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而安 作者:十三生


[内容介绍]
没有追求的人生,是不是可以过得很逍遥?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是可以活得更长久?
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缘分是不会有结果的。
当无力去反抗这一切,那就随遇而安吧。


前情

  我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冬天的夜空,干净而凛冽。
没有云,没有月,只有几粒寒星,闪烁着冷冷的光芒,挂在天上。
眼神低一下,是高高的楼房。
还在正月里,每家窗口都挂着红红的灯笼,发出红红的光,照得整条街都有些暗红了。
我在街上,踢踏踢踏的走着。
脚下,我的影子,忽长,忽短,一个,两个,三个的来回变幻。
挑起眼皮,晃见了前面那白色的袋子。
一上一下,随着那人走路的节奏起伏着。
他走得快,我走得慢。
三米,五米,十米…
北方的冬夜,总是特别冷,一到晚上十点钟,几乎已经没什么行人在路上了。
我望望身后,又望望前面,这条街上的行人,加在一起,超不过四个。
我连忙迈步快走了几步,却发现,这一迟疑,他已离我更远了。
从什么时候,我们这么疏远的?
想不起来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我已记不太清那些曾经的甜蜜时光了。
相爱时,是青春少年,曾经的日子,也是有风有雨有晴天。
现在,他变成了潇洒英俊的成熟男人,而我,已是年华逝去,容颜不在了。
相爱时的感觉,随着时间流转,就如同我的容貌一般,渐渐逝去了。
那些风花雪月,那些甜情蜜意,那些誓言承诺,就这样,慢慢褪去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紧紧的捂住了我的嘴,随即,腰上顶上来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连忙用手使劲的捶打前面捂嘴的胳膊,脚下,用高跟鞋狠狠的去踩那人的脚。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冰凉的感觉从我的后腰传来。
是刀,他的刀,穿过了我不算太厚的毛衣,狠狠的扎在我身上。
疼痛立即涌上来,传遍了全身。
顾不得疼了,我心里充满了害怕。
这个人无情的出刀,让我感觉到,他不可能是打劫这么简单,他很可能,连我的命都会要。
可他没放开我,忍了脚痛,拖了我往后就走。
那胳膊如铁一般硬,箍的我紧紧的,我怎么也挣不开。
我拼命挣扎着,腿胡乱的踢蹬着。
“怦——”一脚踢到路边的垃圾桶,终于让我弄出了一点声响。
我期望着,前面那人,能听到这声音,能回头看一眼。
哪怕是一眼,我也能立刻摆脱这危险的境地。
在挣扎的迷乱中,我仍是盯着前面那身影。
回头,回头,回头啊,只要你回一下,只要你回一下…
可惜,那人连停留也没停留,仍旧大步不停的往前走着。
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
带走了我全部的希望。
那人的力气如牛一般大,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挣不过他。
他挟着我,钻进了一个小巷子,路灯那桔黄的光,终于在我眼前消失了。
他猛的把我推到墙上,身体覆了过来。
我已经绝了获救的希望。
那人,恐怕直走到家,也不会回头看一眼,我是不是跟在后面的。
这个寂静的夜,根本不会有人走来这条黑暗的小巷。
我挣扎着,胡乱中,手伸进了口袋,口袋里,有钥匙。
身前这个人,用身体压住了我的身体,手却往我下身伸去,卡得一声,我裤子的拉链被他生生的撕开了。
我紧紧的攥住钥匙,狠命的往他眼中插去。
他头一偏,闪过了。
钥匙划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不知死活的女人。”他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抬起手中的刀,狠狠的往我拿钥匙的手上砍去。
“啊…”我惨叫出声,那男人立刻把刀柄塞入我口中,声音没有传出去。
啪嗒,有东西落地了,我知道,是我的左手。
可能是因为后腰的伤也很疼的缘故吧,在手被齐刷刷砍断的那一瞬间,我没感觉到疼,我只是感觉到,那刺骨的寒风,从伤口处,一下子灌了进来,全身的血液好象都被这冷风冻住了,身体忽然一下就冷了下来。
然后,剧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我流下了眼泪。
“死女人,竟他妈的敢伤我。”他掐住我的脖子,从我口中拿出了刀。
他的力气很大,脖子被他掐的很痛。
我呼吸不到一丝丝的空气了。
耳边轰隆隆的象是火车开过,眼睛象要鼓出眼眶,肺里,却象是有一把火在烧。
眼前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远去。
迷迷糊糊中,有冰冷的东西在我的脖子上划过,血流出来的声音象潺潺的流水。
再后映入我迷蒙双眼的,是天上,那几颗闪着寒光的星子。

  可怕的处境

  这里是哪里?
败坏的屋子,一地的狼藉,就好象被打劫过了一样。
我从墙角爬起来,高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无人回应。
轻轻推开门,我呆在了门口。
血,黑红的血,从满街的尸体下流出,湮没了整片土地。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以种种姿势躺在街中,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的全是痛苦。
好些人还睁着眼睛,瞪大的眼睛中,有恐惧,有不甘,有绝望,有愤怒。
我的脚下,扔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我伸出手,颤微微的去扯上面的带子。
一个小小的人儿躺在里面,微微的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雪白雪白的脸上,份外的显眼。
我轻轻抱起它,却哗啦一声,红的白的东西落到了我的脚面。
我手中,是半截的,仍闭着眼睛的,早已死掉的孩子。
“哇,哇…”望着墙角,我不停的呕吐着,早已吐不出什么了,我却总是忍不住,还是想吐。
这是个村庄,不太大,我满村里转了一圈,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吧,躺在地上的,有四五百号人,我走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空,没有带给我一丝一毫的热量。
在这个炽热的下午,我感到,寒冷无比。
这个村子,因为某种原因,遭到了屠杀。
是劫匪,还是别的?
我不得而知。
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也不得而知。
我惟一知道的,就是现在的我,正站在死人堆里,我这个惟一的活人,现在该怎么做?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这些尸体露天晒着,很容易爆发瘟疫,我想我应该先把他们埋进土里,以后的事,再做打算。
我进了间屋子,翻出了一把锹。
伸手去拿锹的一瞬间,我楞了。
伸出去的手,又瘦又黑又小。
绝不是我那又养尊处优洁白光滑的手。
我发疯似的到处找镜子。
一面铜镜里,映出一个瘦到脱形的小小的脸。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我委然倒地,重重的坐在地上,溅飞满地尘埃。
泪无声的滑落。
是啊,我怎么可能还活着呢,那冰冷的刀,那血流出来的感觉,是那么真实,我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那个,为爱活了一世,到最后仍是一无所得的女人,死掉了。
我现在,成了一个小女孩。
一个劫后余生的小女孩。
一个一场灾难后惟一活下来的小女孩。
呵呵,呵呵。我冷笑着。
原来,人果然是有灵魂。
看我,从那个人生,不是跳到了这个人生么?
讽刺吧。
太阳渐渐西斜,我才从失落中清醒过来。
看到外面的尸体,这才感到了现实的残酷。
再不动手,今晚,怕是要和几百具尸体睡在一起了。
一个激灵,我马上爬起来,冲出门去。
转了一圈,我看中了一块地方。
向阳的山坡,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埋四五百人肯定埋不下,但再挖深挖大一些,应该差不多。
我跳进坑,开始挖土。
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人单力薄,我用尽了吃奶的劲,在太阳落山前,只挖出了一间房那么大,几十厘米深的坑。
如果平铺的话,估计只能放十几个人。
看来,今晚,我是注定要和这些尸体睡在一起了。
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大的房子,进去看了看,还好,没有人死在里面。
到处找了找,房中有床,厨房有米有面。
还好,还好。
不至于让我做个饿死鬼。
我又连找了几家,集到七八个油灯。
然后又返回来,拴好大门,天一擦黑,我就把灯全点上了。
屋里照的亮堂堂的,虽不如白昼,却也不是昏暗不明。
遍地的尸体,死寂死寂的村庄,只有你一个人,你怕不怕?你怕不怕?
我怕。
很怕。
非常怕。
本性就怕黑,何况是这么个地方。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我胃里翻腾的厉害。
又想起满脚的白白黄黄。
哇,又吐了。
吐完了,接茬做饭。
如果我也想死,我完全可以将那把菜刀往脖子上抹一下。
可我不想死。
既然又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就用捡来的这条命,随遇而安吧。
米是粗米,菜是咸菜,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
即使再好的珍馐美味,我此时怕是连一点滋味也尝不出。
一拿筷子,又想起外面的尸体,哇哇大吐。
吐完了,漱了口,继续吃。
边吃边吐,边吐边吃。
在这反反复复中,我终于把肚子塞满了。
不吃不行啊,想想外面满地的尸体,那个不大不小的坑,不积攒力量,我怎么埋葬他们?
夜渐渐深了,我正襟端坐在床,不敢往窗外看一眼。
窗外有无星月我不知道,只知道起了风,阴风嚎叫着,不断的吹打着窗子。
窗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屋里的油灯闪啊闪,好在是好几盏,这个暗了那个亮,倒不至于让屋里黑下来。
我这人平时胆还是挺大的,就是怕黑。
自己在家的时候,会把家里的灯全打开,即使不看电视,也要开着,屋子里有声音,会让人觉得心安。
平时的时候,也会把蜡烛和打火机放在床头柜中。
以前有一次晚上电路故障,正好我一人在家。
那突如其来的黑暗,活活没把我吓死,从那以后,家中随备蜡烛。
看来,怕黑这个习惯,也带来了这里。
屋里虽然亮,可我不敢睡。
还是怕。
万一外面的尸体来个集体尸变呢?
万一他们全都变成厉鬼呢?我这个惟一的活口,怕是他们的首选吧。
不知是风大了,还是怎么回事。
那个看来很结实的木门,竟然开始吱吱的响。
就象有人在外面推一样。
心象擂鼓一样的跳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越发的大,我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吱,吱,吱,哗啦…
屋外,好象有什么东西倒了,发出好大的声响。
我吓的差点跳起来。
死丧之地,肯定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何况,这里有几百个枉死的。
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趁天亮的时候离开这里呢?
发什么菩萨心肠,管它什么瘟疫,管它什么尸曝于野,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我真是昏了头了。
等等,刚才想什么?菩萨,对菩萨。
我眼中一亮。
背金刚经啊。
我会背金刚经啊。
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我虽然谈不到信佛,却也在母亲的影响下,从小就会背金刚经。前些日子外婆去世,我还诵地藏经来着。
有经在手,还怕什么冤魂?
虽不知是不是真管用,但总算有了个心理寄托。
何况我已是别无选择。
端坐正容,双眼闭合,我开始背诵金刚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一时,朗朗经文传遍全村,这死寂的村庄,总算染上了一点点活气。
也不知是沉浸在了金刚经的神佛世界中了,还是背着背着就迷糊了。
反正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我正横躺在床榻中,身上还盖了半角被子。

  入土为安

  胡乱吃了点剩饭,我又拿了锹出了门,继续挖坑大业。
以前没干过体力活,现在一干,才知道真累啊。
没有半小时,我的胳膊就酸的抬不动了,昨天可能是刚开始干,没显出什么来,经过一晚上休息,酸痛的肌肉开始造反,再加上现在的强劳动,我觉得这胳膊我都不想要了。
现在的天看来正是夏季,大太阳热辣辣的照着,脸上的汗不一会儿就流下来了。
手心很疼,水泡起了五六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磨破了,渗出了透明的水。
我长这么大,从没遭过这个罪。
妈的,真想不干了。
可我又不敢停。
天气越热,尸体腐烂的就越快,招来的蝇虫越多,疾病传的越快。
我必须尽快的将这些尸体处理掉。
而且,我这个身体很显然也是这个村子的人,没准这些尸体中,也有她的父母,她的亲戚,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任他们曝尸荒野。
挖着挖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象很笨。
我完全可以先将这个坑埋满尸体,然后再在别处挖坑,再埋几具。
这样既可以减少传染源,又可以不这么持续的挖坑。
也不怪朋友都说,我这个人,一根筋,有些时候,笨的可以。
想到就干,我把锹放到一边,开始去搬离的最近的尸体。
最近的是一个强壮的男人,他的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一刀,喉管完全断了,整个脖子只连着一层皮,我一抱他,脑袋就掉了下来。
于是我又开始吐了。
吐完后,找来些旧衣服,撕成布条,将他的脑袋放正,用衣带把脑袋和脖腔裹在一起。
我太小了,实在抱不动他,只好拖着他走。
于是他荣幸的成了坑里第一个安葬者。
第二个是个少年,他缺了右臂,我找了半条街,才找到了,用布裹好后,照例拖入坑中。
陆陆续续的,一上午,我安葬了三十二具尸体。
不是我效率太低,只是缺胳膊少腿的,我都尽量帮他们接全了。
中国人不是最讲究完整来,完整去吗?
中午饭,照例是边吃边吐。
不过就吐的质量和次数来说,没有昨天好了。
这说明了,人类的适应力,真的很不错。
下午继续埋尸,有了上午的经验,这次埋了五十七具。
坑还有一半才能满。
趁着天还没黑,我在坑中浅浅的埋了一层土。
看着被土渐渐湮没的尸体,我竟然有了一丝心安。
夜幕降下,我开始了在这里的第二个夜晚。
照样是油灯全亮,门户紧闭。
惟一不同的是,我今天开始念地藏经。
外婆去世的时候,母亲就教我念的地藏经,据说有超渡死人的功效。
那这里遍地死人,不正好应该念这个吗?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尊…”
这次和念金刚经不同了,念着念着,外面开始起了大风,很大很大的风。
风中隐隐有哭喊声,极其的凄惨。
门窗啪啪齐响,一股股风从门缝窗缝中呼呼刮进。
一股阴冷的感觉慢慢浸透了全屋,然后屋中七灯齐暗,就好象有人伸手将烛光掐住了一样。
我听母亲说过,念地藏经的时候,可能会引来鬼魂。
也不知是因为今天真正接触了死人的关系,我竟然没有觉得害怕。
仍是端坐床上,闭目背诵地藏经。
不知道外面闹了多久才散去,反正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又是满屋阳光。
白天埋尸,挖坑,晚上背诵地藏经,过了七天,我才将这里的尸体全部埋掉。
这七天里,我适应良好,看见腐烂的尸体已经不会恶心了,而且吃饭时,也不会吐了。
我没有去翻检死者身上有无钱物,我觉得这是种不道德,虽然他们留着那些东西已没有什么用了。
要说我拿了他们的惟一的东西,就是一本书。
一本不知用什么纸写的书。
从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掉出来的。
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药味,我断定他可能是大夫。
这本书,也极可能是医书。
为了这本书,我单独为他立了座坟。
清理尸体过程中,我有些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被屠杀了。
这里爆发了某种疾病,有些尸体上没有刀剑伤口,但这种尸体,有一种很明显的特征,就是肚腹偏大,身体浮肿,好象在水中泡了好多天一样。惟一例外的是我用的这具身体,既不是病,也没有刀剑伤,可能是看见杀人,活活吓死的吧。
根据这些尸体,我推断这里发生了某种传染疾病,没法医治,政府下了屠杀令。
于是不管有病的,没病的,都死在了屠刀之下。
这在古代,是很常见的事情。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放火烧村,我就不知道了。
村中的财物,当然被这些屠杀者拿了个尽,难怪这村子象被抢劫过一样了。
点了根火把,我站在村口。
看着这个住了七天的破败村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在这里,我明白了生死其实没什么可怕,总有一天,我会再度归于尘土。
那这村子,就先让它也尘归尘,土归土吧。
火把一扔,落到草垛上,火呼呼燃起。
我站在大火前,看着村子在烈火中烧成灰烬。
一瞬间,竟然想起了新龙门客栈中,金香玉站在大火燃烧的客栈前,说:“我们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最后到我立的二十座坟前祭拜了一番,这些坟头,大的太大,小的太小,放在一起,实在有些滑稽。
可我却一点笑不出来。
因为这下面,有我亲手葬的,五百七十二具尸体。
整整的一个村的人。
我立在坟前良久,感觉脸上有湿意,伸手摸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
我狠狠的擦了擦脸,然后大声喊道:“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转身大步离去。

  生计

  我没有选择下山的小路,而是选择了上山。
如果这里真的爆发流行性疾病的话,那么出山的路口,肯定有官兵把守,我下山,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上山才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没有错,走了半天后,我发现了另一个村子。
这里已被燃烧殆尽。
灰烬的下面,我看到了焦黑的骨头。
我立定,诵了一卷地藏经,继续上路。
一路上,这样的村庄路过了几个,我更加庆幸自己没有冒失的闯下山去。
庆幸的同时,也深感悲哀。
看来这次的疾病,很严重,很迅猛。
要不也不会连杀几个村子了。
但愿没有封山,不然,我得老死山间了。
烧掉的村子我会诵部经再走,没有烧掉的村子,我会葬了死者,再烧村。
这些日子下来,至少有千八百具尸体让我埋于黄土了。
这座山,不算太陡,山势很和缓,要不也不会有几个村庄建在这里了。
我慢慢的走着,一路上,人声全无,只有鸟啼兽鸣与我做伴。
我知道我这样上山其实很危险,没准蹦出一只猛兽就会要了我的命。
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渴了饮山泉,饿了吃干粮,摘野果。
累了就停下来,看手中的那本书。
这本书很显然是本医书,因为上面画了一些植物的图画。
这让我想起了插图版的本草纲目。
不过这本书比本草纲目薄多了,而且里面的文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曲里拐弯的,好象是蚯蚓爬,又好象是起起伏伏的心电图,就是线条稍粗一点。
当有一天我在路边发现一株植物真的和书上的画一样时,我才对自己的人生大概有了一个规划。
索性做个采药人吧。
这样既能存药换钱,短时间内又不用下山。
我其实是个没有理想没有目标的人,说好听点是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是胸无大志。
无论条件好坏,我从没抱怨过。
郭德纲有个相声,不就说过,人不能总往上看,要往下看。
我就是那个经常往下看的人。
刚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买不起房,租房而住,天天吃方便面,我也觉得很幸福,因为有好多人,他们连房都租不起,连方便面也吃不起,经常饿肚子。
等我们有房的时候,已将近而立之年,虽说比不上大学同学们富裕,我却觉得有片瓦遮头,也很不错。
他终于赚了大钱,我当了家庭主妇,我更没埋怨过什么,当我悠闲逛街的时候,不是还有很多人在为生活打拼吗?
这个世界,从来不乏贫穷困苦,我已经很幸运了。
人贵在知足常乐。
在山里转了小半年吧,我已经积累了好多药草。
我在山中搭建了一个小窝棚,周围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竹签,防蛇用的。
在这几个月中,我已经会了简易的制作陷阱,还用它猎到过几只倒霉的野鸡野兔。
也大致知道了几种药材的作用,哪种可以消炎,哪种可以止血,哪种可以赶跑蚊蝇。
当然这些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而是实践出真知的。
知道神农尝百草吧,我算不上尝百草,却也试了不少药。
山中行走,难免受伤,我会按着书上的植物采上几株,全捣成浆,糊在伤处,然后看它的效用。
试了几次,果然知道了哪种可以消炎,哪种可以止血。
这些日子最大的收获,恐怕应该是一把跟着蛇采来的药。
有一天看见两只蛇在撕咬,结果当然是一死一伤,活的那只也受了很重的伤,它不顾伤势严重,急匆匆往前爬,我跟在它后面,追了几里地,它才停在一丛小草前面,吞了小草往肚里咽。
过了没多久,它身上的伤口竟然慢慢愈合了。
等它爬走后,我采下了那丛草。
当然没有拨光,而是留了根,记牢了位置,等过些日子再来看,不知能不能再长出新芽。
等衣服烂的不能再穿的时候,我决定下山。
已经过了几个月了,我想山下应该平息了。
走了将近一个月,终于走出了大山。
如我所料,已经没有官兵把守了。
我出现在街头的时候,人们都拿看怪物的眼光看我。
也难怪,虽然我头面还算整齐,可那身衣服,实在太破了。
镇子上人烟稀少,而且人人自危,家家大门紧闭。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药店。
这里倒是人挺多的。
一听他们说话,我就知道糟糕了。
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这…真让人郁闷。
我在药店没待多久,就有伙计过来轰我了,看来是把我当成要饭的乞丐了。
我从用草绳编的口袋中掏出一把药草,示意他我是来换钱的。
他松开了手,叽哩哇啦的说了一痛,可惜是鸡同鸭讲,我仍是一头雾水。
我抓了把药草,又指了指一个买药人手中的钱,意思是我想换钱。
伙计把我拉到后院,叫来一个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穿得倒是不错,看来是个管事的。
他把药草从口袋中倒出来,逐一查看,当看到那把蛇吃过的药草时,眼睛亮了一下。
这个,果然值钱。
他将药草都收到一个竹编的篮子中,那把药草却单独收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还有一点散碎银子交给我。
至于是占了便宜还是吃了亏,我也没想,这个时候,只能一切听人家的了,他没白白抢了我的药草,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接过银子,鞠了个躬,这就往外走。
那个中年男人却拉住了我,向我说着什么。
我指指嘴,告诉他我不会说话。
他握着那把草,可能是问我在哪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