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上前问道,“什么人,敢在此喧哗?”
那妇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一脸的苦相,举着状纸哭道,“民妇是凉州人士,状告吕文孝强占民女,草菅人命,仗势欺人,与凉州太守狼狈为奸,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既然是凉州人,那就回凉州击鼓告状,不要在这里挡为了府尹大人的路。”衙役捕头,带着侍卫驱赶那妇人,“快点走,赶紧离开!”
妇人伏地痛哭,“大人,民妇走投无路,走了十日的路来到上京,请为民妇做主!”
周围渐渐围了许多人,腊月的天气,见那妇人穿着一件露着棉絮的裙袍,脚下鞋子都磨出了洞,都目露同情,议论纷纷。
郑府尹眉头微微一皱,吕文孝,这名字似是在哪里听过。
见百姓越围越多,郑府尹招了衙役过来,吩咐道,“将这妇人带回衙门,安顿好,不要为难,等本大人办完了事回去再细细审问。”
“是!”衙役应声。
妇人很快被带走,衙役将看热闹的百姓驱走,轿夫抬着郑府尹继续往前走。
郑府尹一路出了上京,往东而去。
最近南北向流经上京的一条河道淤堵,工部员外郎孙祁奉命清理河道,不想疏通淤泥的时候,在下面竟挖出了三具尸首,一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年过半百,另一女子只是妙龄之年,看上去似是一家三口,因天气冷,尸体被冻在淤泥中,尚未腐烂,浑身是血,似被殴打致死。
孙祁见有人命案子,不敢随意掩埋,让人去城中禀报京兆府尹郑大人。
郑府尹便是一早为此事出城。
等到了河岸上,孙祁正派人等着,郑府尹上前看了看那三具死尸,只见那夫妇身上都是血迹,生前遭人殴打,那年轻女子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满面泥土,看不出本来面容。
郑府尹让人招了仵作来,为三人验尸。
河道边有个凉亭,郑府尹和孙祁一同在亭子里等候。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仵作才过来回禀道,“回两位大人,年长的一男一女都是被棍棒殴打致死,身上多处骨折,五脏破裂,那年轻女子、”
仵作声音一顿,才继续回道,“那女子是被奸淫致死!”
郑府尹和孙祁都皱了皱眉,抬步往河岸上走,见三人身上的淤泥都已经被清理干净,那年轻女子果然长了一副花容玉貌,只是略有狐媚之相。
郑府尹蹲下身去,面露疑惑。
孙祁问道,“府尹大人可看出什么端倪?”
郑府尹道,“看这三人相貌,似是一家三口,但孙大人请看,这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是蜀锦,非一般百姓能穿的起的,而这夫妇两人,虽不是粗布麻衣,但和女子的穿着相差甚多。”
孙祁点头,“的确有些奇怪!”
郑府尹举目四望,见前面似是个村落,抬手指道,“那是什么村子?”
那村子靠近上京,看上去有百十户人家。
旁边一小衙役上前道,“回大人,这是过罗村。”
“去带个村民来,看看认不认得这一家人!”
“是!”
衙役带了两个人,立刻向着村子里赶去。
有两炷香的功夫,衙役才带着一四旬上下的中年男人回来。
男人穿着黑布棉袍,见这么多侍卫和老爷,吓的瑟瑟发抖,看到郑府尹穿着官袍顿时跪下去,“小、小的见过大人!”
“不必害怕,本大人叫你来,只是认几个人,你过去看看,那三个人你可认识?”
“是,小人遵命!”
男子瑟缩着身子跟着衙役走到河边,见是死尸顿时吓的脸色一白,待凑过去仔细一看,更是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忙道,
“认识、认识,小人认得这三人!”
“他们是什么人?”郑府尹问道。
“回大人,这夫妻俩是我们村的村民,男的叫徐大福,平时挑着山货去城里做点小买卖。”
郑府尹脸色一凛,喝道,“撒谎,若只是做小买卖的村民,怎么会穿这么好的衣服?”
那夫妇身上的衣服虽不如那年轻女子,但怎么看也要是个店铺的掌柜才能穿的起的。
男子惶恐道,“小人没撒谎,徐大福的确是我们的村的,只是前两个月,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了财,搬到城里去了,小人听村里人说,他女儿做了城里大官家的小妾。”
郑府尹和孙祁对视一眼,皆面露疑惑,大官?
“可知是什么大官?”郑府尹问道。
“小人不知!”
“好,你回去吧!”
让人将那男人送过去,郑府尹让人将那夫妇两人画了画像,去城中查问,之后将那三具死尸带到义庄,着人看管,等候消息。
回到衙门已是午后,那妇人正在偏房中等着,见他回来,顿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去,伏在地上哭道,“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
“你有何冤屈,起来慢慢说!”郑府尹坐在椅子上,让衙役将那妇人搀起来。
03 吃肉吗?
妇人坐在椅子上,不敢抬头,只泣声道,
“回大老爷,民妇夫家姓曹,是凉州人士,在凉州城外本来几十亩薄田,雇了几个佃户,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能果腹度日。吕文孝是凉州城中的有名的员外老爷,今年三月份,突然看中了我家的那片地,说要在那盖一处别苑,就将我们家的田地强行霸占了去。民妇的夫君上去和他们理论,被吕家的管家带人给打死。民妇和女儿上衙门告状,谁知道那太守梁大人和吕文孝狼狈为奸,将我女儿宣进衙门说是有话要问,一日不回,民妇进衙门去找,太守拒不承认民妇的女儿在衙门里,民妇四处打听才知,我女儿竟被太守送去了吕家给吕文孝做了小妾。”
妇人痛哭流涕,
“民妇家破人亡,状告无门,几次进衙门喊冤,都被人打了出来,实在没有办法,才一路到京都来告御状,没想到碰到府尹大人,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郑府尹眉头紧皱,猛的一拍桌案,怒声道,“好大的胆子,一个乡绅和地方官员勾结,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郑府尹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越发觉得吕文孝这名字熟悉,招了主薄来问。
主薄捋了一下山羊胡,稍微一想便想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大人,下官突然想起以前宫内太监总管,章德章公公原名好像就是叫吕文孝,章德是太上皇后来赐的名字。后来太上皇薨世,这章德告老还乡,下官记得他祖籍正是凉州!”
郑府尹微微一怔,顿时也想起来了,吕文孝,的确就是章德,曾经的后宫太监总管,一直侍奉太上皇,在宫里时便有些嚣张跋扈。
那看来,就是他无疑了。
只是他一个太监,如何纳妾?
张主薄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有些太监虽然不能行房事,但是心里却有**,于是便专门喜欢虐待女子,并以此为乐,向来这位章公公便是如此!”
郑府尹脸色铁青,点了点头,吩咐道,“立刻前去凉州,押解吕文孝进京听审。”
“是!”
衙役应声,立刻安排人去凉州。
那妇人暂且被安置在府衙中,只等吕文孝进京后,上堂对峙。
被乡绅欺辱,上京告御状,虽不多见,但也不算什么大事,郑府尹并未往心里去,只将那妇人安顿好,等着吕文孝入京。
凉州在上京东北方向,靠近荆州,快马加鞭,来回六日。
这六日,河道死尸案却有了进展,带画像四处查问的衙役回来禀报,有人认识这对夫妇,之前的确是做山货买卖的,后来女儿得道升天,做了贵人,他们一家也不做山货了,在城里租了个院子,每日吃喝享福。
他们已经查到徐氏夫妇的院子,问了邻居,据说,徐氏夫妇的女儿,是在裴相府中。
郑府尹一怔,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面露思索。
他并不是畏惧裴相,而是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从头到尾,决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备车,去大司马府!”半晌,郑府尹抬头吩咐道。
“是!”
君烨刚下朝回来,亓炎将郑府尹带进后院,停在梅花里林中,淡声道,“郑大人过去吧。”
“好,劳烦亓将军!”
郑府尹恭敬应了声,穿过梅花林,抬眸便看到湖边男人狐裘墨发,正在湖边垂钓。
时节已进了腊月,滴水成冰,那湖水却波光潋滟,夕阳下璀璨夺目。
“下官见过大司马!”
郑府尹在男人身后一丈外停步,躬身请安。
男人微微侧头,侧颜俊美高华,晚霞铺在湖面上波光闪闪,点点映入他一双墨眸中,冷寂却若流光沁水,玉面染脂,如身后万千梅花,刹那落英缤纷。
只坐在那里,便是一副水墨唯美的景致,尊贵不容亵渎。
郑府尹忙低下头去,将前几日在河道发现三具死尸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已经查出徐家之女徐莲儿正是是裴相府中的小妾。
君烨缓缓眯眸,淡声道,“你怀疑什么?”
郑府尹低声道,“现在不是雨季,河道淤堵本就稀奇,而且,一疏通河道便发现了死尸。这几个人若是在裴相府中死的,毁尸灭迹的方法很多,何必运到城郊河道里去,还埋在了过罗村的附近,裴相没有那么傻。”
说到这里,埋尸的人目的已经很明显,埋在过罗村附近,将村里的村名喊来一问便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这几日查访中,知道徐氏夫妇生前很招摇,因为女儿成了裴府中的侍妾,甚至连之前的山货买卖都不做了,在城中租了个院子,每日遛鸟逛街,吃香喝辣,逢人便道他女儿成了贵人。
所以这样的人只要稍微一查,便能将裴府查到。
而埋尸的人正是要将线索引向裴府,引向裴相。
裴相如今又投向摄政王一派,想要将他绊倒的幕后之人,稍稍一想便也明了了。
在这整件事当中,孙祁是重要的一个环节。
他如今正在整修河道,为何淤堵的地方正是过罗村附近,为何偏偏淤堵的地方有尸体,都是疑点。
君烨淡淡的看着水波,突然问道,“孙祁是不是有个女儿在宫里?”
“是!”郑府尹回道,“叫做孙珺媛,被封做美人,不过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收的义女。听说几年前,孙祁的夫人上山去上香,路遇匪盗,这女子出现救了他的夫人,后来他夫人便收这女子做了义女。再之后,皇上选秀,孙祁便送了这女子进宫,被皇上看中,收在后宫中。”
君烨缓缓点头,大概已经猜到,这女子到底是谁的人。
只是她安排女子在燕昭宇身边,不知道燕昭宇是否清楚?
想来宫里很多事,比如之前荣妃和澜昭仪之间不和,后来宫内都在传荣妃是澜昭仪所杀,都是此女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要对付的人裴相,最终指向的人却是摄政王。
郑府尹浸淫官场数十载,自是看的通透,所以在继续查下去之前,先来问君烨的意思。
“那一家三口确定是裴相所害?”君烨淡声问道。
“据下官现在所查到的线索,应该是的。”
君烨沉眸点头,“那便继续查下去吧,不必有什么顾虑。”
郑府尹垂下头去,郑重点头,“是,下官遵旨!”
次日一早,郑府尹进殿上奏,裴相草菅人命,殴人致死,并涉险毁尸灭迹,枉顾王法,请皇上予以重判。
听到郑府尹的话,满朝皆惊,齐齐看向裴相。
裴相亦是惊的脸色一白,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杀了何人。
君冥烈沉眉一皱,冷声问道,“裴相杀了何人?郑大人可有证据?”
“是,死者一家三口,城郊过罗村人,现在就停在城外义庄,下官派人看管,可当面和裴相大人对峙!”
听到一家三口,裴相顿时便想起来了,后背立即冒了一层细汗,脸色一阵青白交替。
“裴相,郑府尹说的你可知道?”君冥烈凛声问道。
“老臣、老臣、”裴相讷讷出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什么样的一家三口,怎么就是裴相杀的?”坐在龙椅上的燕昭宇突然淡声问道。
郑府尹忙躬身,“回皇上,一家三口是淤堵的河道中被发现,附近村民认出是他们村的人,男的名叫徐大福,死的还有他的妻子,女儿。而他的女儿,徐莲儿,正是裴相大人四个月之前纳的第八房妾侍。”
“就算是裴相的妾侍,如何就证明是裴相所杀?”君冥烈问道。
百官静默,目光闪烁,无一人敢插言。
郑府尹道,“因是裴相的妾侍,裴相嫌疑最大,所以下官要将裴相带去审问。”
“既然如此、”燕昭宇又开口道,“那便暂将裴相革职收押,交由京兆府尹和刑部一同审理此案。摄政王可有异议?”
当着文武百官,摄政王也不好太过偏袒,只得点头,“老臣也正有此意!”
“那就这样!”燕昭宇低喝一声,“来人,去了裴相的官服,押入刑部大牢。”
“是!”
殿外侍卫进殿领旨,将一脸灰败之色的裴相扣手押出大殿。
徐莲儿和徐氏夫妇,的确是在相府中被人杖杀。
此事要从琳琅被程威霸占说起,裴相将琳琅送了程威府中不过是保全颜面,自是万分的不情愿,而且过后一直对琳琅的美貌念念不忘,甚至连其他妻妾都没了兴致。
偶然一次上街,看到了和徐氏夫妇一起卖山货的徐莲儿,眉眼竟和琳琅有三分相似,顿时便动了心。
夜里就让人一顶小娇抬进了府中。
听说是裴相府的老爷要纳妾,徐氏夫妇收了银子,欢天喜地的,便将女儿送走了。
当夜,裴相**苦短,梨花压海棠,做了一夜新郎。
只是,这徐莲儿终究不是琳琅,裴相喜欢了一个月,渐渐的也就腻了,加上府中还有其他貌美的妻妾,一个月也就去徐莲儿房中一两次。
徐莲儿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之前还未来相府之前,就和对门邻居的有妇之夫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心中有奸情,四处可为床,野地里,田埂间,甚至后院的草堆里两人都玩的很开心。
结果进了相府以后,反而越来越不开心了。
裴相本就过了半百,身体不如年轻男子强壮,需求不比邻家的有妇之夫,加上府中还有其他妻妾,来她房中的次数越来越少。
徐莲儿某日夜里空虚寂寞,便和一侍卫互相暖了被窝。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夜夜需要那侍卫暖被窝才能睡的着,然后,便出事了。
十日前,裴相突然半夜来徐莲儿房中,将正暖被窝的两人抓了正着。
裴相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绿了,琳琅那次,琳琅还是被迫的,而且程威是个四品大将,又有摄政王撑腰,裴相就算有气也只得压下去。
这一次,却是他府中侍卫和侍妾偷吃,顿时怒气上涌,差点背过气去,将琳琅那一次的屈辱也全部都算在了徐莲儿头上,当场就杀了那侍卫,然后招了数十侍卫进来,将徐莲儿一起奸淫致死。
徐氏夫妇本就是好吃懒做的人,自打女儿进了相府后,两人买卖也不做了,隔三差五便趁裴相上朝的时候,自后门溜进府中,偷偷去看她女儿。
说是看望女儿,其实每次都是顺些东西出去,小到裴相赏的金银首饰,大到古董花瓶,名人字画,没有他们不顺的。
徐莲儿死的次日,徐氏夫妇又偷偷溜进来,一进屋子便看到堂屋里死状凄惨的徐莲儿,顿时大哭起来。
两人在相府哭闹了一日,一定要相府给个说法,否则就告到官府去。
裴相下朝回来,听到下人回禀后,昨日的怒气还未消,听徐氏夫妇的意思是要讹上相府,顿时气道,“打死了事!”
于是下人真的便将徐氏夫妇打死了。
来回禀的时候,裴相吓了一跳,不曾想自己随口的一句,真的害死了两条人命。
徐莲儿死了还好说,毕竟有通奸的罪名,即便真的告到衙门,他也不怕。
但这徐氏夫妇一死,他便惹了人命官司。
这个时候冷静下来,裴相越想越烦心,管家出主意道,不如趁黑偷偷送出城去,随便找个地埋了了事,反正着徐氏夫妇现在搬到了上京城里,没人在意他们是不是失踪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夜里拿着相府的令牌出城,找了一山沟将徐氏夫妇加上徐莲儿三人一起埋了。
回来后裴相还特意问了一句,埋的地方可隐蔽。
管家道,就在城外乱坟岗,一夜就被野狗吃了,保证没人认得出。
裴相这才放心下来。
这么多日过去,本以为那三人早已经只剩白骨腐尸了,为何却在河道中被发现?
裴相十分不解。
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准备,裴相被关在大牢中,只等着摄政王派人来救他。
这一等就是三日,等摄政王派来的人见裴相的时候,裴相已经快疯了。
因为狱卒将裴相关在了明家人对面的牢房里。
裴相看着已经疯掉的蒋氏将明硕切肉割骨喂到对面的牢笼里,还隔着铁栏伸出手来问他吃不吃?
裴相三天没吃下一顿饭,没睡过一个觉。
一见摄政王的人,裴相蓬头垢面,痛哭流涕,
“能不能出去先不论,快去求求摄政王大人,给老夫换个牢笼吧,实在受不了了!”
那人见裴相实在可怜,赶紧去找狱头给裴相换个牢房。
牢头满口答应,说一定会换。
裴相这才松了口气,问摄政王有何交代。
“摄政王大人让您咬紧牙关一定不能承认,您府中的知道此事的人摄政王都已经关照过,不会有人敢出卖相爷,所以相爷不承认,郑府尹没有其他人证物证,也不能将您怎么样,您在牢中在多忍耐几日,等事情渐渐平息,摄政王自会救您出去!”
裴相忙道,“老夫一切都听摄政王的安排,待出狱后,鞍前马后,报答摄政王的救命之恩!”
那人又交代了几句,才出了刑部大牢。
狱卒过来,带着裴相回牢房。
待进了新的牢房,裴相眼泪又下来了。
牢房是换了,换到了那个关着饿狼的隔壁。
于是裴相不用看到蒋氏割肉了,却要对着一头每天扑在铁栏上对着他呲着獠牙的恶狼。
裴相扑在铁栏上,呼喊狱卒,“再给我换一间吧!”
狱卒回头,“委屈您了,别的牢房都住满了,要不您还是回原来的牢房?”
裴相想了想,恶狼再可怕隔着木栏也过不来,但那边蒋氏拿着血粼粼的生肉问他吃不吃的情景实在是太恐怖,他还是暂时呆在这吧。
于是,裴相便和饿狼成了邻居,日日盼着摄政王救他出去。
04 暗杀
京兆府衙内,郑府尹正因徐家三口的事焦虑,如今裴相已经被关在大牢里,但是案情却陷入了僵局。
死的人的确是裴相的妾侍,但是却不能证明是被裴相所杀。
而裴相府的人询问了一遍,口径都很统一,只说徐莲儿前几日便和一侍卫私通偷偷跑了,至于怎么死的无人知晓。
若是没有人证和物证来证明徐莲儿和徐氏夫妇是裴相所杀,那这件案子只能成为悬案,将裴相无罪释放。
正当郑府尹头疼时,衙役进来禀告,吕文孝被带来了。
郑府尹点头,“带他来见本官!”
“是!”
吕文孝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精神矍铄,赶了六七日的远路,丝毫不见疲惫颓废之气,一张白面细腻如施了脂粉,竟比女子还要白嫩几分,一见便知是保养的甚好。
见了郑府尹也不跪,挑眉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细声道,
“郑大人,好久不见啊!”
一见吕文孝,郑府尹双眸一眯,果然是曾经宫内的太监总管章德。
之前在宫里吕文孝每日侍奉太上皇,寸步不离,郑府尹入宫面圣经常见面,自然不算生疏。
“章公公!”郑府尹淡笑一声,“近来可好?”
“好!”吕文孝掏出绣梅花的巾帕擦了擦唇角,小指翘着,笑道,“郑府尹这样急匆匆招草民入京不知所为何事?”
“几日前,凉州曹氏拦住本官车架,说是公公强占了她家的地,打死了她的夫君,还霸占了她的女儿,章公公可知道此事?”
“一派胡言!”吕文孝突然面色急变,一掌拍在桌案上,面颊颤抖,“郑大人,可不能听那刁妇一面之词!”
“哦?那就是冤枉章公公了,不知事情真相如何?”郑府尹不紧不慢的问道。
“曹家的地的确是草民买的,白纸黑字写的明白,一千两银子。谁知这银子给了曹家后,曹家仍旧占着地不肯让开,还要草民再给他们⑤百两银子才肯罢休。草民自是不肯,曹家日日到草民府上闹事,草民府上几个家丁上前和他理论,混乱之下,不过轻轻一推,那曹四到在地上竟然死了,他婆娘不肯罢休,到凉州衙门告草民杀了她夫君。可是那日许多人都在,草民根本没碰曹四一根手指头,太守大人秉公办事,将她赶了出来,谁知她仍旧不知死活,竟又闹到上京来。”
郑府尹眸子一转,问道,“那她女儿是怎么回事?”
吕文孝喝着茶,摇头,“不知道,没见过,分明是那婆子故意想诬陷草民,还请郑大人明察!”
郑府尹笑着点了点头,“本官自会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好人冤枉,也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
吕文孝目光闪烁,“郑大人一向清廉英明,草民相信大人定会还草民公道。”
“那日曹氏当街拦车,弄的人尽皆知,所以本官定要将此事查清,给曹氏一个交代,也给关心此事的百姓一个交代,这期间,还委屈章公公暂时留在衙门内,随时等候传唤!”
“自然,草民一定配合大人!”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郑府尹招了衙役来,送吕文孝下去休息。
吕文孝走后,郑府尹眉头紧皱,在大堂内来回踱步,面露思索。
突然找来一衙役问道,“裴相现在关在哪个牢房里?”
衙役忙道,“在明家人隔壁。”
郑府尹暗暗点头,他见过一次凉州太守梁道荣,身形和裴相有些相似。
他眼睛里精光闪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隔了一日,郑府尹突然召见吕文孝,刚一进门,便突然冷喝一声,“将吕文孝拿下,立即打入死牢!”
吕文孝一惊,“郑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郑府尹冷笑道,“不瞒章公公,在带您来上京时,本官也将凉州太守梁道荣也一起带了来,昨日他已经全部都招了,将你如何贿赂他,如何一同抢占曹家之女全部都已经一一交代画押,你还有何话说?”
吕文孝脸色微变,“不可能,梁大人在哪?郑大人可敢让草民和梁大人亲口对峙?”
郑府尹吩咐道,“带吕文孝去死牢见梁道荣。”
“是!”
衙役押着吕文孝往外走。
见这般架势,吕文孝心中越发惊疑,忍不住开始慌张。
正是晌午,地牢里却是阴气沉沉,**和潮湿的气味混在一起让人有一种绝望惶恐的感觉。
越往里面走,那种昏暗压抑的感觉越强烈,那些死牢里的犯人见狱卒进来,纷纷扑过来喊冤,一张张麻木狰狞的脸挤在铁栏中间,让吕文孝心惊胆战。
一直走到尽头,狱卒才冷漠的道,“就在里面!”
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弥漫,吕文孝颤颤靠近牢笼,只见牢房里一人披头散发倚在墙角上一动不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面容,但看身形和穿着,的确像是梁道荣。
“梁大人?”
“梁大人,是你吗?”
吕文孝喊了几声不见那里面的人回应,回头问狱卒道,“他怎么了?”
狱卒没有表情的道,“刚上完刑画押,大概晕过去了吧!”
吕文孝头贴在铁栏上,使劲的往里扒着想看清楚,刚要再喊,突然“嗷”的一声,一头恶狼扑过来,呲牙张爪的对着他。