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祥贵一番介绍，我无语，世界上还有如此偏心的母亲，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想起南生和腹中那团东西，我忽然觉得好象我没有资格如此指责别人。
来到小书房，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好大的酒味。
祥贵果然没说谎，这狄浩轩喝的酒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祥贵将我放到椅子上，帮我解了穴，告罪退下了，剩下我对着明显喝醉了的狄浩轩。
狄浩轩坐在地上，背靠墙壁，脸上平静如波，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悲哀，也没有伤痛。倒和我中毒被救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一种绝望之后被迫的沉静。
他一口一口机械的喝着酒，迷离着双眼，呆呆的瞪着对面墙上他父皇的画像。
我还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狄浩轩，一直以来，在我眼中他是强横的，是飞扬跋扈的，今天却才知道，原来他也软弱的时候。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狄浩轩，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想每个人都受不了，这种负面的情绪不宜在心中积压，总得找个机会释放出来的。
就让他喝吧，大醉一场，宣泄一次，明天醒后，仍是那个雷霆千钧的狄浩轩。
我围着被子坐在椅子上，埋首臂弯，静静的看着狄浩轩。
“父皇，我回去了，要不清颜等急了。”狄浩轩忽然清晰的吐出一句话，声音镇定的听不出一丝醉意。
不会吧，喝这么多酒竟然没醉，他还是千杯不醉不成？
可下一刻我就知道他彻底是醉了。
他放下酒壶，一边蹬着双脚，一边嘟囔：“回去的路呢，怎么找不着了。”
他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站起来，弄得筋疲力尽之后，无奈的又坐回了原地。
“走不了了，今天就在父皇这歇了吧。”他身子一滑，躺在了地上。
双眼慢慢闭上，胸口逐渐有规律的一起一伏，好象睡着了的样子。
过了好久没有动静，我站起身，想唤祥贵将他扶回去。
刚一动，却听他又说话了：“父皇，你回来吧，我把江山还给你，这担子太重了，我不想挑了。”
不象是醉话，倒是象在和别人聊天一样。
莫不是老皇帝给他托梦，父子二人梦中相见了吗？
我抬头看看对面墙上老皇帝的画像，昏暗的烛光中，看得不甚清楚，端详好久，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模糊看出老皇帝长得不错，狄浩轩的相貌随了他六七分。
那边狄浩轩又说话了：“父皇，你说女人怎么都这么狠心呢，母后是，清颜也是。从小到大，母后就对我笑过一次，她笑着说要我娶双兰（高相之女兰妃）。父皇，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她竟然要我娶双兰，哈哈，谁不知道双兰的泼辣娇纵是出了名的，二十岁了还嫁不出去，母后竟然要我娶她。好，我娶，母后第一次主动与我说话，还对我笑了，我娶。那可真是个噩梦，从她进门，家里就没消停过。我不和她同房，她一状告到母后那里，母后，母后竟然派人送了瓶春药给我，哈哈，我的母后，这就是我的母后…
“我求了她这么多年，象个乞丐一样，求她施舍给我一点母爱，她始终不屑一顾。现在我也想通了，不求了，她愿意做什么就做吧，她要断绝母子关系，那就断吧，反正她从没当我是儿子，她要去找大哥，我放她去，去吧，去吧，离得我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他的声音痛苦又绝望，在这寂静的夜里，又添了几分凄惨。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悲伤，我不例外，他，也不例外，相同的是心境，不同的是各自的际遇。
想起这些年我所经历的，也不由有些神伤。
夜风从窗子卷入，噗一声烛火被吹灭了，窗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没有对狄浩轩造成一点影响，他躺在地上，仍在自顾说自己的：“…我要立她为后，朝野震动，高相郑相带头，满朝文武跪地不起，让我收回成命，一天一夜，他们宁可晕倒，也不起身。要不是张天师出面，清颜早就被这群大臣诛杀了。他们的心思当我不知道吗？高相要立兰妃为后，郑相极力要丽妃登上后位，哈哈，一个个算盘打得好啊，立了兰妃，朝堂之上，父女俩一唱一合，这江山很快会姓高了吧，立了丽妃为后，这江山就改姓郑了吧…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权臣把持朝政，父皇，你给我的江山，真是风雨飘摇啊，我太累了，支撑不下去了，父皇，你别怪我…
“回到后宫，一干妃子也学百官，长跪不起，说什么为了江山，为了社稷，我如此执迷不悟，她们也顾不得夫妻情份了，冒死进谏…哼，说得好听，哪一个是为了江山，哪一个是为了社稷？为的只不过是我身边那个位子罢了。好，你们不顾夫妻情份，那我也不顾了，从此后，大家恩断义绝，各自过活吧。现在后悔了，个个来求我了，都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清颜那么聪明，可她从未想过，为什么我派重兵把守凤坤宫，为什么苏风华区区一个武林中人，竟然能几次闯宫而不死，她没想过，她从没想过，她整天只想着怎么逃出去，怎么见苏风华。她以为她逃出去就能和苏风华双宿双飞了吗，她太天真了，今天她回了西柳庄，明天苏风华就再等着再被灭一次门吧，呵呵，这根本不用我出手…清颜到现在了还不知道暗处有多少把刀在对着她。”
我越听越诧异，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毛骨悚然。
立我为后，原来竟然有这么大的波折，这些我一点也不知道。
而事实却正如他所说一样，我整天只想着怎么逃出去，怎么找回自由，还真没想过，看似寻常背后的不寻常。
如果只为了防苏风华，派几个十几个高手在凤坤宫就行了，皇宫的守卫毕竟不是白给的，苏风华冲到凤坤宫的时候，带得人剩不了太多的，那些高手足够应付，根本用不上那几千士兵。
苏风华能一次又一次杀到皇宫，我还真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武艺高强，直到灰瞳出现后，我才有了疑问，但那时我已经被绝望包围，哪还会有功夫细想这些事。
这些，背后都有什么名堂吗？还有，暗处有刀在对着我，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别人要杀我吗？我逃出去，还会连累到苏风华吗？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的下文。
交易
月光穿窗而入，洒得满室清辉。
朦胧坐在窗边的是我，醉醺醺躺在墙角的是狄浩轩。
已经同床共枕一年的夫妻，仍和陌路之人一样，中间始终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一声不响，坐在黑暗中，倾听着我不知道的，隐藏在我背后，他心中的故事。
我这里等得心里发急，他那里却象睡着了一样，闷声不语了。
不会吧，把我这样吊在半空中，他又不说了，这可真让人着急。
过了好久，狄浩轩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可能真是睡着了吧。
我抬起头，转了转有些发僵的脖子，视线落在了狄浩轩父皇的画像上。
怎么这么巧，此时正好有一束月光直直照在那张画像上，从我这个角度上看去，画像中狄浩轩父皇好象活过来了一样，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我。
我打了个激灵，心里有点瘆得慌。
鬼神之事我一向敬而远之，我能借尸还魂，就足可以说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灵魂的。既然有灵魂，鬼怪之类的肯定也有的。
狄浩轩父皇的鬼魂，不会真的附在那张画上了吧。
吸口凉气，我慢慢踱到狄浩轩身边，去拽他的手，好歹这是个活物啊。
“狄浩轩，醒醒，咱们回去了。”
我喊了几句，狄浩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眸子却是一点焦距也没有，也不知道看清我没有，挣扎着就要起身。
可惜他身软如绵，一点劲也用不上，身体重得和座小山似的，我怎么也扶不起来，两人纠缠了一会儿，换来的结果是他扎在我怀里，我坐在了地上。
狄浩轩就象个小孩子一样，乖得不得了，安静的趴在我胸前，带着一脸的满足。
晕死，不会上我这来寻母爱了吧。
我这念头还没转完呢，只听得狄浩轩含混不清的叫道：“娘…”
我满头黑线，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么会儿功夫，白捡个这么大的儿子。
他一个劲的往我怀里钻，压得我喘不上气来，我叫了几声祥贵，没人应声，三更半夜的，该不会躲到哪打盹去了吧。
“清颜…”狄浩轩忽然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酒劲过去了？竟然能认出我来了，这太好了。
我忙应道：“我在这。”
狄浩轩象是没听到我说话一样，头仍扎在我怀里，闷声闷语道：“清颜，你真这么狠心吗？为什么不喜欢咱们的孩子？”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爱屋能及乌，恨屋也能及乌啊。
我不爱你，又怎么能去爱你的孩子？
虽然南生也是我被强后的产物，但要生下南生却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是满怀着喜悦来迎接那个小生命诞生的。
而这次，我不想要孩子，却是你强加给我的，你让我怎么喜欢的起来？
“你不要我的孩子，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有多痛啊！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疼你，爱你，你一点也没感动过，你只会想着苏风华，想着南生。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苏风华，嫉妒他能占了你的心…你不要孩子，我要，你不疼他，我疼他，你不爱我，没关系，我来爱你就够了。我对你的感情，你不懂，你不懂，你永远也不会懂…”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低不可闻。片刻后，他的呼吸沉重了起来，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睡着了。
醉后吐真言，是不是就是这样？
狄浩轩的酒品比我好多了，我醉后从不吐真言，只说狂言。
我坐在地上，心中反复的惦量他的话。
我承认他为了我付出了很多，给我保护，给我关怀，给我疼爱，甚至排除万难，将一个帝王不应有的专情全用在了我身上。
可这就能抹杀他禁锢我，拆散我和苏风华南生的恶行吗？
他可怜，但这些人哪个不可怜呢？
苏风华不可怜吗？父母双亡，家门被灭，妻子被夺，你能说他不可怜吗？
南生呢？幼时无父，好不容易盼来了父亲，母亲又被抢走了，只能几个月才能见一面，他不可怜吗？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哪个没有伤心事，哪个没有愁苦事，又有哪个不可怜？
我怜惜了狄浩轩，那么谁去怜惜苏风华，谁去怜惜南生？
狄浩轩和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时隔这么多年，再抢回来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牵无挂的顾清颜了。
狄浩轩的身子越发沉重，我费尽力气想靠到墙边借点力。
忽听得门口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用我帮忙吗？”
这奇特的嗓音，不用看就知道来人肯定是灰瞳了。
“用。”我连忙道。
灰瞳走过来，将狄浩轩从我身上拎走，我趁机站了起来。
“走吧，回凤坤宫。”我可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着了，那张画有点不太对劲。
灰瞳没理我，将狄浩轩仍放到地上，自己转身却把蜡烛点着了，这个家伙也有点不太对劲。
我不解的看着他，灯光下，他那双没有瞳孔的灰色眼睛更加诡异。
“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灰瞳带着一脸的不解，用那双灰眼睛盯着我。
他能和我说什么事？
我点点头：“什么事？问吧。”
“我一看见你，心跳就加快，这是别人说的爱吗？”他象个被困惑很久的孩子一样，提出了这么天真又尖锐的问题。
我不知道狄浩轩从哪找来的这个家伙，只知道他不属于暗卫，而且他的地位是凌驾于暗卫之上的，甚至在狄浩轩面前他也有一定的自由。他功夫奇高，但俗事方面，却不如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我在心里快速思考，面对这个问题该怎么办？
看他的势头，是问不明白不罢手了。
我知道他对我绝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一种少年的懵懵懂懂。
无意中我们身体的接触，让他感受到了男女的不同，尽而开启了他的欲望之门。在他眼中，把他带到那个世界的我，必然会有些不同。
我觉得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引出这个情感的误区。
“你喜欢武功吗？”我问他。
他点头：“喜欢。”
那就好，我走到桌边，拿起笔，刷刷写下几行字。
“以前游历的时候，我听说过几种神奇的武功，练成后据说能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你看看，你练过吗？”我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他，他接过去，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
扫了几眼，他兴味顿起，脸上泛起了潮红，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这些武功，我一种也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真有你写的这么厉害吗？”
我不答反问：“喜欢吗？”
“喜欢。”
“心跳快了吗？”
“快了。”
“是我好还是这些武功好？”
“武功好。”
乖，真是好孩子，全按我想的回答了。
我走在前面，灰瞳一手拎着狄浩轩，一手攥着那两张纸，兴高采烈的跟在我后面，早忘了“爱”我的事情了。
“这个葵花宝典最厉害吧？”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
“还是算了吧，那这个乾坤大挪移呢？”
“失传已久，湮灭江湖。”
…
“这个吸星大法呢？”
“历经沧桑，早无传人。”
…
“那这个天山折梅手总流传下来了吧？”
“时代悠久，不可考矣。”
…
灰瞳听了我的回答，越来越郁闷，最后猛然发誓道：“我决定了，我要用我下半生的时间去寻找这些绝世武功，一定要让他们重现江湖。”
…我算不算是误了这个孩子一生？
折腾了一宿，等回到凤坤宫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狄浩轩仍在醉着，肯定是上不了早朝了。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误了早朝。
我赶紧让小太监去通知一下各位大臣，早朝取消。
好在对这种情况大家表示理解，也没人抱怨，各自散去了。
看着狼狈不堪躺在床上的狄浩轩，我思索好久，心里慢慢有了主意。
天亮后，我照例去医学馆，今天有课，不能耽误啊。
一夜没睡，困顿的很，不觉想念起咖啡来了。
这要是一有杯咖啡，立刻就精神抖擞了。
安桑见我没精打采，替我沏了杯浓茶。
我端起来就想喝，不知怎得想起了狄浩轩那偏心眼的娘，瞅了瞅自己的肚子，就又把茶杯放下了，让安桑又帮我倒了杯清水。
我发现自己还挺敬业的，一上课，看见下面六十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我的困倦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讲起课来照例是精神奕奕，口吐莲花。
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奋斗了一天，傍晚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凤坤宫。
狄浩轩一如既往，仍是坐在餐桌前边批奏折边等我回来吃饭。
精神虽然仍有些不振，但已经看不出宿醉的狼狈样子了。
“吃饭吧。”见我回来，他收起了奏折。
我洗罢手，这才坐到他旁边。
今天他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以往的时候总是帮我挟菜，催我喝汤，今天却只顾了闷头扒白饭。
看得出他娘这件事对他打击挺大，连声音都没有以前那么有底气了。
我放了碗筷，轻轻道：“我帮你摆平你娘。”
他猛的抬起头，看得出心情有些激动。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我每次帮他，可都是有报酬的。
“你想要什么？”他谨慎道，显然对我已经起了戒心。
“放—我—出—宫。”我一字一顿的说。
粉墨登场
用一个女人换回母亲，这个买卖他不吃亏。
我觉得有几分把握可以打动他。
我满怀希望的看着他，未料，他连想都没想，直接回给了我一个字：“不。”
他拒绝的如此干脆，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为什么？”
“吃饭吧。”他所答非所问，伸出筷子去帮我挟了一箸菜。
我把他的筷子推到一旁，执着的问道：“为什么不？在你心中，你母后还没我重要？”
如果不重要，他也不用这么要死要活的样子了。
狄浩轩挑了挑眉，沉声道：“随便你怎么认为吧，反正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说过，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怀里。”
他把碗筷一推，饭也不吃了，象抱祖宗牌位一样，抱起那堆奏折就去书房了。
我郁闷的用筷子使劲杵碗底，控诉着对狄浩轩的不满。
狄浩轩绝对不是对他母亲不在意，要是真不在乎，刚才我一说有办法的时候他就不会激动了。
而现在他这样拒绝，原因就是我要的报酬，远远超过了他能得到的。
放我出宫就这么难吗？我一没权二没钱三没强大的家庭支持，他这么苦苦留恋是为了哪般啊？想和他母后亲近，这不是他想了二十多年的事情了吗？
我跟到书房，把他的折子盖住：“那个该死的张天师不会和你说得我者得天下之类的蠢话吧？”
想来想去，还是那个张天师最可疑，上次本来能知道老头到底说什么了，可惜让苏风华给搅了。
想到苏风华，心里抽搐了一下，不过我马上调整好了状态。
狄浩轩抬头向我一笑，倒是云销雨霁，别有一种风味。
“不是。”他回答的很痛快，看不出有撒谎的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没必要骗我。
不是就好，我心道，要是栽在这个俗烂的借口上，我哭都没地哭去。
狄浩轩站起身，一把将我抱起来就往卧室走：“别瞎想了，昨晚一夜没睡，你不困吗？”
我是想睡觉，但我更想出宫。
狄浩轩将我放到床上，快手快脚的将那碗安胎补身的汤端来了。
“还好没凉，快喝了吧，一顿不盯着，你就不喝。”絮絮叨叨的样子，倒有几分模范丈夫的样子。
我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他将碗放到桌上，也翻身上了床。
三下五除二将我的衣服脱了，自己也将外面的袍子脱掉，拥了我躺在床上。
“饭后就睡，不合养生之道。”胃里涨得满满的，怎么睡啊。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他的手不安份的在我的身体上游走，眼里渐渐欲火升腾。
我赶紧挑起个话茬：“我有办法让你娘主动接受太后封号，你用什么来换？”
他还真停住了手，沉思了片刻道：“算了，别去惹她了，这么多年积怨，是怎么也消不掉的。”看来他还真是对他的母后失望透顶了。
“我真有办法让她接受封号，而且她以后绝对不会离开皇宫。”我再次重申一遍。
他眼中一亮，显然是相信了我的话。
想了一会儿，他才道：“让你出宫你想都别想，你就算说能帮我一统天下，我也不会放你走的。我最大的限度就是可以让你定期见南生。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反正我这么大岁数了，早过了在娘怀里撒娇的年纪了。”
砍价有砍头的，有砍腰的，有砍腿的，这倒好，他从脚脖子上给我来了一刀，而且还摆明了我没有再还价的余地。
这厮要是个做生意的，一准是个奸商。
我想了又想，大概是拿不到更多的好处了，能定期见南生也不错，以后他就不能拿南生来刁难我了，我也不用见南生一次就得帮他做一件事这样来换了。
“好吧，成交了。”
狄浩轩一听来劲了，一骨碌翻身坐起，喜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笑道：“听说你娘挺喜欢你大儿子的啊。”
狄浩轩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由兰妃所出，女儿是由丽妃所出。
除了上次宴席上见过的三妃，其他的妃子儿女，我是一个没见过，他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
我如此独擅专房，那个泼辣的兰妃竟然没有来找我麻烦，真是怪事。
我忽然想起了那三千士兵，恐怕后宫妃子不是没来过，而是被挡在外面了吧。想及此，我有些明白狄浩轩说那三千重兵不是防苏风华的意思了。
我无权无势，一介平民，要真有人害我，当真和踩死一只小蚂蚁一样，狄浩轩就是派了再厉害的高手在我旁边，怕也是防不胜防。
他派重兵这么一守，那些妃子进不来，毒药刺客苍蝇之流当然也进不来。
这些士兵就好象纱窗，既挡住了里面的人跑出去，又挡住了外面的人进不来。
这个人，做事总是让人看不透。
可他这么厉害，怎么还取不得他母后的欢心呢？
不光他母后，也没讨得我的欢心。
“嗯，是挺喜欢明伟的。”兰妃所出儿子叫狄明伟，一向为狄浩轩母后所喜。原因无他，狄浩轩的母后和高相是姐弟，姐弟关系很好，而且高相权重，自然爱屋及乌，喜欢这个有着高氏血脉的孙子了。
当初之所以让狄浩轩娶兰妃，而不是让大皇子娶兰妃，实在是因为这个兰妃性格太烂，狄浩轩母后爱大皇子，自然不会弄这么个麻烦东西给心爱的儿子。而她又想拉拢高相，所以就把那个烫火的山芋扔给了狄浩轩。
我向他招招手：“附耳过来，明天…”
一番窃窃私语，狄浩轩拊手称赞：“妙。”
然后伸出手在我头上一顿乱揉：“这脑袋瓜长的，怎么就这么好用呢？”
我拨弄掉他不安分的大手，两人就不完善的地方又再次商讨了一下。
一条针对他母后的计策，就此订下。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狄浩轩带人浩浩荡荡的出宫狩猎去了。
我没有随行，白天照例去上课。
晚上回来后，吃罢晚饭，端坐正堂，静等好戏开演。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挟着狄明伟进来了：“启禀娘娘，大皇子带到。”
我定睛细看，狄明伟大约有八九岁，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见小太监将他放在地上了，竟然整了整衣冠，一跪到地，朗声说道：“儿臣参加母后。”
我大奇，想不到兰妃不怎么样，教出个儿子来竟然如此懂礼。
“快起来吧，你父皇和你说了吧？”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这个“儿子”面前，我应该怎么自称。
“启禀母后，父皇都和儿臣说了，一切听母后安排。”这文绉绉的样子，和个小秀才似的。
我转头问那个小太监：“你可找人示意兰妃了？”
小太监回道：“奴才派人通知了兰妃娘娘的侍女迎春，估计没多久兰妃娘娘就会到了。”
“外面的人撤去了吗？”
“门口的都撤走了。”
“好，去给大皇子上妆吧。”
几个宫女带了明伟去后面化装，我坐在桌旁，想了又想，还是叫安桑站在我身后了。
万一一会儿这个兰妃绷不住脾气上来挠我几下，我可不能白受啊。
不会儿功夫，明伟被带了回来，就照我吩咐的，衣服上弄了好多红染料，看上去血迹斑斑的，小脸上还洒了点茶水，弄出了泪痕，脸蛋上也抹了几缕浅红，看上去象个血手印。
又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跑来报信，兰妃已到门外了。
连忙吩咐明伟趴到地上，嘱咐他不管出了什么事，一律不准睁眼，只管装晕。
等兰妃带人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带着副后娘面孔悠悠闲闲的坐在椅子上喝茶，而她的宝贝儿子趴在地上，浑身血迹，已经昏迷，身边站了两个小太监，还在用力的打着板子。
兰妃嗷一声就扑了过去，把两个小太监扇到了一边，心肝宝贝的把狄明伟抱到怀里就哭开了，边哭边怒目圆睁的瞪着我。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我率先开口：“哟，这不是兰妃吗？怎么这么有空逛到我这凤坤宫来了？”
兰妃强压制住怒火，恨声道：“不知伟儿怎么惹到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竟然如此责罚于他？”
“怎么，陛下没告诉过你们没事不许来凤坤宫吗？一个小小的皇子竟然擅闯凤坤宫，且对本皇后本言不逊，我贵为后宫之主，难不成还罚他不得吗？”我故意示威性的向她微笑，刻意挑起她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