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钱老板听老板娘这么一算帐,可不乐意了,还嘴道:“我花了八两银子,你可倒好,一爪子下去,就把红云的脸给抓破了,光药费就赔了人家二两呢。”
老板娘一听更怒了,鸡毛掸子照着钱第板就一顿抽:“你还敢说,那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红云,勾引我相公,我抓她怎么了?我当时手中是没刀,要是有刀,我砍死她。。。。。。”
他们在外面骂,赵谦在屋里可是又惊着了。
“钱三通家今天得了十两银子,这笔银子来路不正,不是他命中之财,该如何给他消化了呢?”
“这还不容易?一个红云就足够了。”
原来如此。
他给老板娘的那十两银子,八两付了红云嫖资,二两陪了红云药费,果然消化的一文没剩。
小尼姑说的果然没错,那钱自己要不回来,而老板夫妇,也没有那个命花。
赵谦对这些神秘莫测的鬼神之事,这一下子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
对小尼姑静月,也是完完全全的信服了。
第 24 章
下午的时候,静月和水征捉完妖回来了。
赵谦小心眼,生怕水征对静月心怀不轨,每次投宿都支使李秀把水征的房间安排到离他们房间最远的地方。
水征虽然性子不细腻,但次次如此,也多少的有些明白自己不受赵谦的欢迎了。不过他本不是冲着赵谦来的,而是想报静月的救命之恩,这才跟在他们身边的,因此上,他根本就没怎么理会赵谦的感受。反正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对静月小师父是以礼相待,别人的眼光如何他管不了,只求自己无愧于心就行了。
赵谦正躺在床上琢磨自己胳膊上那条寿元线,只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然后听到水征温润的声音:“这药你拿着,一会儿就抹上,千万不要硬挺,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然后听到静月轻声道:“知道了。不用全给我,你也留一点,你胸口上的那道伤也很重。”
如果说人要龌龊,那任何想法都不会纯洁。
赵谦在屋里一听,嗯?怎么着,小尼姑竟然连水征的胸口都看了,这还了得,他们是降妖捉鬼去了,还是私通偷情去了啊?不得不说赵谦是个淫才啊,不管什么事,他都能很快的和风月二字扯上关系。
当下脸一沉,高声大喝:“小尼姑,你给我进来!”
水征告辞而去,静月开门进来了。
赵谦一看,嗬,又挂彩了啊,小尼姑身上的僧衣左边少了半个袖子,下面破了半幅衣摆。脸上倒还干净,只是喉咙那里有三道不浅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了,但从那翻开的血肉中,很轻易就能推测的出,那一抓有多么的危险。如果再深一点,估计小尼姑就命丧黄泉了。
赵谦看着小尼姑的伤口,不知怎的,心中涌出了一种又酸又痛的悲伤。
就好象在四岁那年,当皇嫂天天只哄着那个刚初出生的儿子,不再抱他时,那种被遗弃的伤心和无奈。
也好象在那个艳阳高照的花园中,皇兄淡淡说“算了,我管你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我儿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也算还了荣妃的情了”的时候,那种让他如坠冰窖的寒冷。
赵谦出生后半年,荣妃去世,又过了几个月,父皇去世。是皇兄皇嫂将他养大成人的。
从懂事起,赵谦就将皇兄皇嫂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他们是异常的亲近。他从未对他们有过生疏和不自在,一心的想着长大后,如何象一个儿子一样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可他的梦没有持续几年,四岁的时候,小皇子的诞生,夺走了皇嫂,那个以前属于自己的温暖怀抱,彻底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再也没有向自己敞开过。那一刻,没有人能够知道小小的赵谦心中有多失落,有多伤心。
原来,自己到底不是他们亲生的,到底还是得不到他们象父母般源源不断的关爱。
那一年杭州城的冬天分外的冷,小雪飘完下大雪,大雪下完飘小雪。瑟缩在冰冷皇宫那张偌大的雕花大床上,小赵谦攥着荣妃的画像,整夜整夜的抽噎哭泣。
他的伤心,皇嫂看不见,他的哭泣,皇兄听不见。他向着娘亲的画像喃喃低语,诉说着自己的孤独,自己的寂寞,自己的害怕,自己的惶恐,可娘亲总是冷冰冰的笑着,连个梦都没有给他托过。
小小的赵谦,在那年冬天,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从那时起,他就不再记得什么是温暖了。
小尼姑不会关心人,不会说好话哄赵谦开心。
可赵谦知道,如果他要是有了危险,小尼姑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不管他多坏,小尼姑肯定不会抛弃他。全世界的人都用谎言欺骗恭维他,小尼姑对他肯定仍是真情真语。在小尼姑身上,赵谦慢慢的找到了真诚,找到了安全,找到了从四岁以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的——温暖。
赵谦不懂什么是“爱”,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中,没有人真正的给过他关爱。皇嫂养他,是因为在没有皇子的情况下,只有帮了皇帝的忙,皇帝才能宠她,才能给她权势。一旦自己生了儿子,赵谦的作用就已经结束了。皇兄养他,是为了报恩,报荣妃的救命之恩。当赵谦长大后,不管他如何的胡来,皇兄再没管过他一次,而他自己的皇子,却是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
他眠花宿柳,他流连风月,他花钱买笑,是买那一夜的温存,买那一刻,身边的人带给他的温暖。
刚开始是为了添补心中的空白,后来,慢慢的成了习惯,慢慢的就离不开这种追欢买笑的生活了。
他知道那些女人向他笑,给他温暖,是因为他有权,他有势,他有钱,没有人是真正的在乎他,没有人是真正的爱着他。可赵谦还是离不开她们,还是天天去那种地方流连。他的床上,从来没有少过女人。
他不愿独处,他不喜欢冷清,因为一旦他一个人睡在床上时,他总会想起那年冬天的寒冷,那种连骨髓都能冻僵的寒冷。
小尼姑对他是和别人不同的,小尼姑的那种关怀,虽表露无多,但却是从内心发出来的。没有虚假,没有敷衍,没有厌恶,也没有嘲笑。
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心思总是细腻又敏感,极度多疑,极易受伤,却又极易感动。
在与静月一天天的相处中,赵谦观察着,试探着,又在慢慢的接受着。
当静月总是无声的包容着他的坏脾气,宽容着他的坏心思时,赵谦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有一颗温暖的种子在他心中慢慢的生根了。
现在,当他看到小尼姑脖子上那三道血淋淋的抓痕时,这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带给了赵谦平生第一缕感情的绿色。
忘了刚才心中还有的愠怒,也忘了自己想要收拾静月的心思。
赵谦紧紧的抱住静月,心中害怕极了,差一点,自己就失去小尼姑了,就失去仅有的那点温暖了。
静月不知道赵谦为什么忽然变得悲伤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赵谦死抱住她不放手。她敏锐的感觉到,赵谦的心很不平静,他在害怕,他在不安。
她轻轻拍着赵谦的后背,温柔一笑:“交给你个任务,来帮我上药,我快痛死了。”
赵谦一听静月说疼,这才放开了她,扶她坐到椅子上,拿来布巾,轻轻的帮她擦拭伤口。
静月是如何聪明剔透的一个人啊,一听赵谦如此的安静,必定是心怀伤感,此时怕是极需要安慰。
“没事的,这点小伤,没两天就好了。”静月不太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没有什么劝服力。
赵谦从静月手中接过药瓶,倒出点药膏,轻轻的抹在那伤口上,薄薄的嘴唇抿的紧紧的,活象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静月一听赵谦仍没说话,琢磨了琢磨,又开口道:“我这几天仔细帮你算了算,你其实还能得个儿子的。”
赵谦手上一滑,差点没把静月的脖子给捅个窟窿,刚才抹好药的地方,又让他给弄出血来了。
他手忙脚乱的用布巾将血擦干净,顺手将那布巾给捂在伤口上了。
“小尼姑,真的么?我真的还能生儿子么?”
赵谦于子嗣上,一向艰难。只有正妻吴氏帮他生过一个女儿,三岁上还夭折了。
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儿子是极为看重的,若是没有儿子,那就是“绝户”,不仅仅会断子绝孙,还会被人嘲笑辱骂。
赵谦就不止一次的被人骂过是“绝户”,说他坏事做多了,老天爷罚他断子绝孙,死后都没人给他烧纸。
何况,从赵谦本心来讲,他是喜欢小孩子的。
当初得了那个女儿,赵谦欢喜的大排宴席,将亲戚朋友、朝中百官都请到了,不管是友好的还是敌对的,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看不起他,是不是从心里鄙视他,只要是认识的人,他一个不漏的全请来了。
而赵谦对那个女儿,也是百般的疼爱,为了陪女儿,那两年连青楼都不怎么去了。
那女孩也可人疼,十分的聪明,和赵谦也格外的亲,一岁多点,就窝在赵谦怀里,让赵谦教她认字了。整天围在赵谦的脚边,格格笑着,和赵谦形影不离。
可惜那女孩命太薄,长到三岁上,一场风寒就将她带走了。
当时赵谦悲痛欲绝,大病了一场,差一点就追随他女儿西去了。
接下来这些年,赵谦努力播种,无奈造化弄人,子女是半个不见。
现在一听静月说还有希望得儿子,他立刻就来了精神,他拉住小尼姑的胳膊一个劲的摇:“小尼姑,快说,我怎么才能得儿子啊?”若不是小尼姑有伤在身,估计赵谦能把小尼姑给摇散了。
终于把赵谦的情绪从伤感中转化了出来,静月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慢慢说道:“跟我信佛,做善事,修功德,诵经忏悔,消除罪孽,你若是诚心诚意的悔改,肯定有能生儿子的那一天的。”
赵谦一听说要信佛,眼角就耷拉了:“不行,一信佛就碰不得女人了,我还怎么生儿子啊?”
静月道:“又不是让你出家,如何生不得儿子?只要你诚心向佛,佛祖肯定会送个儿子给你的。”
赵谦的脸色变来变去,眼神躲躲闪闪,犹犹豫豫。
想要儿子,就得信佛,信了佛了,就得念经,就不能随便和别的女人快活。
儿子重要,还是女人重要,这个问题有点难选。
修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自己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能不能坚持下来,赵谦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别到时候自己吃了苦头,却落得个鸡飞蛋打,那岂不要亏死?
静月知道一下子就让赵谦做出决定有点困难,以赵谦娇生惯养的性子,肯定是怕吃苦受累,光想想就得吓的打退堂鼓。
把他这样的人引上正途,肯定得有一个艰苦又漫长的过程。
第 25 章
赵谦帮静月上好药,狗皮膏药似的粘着静月,嘴里不停的絮絮叨叨:“小尼姑,除妖捉鬼的时候,你往后靠靠,让那个水征在前面打头阵,你别太实在了,看你身上这伤,就没断过,他不是要报你的救命之恩吗,你就让他报好了,反正他也是欠你的。。。。。。。”
静月一边念经,一边听他念叨。
一个说,一个听,各做各的,倒也配合默契,互不干扰。
吃晚饭的时候,是大家一起吃的。
赵谦的病基本好的差不多了,正好趁吃饭的功夫商量一下明天继续去西川。
静月脖子伤的很厉害,连吞咽都困难,依赵谦的意思,养两天伤再走。静月不同意,本来走的就不快,路上都耽搁了好几天了,这么磨磨蹭蹭的,那得哪天能找到师父啊。何况水征的药很好用,抹上没几天就好了。
赵谦拗不过静月,虽然静月并没有对他说是什么事情,但他对静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静月着急着赶路,肯定是有急着要解决的事情。
给静月点了一些汤汤粥粥的流质食物,等静月要吃的时候,赵谦才发现静月的手有点不太自然,哆哆嗦嗦的用不上劲。赵谦把静月的胳膊拽了过来,胳膊上还有几条伤痕。
水征也发现了静月胳膊上的伤,立刻递过来一个瓷瓶。
赵谦狠狠的瞪着水征,一边接药,一边没好气道:“不是自己媳妇儿不知道心疼是不?你个大男人不要总让小尼姑给你挡伤好不?”
水征顿时不自在了起来,整张脸都僵了:“是我学艺不精,连累静月小师父了。”
静月觉得赵谦的话太伤人,连忙接口道:“水征道友不要往心里去,有你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相公关心则乱,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多担待。”
赵谦听静月说的这么客气,更加不服气了,本来是个没理都要强占三分的混帐人物,现在得了理了,哪会让着水征啊,何况他早就看水征不顺眼了。不过当着小尼姑的面,也不好太欺负人,他使劲的用鼻子冲着水征哼哼,眼中的挑衅显而易见。
水征苦笑,却仍是沉稳的向静月说道:“下次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护静月师父周全。”
这顿饭,暗潮汹涌,几个人谁也没有吃好。
吃罢晚饭,各自回房。
静月沐浴更衣,然后照常做晚课。
“今天和我念经么?”在做晚课前,静月忽然问了赵谦一句。
地府一夜游后,赵谦对这神秘莫测的鬼神之事就存了敬畏,再加上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也就断了去青楼寻欢的心思。
通常静月做晚课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瞎琢磨,或者翻看静月不知从哪摸出来的一些佛经故事。
静月知道一下子就给赵谦看一些高深的佛经,他肯定看不懂,而且会觉得枯燥,没有意思,所以她先给赵谦看一些故事性比较强的佛门读物。上面大多是谁救了一个人,后来自己躲过了杀身之祸;谁经常放生,寿命延长了多少年;谁经常做善事,送子观音送了个儿子给他之类的故事,通俗易懂,又有趣味性,还容易接受。
赵谦对别的没上心,对这个冤魂索命和观音送子是极为留意,这几篇他反复的看了好几遍,心不免想到要照着上面的去。
听到静月问他要不要念经,赵谦立刻放下了书:“好吧,从今天起我就跟你念,先试试有效没?”
静月听他的语气,仍是没有全然皈依的样子,耐心给他解释道:“你一定要虔诚的想着佛祖,想着菩萨,只有一心一意的念佛诵经,你念佛的声音佛祖才听得到,佛祖才能发还佛力给你。你心中若是存了怀疑的念头,这经念了也是白念。”
赵谦在心中暗暗嘀咕,念经就念经呗,哪来这么多的规矩,不过他对佛祖的佛力很好奇:“小尼姑,你天天念经,见过佛祖长什么样么?”
静月双掌合十道:“佛祖是没有固定的相貌的,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你心中想着佛祖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的。我曾有幸见过观世音菩萨几次,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形象,脚下踩着层层叠叠的金色莲花。第二次见到菩萨时,他是一个白衣男子的样子,他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赵谦奇道:“那观世音菩萨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你想他是男的,他就是男的,你想她是女的,她就是女的。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你若真想知道菩萨长什么样子,就真心的信仰她吧,总有一天,她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真的么?真有这么神奇?”
静月点点头:“佛祖菩萨是无处不在的,你就好好念佛吧。”
赵谦听了静月一番话,立时对观世音菩萨崇拜了起来:“小尼姑,快教我念,我要求菩萨送个儿子给我。”
“如是我闻。。。。。。”悠扬的佛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两个声音一先一后,一跟一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杭州离西川有四五千里地,静月坐的马车算是极好的了,一天也不过走一百多里路,照这样算来,也得将近两个月到西川,何况蜀地多山,路况不佳,就算走的顺,也得两个多月。
转眼间,静月他们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路程也走了多一半了。本来依着赵谦的意思,还想顺捎着游游山玩玩水,不过静月和水征每天晚上都去捉鬼,每次回来都搞的疲累不堪,赵谦难得的体谅了小尼姑一下,不再天天嚷嚷着登名山大川了。
他知道小尼姑搞的这么辛苦,一切都是为了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小尼姑根本不会去和阴司官吏做交易,也不会每每在降妖捉鬼时搞得自己伤痕累累了。
静月不管伤的多重,却从没抱怨过一句。每每觉出赵谦情绪失落时,还反过来轻声安慰,不然就是转换话题,让赵谦和她一起念佛。
对着如此胸怀博大的静月,对着如此平和慈悲的小尼姑,赵谦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收起了阴狠歹毒之心,逐渐的向着静月靠了过来,离静月心中的佛靠近了一些。
心思虽然有了回转,但这么多年的积习,要改变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色”之一字,赵谦仍是放不下。
虽说不去外面寻花问柳了,但每晚于床第之间,仍是抱着静月求欢。
静月知道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件件办,而要改掉赵谦的坏习惯,也要一步步慢慢来,于是没有刻意的拒绝,只是每天一定要让赵谦念一遍楞严经。
七月,静月一行人终于进入了蜀地,赵谦问静月到底去哪里找人,静月但笑不语,被问的多了,只说是向西就好,到时候大家自然会知道的,于是一行人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跟着静月向西走。
七月十三这天,他们在山间迷了路,等出得山来时,才发现他们是从另一条路下山的,根本就找不到李秀事先打听好的镇子了。
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不太大的村子,天色已晚,静月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找户人家借宿了。
他们敲开了村中最大的房子的大门,说明了情况,在掏了一大锭银子后,这家人欣然同意他们借宿。
这家主人姓崔,叫崔有财,是一个居士。
他也信佛,而且信仰十分虔诚,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除了有家有室以外,他同寺院里的和尚没什么不同。
这崔有财虽然很信佛,但他有一个怎么也戒不掉的毛病,就是爱财。而且他的爱财,已经到达了十分吝啬的地步。谁要是拿他一根稻草,他都得心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这次见李秀递过来这么一大锭银子,立时喜笑颜开的将众人迎了进来。
看在银子的份上,他破天荒的在菜里放了油,给静月他们弄了一桌子的素菜。
山里人家,没多大地方,也没有多大的规矩,崔有财和赵谦他们坐了同一张桌子,陪着赵谦他们同吃。
崔有财的妻子和儿子儿媳,就在旁边另支了一张小桌,分了点菜,一围而坐。
崔有财信佛多年,见静月也是个修佛之人,就和静月讲起附近村子菩萨显灵的种种事件,再加上李秀等人时不时的插科打诨,饭桌上倒有热闹。
谈得正欢,静月忽然停了筷子,拉了拉赵谦。
赵谦低下头来,只听静月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你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了吗?”
赵谦凝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静月说:“不对,不对,有人敲门,我听得真真的。”
赵谦向李秀他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笃。。。笃。。。笃。。。
果然,象有人在用手轻轻的叩门,声音很轻,若不是用心听根本听不到。
“谁呀,等会儿。。。。。。”崔有财的儿子答应着,跑去开门了。
过了一会儿,他骂骂咧咧的回来:“秽气,是一个要饭的。”
今晚的饭菜不是自己掏的钱,崔有财乐得在静月面前卖个好,大方的说道:“盛碗饭给她。”
崔有财儿子倒也听话,盛了一碗饭,端着出去了。
没等多久,他端着空碗回来了:“爹,她说她的鞋破了,要讨双鞋穿。”
第 26 章
讨饭就罢了,竟然还要讨鞋?
崔有财不乐意了,虽说他的鞋是家里女人给做的,但针头线脑什么不是花钱买来的啊。一双鞋值好几文呢。
“不给,快打发她走。”崔有财连连挥手,恨不得象挥苍蝇一样,直接把那讨饭的给挥出百里以外去。
静月却总觉得不妥,阻拦道:“请她进来坐坐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崔有财觉得静月有些多事,一个要饭的,饭也给她吃过了,还管她那么多做什么,不过看了李秀给的银子份上,他也不好反驳:“行,山子,把那要饭的领进来吧。”
那要饭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鹑衣百结,容貌憔悴,光着一双血痂遍布的脚。
“求各位大爷行行好,给我双鞋穿穿吧,走山路太硌脚了,山上草刺又多。。。。。。”
崔有财不耐烦道:“我家就一人一双,没有多余的鞋给你。”
那要饭的盯着崔有财的鞋,扭扭捏捏道:“大爷,你穿的鞋子赏我吧,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新的鞋呢。”
崔有财脚上的鞋还真是全新的,今天刚上脚,平时他在家都是趿拉着一双破草鞋,要不是今天有客来,他都舍不得穿呢。一听要饭的竟然要讨他这双鞋,那脸登时黑成了黑锅底:“去去去,我五年才换这么双新鞋,你倒好眼色。”
静月在旁边听着,不知怎的,面色却是相当的恭谨起来。她见崔有财不舍这双鞋,连忙劝道:“她也怪可怜的,崔居士,你就舍了她吧。”
崔有财嚷嚷道:“我的鞋可是新做的呢,要饭的穿这么好的鞋,真是岂有此理。”
赵谦一向是跟着静月走,再加上他本就是个挥金似土的主,拿出一锭大银往桌子一拍:“你这双鞋我买了,脱下来。”
崔有财一见那锭银子,伸手一划拉,迅速的把银子就装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去就脱鞋。
赵谦见崔有财脱完了,吩咐道:“把鞋给那要饭的吧,你还说自己是居士呢,我看你就是一舍命不舍财的主,比我娘子可差远了。”
舍命不舍财,听到赵谦说这句话时,静月的心神猛的慌乱了一下。
佛心动荡,事情有些不妙啊,赵谦的话,十有八九要一语成谶了。
那女人接过鞋子,胡乱的套在了自己脚下,望着赵谦一个劲的道谢:“这鞋是公子买了,就是公子赏给我的,我只领你的情,谢谢,谢谢这位公子。”
赵谦瞥了崔有财一眼,就想在这咅啬鬼面前显摆显摆:“一双鞋又不值什么钱,谢什么,呶,这有十两银子,你拿去做个小买卖,以后不要再要饭了。”
那女人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向赵谦连连叩拜:“谢谢公子赏赐,谢谢公子赏赐。”给赵谦磕了几个头后,那女人捧了银子就要告辞。
静月忽然出声:“这位施主,那双鞋的情份不要算我相公的,还是算给这位崔居士吧。”
崔有财一听,不就一双鞋嘛,还算什么情份啊,当下道:“不算我的,算赵公子的吧,他花了钱了。”
那个女人也说道:“公子花钱买的,就是公子的,这事让不得的。”
静月沉默片刻,又说道:“施主吃杯水酒再走吧,我相公喝得太醉了,那酒就劳烦施主替他喝了吧。”
崔有财不喝酒,他家也没准备酒。赵谦他们喝的酒,是他们自己带来的。
赵谦很奇怪,自己就倒了一杯酒,还没喝完呢,怎么小尼姑说自己醉了呢,这话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静月一捅他:“相公,把你的酒送给这位施主喝。”
赵谦看了看自己喝剩的半杯酒,又看了看那衣衫蓝缕的女人,虽然满头雾水,却还是听了静月的话,亲自端了酒杯,送到那个女人面前。
那女人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赵谦,手却迟迟不接赵谦这杯酒。
静月站起身,走到赵谦旁边,双掌全十,向那女人施了一礼:“请施主就饮了这半杯酒吧,替我相公收了醉意。他现在诚心皈依我佛了,以后再也不会喝醉了。”
那女人看看静月,又看看赵谦,再看看静月,再看看赵谦,然后对着赵谦坚决的摇了摇头:“我不会饮酒,解不得你家相公的醉。你家相公赏我双鞋,我一个讨饭婆子无以为报,到是昨天听了个稀奇事,给你们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