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深深的感觉无奈和悲哀,真不明白这些女人何苦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又能争得来什么呢?
三天…今天已经是第四天,按理说是不可能再清闲下去了。
耳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似乎还不只一人。
杂乱的声音在自己的房门口停了下来。
白梅心中叹气,却摆正了自己的姿势,小口小口优雅地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饭。
出乎意料的,房门并没有如以往一样被莽撞地推开。
门外的人跺了跺脚,又咳了两声。
安静了半刻。
又有一人咳了两声。
然后是许多人合在一起的一连串的咳嗽。
白梅诧异地挑眉,这是怎么了?一夜之间都得了咽炎了么?
“白姑娘,我们可以进来么?”一个生疏而清脆的声音在咳嗽声停止后从门外传了进来。
白梅吞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手,站起来去开了门,“姐姐们太客气了,这一早来我这里是…”婉转的声音在故做妩媚的眼睛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候,停了下来。
门外站着的,最前面,是当日给自己换衣服的那个女孩儿,而女孩儿的身后,却是馆里所有重要的管事。
“白…白姑娘…”女孩的眼睛中满满地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不知是被谁吓的。
白梅看看磕巴着说不出来话的女孩,忽然一笑,声音轻柔而客气:“不知道几位管事可是有什么事情?”略略侧身,让出半个空间,“进屋来说吧。”
但是似乎并没有人了解白梅的善意。女孩儿眼中的紧张更甚,当日那对着白梅笑成了一团的三管事只是略皱了皱眉,说:“不必了吧。有人包了你出去,你收拾下东西,这就过去。”
白梅第一次感觉事情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然而管里一向人人惧怕的大管事并不想给她询问的时间,只说:“就是上次你接的客人。”微皱的眉头却提示白梅她的不奈。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白梅在心里郁闷着,修长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脸上却是惊喜的笑:“好~我这就收拾好。”
想来也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之前她们在房门外的犹豫不外乎是因为对方公主的身份吧?而真的见了自己又觉得没有什么可怕,无非是个精致一些的玩具吧?虽然对于事情的突然感到不适应,但,总也没有什么的,她白梅,可不仅仅是长得精致。
想通了一些,白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去,脸上又挂上了微笑,眯起眼睛颐指气使地指挥着馆里找来帮忙的人收拾自己的行装,一派小人得志的样子。
啧啧~这也算是一种新奇的生活体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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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信亦步亦趋地跟在云璃的身后,追问:“云大人,咱陪公主去边关打仗,再苦我都不说什么。只是为什么要把那…那种人也带上?就算是需要…需要那什么…也可以带个男人啊?”
“这怎么一样?”云璃平静地说,“军中是不能有男人的,但女人,却没有规定。”
“可…可是…”遂信挠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想要措辞表达什么。
“你不说我也明白。”云璃看着遂信困扰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不用担心,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家公主不会真干什么傻事…这主意是我出的…”
遂信吃惊地大叫,“什么?怎么可以这样?这么一来,陛下不是会…”更不喜欢公主了…然而这后半截话却被云璃伸手捂了回去。
“你想让别人都听见?”
“呜…唔…”想说不是,才发现自己还被捂着嘴,于是遂信改为拼命地摇头。
云璃松开了手,浅笑着看遂信大口地吸着气,无奈的轻叹。
“只有这样,其她几位主子才能有可能放过咱们公主,不然…”
“咱…咱们怎么不争一争?”
云璃的笑中搀杂了悲伤,“你家公主她…唉,这怎么是咱们能决定的呢?别瞎想了。你是信不过你的主子么?”
遂信愣愣地看着云璃的笑,失了神。
不远处方才被两人争论吓飞的几只麻雀,小心翼翼地又从树上跳回了地上,在草从中不知啄着些什么。
忽然更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喧闹的人声。
麻雀们一惊,不约而同地呼啦啦一起飞起来,冲出了院子,不见了踪影。

出行


…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景,只影为谁去…

歌女的歌声,婉转而动听。
但听的人并不多。
这小小的宴会,是送别宴,送的,是辰国的五公主,是要去带兵应战凛国的侵略。在这样的宴会上,谁的心情,会放在那婉转却轻柔的歌声上?
依旧是一身粉裙的白梅,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睛,柔顺的垂着头,靠在身旁人的怀里,听听歌声,再饮饮美酒,一边在心里感叹生活的腐败,一边若有所思的听着饭桌边人们来来往往的言词。
都是一些很无聊的往来,歌功颂德的,冷嘲热讽的,更多的不疼不痒,纯属是没话找话。
“殿下是圣上的女儿…”
“不敢不敢。”
“…更是我朝的公主…”
“哪里哪里。”
“如今更是要统领三军…越发是…”
“为母皇献微薄之力而已。”
“殿下谦虚…”
“夫人高抬。”
“…夫统率三军者,必先…”
“大人这一说,下官倒想起一句诗…”
怎么净是些废话呢?本还以为这公主出征前的送别宴上,尤其是其他公主以私人名义举行的送别宴会,会精彩一些…
小心地遮掩住自己的又一个呵欠,白梅眨眨眼,思索着是继续坚持下去呢,还是干脆装醉睡觉呢?窝在这人的怀里,倒是挺舒服暖和,如果…
然而这觉是终究睡不成的了。
“白姑娘如此受青王另眼相待,想必是不凡,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白梅怔然,抬头。
带着半分醉意,一脸莫测的注视着白梅的女人,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虽说是伶人,歌舞却终纠落了下乘,不如就要上军中赋首诗词如何?”
不知是哪个女人笑了起来:“呵,伶人可都是不识字的,如何会赋诗?”
白梅感觉到身后肉垫一点点变得僵硬,不由得在心里微微叹气,欠身站了起来,略一行礼,巧笑焉然。“却是扫了诸大人的兴了,不如阿梅陪酒三杯,可好?”
“不会做,随便念上一首也好,莫推辞…”又一个女人开了口,在跳跃的火光笑得不怀好意,“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吧?想不起来,那,让你家公主现做一首帮你也不错…”
白梅略感疑惑,这些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呢?试探自己的本事?还是试探这…她家的公主对自己的态度?
“见过各位公主,大人,圣上有令,军情紧急,请青公主今夜便启程…”一身劲装的女人低着头闯了进来,跪在地上。
白梅侧首望望身边一身蓝衣女子,她不知何时也已站起靠了过来,揽抱住了自己的腰,此时正对着白梅微微一笑,说:“我替你解了这次的困,做了诗,你可要记得谢我…”后面的话,却被白梅轻放在她唇上的一只手指挡了回去。
白梅忽然笑得格外美丽,“这么一闹,我却是记起一首小诗来呢。方才可说好的,只要随便一首便好,不一定要自己做,那…白梅可就放肆了…”走出身后温暖的怀抱,一手取起桌上还未喝下的酒,另一手略略摩擦杯口,渐敛了笑容,一字一顿的念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忽而想起后面的话大约不太吉祥,顿了顿,却还是继续下去,“古来征战几人回。”
小巧而精致了酒杯,随着话音幽幽的结束,落在地上,尖锐地碎裂声中,红色的酒水溅了一地。
屋中原本温暖的空气,忽就冷了下去。
“公主和大人们自是无碍的,可是…大战在即,大人们怎么却只想着难为我这么个小小的人物呢?”白梅的语气中说不出的无辜和疑惑,可很快便多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意味,“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吃醋后的表现?各位大人难道和…”
青衍急急捂住了白梅的嘴,板着脸道了声叨扰,说自己要上路了,便抱起白梅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一屋子人表情精彩纷呈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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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马蹄踏在地上和车轮碰撞到坚硬石子的声音,夹杂着赶车人的吆喝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车内白梅的耳朵里。
大约是因为地面不平,车颠得很,但白梅却不甚在意,借着微弱的酒意,她自离开宴会便一直紧紧攀在青衍的怀里,此时有一个天然肉垫作为缓冲,感觉并不太难受。
但肉垫的脸色和心情却显然并没有白梅那么好。
青衍半皱着眉,颇为头疼:“说好你我之间只是在外人那里装做是…实际上…”
“实际上没有关系…”白梅挪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姿势,不甚认真地嘟囔着。
“那你还赖在我怀里!”青衍的眉皱得更紧了一点,脸色也因为激动而略略涨红。
“哦,这样便算是有关系了哦…”白梅低声又嘟囔了几句什么,从青衍怀里爬了出来,却在下一刻就随着马车的颠簸滚了出去,青衍急忙伸手一拉,却没想到白梅用力挣了一下,直接栽出了车。
“唔…”
“诶呦!”
“白梅?!”
车里车外同时两声惊呼。
马车停了下来。
青衍急急钻出车门,一眼便看见白梅软软地靠在遂信怀里。
遂信脸上纯纯的是无辜的惊讶:“她怎么突然掉出来…”话却在半截卡在了嗓子里。
青衍的脸上还带着红晕,怀里的白梅衣衫不整,这…遂信只感觉天快塌了下来…
青衍却无心关怀下属的感想,自也不知道情景有多么暧昧,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却在看见随行云螭骑着马过来探问情况时双眼一亮。
再顾不得所谓皇家风度,一把把云螭拽下了马,道:“我骑马,你陪她坐车!”说着翻身上马,鞭子一抡,头也不回地向前面跑了。
遂信略感尴尬:“云…云大人,这…怎么办?”
云螭两眼一翻:“还能怎么办?白姑娘也听见公主的吩咐了,上车吧…”
…莫名的安静…
“云…云大人,她…似乎睡着了…”
“什么?”云螭挑眉,神情间既是意外,又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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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但尽管车内昏暗,依旧足够她看清对面云璃对着她上下打量的眼光和似笑非笑的勾起的嘴角。
白梅无辜地眨眨眼睛,在云璃怀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软软糯糯:“云大人早上好…”
“醒得还真是早。”云璃紧紧盯着白梅的双眼,“你倒睡得扎实…”
“恩?”白梅在云璃怀里蹭了蹭,甚是幸福一般地笑眯了眼,呢喃着说了句什么就又要睡过去。
云璃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无可忍,一把把怀里的人拽了出来,“还没睡够啊你?”
然而白梅却只是歪着脑袋,依旧是毫不在意满脸无辜地看着云璃。
云璃眯起了眼睛,挑起一个笑,若是有熟识的人在场,一定会告诉白梅要小心,因为这是云璃准备整治人的前兆。
然而没有人告诉白梅。
所以白梅依旧只是歪着脑袋,表情无辜,声音软软糯糯:“云大人,你笑得好诡异哦!”
云璃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其实若是说起诡异二字,大概没有人能比得上白梅前世教导过她的几位老师,连带着白梅的性格,其实也诡异无比。
不过对于白梅而言,这诡异,难以琢磨,是保命的最佳途径。
比如这眼下的情况,如果她按照正常思路,聪明伶俐外加乖巧懂事,恐怕只能让身边的人疑心更重,就算是勉强得了信任,也不过是上好的棋子一枚,如何才能得到自己所希望的安身之地呢?
反到是装装无辜天真,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让人失了防备,再伺机而动,更为合适。
所以白梅生生制住了上一世留下来的保命的习惯,选择了另一种与自己习惯相反的作法。
一个人坐在颠簸的车内的感觉肯定不如窝在别人怀里舒服,但云璃现下僵硬了表情,再迟钝的人也该能觉得出来。白梅垂了眼,低了头,收敛了刻意做出的热情和信任,绻成一团窝在角落里,安安静静。
一路倒也平安。
如果忽略车里面的超低气压和超冷空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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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
许是沾了名字的光,这个繁华的城市里,百姓生活富足,一直都平平安安。
遂信带着人去采购补给去了。
留下的人则趁着机会在城里面休息游玩。
休息的是一路疲惫的守卫。
游玩的是传说中好声色犬马,不务正业的青公主。
青衍看着街面上往来的百姓,听着宏亮的吆喝声,轻叹,低声问身边的云璃:“你说,我们能保住这一方的平安么?”
陪在青衍身边的两位官员立刻低了头,哈了腰,吹捧起面前公主的本领。
云璃浅笑,却没有回答。
她知道,青衍也不需要回答,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要保住这一方的平安,这是她们的责任。
同样守在青衍身边的白梅却似乎不太能理解这责任的沉重,只笑迷迷地把玩着青衍刚刚买给自己的玉佩。不是很贵重,却也不便宜,自己方才在首饰店里看到,夸了句好看,青衍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给自己。弄得陪行的其他官员——虽说介绍过,却记不得名字了——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样。
估计等不到明日这安城的官场便也要传遍自己与青公主的“佳话”了?白梅心里暗自无奈,不过看在好吃好喝还有礼物,毁的也多半不是自己的名誉的份上,也就没有什么可计较在乎的了。
白梅又玩了一会儿,笑眯眯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收好,不留痕迹地躲到了青衍身后。
为什么要用躲字?
因为在下一刻,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抹黑影,直直地扑到了青衍的身上。
“汪汪!”那是一条撒着欢儿,夸张地摇着尾巴的黑色狼犬。
“小黑子!”随后从街角窜出的,是一个声音清亮的男孩儿。
白梅见那只狗一直赖在青衍身上,悄悄地移动到云璃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场景——那个不知有何门道的街角,一共连着窜出了五个男孩儿,一字儿排开看这她们这一行人,脸上满是惊讶。白梅也在惊讶中,只道这里的社会多么的封建,方才还在心里埋怨一路上几乎见不到抛头露面的男人,怎么忽然就…看看那只还在猛摇尾巴的狗,白梅又向云璃身后躲了躲,随后出乎她意料的,一股巨大的力气把她从云璃身后拽了出来。
是那五人中衣着最是光鲜的男孩儿,此刻他正一手拽着白梅,瞪着眼睛质问云璃:“既然他能跟着你们,怎么我就不能!”
云璃暗叹。
青衍拍着黑狗的脑袋,笑着说:“军中不让带男子的,你…”
“那他怎么就能跟?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就是穿了女装么…难道就不是男人了?”
白梅才恍惚明白这话竟是与自己有关,犹豫着问:“我…什么时候成男人了?”
“哼!也不想想有像你这样穿一身红艳艳,怕狗怕到躲在其他人身后的女人么?哼!还躲在云姐姐身后…她也是你能想的么?你…”连珠炮似的话从那红润的小嘴里吐出,说的白梅哑口无言。
瞥了一眼怔然无语的青衍,云璃皱起了眉,“韵儿,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说话这么…”
那衣着光鲜的男子却已经通红了眼睛,声音也带了哽咽。
“云姐姐你凶我…”吸了下鼻子。
“你以前从来都不凶我的…今天…”又吸了下鼻子。
“就因为这公狐狸精么?”眼泪落下。
“云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再次吸了下鼻子。
“我…我…”
白梅依旧表情无辜,但这一次,真的是很无辜啊…自己这是惹谁了…
看着那前一刻还气焰嚣张,拽着自己的男子现下收了手、红了眼、咬了唇、低了头的样子,在看看现在撒够了欢儿,正要凑到自己脚前的狗,犹豫了一下,白梅选择了一声婉转的优美的刺耳的尖叫,轻盈地跳回到青衍的身后。
众人被叫声吓得一震,目光都转向了似乎惊恐万分的白梅。
白梅却只盯着那只狗。
黑狗侧过了头,好奇地看着白梅,似乎又要凑过来。
“啊~!”又是一声婉转的优美的刺耳的尖叫,白梅这回直接缩进了青衍怀里,紧紧地抱住,浑身抖成一团,变了声音:“殿下…我…我…殿下救我…”
青衍心里叹气,面上却只能无奈的回抱住白梅,安抚地拍拍。白梅倒是从来都不怕她,得着机会就占自己的便宜,只是怎么这从来连自己都不怕的人却怕狗怕到这个地步?难道自己还不如一只狗有威慑力?再次瞥了一眼同样被白梅的夸张吓在原地的狗,她干脆抱起白梅,目光一扫众人,先回去再说吧!
但,这怀里依旧抖成一团的家伙究竟该怎么处理?低头,思索了一下,没办法,只能先安慰下了…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那畜生不敢把你怎么样…”
“恩…不敢又不是不能…我…我…”
“好啦…有我在,那畜生不敢也不能…”
“恩…”抖的幅度小了些,忽然又剧烈起来,“万一它没看见你呢…不就又敢又…”
“咳…我这么大个儿,它怎么会看不见…”
“万一呢?…唔…你不信我说的么?你不信我…呜…我…我…”
“信、信…谁说我不信…乖呵…”
颤抖渐渐的停息了,青衍松了一口气,白梅也松了一口气。
一个是为了不用再不停的想办法安慰。
一个是为了不用再不停的颤抖,还要想借口让人安慰。呼…白梅深深地吐了口气,那个既是体力活儿,又是脑力活儿啊…

无言

关于狗的那场闹剧结果如何,白梅其实并不关心。
自己是否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说实话,以她现在的身份,本也没什么脸面好讲究,所以白梅也不关心。
也正因为如此,当青衍等人还在前厅和人往往来来的客套时,白梅羞怯的低了头,老实的行了礼,安静地退到角落里,然后身子一转,抓住一个下人让他带自己去了后院。
“不愧是官家的院子,好规矩…”白梅暗自感叹,这正正方方的院子中只中规中矩的种了两个玉兰,此时茂茂葱葱地长满的绿色的叶子,此外再没有别的可看。“难怪我说要来院里逛逛,那人摆出那样的表情来…”细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柔软的黑发,白梅勾起一丝苦笑。
“白姑娘在笑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幽雅地转身,白梅挑起眉稍望去,浅笑:“阿梅只是想笑,便笑了,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若是这样,姐姐你又是在笑什么?”
站在那里的仅仅是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原本还很拘谨地笑转瞬间变得夸张起来,笑成了一团:“白姑娘可是…呵呵,厉害人物啊,我如何担得起姐姐二字…”
白梅表情不变,仍是浅笑:“可是殿下要找我?那我这便去了…”说着转身抬脚作势便走,却在下一刻被那女人拉住了手。
“公主殿下还在前厅谈事,这…王大人久闻姑娘大名,想…”
白梅直直地看着那女人的眼,似笑不笑,抽出手背到身后,说:“阿梅这身份,恐怕还是不私下见人的好。”
“那,还请姑娘多…”
“自然,王大人干练有为,我自然会…”白梅笑得暧昧,眨眨眼睛,“有人来了,你快去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看着那笑得让人浑身难受的女人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白梅才轻叹一声,转身,看着来人,若有似无的笑着,说:“公子怎么跑来这里?”
“我…要找你谈谈!”站在那边角落咬着嘴唇一脸大意凛然的男子,可不正是之前嚣张的怀疑白梅性别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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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上路,依旧是云璃陪着白梅坐车。
云璃摸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书不语。
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看书不语。
过了一会儿,再摸摸,继续看书不语。
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难道自己脸上真的有什么东西?
怎么…
终于忍无可忍,抬头,直视白梅,挑起一个笑:“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咱们临走的时候秦韵公子来找过我…”
“所以?”
“他说你喜欢我…他不跟我争,也争不过…只希望我对你好…厄,再忠心一点…不要再脚踩两只船…”
云璃的面部表情抽搐起来,“他倒能胡思乱想…”
“我也觉得不可能,像云大人这么自恋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云璃才要点头,便又怔住。“自恋?”
“恩,是啊!”白梅很是真诚的点点头,“自恋,就是一种特别特别喜欢自己,恋上自己的行为。上车以后云大人每过一会儿就摸摸自己的脸,这一定是因为对自己的脸很满意的缘故。连自己的脸都能爱到这种爱不释手的程度,不是自恋是什么?”
冲着对面目瞪口呆中的女人眨眨眼,进一步解释说:“而且车上有我这么一个美人的情况下,云大人却能看都不看,只顾自己欣赏自己的脸,分明是都自恋到一定程度了…”
马车在颠簸的路上一边前进一边摇摇晃晃,云璃在一瞬间感到了一种眩晕,打定主意绝不再跟白梅多说任何一句话。
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的白梅垂了头,见云璃并不上勾,也安静下来,渐渐合了眼。
白梅醒来的时候,一行人都在车外围着篝火安静地吃着晚餐。
闻到香味,白梅犹豫了一下,从车中钻了出来,跳动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表情。
跳到地上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已经吃完正枯坐在火边的云璃,云璃眯眼冲白梅一笑,仿佛忽然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声音也格外响亮起来:“醒了?不过我们好像忘记帮你留饭了。”
火旁的人们似乎都被惊到了,几乎全都转头看向白梅。
白梅却只是侧着头看着火光处全身被照得耀眼的青衍。
青衍也已经吃完,此时背对着白梅,并没有回头,正在用一只粗木枝拨着火。
云璃或许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忽然觉得可以难为一下白梅,看个热闹,所以便那么说那么做了。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相信白梅一定能用一种她想不到的巧妙方法来化解自己的危机,即便不行,还有青衍帮自己和稀泥不是?
事实上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试探性的玩笑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而每次白梅都总是撒娇耍赖一般的敷衍过去,她也知道多半只是玩笑,大家笑笑也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