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祖草,锦书不禁讷讷重复了一遍,这样赫赫有名的东西,她自然是听说过的。
那是远古时代的传说,人类是由猿猴进化而来,上天为了让人类永远铭记自己的先祖,于是撒下了一粒种子,以腐肉为食,生成草,结出的果实,会让人重新变成猴子。
她一直认为那只是传说,看古籍的时候看到还问过萧煜,萧煜用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她,“傻丫头,传说中的人或者物,你何曾真的见过?”
于是她一直坚信,那只是传说,不想,是真的有这种东西!
还这样一大片!
洞中的人是误食了这种果子还是被强迫?
锦书深吸一口气,起身道,“我们走吧!”
萧奕面色沉淡,昏暗的洞中看上去更是阴沉难测,垂眸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腐水悉数洒在那些返祖草上,很快,那些闪闪星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只剩漆黑一片!
出了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林中薄雾弥漫,一切生灵都还在沉睡中,无人知晓这一夜洞中的惨烈。
洞口的那些白骨在白日里看来,更是触目惊心!
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喂了那些返祖草吧!
还好,都结束了!
太阳已升起,黑暗已经远离!
驾着马车很顺利的出了山林,锦书回头望去,高木参天,荒藤弥漫,有谁知道,在这原始野林里,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人心里各想着心事,面色郁郁,一路无言,直到上了官道,才听到车里,“嗯咛”一声。
婉婉醒了!
锦书回身推门进去,婉婉还未完全清醒,闭着眼睛惶恐的向后退去,口中发出啊啊的大叫!
锦书抓住她的双手,一边将她唤醒一边安慰道,“没事了!婉婉,没事了!”
婉婉睁开眼睛,两只水眸由惊恐到惊喜,水盈盈的看着锦书,然后扑进她怀里,哭喊道,“姐姐!那是什么?”
锦书轻轻一笑,抚着她的发顶细声安慰,“只是林中活了多年的老猴子成了精,吓唬你的,已经没事了!”
许久,婉婉才平静下来。
锦书道,“我们现在送你回家,你说你家住在千灯镇?”
婉婉眼睫上还挂着泪珠,面孔苍白,带着些许病态的美,异常惹人怜惜,此刻怯怯的点了点头,“是、前面就是了!”
千灯镇在泸溪城边,风景绣丽,民风淳朴。镇上大概有一百多户人家,大多已扎灯为生。扎灯的手艺祖辈相传,做出的灯精美结实,许多许多外地的商人赶十几天的路也要来此处买灯,甚至每年进贡到宫里的宫灯也大多出自千灯镇。
这几年千灯镇的名声越来越大,来此处买灯观景的人也原来越多,街上到处是行人,街面的铺子也大多是卖灯的,门前挂着自家最惊艳的琉璃彩灯。
婉婉的家住的比较偏僻,过了主街一直往西,房子渐矮渐破,最后停在一处院落前。
锦书跳下车左右看了看,四周的房子大多已闲置,想必是家中富裕以后都搬走了。
婉婉脸色微红,拂了拂耳边的发丝,小声解释道,“父母早逝,我和兄长又没什么手艺,只能扎一些简单的纸灯,所以、所以、”
锦书上前揽了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笑道,“你兄长必然十分担心你,我们进去吧!正好我也口渴了!”
婉婉腼腆一笑,推开门,喊道,“阿兄、我回来了!”
房子低矮破旧,里面却走出一英挺俊俏书生模样的男子,英眉星目,面容白皙,唇色嫣红,使他又无端添了几分俊美阴柔。男子见到众人一怔,马上又一喜,“婉儿,你去哪了?为兄快担心死了!”
婉婉双目盈盈,咬唇低声道,“我昨日去城中卖灯,被何良欺辱,是这两位公子救了我!”
男子这时才正眼打量锦书和萧奕,连连道谢,“二位请入贱舍喝一杯淡酒,也好让我兄妹二人好好答谢两人恩人!”
锦书也不推辞,抬步就要进去,回头,见萧奕仍站在那里,面色沉淡凤眸幽深,似不打算入内。锦书唇角一勾,一把拉了他的衣袖往里走,“人家一番好意,我正好也口渴了,我们喝杯茶再走!”
萧奕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女子白皙如玉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服,破天荒的没有挣开,抬步跟了进去。
屋内简陋却干净整洁,很快婉婉就沏了茶端过来,长睫低垂,将茶碗一一摆在众人面前,茶杯是最糙的白瓷杯,茶也是粗的淡茶,锦书毫不嫌弃,端起来便喝,眼尾扫过萧奕缓缓皱起的眉,眯眼一笑。
萧奕瞟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婉婉的兄长见锦书行为洒脱自然不拘小节,点头叹道,“公子一见便知是豪爽之人!我和婉儿能认识两位实乃三生有幸!两位有所不知,我兄妹二人父母早逝,我是个读书人,却屡试不中,没什么本事,害的婉儿跟我一起受苦,今日也只有这些粗茶招待两位贵客,真是惭愧!”
锦书放下茶杯嘻嘻一笑,“哪里?清茶淡饭更显真意,只是阁下缪赞了,同为女子,我怎及你英姿飒爽!”
婉婉和那男子同时一怔,脸色微僵,勉强笑道,“姐姐此话差矣,我兄长明明是男子,何来同为女子之说?”
锦书挑眉一笑,“哦?如果她是男子,那就不是英俊潇洒了,而是、”话音一顿,猛然变冷,“恶心之极!”
话音一落,猛然一口茶水喷出,对面的婉婉和男子迅速向后闪躲,脸色一变,冷声笑道,“原来你们已经看出来了!”
萧奕一身白色绣祥云锦衣,一夜惊战,却不染分毫尘污,立在陋室之中却如高坐殿堂,尊贵、淡定、从容。他面容清俊,眼神好似古井,波斓不惊,淡淡的开口道,“邪煞二女,你们为己私利,残害他人,罪该万死!”


邪煞二女

邪煞二女是江湖上一流的刺客,只要给的银子多,任你是高官贵胄还是贩夫走卒,没有她们不接的任务!
传说中邪煞二女样貌丑陋异于常人,性情残暴嗜血,行事阴狠狡诈,被她们杀掉的人不计其数。江湖中凡是见过她们的人不是已死就是被挖掉双目,若有人白日里提到邪煞二字,夜里便会被拔掉舌头,因此邪煞简直就是瘟神一样的存在,人人闻之色变!
锦书救了婉婉之后,在马车上,萧奕在车辕上曾写下邪煞二字。锦书惊异之下,又有些怀疑。婉婉看上去柔弱娇美,如论如何无法将她和传说中的残暴丑陋的邪煞联系在一起!
她也曾经怀疑过是易容之术,还特地试探的摸了摸她的脸,然而没有一丝破绽,因此她越发认为萧奕是无中生有草木皆兵。
此时,婉婉闻言缓缓一笑,面容仍旧温良无害,婉声道,“你们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我自知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太子殿下非常人可比,我们为了杀你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萧奕面色不变,抬眸淡淡的看着她,“其一,泸溪城离那片荒林有百里,没有人会蠢到拉着一个死人赶百里路;其二,我见过扎灯人的手;其三,何良确实贪婪好色,但是,上个月初十,他已纳了第八房小妾!”
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怀疑她是邪煞中的一人,写在马车上也只是提醒身边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直到他递给她肉的时候,故意碰到她的手腕,她下意识的躲避他才确认,因为世人少知,邪煞二女虽都是女子,却只喜爱女子,对男子厌恶之极。
这也是为何世人说她们异于常人的主要原因。
锦书闻言心中微凛,萧奕终日在宫中,深居简出,竟然连一个小小泸溪城主的儿子取了八房小妾都知道!
心中不自觉的对他又生了几分提防和忌惮!
婉婉低头嘻嘻一笑,抬眉温柔的看向锦书,“你呢?是如何看出来的!”
锦书黑眸炯澈目光清冷,淡淡的开口道,“因为山洞中的那个女人!”
是的,最后那女子向婉婉扑去的时候,她看的清楚,那个面目已经模糊,身体变形的女子,眼中分明是滔天的恨意,她恨她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婉婉就是害了她的凶手!
婉婉赞同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早已对我有怀疑,为何还要救我?”
锦书救她自然是因为当时不确定她真的是邪煞,而萧奕,锦书眼尾一瞟,大概是想毁掉那片返祖草!
看着她依旧纯真无害的脸,锦书越发厌腻,冷声道,“那些人猴是镇子上的人?他们何其无辜,你将他们害成那样就只为了杀我们?”
婉婉眨着双眼,歪着头似在思索,声音平静轻缓,如叙家常,“不全是,那个女人还有男人是隔壁的一对夫妇,其他的都是来镇上做生意的客商!那个男人好讨厌,竟然偷看我,那个女人也是,说英姐长的英俊,哼,凡夫俗子,岂配对我们品头论足!说到这还要怪太子殿下,如果不是为了等你,我们何苦在这里守了三年,而且,说到残忍,我想提醒二位,那些人可都是你们杀的!”
自始至终,被婉婉称作英姐的那人一言不发,婉婉在说话时,她只温柔缱绻的看着她,眼中一片宠溺!对锦书和萧奕二人视若无睹!
甚至在婉婉露出娇俏的表情时,一时控制不住捧着她的脸就要去亲,婉婉轻轻推了一下,面上一片娇羞,嗔道,“等一下嘛!还有外人在!”
两人深情相望,话语暧昧,仿似后院幽会的情人,浑然不将锦书二人放在眼中!
锦书胸中气息翻涌,既愤怒又恶心,早已看不下去,手中软剑横扫,剑光形成一个五彩的光圈,轰然向邪煞二女撞去!
光圈飞速旋转,携着剧烈呼啸的风声和决不犹疑的杀气,所经之处,桌椅无声分裂,帐幔散为碎屑,连墙面上的灰泥都在不住剥落,木屑粉尘溅起人高,簌簌的飞在尘灰中。
锦书彻底被激怒,被这恶心的两人和山洞中那些无辜的人。
邪煞二女面色不变,一瞬间凌空移出数丈,婉婉似故意稍慢了一些,衣袖被剑气划了长长一道口子,抬起手臂,皱眉委屈的道,“英,你看!”
英姐脸色猛然一变,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阴鸷的看着锦书,咬牙冷声道,“找死!”
话音落,她身形突然化成了一道风,凶猛席卷而来,狂风呼啸怒卷,那些已经落地的木屑灰尘漫天飞扬,此时正值正午,阳光明媚,屋内却是遮天蔽日,一片昏暗。
邪煞二女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几十年所向无敌,丝毫不将他人放在眼中,一出手便是绝杀之招!
她们在千灯镇隐世三年,喂养人猴,刺杀萧奕,也是忌惮萧奕的身份,怕朝廷追杀!想造成萧奕误入荒林被怪物袭击的假象,然而中间却出了差错,那就是婉婉被抓走后,只来得及让其中一人假扮婉婉偷袭,就昏睡了过去。那些人猴智商退化,现在不过是体型巨大、四肢矫健的动物,见婉婉昏迷,只会围着她迷惑的乱转,直到锦书他们进了山洞。
现在想来,问题是出现在萧奕烤的那只兔肉上!
婉婉双眼微眯,扯出一个冷笑,即便三年的计划功亏于溃,他们今日也决不可能活着离开!


二女魂归

房内烟沙弥漫,呼啸如卷风,围着锦书而去,似要将其筋骨压断碾碎。
锦书欲挥剑将房顶掀开,却发现风中真气涌动,如千斤压顶,自己根本无法抬手。丹田气息翻涌,一股腥热涌上喉头,锦书用力的吞咽下去。
空气似一瞬间被抽走,破旧的土屋似了成了密封的罐子,窒息压抑,气息彭拜,似要将人逼疯!
漫天的烟尘中突然一声冷哼,声音未尽,英姐已到了锦书的身后!
此时,昏暗的房中突然一亮,仿佛黑夜中乌云突然散开,银辉倾泻,瞬间便撒了满屋。
然后这道光突然就变成了闪电,由九霄云天雷霆而下,带着贯天彻底之势,直劈英姐的百会!
锦书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肩上一拂,窒息感顿去,气息缓缓归位,丹田充盈,一股真气由丹田而上,软剑携着满室光辉轰然一劈!
“锵”
狂风戛然而止,烟尘散去,鲜血四溅,英姐捂着肋下,倒在婉婉怀中,一身白衣血色尽染,不可置信的望着萧奕和锦书。
若不是婉婉过来一挡,此刻她不是死在锦书的剑下就是死在那雷霆一劈!
这两人竟是如此强敌!
她突然想起那人说过的话,“你二人倾尽全力若能杀了他,此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不必行这凶险之事!若不能杀他、我会将你们厚葬!”
当时她嗤之以鼻,这世上还没有她们邪煞杀不了的人!
今日终知自己如何坐井观天,不知人外有人!
但是,她们邪煞也决不会退缩!
两人同时掠起,身轻如烟,闪身就到了锦书两人的身侧,婉婉目光冷冽的盯着锦书,挥着手中的黑色长鞭,出手如电,动作狠辣,再不是之前柔弱的少女,这一刻才是传说中的邪煞。
锦书面色似雪,冷冷的回视,软剑银光流转,寒气逼人,和黑鞭缠绕在一起,电光火闪。
邪煞二女手中各执一条九节长鞭,通体漆黑发亮,如两条黑蛇,诡异的一转,刹那间就到了锦书和萧奕的身后。锦书侧身软剑横劈,却惊异的发现,黑鞭一闪消失,身后有风声,竟是又到了身后!
锦书又慌忙回身,那黑鞭如跗骨之蛆,总在身后闪现,只要慢一点,后背便会立刻被戳个窟窿!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禁咂舌,这是什么邪术?好像已经超过了武功内力的本身。
萧奕突然出声,“你站到我身后!”
目光一亮,锦书恍然惊醒,是啊,这黑鞭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人的身后,让人看不到摸不着,无处使招。但他们只要背对而立,对方就无法再隐藏!
萧奕身形如行云流水,在两条长鞭的缝隙间闪过,“咔”,一声,长鞭断了一截。
锦书趁机闪到萧奕的背后,两人背部紧紧相贴,再无缝隙可插,长鞭鬼魅的又出现在头顶,向着两人猛然一插!
萧奕脸色一沉,似动了怒,浮风在空中一转,紧紧将两条长鞭缠住,用力一震,长鞭自邪煞二女手中脱手而去,两人同时一惊,飞身欲夺鞭。
萧奕缠住双鞭的同时锦书腾空跃起,挥剑在捆绕在一起的黑鞭上猛然一击,火花四溅,长鞭砰然碎裂。
长袖一扫,碎成数段的长鞭轰然向着飞身而来的邪煞二女击去。
二女目光一骇,猛然后退,萧奕却不知何时到了她们身后,手轻轻一抬,一股强劲的大风将二女向前推去!
“噗、噗。”
英姐最后一刹用尽全力将婉婉往身后一推,身上喷出数个血洞,婉婉惊恐的大叫了一声,抱着她倒在地上。
婉婉跪伏在地上,泪水噗噗的落下来,“英姐、英姐,你怎样?”
英姐骤然喷出一口鲜血,英眉轻皱,抚上她略显苍白的脸颊,缓缓一笑,“婉儿,不要哭!我们选了这条路,就想到会有今日,已经比我预想的晚了很久!上天已待我们不薄,如果有来世,我定生做男儿身,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给你一个、名分!”
英姐气息将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早已是油尽灯枯,手自婉婉的脸颊上滑下,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婉婉面上泪痕交错,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来世我们仍然在一起!”
锦书目光清冷,眉头却缓缓皱起,看着婉婉腰下的伤口,血汩汩流出,已将她浅色的裙摆染红。
此刻心中的厌恶退去,竟有了几分同情,她们的感情不容于世,却不能否认仍是这世间真情所在,只是,她们为自己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以为得到世人的惧怕便不会有嘲讽,不会有厌恶,不会再有人敢指责,甚至,她们对于这个世界完全不信任,没有任何安全所言,所以需要不断的杀戮,不断的敛取钱财,不断的证明,可惜,偏离了正途,终没得到善果!
婉婉本也受了重伤,此刻英姐已死,更加生无所恋,只抱着英姐的尸体来来回回的低声道,“英,你要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我们再不分开!”
萧奕突然道,“你出去,我有话问她们!”


两大碗面

锦书一愣,反应过来才知道这话是同她说的。
他要问主使的人?邪煞性格虽怪,却也最讲信用,从不透雇主半分,这也是作为一个合格杀手的基本条件。
当然,能不能问出来,就看太子殿下有几分本事了!
她本也不想再呆下去,此刻一点头,转身大步离开,还十分善解人意的顺手关上了门。
婉婉面色苍白如纸,转头冷冷扫了他一眼,扯出一个冷笑,“你想问什么?我什么都不会说,将死之人,我已经没什么可怕的!我们终究还是低估了太子殿下,落得此下场,怪的不得任何人,所以也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萧奕似未听到婉婉的话,目光深沉,望着窗外,似在苦苦思索。片刻后,突然嘴角一牵,露出一个轻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缓缓说道,“是吗?”
凤眸一转,在她二人相拥的身上一扫,慢条斯理的道,“你的确将死,不知你死后是想同她合葬,还是本宫给你们一人安排一个男人在墓中长睡千年?”
婉婉脸上血色褪尽,本已闭眼等死,闻言突然双目一睁,惊怒的看向萧奕,眼中却明显有了几分慌乱。
萧奕又道,“我不会问你任何问题,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婉婉闭上眼睛,忍痛长吸了一口气,顿声道,“好!”
萧奕出来的时候,锦书正骑在马上,双手抱胸,见他出来似乎一愣,将口中的长草吐掉,扬着秀气的眉高声道,“萧奕,此事虽是我多管闲事惹的麻烦,但她们到底是来杀你的,所以我们互不相欠,现在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两脚一踢,不回头的飞奔而去。
她之前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不告而别,偷偷的跑路,解了马转了两个圈,尚在犹豫中,他就推门出来了。
竟然这么快!
她忽然有些措手不及,见他脸色阴沉,定是什么也没问出,大神心情不好,她最好赶快撤!
锦书骑马一路狂奔,很快出了镇子,在镇口有个小酒馆,酒肉香飘来,锦书肚子一阵咕噜咕噜乱叫。
将近两天没吃东西,实在饿的很,回头看了看,古道悠悠,不见萧奕的踪影。锦书跳下马,坐在简陋的木棚下,大声招呼道,“小二,来两大碗面,多放肉!”
“好咧!”
很快小二端了面上来放在桌子上,笑着招呼道,“客官您的面、”
笑容顿住,小二两眼一亮,这个小哥好生俊俏,面容白皙,眉目如画,比镇子上最美的女子还要精致上三分,他、他真的是男子?
他面露痴想,呆呆的望着锦书,突然脑后一凉,顿时一个激灵,下雨了吗?抬头看了看,天上一丝云也无。
摸了摸后脑,小二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了。
面很香,分量也很足,腾腾冒着热气,锦书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两碗面吃完,锦书抬起头,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嗝,刚要招呼小二算账,眼尾扫到身后卷帘后的欣长身影猛然一惊,赫然跃起向着马急奔而去!
然而已经晚了,男人拎着她的衣服如拎了一只兔子般往马背上一放,长腿一跨,高马昂头嘶鸣猛然蹿了出去。
锦书横卧在马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刚吃的面都要吐出来,大声的嚷道,“喂、喂,我面钱还没给呢,人家小本生意…。”
“给了!”
冷沉的一声,男人薄唇淡抿,凤眸微寒,似有几分怒意,不知道是因为没在婉婉她们那里问出主使的人,还是气她又跑路了。
锦书冷哼一声,起身坐好,碰到身后男人的胸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他们竟然同骑一匹马!
她此刻和坐在他怀中无异,这姿势,实在太过、暧昧!
锦书开始坐立不安,若有若无的冷香在鼻端漂浮,更让她心神不定,一会身体向前倾,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尽量不碰到身后的男人。
少女飞扬的发丝拂在脸上,有些痒,有些酥麻,她扭来扭去更让男人心中纷乱不堪,猛的抓住她的身体向后一揽,困在怀中,沉声道,“不要再乱动!”
身体紧紧相贴,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锦书顿时一僵,脸上不自然的浮起一丝红晕,却真的不敢再动。
马一路向着泸溪城奔去,怀中的少女微微低着头,许久没有动静,男人垂眸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昨晚一夜未睡,在马上一颠簸,困意袭来,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此时夕阳将落,余光照在少女白皙光洁的面孔上有柔和的光芒,密而长的眼睫在眼底洒下一个淡淡的弧度,少女睡的十分安稳。
男人放慢了速度,揽着女子的手臂紧了紧,难得她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不再冷言相对,不再假意的对他恭敬,不再试图逃跑,就让他多清静一会吧。
男人如是想着!
进了城的时候,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虽已入夜,仍是一片繁荣景象。
嘈杂的声音将沉睡中的少女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猛然发出一句惊叹,“真美!”
今日是泸溪城的灯会,和传统习俗不同,泸溪城的灯会不是开在上元节,而是选在气候温和、繁花盛开的五月。
这一日,彩灯满城,不见明月,笙歌通宵,城中不眠,平日里不出门的闺中女子皆可装扮出门,街上行人多于白昼。
“我们去哪?”锦书回身问道。
少女微微仰着头,水眸中映着五彩的光芒,熠熠生辉,男人有刹那的失神,片刻后,转头,若无其事的道。
“去城中最大的客栈!”


泸溪灯会

韩是他们白日应该已到泸溪,一行人行李马匹众多,自然会选城中最大的客栈落脚。
而泸溪城最大的客栈叫做阑珊居,取灯火辉煌之意,同泸溪城的人文十分契合。
两人进客栈的时候,韩潇和等人正在大堂吃饭,见萧奕进来,均是一怔,下意识的想要行跪拜礼,待想起此时人多不便,才纷纷坐下,韩潇和看到锦书目光一亮,起身笑道,“你二人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可害苦了我们,若有什么差池,只怕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性命也担待不起!”
钟芷儿更是一转落寞的神情,面漏惊喜,跑过来将锦书挤到一边,站在萧奕旁边,娇羞的道,“奕哥哥,你昨夜去哪里了,芷儿好担心!”
萧奕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到韩王身侧,低声道,“昨夜有事耽搁了,让韩王久等了!”
韩是一双精目半垂,半躬着腰,低声恭敬的回道,“微臣不敢当,殿下请坐!”
萧奕点了点头,刚要落座,突然凤眸一斜,回头对着锦书道,“过来!”
锦书此刻正在看韩是,从春猎夜宴到林中刺杀,再到同行,她越发觉得韩是此人深不可测。武功深厚,却小心谨慎,对待萧奕不卑不亢,又恭敬有度,对待下人更是宽容仁厚,实在不像卑劣之辈,他为何要陷害父亲?
他是一个藩王,父亲是一个驻塞的将军,他们之间有何牵扯?
锦书越发想不通!
但她也更相信萧煜查的决不会有错!
见她愣愣的出神,萧奕眉头一皱,刚要再次出声,韩潇和星目一扫,突然拉了锦书的手臂将她按到自己的座位旁边笑道,“夕儿,坐这里!这里的桂花酿鳜鱼十分美味,你尝尝!”
锦书一闪避开韩潇和的手,却依言落座,淡淡道了一声谢。韩潇和轻轻一笑,不以为意,仍是殷勤的为锦书夹了鱼,且细心的挑了刺。
钟芷儿顺势坐在萧奕身侧,故意半侧着身,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和长长的流苏耳环,眉眼一弯,娇俏的面容期待的看着萧奕,“今日灯会,等下奕哥哥陪芷儿去看花灯好不好?”
萧奕没有说话,手握白瓷茶杯,余光却落在韩潇和为锦书夹菜的筷子上,眉头微拧,越发觉得今日韩潇和实在太过殷勤。
钟芷儿等了半晌,见他不理,却又有些不甘心,低声又问了一遍。
“我和你去!”
却是锦书的声音,钟芷儿微微有些不快,她若只想去逛灯会,带着两个丫鬟去就好了,哪需要她陪。此时却不好发作,只瞟了锦书一眼,便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