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爬墙?”我正神游着,听见身边有人跟我说话,猛地一愣,挣扎了半天才稳住身子.
往下望去,男子一身朱红袍子,白玉的束冠,白净的脸,长眼,笑的温文尔雅,暖和极了.
“站得高望的远...”我嘿嘿一笑,答得有理有据.
“额头的伤可有好?”他笑着望我,顺手递过来一个瓶子“女孩子家总是爱惜自己那张脸的,这个很好用,用了不会留疤,给你的…”
我伸手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看不出个门道
“要不,我帮你涂,你先下来…”他把手伸到我跟前,我想了想,把手伸了过去…
“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竟是个爱打架的丫头…”他的手很轻,微凉,药膏在额头上晕开,凉丝丝的好舒服…
子瑛距离我很近,近到我能数清楚他的睫毛,能看清楚他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我脸一红,微微低下…
“你回去让丫头们按时辰上,四个时辰一次,直到结痂脱落就可以了…”
他站在我面前不算很高也不算结实,却让我感觉安全的像棵一百年都不会移动的树
有些人就是如此,天生来带的亲近感,他一笑,天空都跟着晴朗起来,他一蹙眉,周遭都跟着暗淡下来,这样的人带有如此一种引领别人情绪的本事,子瑛便是这样的人,他一笑,阳光灿烂,宛如阳春三月的春风拂面,暖到人的心里头去…
“你怎么会在这?”我问
“我给你送药啊,那天我取药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平生了最厌恶流血的东西,干干净净的多好,开开心心的多好…”他笑着回我…
“说来你还真是勇敢,这落芳苑可是人见愁鬼见怕的地儿,你居然敢来给我送药…”
“你现在站的地方是我母妃后花园的地方,墙的那头才是落芳苑…”
“你母妃的花园可真大,很不错的菜园选择…”我喃喃自语,完完全全沦落为耕农心态下的农妇思维
“菜园?”他不解…
“呵呵,没什么,实在太谢谢你的药了…”
“这是小事而已…”
“我之前常常在这里听到墙那头的一些农耕知识,现在想来,那声音跟你很象…”
我不是自卑的人,再落芳苑种地的时候不自卑,连夜出门抓药的时候也不自卑,就算是被老太监奚落,被满室的妃嫔公主嘲笑也不曾自卑过,可在子瑛的跟前,我却感到矮了几分,莫名的有些不安
现在这般光景人谁看了都像是富贵公子与卖菜丫头之间的简短对话中,亏我这个时候还在盲目的镇定之中
“我不比你们,所以,凡事得靠自己,不然下场很严重,本人很悔恨…”我如实相告
他不厌恶反而一脸和颜悦色地笑道“院子里农耕是挺有趣的事,如果母妃同意了,我也想试试看这番茄怎么折枝,那土豆怎么分垄…”
我脸又是一红,赶紧回忆当初有没有顺口胡诌些不正经的玩笑话,千万不要让子瑛听去了才好…
“感情您是个趴墙根的,偷听人家说话…”
“本是你们嗓门太大了,还好这后花园的范围够宽泛,不然连宫口的小太监都知道你平日里都种了些什么东西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为没人嘛,谁知道你在墙的另一面啊…”
“呵呵,不打紧,挺可爱的…”他又笑,笑得很惬意,悠然自得…
于是,自然而然,我们就在冷宫与贵妃的后花园交界的地方开始了墙头上的君子之交…
那年初好
但凡我攀上墙头高瞻远瞩的时候总能看见子瑛微笑着从林子那边往这边来,我喜欢他穿那身朱红色的袍子衬着脸上的浅笑,是暖到人的心坎里去的和气
子瑛是我见到过的最喜欢笑的男子,他喜欢慢条斯理的给我讲,也愿意听我不着边际的说,眉梢带笑,眼角带笑,唇畔带笑,带着丝丝暖意渗进我心里那些破裂的纹理之中,添的满满实实…
“子瑛,你听说过北邑国吗?”我坐在墙头,两只辫子迎风招展
他倚在墙边,阳光照过来的时候把他整个人都仿若镀了一层亮亮的金光,熠熠生彩起来
“嗯,北邑是敌国,交战了很多年,这几年才与我南梁修好,边界上的平民百姓才有了安稳的日子过,以往战争一起,经常是民不聊生死伤无数…”
我了解的点点头,心里有些凉…
“北邑国的君主是谁?”我又问,能得到些消息的途径也只有子瑛这一途了
“燕文岱真,已执掌了四十多年朝政了…”子瑛答
我坐在墙头上掐指一算:在野四十多年,就算他一生下来就是皇帝,也该四十好几,何况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就是说燕文本尊的年龄应该在50-60之间,也就是说…
我的心彻底的拔凉拔凉,60对18?可以做我爷爷了…
“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子瑛抬头看我,眼睛里清澈如潭水…
“没事,爱国而已,我很爱国.…”我此时的表情非常僵硬勉强
子瑛朝我淡淡一笑“真希望天下能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希望我们都能达成自己的愿望,过的幸福些,容易些…”
见我发楞,又接着道“箐丫头,以后有什么困难事,你就尽管告诉我,能帮的,我定会尽力,你只管过的快乐些才好…”
绷紧的心算是有了一丝安慰,且不论子瑛究竟能帮我些什么,只凭他这句话,我已经感激在心.对于我来说,这种关心也算难能可贵,并非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我懂得感恩,因为早在皇帝的绝然我便懂得,就算是父母也非予取予求 ,何况是别人呢
能伸出一只温暖的手,我便满心里的感激…
虽然至那次惨烈的父女相见之后宫里面便再没有动静传来,可我还是放心不下.一方面怕他早早把我送出去做挡箭牌,另一方面又怕他改了主意打算让我重复过原本悲惨的冷宫生活,两相煎熬下,我已外糊里焦
于是,我更习惯坐在墙头上边晒太阳边发呆…
“箐丫头,你看这是什么?”我闻声朝下望去.子瑛手心里有一颗红的透明的珠子
“这是什么东西?”我纳罕,凑过头去看…
“很甜,你尝看看…”他把珠子抬到我面前
是糖果吗?我喜欢甜的东西,难得在古代也能吃到这般制作精良的糖果,我挺惊讶,连忙拿了放进嘴里.真的好甜,一种很淡的甜香味溢满整个口腔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我每次都带给你吃…”子瑛温文慢语的问
“喜欢…”我也朝他笑,笑的有些苦涩
“喜欢就好,喜欢就不要总蹙眉头,箐丫头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子瑛伸手,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微温,最终落在我的嘴角处,有些淘气的用手指往上挑起我的嘴角,那张温润的脸笑得灿烂无比“这样才好看…”
我也跟着不由得笑出来,把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嘴角处,把他的嘴角往下按“子瑛这样才好看…”
而此时我的内心里却是冰火两重天的翻覆,子瑛是那炙热的火,北邑国是那彻骨的冰,幸福和不幸都是这么极端,搅得我心头隐隐作痛…
之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依旧种我的蔬菜做个农耕讨生活的公主,日子还是清贫,唯一得到实惠的地方就是会定期的有御医给母亲把脉,以及享受到墙头上和子瑛会合的短暂时光
大家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有个做皇帝的父亲,但我生活得却比街上买糖葫芦的大叔还要清贫,这叫命中注定…
于是,午后这段温暖的时间便成了我和子瑛见面的时段,我会让珍珠遣走如意,高高兴兴的坐在上面等待子瑛的到来
子瑛每次都会在林子深处缓缓而来,一脸笑意盈盈抬眼看我,温柔的喊我一声“箐丫头…”
我见到他便会心慢慢缓缓的落下来,难得踏实而宁静
有时候他会拉我跳过墙头,两个人并肩靠着墙晒太阳,给我讲些宫里宫外的趣事,给我吃他带来的海棠酥
我喜欢看子瑛的笑和那双温润的眼睛,清清澈撤的坦荡,真真切切的关心和体贴,那是只有一个简单而豁达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我喜欢简单的人,喜欢温良如水一样的性子,喜欢干净的脸庞,所以,我喜欢子瑛 ,因为他符合我对一个男人期待中该有的所有的气质
“子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以后?如果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就再也不会跑到这里来给我送吃得了…所以,趁我还有机会,我得把本吃回来...”他莞尔,有些宠腻的看着我
“呵呵,只要我还在就还是会疼你...”
风吹过,发丝随风飘舞,子瑛伸手轻抚掉我的嘴角的海棠酥“箐箐喜欢的东西,我都会送来...”
说不感动那是假,一股暖流缓慢的流淌在心间,弥漫的是淡淡的幸福感觉.
“只可惜,箐丫头会先舍我而去”
我无奈的笑笑“那你赶紧抓紧了时间对我好吧,免得日后后悔...”他脸上的笑淡了淡,勉强扯了嘴角.
我赶紧调转话题“子瑛,你以后会被封疆吗?”
他摇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更喜欢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只要这样,我就满意了…”
他突然侧了头有些严肃地问我“箐丫头该不会觉得我太不上进了吧…”
“怎么会,因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散漫惯了的人,喜欢无拘无束…”
我的确是这么一种人,平素里一直以一种散养状态存在着,最拿手的是无缘无故的淡定,最常使用的状态是漫不经心,若非是穿越至此,不然这一生怕是都要以这种平滑线条的方式继续下去了
“看来我们两个才是知己…”子瑛笑道
“子瑛,满天下也只有你敢对我好,勇气可嘉…”
“天底下也只有你这个公主会种地吧...”
这句话不假,不过在我听来实在不像是什么赞美之言,种地的公主,天下奇闻,万世无双阿...
每次见面子瑛都会给我带来五颜六色的透明糖果,我把他们用布包好,藏在枕头底下。半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吃一颗,甜丝丝的安慰让我很是满足,很像子瑛就坐在我的面前对我温温而笑。
虽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我还是很期待每次同子瑛的见面,那是我每天里最为开心放松的时刻
俗话说天下没有纸包的住火,不管再怎么保密,总会被发现。先是珍珠后是菊姑,我和子瑛墙头上的友谊很快就被揭了底儿,珍珠还好,可菊姑这关就很难了.
目送子瑛离开,扭过头,便看见菊姑站在月门的甬道上望着我,神色非常复杂,似乎还有些幽怨
“公主,墙那头的人是谁?”
“只是个朋友…”我有些心虚,没有办法说出那个人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公主…”菊姑似乎不忍说出重话,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临了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如果是朋友自然是好事,只是兄妹间的朋友都做不长,特别是我们如今的处境…”
我愣在当处,菊姑把话说得够深够密,而我全都懂得那些意思。
从来,我就懂我的处境,懂得子瑛的身份,懂得我和他之间的万水千山,懂得我要为我和母亲去选择的路
所以并不期许太多,没有预见过我和他的将来,也没有打算到所谓的结果,如果伸过来的手够温暖,我会暂时贪恋那一点体温,待到时候一到,依旧要毅然走该走的路,美好可以收藏,可以纪念,只是不适合在生命里应验一遍
如此,这种美好才能没有瑕疵的永远留在心里那个最阳光最纯粹的角落闪闪发光,这是我对爱情中的部分领域所领悟到的,适用于我和子瑛之间那点微薄的情分...
子瑛依旧会不时的来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他来时我必定会去,多好的缘分,多好的人,只可惜身份不对,时间也不对.
额头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子瑛的药膏还真是管用,如今只有淡淡的疤痕留在上面,很浅不细看难以发现.
珍珠给我梳头的时表情诡异,瞟瞟我,吞吞吐吐.
“你有话说话,看你憋着难受...”
“小姐,其实是,我...”
“菊姑让你来跟我说的吗?关于子瑛的事吧,你但说无妨...”
“小姐...小姐...”
眼看一个发式已经梳好,她还没有说出下半句...
“你跟菊姑说,这里面的分寸,我拿捏得好不必担心…”
“不是的,小姐,我是想说,如果你真的喜欢皇子,何不,何不跟他远走高飞?”珍珠硬着胆子把话说了个清楚,倒是惊了我一跳,这妮子在鼓励我私奔吗?
我很难相信古代冷宫里长大的女子竟有这般的见识和勇气,实在难得
“子瑛是我的哥哥...”我淡色道.
“可如果真的有一个能如此真心对待小姐,不离不弃,又是小姐真心喜欢的人,就算是兄妹又如何…
毕竟,这也是小姐唯一走出去的机会,总比,远嫁敌国好的太多…”珍珠坚持自己的立场,因为激动的缘故涨红了脸…
我从铜镜往后望去,对上珍珠那双长眼一时无话,我喜欢子瑛这不假,可就算我是穿越到这里来的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忘记我和子瑛的血缘关系,爱到乱伦,我还不能接受
爱,有时候是需要勇气的,可盲目的勇气很容易成为日后的心头大患,我是不愿后悔的人,所以,所谓的盲目还是需要有选择性的
而对于子瑛,单单有盲目还是不够的,我们的身份都太特殊,并不是盲目和深情能跨越过那些条条框框的…
“你怎么就知道子瑛愿意带我走,就算他愿意,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淡色而答
“小姐不用挂虑太多,自管你能幸福就好…”珍珠说着眼里还含了泪
我起身,转过来用力抱紧她“能对我说出这一番话的人就只有珍珠一人了,这掏小跷的话,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那一天我被两个人感动,这两个人都让我记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都讲过往是云烟,可有些东西,过去的时间越久你会记得越牢实,永恒的历久弥新
没出两天,宫里终于有了动静,皇帝派了之前的陈公公到落芳苑接我觐见
母亲自然是喜上眉梢,忙着帮我装扮,只有菊姑和珍珠,站在一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进退为难
“这次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接十三公主去学习的,娘娘不必担心,几个时辰的光景就给您的公主安然无恙的送回来…”陈公公说得妙,母亲也听的欢喜
最后是珍珠跟着我一起去的,有她在身边,我安心了不少
我和皇帝的生平第二次相逢还是在御书房,和上次不同,这次他的心情好了许多,见到我自然和颜悦色,还主动询问了母亲的状况
我“乖巧”的回答了父亲的问话,跪等他的下文
“朕找了空当给你拨了几个老宫女,就负责教你些进退礼应的东西,日后到了那边总是需要有个样子的,你好生学 ,你母亲那里,朕会安排好…”皇帝话语温文
我“感恩戴德”的接受之后,退了出去,跟着宫女去其它的院落学礼仪
我们之间的交易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即便我知道北邑国那个执政了四十多年的燕文岱真已经是个爷爷级别的人,可这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和亲之路,就算他已经躺在棺材里我也得照去
去了,我和母亲都能有机会找个升天逃出去,不去,就那种日子过下去,我和母亲都得被拖死.两相比较,便只能有前者可行
说实话,珍珠说的我不是没有设想过,也只有随便想想而已,如果去实现,怕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两个宫女看来年纪都不小,见了我也算恭敬,眉目都不动一下,表情严肃,说话动作,举手投足都是规矩,看着就累
南梁朝重文,相应的,喜欢玩词弄诗的朝代就喜欢在这些跪阿拜阿上面的做足功夫,之前菊姑有教我一些,所以,现下里学得不算吃力,但通常一个动作要重复N遍,身体没吃不消,耐心先受不住了
问题在于我本是要嫁到北邑国去的人,为何还要反反复复的学习南梁国的礼仪?
这不多此一举嘛…
总算捱到当天的课程结束,我被原封不动的遣回落芳苑.陈公公临走时,颇为深意的对母亲说“娘娘养了个争气的女儿,以后就有福都享不尽了...”
母亲喜笑颜开,当真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开恩,拉着我说了半天.我本就又困又累,连地里的蔬菜都没有时间照料,想着白天里为爷爷级别的未婚人辛苦学礼仪,晚上还要继续农耕事宜,那心情非常的挫败.
从母亲的屋子里出来,就交待了珍珠帮我守着,我则又攀墙而上,此时再不是阳光灿烂而是月光朦胧,想来子瑛不会来了...
一记长长的叹息在夜里很突兀…
我才探出个头就听另一面有声音出来“等了你一整天,你才来...”
是子瑛,我一喜,忙伸手搭住他的胳膊跳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我脸上带笑
今天的子瑛一身白衣,温文的气质显得有些冷,白色不是谁都适合,对于子瑛,白色却不够衬托他.
“嗯,今天有事耽误了...”
“箐丫头,你真的答应了父皇让你和亲的事?”子瑛的脸上无笑,而是淡淡的一层朦胧感.
我想了想,很干脆的回答“是的,我应了...”
“为什么?”子瑛追问.
“因为我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我够坦诚,所以和盘托出“子瑛,你不是不了解我的处境,上次御书房的一见我便懂得,以我现在的处境,要么在落芳苑拖死,要么赌一把未来.可问题在于,我能等,母亲的病等不了,我总不能看着母亲病死在我眼前吧...”
“你知道嫁到北邑国意味着什么吗?”子瑛看起来有些激动,月色下的脸好像罩了层寒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子瑛生气的样子
“敌国,还有一个老年的燕文岱真…”
“那你还应…”
“不应又能如何?”我不答反问
不出所料,意料之中的一片寂静,我知道这个答案子瑛很难给得出
可回头想想,我这么反问似乎很像有意图的逼他说出一些盲目而感动的话来.其实,我没有这个打算,我的打算里不包括这个…
半晌,子瑛都没有任何一点的声音,尤其在夜里,这样的寂静让人觉得冷。
我只能笑笑对他说“其实,这是好事…”
“箐箐,如果我带你走,你跟不跟?”子瑛突如其来的发问
我一愣,这句话到底还是被他说出口,内心里两个力在用力拉扯,心跳骤然加快,自己偷偷的想想只是困扰,而如果这话是他说出来的,就成了进退维艰
他望着我,我看着他,骤然而至的力道拉我入怀,我听见子瑛的心跳,似乎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挣扎…
“我想我们能在一起…”
我只记得子瑛的这句话,多少年后我依然记忆犹新,每想起一次都会纠缠了甜蜜和痛楚,在心的深处肆虐成灾…
出离
从服装礼仪到举止进退,那些老宫女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教我,南梁的服饰就跟深厚的文化底蕴一样,讲究的东西太多,从领子到裙摆,从袖口到腰带,就算是衣服上的绣纹都有特殊要求
可偏又她们喜欢穿丝纱制的服装,也许是因为太过浪漫的性格尤为喜欢飘逸感,这可苦坏了那些绣工
要知道,这种精致轻薄的丝纱的线距要有一定的规格,不能太密也不能太稀
太密了,就会看起来集结而不工整,而太稀则会非常容易拔丝,而本就很脆弱的丝纱布还要绣上复杂的图案,一不小心就会把图案和丝纱间的空隙拉大,这样看来既不美观也很容易因为拉扯的关系导致拔丝,丝纱线会顺着缺口开始脱扣,如同刮坏的丝袜一般,拉出长长的一道脱线的破口
这样,一件衣服就算毁了,而那些用来裁衣的丝纱布和绣线以及之前作的工作就算彻底全部白费
皇宫里算得上亲族的人,人人都穿这一掷千金得来的衣服,但我和母亲却在同一块土地上过着十年不变的朝夕不饱不暖的生活
如果不是我答应能到北邑国和亲,也许这样的衣服我一辈子都不会碰得到 …
我感慨,谁说穿越来就一定能呼风唤雨穿金戴银???
这个世界上倒霉的人很多,而更倒霉的则是本就倒霉的人连穿越之后都不曾幸运过,无限循环的倒霉下去,也不知道倒到哪天是个头…
“公主,这个挂兜要系系好,然后是腰带,是这么个穿法…”
我低下头去看,宫女们正在往我的胸口上罩东西,很像肚兜的样式,但却是连着下面裙子的,然后在肩膀后面系得劳实
红色的罩纱是连在白色的缎面上的, 又滑又柔,感觉起来非常的舒服
腰带很宽,上面绣了很多复杂而精美的图案,束在腰间,女性的身材算是突出的一览无余
最后是外衣,先穿一层白缎面的里子,然后外面一层红色罩纱
宽袖,瘦腰,长摆,要多飘逸就多飘逸
“公主,穿法您都看会了吗?”一个宫女问…
“嗯,大致上我是懂了…”我点头
“那公主再自己试一下吧…”我再点头,开始动手往下脱…
待我完完整整的重新穿戴一遍之后,门外响起了陈公公的声音.“十三公主可是在里面?”
两个老宫女赶紧把门打开,恭恭敬敬的跪下去,见我要跪,连忙出声阻止“十三公主莫跪了,老奴只是接了皇上的命带个口信过来的…
今天北邑国的使者来了,皇上设宴款待,所以让老奴带个信儿,让公主好生装扮一下,晚上掌灯时分,会让人过来接的…”
“只有我一人?”我问
“回公主的话,皇上只这么吩咐奴才,奴才只是原话带到而已…”陈公公恭敬的答
是啊,在他们看来,就算我去和亲也只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事,但这里并不包括母亲该有殊荣,与她,能得到交易后的实惠已是很幸运的事了,我似乎不能企盼太多,这样很容易失落…
“我知道了..”
陈公公笑脸退下,很快就消失在长廊深处
我遣了一个宫女到落芳苑去唤珍珠过来,不多时,珍珠就跟着过来了,见我身上的衣服,皱了眉角
两个宫女也是痛快的人,见珍珠来了,便转身退了出去,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我朝她微微笑“珍珠,你觉得这一身如何?据说是我的婚嫁衣”
她不语,望了望我,慢慢走近,素手一抬,拎起宽袖轻柔的摩挲,声音轻轻的问我“小姐,你真的就打算这么把自己赔进去了,不怕以后会后悔,不怕再没回头的路?”
“珍珠…我也想…”
话未说完,我们身后的门乍然被推开,夕阳西下漫着姹紫嫣红的余光溢进昏暗的房间,一个身影站在门口,手扶着门,台阶上的影子被拖的很长
我和珍珠背光看不清来人的脸,只听见一声轻柔如丝般的声音传来“箐丫头…”
我一顿.珍珠抬眼看我“小姐,有些决定一旦作了就不能再改,你可要想想清楚的…”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走到子瑛身边时停了停,微微俯身“奴婢在门口守着,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得清楚了才好…”说完出了门口,反手把门带上
余光又刹然敛尽,像是突然给抽走了似的,一切又恢复如常
“箐丫头,我听说今晚的宴上有北邑国的使者,你…”子瑛话说一半,另一半则是犹豫着藏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