看。那内侍回道:“有半个时辰了,知道您今夜要来,我将人都支出去了。”
方化是须清和的心腹,安插在皇帝身边许久,就等着关键时刻派上用场。须清和在床畔坐下,皇帝宾天前他都没有机会这样安静坐着好好看看父亲。这便是天家,道是亲情凉薄,实在是无法不凉薄。
方化捧出放置着诏书的锦盒,双膝跪地双手呈上,“殿下,您看看——”
须清和眼眸一深,黑黢黢的瞳仁紧了紧,打开前临看了床上的父亲一眼,唇线向两边直绷绷拉开。
他的声音里掖着一股子冷静的疯狂,“父皇,你不要怪罪于儿臣。儿臣也是没有法子。试想,若是太子顺利登基,儿臣还有活路吗。儿臣不甘愿。”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床上昔日的九五至尊都不会表达任何看法了。
须清和打开锦盒,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封暗黄色信封,上书:吾儿兰卿亲启。
蒙昧的面孔陡然清晰起来,他朝青铜灯走去。
险些就要打开这封信,幸而略作犹豫便终止了这一想法。反倒是诏书,他展开来,从右向左缓缓地看,眼睫的剪影深而重,面上表情却并不讶然。
从见到那封信他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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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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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开启,须须时代 1.0

第62章

这世间诸多事,无非时也命也运也。
须清和韬光养晦这许多年,起初为的也并不是坐上皇帝的宝座,不过情急之下事急从权。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他假作腿上有疾,自此后公众场合无一不是坐在轮椅上出现,给人以他只是个废人的形象,不能够造成威胁,太子及麒山王两派自然也不会再将他视作心腹大患。
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然而,直到见到诏书上的内容,须清和心里才犹如拨开云雾见到一片清晰明灿的世界。不必另看那封信,他也猜测到他父皇是一早便看透了。
腿疾是个幌子,骗得了旁人,竟是唯独不曾骗过天子。
他幼年时候是颇受皇帝宠爱的幼子,只是后来越是长大不知怎的反倒生疏起来,后来在外行军打仗,每回回来,即便外界有再多的赞扬,他也没有如愿得到父皇过多赞许慈爱的眼神。
那时候须清和年纪还小,对那些极为在意,只觉得父皇心中只有他的太子,慢慢的,那份对父亲与生俱来的憧憬就淡了。知道他病重,他在府中谋划的却是他宾天之后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